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子的问题,张琪满脸愧疚。
心里压抑的情绪如潮水般向她四肢百骸蔓延。
三十年了。
是应该让他知道了。
瞒了他这么多年,也够了。
张琪泪流满面,双目通红,低哑着哭腔,“去把店门关起来。
今晚不做生意了,听妈妈慢慢给你说。”
张振见她缓和了一些,起身去将店门关了。
随后走到她对面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心疼道。
“妈,我不是想逼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出阴影。
过得开心一些。
这些年你虽然不说。
但我知道你一直过得很压抑。
我知道你的心疾其实是心病。
我希望你能敞开心扉,后半生为自己而活。
这些年,你独自一人在夜里低声哭泣,我都知道。
外公和外婆的病,你拼尽全力挽留了十几年,他们走得很安详。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你幸福。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被我爸伤透了心。
你才不愿意结婚。
可刚刚那位姑娘的话,才让我明白你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
我想我们既然能听见她的心声。
那她心里说的,就是真的了。”
张琪看着儿子担忧的脸,愧疚和心疼充斥着她整个胸腔。
她擦了擦眼泪。
“没错。
那位姑娘说的是真的。
我,确实是代孕生下的你和你哥哥。”
张琪瞬间陷入回忆。
“三十一年前。
我刚刚拿到大学通知书。
正满怀期待地憧憬大学生活。
我兴高采烈地拿着通知书回家,还来不及报喜。
就听到你外公外婆的谈话。
那天,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你外公和外婆,先后查出尿毒症和乳腺癌。
可他们竟然一直瞒着我。
打算放弃治疗。
你外公外婆只是普通的纺织工人。
两人突然间查出那样的绝症。
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为了给他们治病。
我骗他们说我没考上大学。
我卖了家里的房子,车子。
放弃了上大学给他们治病。
可是,天价的医药费,根本不是我一个连社会经验都没有的女孩承担得起的。
我四处打工,可那点钱对于昂贵的手术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之后,为了救他们。
我在好友的介绍下,瞒着你外公外婆偷偷给有钱人代孕。
对方说只要我生下男孩,就给我两百万。
生下女孩,就给一百万。
我为了钱。
为了救他们。
答应了。
那位夫人给她老公下药,让我代替了她。
后来我就怀孕了。
八个多月后。
你哥一出生,就被买家抱走。
而晚出生几分钟的你,被我偷偷留了下来。
对方并不知道我生下的是双胞胎。
我不知道对方是谁?
更不知道你哥哥被带到了哪里。
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妈妈对不起你哥哥。
这些年无时无刻都在愧疚,悔恨。
我无法原谅自己自私的行为。
每当看到你。
我就会想起被我卖掉的你哥哥。。
妈妈不是不结婚,是不配结婚。
两个人结婚后,要组建一个家庭,生儿育女。
我这样自私,卖掉儿子的人,怎配拥有幸福?
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妈妈很抱歉。
但阿振。
妈妈不后悔曾经的决定。
只是对你哥哥心怀愧疚,这一生可能都无法释怀了。”
曾经,父母的医药费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直不起身。
她用大儿子换了钱,挖掉了身上一座烧钱的山。
可身上又背负了一座愧疚的山。
当初走投无路时,她明知选择代孕是一条违背道德伦理的路。
明知道做出那个选择,她会痛苦一生。
但为了父母,她别无选择。
她的命是父母给的。
父母从小就疼爱她。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她而去。
卖掉儿子。
拿到两百万那刻,她真的痛不欲生。
那红彤彤的钞票就像是一把利箭,每当她花掉一张,心里的疼就加剧一分。
夜里,每当看到小儿子熟睡的小脸。
亦或者听见那微弱的呼吸声,她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
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
小儿子哭,笑的时候,她会在心里想大儿子是不是也是如此。
她用卖掉大儿子的钱。
给父亲换了肾,给母亲做了乳腺切除手术。
她挽救了父母的命,却把自己弄病了。
她的心病了。
从大儿子被带走那刻就病了!
那笔巨款,让父母多活了十几年。
可她永远失去了大儿子。
原本以为他在有钱人家里,会过得很好。
会衣食无忧。
会荣宠加身。
可听到那姑娘的心声。
她真的崩溃了。
那家人,并没有好好待他。
养母从小虐待,把他逼出病。
她的儿子要遭多少虐待,才会被逼出病?
张琪真的不敢想象。
在儿子被虐待的时候,她竟然天真地以为他在有钱人家里过得很好。
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张琪激动地抓着张振的手,哭得泪眼婆娑,祈求道。
“阿振,妈妈求你。
帮妈妈找找你哥哥。
你帮妈妈查一下刚刚那位姑娘的身份。
查查她的大表哥是谁?
查一查她说的那位大表哥是不是你哥哥?
妈妈想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我一直以为他过得很好的。”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找大儿子。
但想到那户人家那时候能大手笔地拿出200万,家庭地位肯定很好。
儿子应该不会受苦。
是她肤浅了。
豪门,哪会那么好过呢?
张振听完,更加地心疼母亲。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妈,这些年,你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大哥的。
不管他会不会认我们,我一定会找到他。
我会让大哥知道,你当初是迫不得已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
贺夕颜回到病房,萧庆国已经将萧墨寒身体擦干净。
蓝烟见贺夕颜提着三个食盒,给她从手腕上拿下来,问道。
“怎么买这么多?”
贺夕颜有些别扭道,“我还没吃。”
蓝烟一看她的手,瞬间明白。
她拍了拍脑门。
“瞧我,都忘了你这手被包成粽子了。”
她将食盒放在病床柜上,拿出底下装面条的食盒。
“过来坐下,我喂你吃吧。”
萧国庆怕贺夕颜又眼馋媳妇的手,急忙伸手掐萧墨寒。
这小子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贺夕颜肚子早就被饿得‘咕咕’叫。
听婆婆这么一说,她也不矫情。
只是她刚坐下,病床上的萧墨寒就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