龙森长了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细长的眼型，单眼皮，薄嘴唇。
明明年纪不大，但一头黑发中却夹杂了一半以上的白发，齐肩的长度束成一个马尾在脑后，脸上布满了皱纹和雀斑，看上去似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大叔。
只有一双手，纤细又白嫩，似是天生为了拿设计笔而生。
穿着也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花哨。
若在街上遇到，就是素人一个。
这时，龙森面无表情地停了下来，极不满地咒了四个字“千篇一律。”
乔安娜和大志在旁边互给了个眼色，不敢说话。
沈棠想到方才看到的菜谱，一周七天全是一个菜，且全是西餐，禁不住问：“龙森老师，请问明天需要给您换一个菜色吗？”
大志干咳两声，冲沈棠摇了摇头示意她别上杆子找骂。
龙森大师放下手中叉子，冷冷抬眸：“你能保证，换个菜能比现在这些让我满意吗？”
沈棠一凛，能感觉到他这难伺候的气场。
“不好意思，老师，沈棠第一天，不清楚情况。”乔安娜赶紧说着过去挡在沈棠面前，小声骂她，“你知道这些菜是辞退了多少人，挨了多少骂才确定下来的吗？少在这里抖机灵了。去，给老师倒茶过来。”
沈棠转身欲走，龙森突然发话，“别拦着她，我看她看上去比你们有胆量。”
见状，沈棠只好转回身来。
“你说，如果让你重新订菜，能让我满意吗？”龙森直勾勾看过来，“我倒想看看，到底我是不是已经做到万里挑一了。”
沈棠立马被他这个眼神震慑，这是个胜负欲十足的眼神。
“我不能保证。”她回，“我只能尽力，毕竟各人口味不同。”
龙森不屑地笑，脸色急转直下，写满了失望。
“尽力？”他双目圆瞪，“你的意思是，要我配合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尝试？”说着拍案而起大声骂，“你当我的时间也和你一样废吗？又是一个废物，给我滚出去。”
沈棠显然吓了一跳，这种人身攻击还是第一次见。
大志过去拉她，她不走。
她倒吸一口气，过去对龙森说：“龙森老师，你不可以骂我废物，你没有这个权力。”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死寂无声。
乔安娜和大志吓傻了，一齐看向龙森那张本就一点就燃的怒颜。
“我为什么没有这个权力？你不是我的助理吗？”
“我是你的助理，不代表你可以这样骂我。工作范围以外的指责，我不接受。”沈棠直接说。
“你不接受就走人啊。谁求着你在这里工作了。”龙森气得眼睛都红了，“去找你的老板，不要在这里烦我！废物，废物，都是一帮废物。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多废物。”
骂着骂着，他整个人就发了狂，将桌上的设计稿都给摔在了地上。
设计稿摔了还不解气，抓起桌上的笔筒，连带着里面的笔悉数用力朝沈棠脸上一扔。
沈棠一惊，还来不及做反应，一个身影已快步到她面前，反手用小臂将笔筒一挡。
沈棠惊诧地看着闯进眼帘的，叶仲文那眉头紧锁的脸，耳边响起画笔散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些尖锐的笔尖似悉数落在她的心上，刺刺的。
“叶少？”乔安娜惊呼。
大志在旁边捂嘴暗咒完了。
“为什么不躲？”叶仲文轻声质问沈棠，“想报工伤，不用上班么？”
沈棠回过神来，一时间很是尴尬。
紧接着，叶仲文转身看向龙森，眼神似冰刃般锋利。
龙森双手叉腰，仍是气鼓鼓地不说话，气势显然被叶仲文的眼神压了下去。
“叶少突然来有什么指教？”龙森没好气地问，“不是有言在先，我这里你不得干涉。”
叶仲文走过去：“龙森大师方才不是说要找她老板吗？”
龙森愣了愣，叶仲文确实是所有king员工的老板，没再说话。
见状，马克赶紧示意乔安娜他们出去，顺势也将沈棠请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叶仲文，看了看旁边那一桌丰盛的餐，又看了看这一地狼藉的稿子，幽然过去坐下，拿起叉子吃起另外一盘蔬菜，示意龙森也过来坐。
龙森过去坐，脸上的神色有所顾忌。
“不吃了？”叶仲文问。
龙森环起胳膊来，不说话。
“你自己选的，为什么要发火，还要迁怒别人？”叶仲文垂着眸低声又问。
龙森紧抿着唇，不回答。
下秒，叶仲文抬眸冷冷看他：“我没要求你在这里收敛脾气，但现在你给我听清楚，你不可以动她一根汗毛。”
“她？”龙森怔了怔，满脸的疑问。
叶仲文将叉子往桌上一扔，问：“是我给了你太大压力？还是你自己给了自己太大压力？每天不骂人不砸东西，你就不舒服是吗？”
龙森目不转睛地看向他：“对，不舒服。这个世界的蠢货太多了，我看着烦。”
叶仲文不以为然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角，然后扔在桌上，起身合上西装，冷冷对他说：“下次多吃点蔬菜，情绪波动这么大，人会老得快。”
龙森脸色难堪地撇过头去：“恕不远送。”
彼时，沈棠被乔安娜拉去休息室。
乔安娜很气愤地骂：“你差点害死我们知不知道？你以为刚才那样很帅气是不是？你可以撂挑子不干回去原岗位，我们可是一直跟着龙森大师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每一个人，每天多么辛苦地维护着他的情绪稳定啊？你留个烂摊子给我们，受罪的是我们。”
“抱歉，是我草率了。”沈棠说。
“好拉好拉。”大志过来圆场，扶住乔安娜肩膀劝说，“她今天也是第一天来，正常人哪知道咱们老师是个疯子嘛。这下她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沈棠回想起方才的种种，龙森确实是个疯子。
而自己就是个傻子。
她不由又想起叶仲文方才帮她挡住危险的画面。
“没事没事，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你看你运气多好，竟然碰上叶少给你解围。”大志一脸羡慕，“我和你说，我们老师怼天怼地，狠起来六亲不认，连自己都不放过。但只要叶少一来，他就像是那个孙悟空见了如来佛，魔性立马就被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