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晴陷入了一片黑暗,睡梦之中,脑海中划过许多片段,从京城的侯府,再到轻水庄,再到西州卫,可最后的画面,却定格在那支射向她的白羽毛利箭之上。右肩传来灼烧的疼痛,那是箭划过的伤口。
“啊!”沈景晴惊呼一声,从困住她的梦境之中醒来。
但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淡漠的:“终于醒了。”这声音是考儿。她见沈景晴睁开了眼,很是不耐烦地给她端来了食物,放在她床头的桌上,催促道:“醒了就快吃吧,不然一会儿被饿死了。”
沈景晴愣神许久,才迟缓地端起了碗。她浑浑噩噩地吃了几口,就听到考儿的讥嘲,道:“你就不想知道外头现在怎么样了吗?被自己亲爱之人亲手射中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是有太师在,你这会儿早就死了。”
听到这儿,沈景晴突然将碗慢慢放了回去,抬眼看向考儿。她脸色惨白,因为身上无力,要靠着一只手支撑着床才能坐直,可这眼神,却让考儿无端觉得害怕,往后退了几步。
而沈景晴却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道:“我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只想帮你一把。你也不想,一直当一个糊涂鬼吧?”
“你,你什么意思?”考儿莫名被她说得心里发慌。
“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一些事,只有我和太师两个人知道。我藏了很久,今天决定告诉你。”
考儿脸一红,道:“你少在这里吓唬人了!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考儿,你有个弟弟,也在这里,对不对?你不会将他们留在西州,”沈景晴说着,身子便往外探一点,“太师他,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尤其是幼童。”
“你说什么?”考儿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我家曾有个小童,被当做人情送给了齐王,后来,后来你猜怎么着?”沈景晴说着,忽而低低地笑了几声,道:“后来他死了!他死了!考儿,我劝你,还是看看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吧……”沈景晴说完,又开始笑。
这笑声叫考儿心中极度地不安,害怕地喘了几口气,终于是朝屋外跑去。
她走了,沈景晴的笑声才止住,方才浑噩颓废之色已经从她身上消退,只是依旧是虚弱。但她还是下了床,找到了一截平常用来捆绑毡帐的绳子,又找了一把椅子,将绳子横在了梁上。
“沈景晴,你敢骗我?我弟弟根本就没事!”不知过了多久,考儿怒气冲冲的外头回来,可刚推开门,却见到了一副骇人的景象,只见沈景晴吊在了毡帐之上,脚下是踢翻的椅子,她神色痛苦,不知是死是活。
……
“人怎么还不醒来?”
“我,军医说今天应该能醒来的,我再去问问……”
“站住,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好好看着人,绝不能有什么闪失,怎么还出了这种事……”齐王的语气是中是难得的不悦。
考儿唯唯诺诺答道:“是……”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齐王余光瞥见,立马俯身,道:“沈景晴,你醒来了?”
半晌,沈景晴的眸子终于完全睁开,只是眼里无光,喃喃一句:“我还活着……”
“你当然还活着,难道你为了那些伤害你的人,就要轻易去死吗?”齐王说话之间是难掩的不平,他看向沈景晴的眼睛似乎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着自己。
沈景晴沉默片刻,用因为被勒太久而沙哑的嗓音道:“因为你,我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不如这样一了百了,以证清白。”
齐王被他消极的态度气笑了,道:“因为我?我不过放了个消息出去,他们便喊打喊杀地要把你杀了,其实你什么都没做错,不是吗?你要怪,也该怪他们。”
“沈景晴,我真替你感到不值,你劳心劳力,冒着危险把永平侯救出来,他却这样对你。若不是鞑靼的军士救下了你,他的第二支箭,怕是要正中你的心脏。”
闻言,沈景晴闭上眼,一行泪从眼角滑了下来,看起来已经心如死灰,道:“我知道,你说这些,就是为了我手中布防图。”
齐王默然,片时才道:“你的确很聪明,都到这时候了还想这些东西。曾经你也这样为永平侯谋划过吧,只是他是如何对你的?他能为了一个消息抛却你们曾经的情谊,毫不犹豫地射杀你,你又为何不能杀他?”
见沈景晴不说话,齐王继续道:“他对你的那一箭可是大大提振大陈军的士气,你于他而言,不过是祭旗的祭品……”
“别说了。”沈景晴声音颤抖,打断了齐王的话。
她依靠着自己的力气坐了起来,道:“我答应你,西州卫布防图,我见过,时隔这么久,我不保证我能画出来完全一样的,但我会把我记得的都告诉你。”
沈景晴说话断断续续的,说着又喘息了两口,道:“不过,我也有条件,那个跟在你身边的林青云,杀了他。杀了他,我才会帮你。”
齐王挑眉,仿佛是对沈景晴要求感到意外,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他差点杀了我,两次!”沈景晴额角的青筋凸起,用尽力气才愤怒地低吼一声。
“我明白了。”齐王像确认了什么,不再追问其他。
“死要见尸,你要把他的尸体抬到我面前来。”
齐王一笑,道:“你要是着急,现在就可以去看,他已经死了,就挂在可汗的营帐之外。”
“死了?”沈景晴无神的双眸此时终于微微睁开。
“死了。他在阵前扰乱军心,不仅差点害死了太师夫人,自己也中箭。回来之后,可汗便下令将他斩杀了。”齐王说得云淡风轻。
林青云确实死了,沈景晴能下床走动后去看过,他的一颗头颅被挂在可汗的营帐之前,散发着阵阵腐臭,被蚊蝇叮咬得不成样子,像一颗灯笼,被荒漠上的大风吹得飘啊飘。若不是头上的冠,沈景晴恐怕忍不出来这是林青云了。
沈景晴不敢再多看,她几欲呕吐,这亦是对她的警告,若是这次她失败了,下场会跟林青云一样。
虽说每日活在这种担忧之中,但她身上的伤还是渐渐好起来了,肩膀那处的伤也只留下了一个疤。小橘的情况却没有这么乐观了,它最近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差,即便是在白天,也总是在睡觉。但好在它的另一只伙伴对它很是照顾,会去帮它理一理身上的毛发,喂它吃新鲜的谷子。
沈景晴所在毡帐之中陪着鸟儿,而外头北虏人的练兵却一天比一天勤快了。自从有了沈景晴交出去的布防图,他们的士气愈发高涨。随着天亮的越来越早,他们也起得越来越早。练兵那震天的响声都能将沈景晴将本就不踏实的睡梦中吵醒。
至于齐王,他也越来越忙,沈景晴很少能见到她,这样倒是正好给了她谋划的时间。
……
这里的春天来得很迟,不过总算是来了。荒漠之中多了绿意,鞑靼部的军士和马也有了充足的粮草,此时对大陈出兵,既有万全准备,无后顾之忧,是最好的时机。
这日夜里,沈景晴原本已经入睡,却被外头的行军的马蹄与步履之声惊醒。她悄悄掀开窗帐的一隅,发现外头是火光冲天,绝不是在普通的练兵。她明白,她的机会来了。
听到用屏风隔成的隔间传来了考儿的动静,她迅速放下了帘子,状做惊惧之态,问道:“考儿,出什么事了?”
那边先是沉默,后面才答:“沈夫人不必管这些事,先睡吧。”自从沈景晴表示愿意为齐王做事后,连着考儿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沈景晴应了一声,拉上被子盖好等待,见到考儿那头的灯灭了,不一时就有平稳的呼吸声响起。她这才蹑手蹑脚下床,将积攒下来的助眠香全部都点上,确认考儿是睡死了之后,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从窗户跳出去了。
自那回自缢后,齐王便没再禁她的足,所以她摸清了北虏大营中哪条路不会被人发现。沈景晴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地点,这里有一个聋哑的鞑靼老人,沈景晴以先前成婚得到的饰品作为交换,让这个老人替自己在这里养了一匹马。今夜,北虏的营地中的驻军大大减少,便是她逃出这里,回到西州卫的最好时机。
沈景晴熟练地牵走了马,准备走到一处无人之地再上马,可就在她即将离开这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她面前,是哈斯乌拉。
“沈夫人,你要去哪儿?”他说完,见沈景晴不懂,又用蹩脚的汉话说了一遍。可沈景晴依旧不说话,他这才明白了什么,颤抖着质问道:“你骗了我们?”
沈景晴眯眼不说话,看来今夜,她是没那么好走了。
......
“可汗,可汗!”
可汗营帐中,年轻的北虏士兵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地闯入。齐王坐在下位,见到此人,心头一跳。昨夜北虏士兵几乎是倾巢而出,按照布防图上的漏洞去攻入西州卫。像这样的年轻士兵,不该出现在这里。齐王袖中的拳微微握紧,已经在想一会儿的脱身之策了。
果然,士兵的下一句便是:“可汗,不好了,我们中了埋伏,我们到的地方全是大陈军,现在永平侯已经带一队大陈军,正朝着我们的大营打过来了。”
可汗震怒,拍桌而起,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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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埋伏?谁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是,是布防图,布防图……”那士兵甚至来不及说完,便一口鲜血吐出,吐了齐王满身。
“是你!”可汗怒不可遏,直接抽出横刀横在了齐王的脖子上,“布防图是你给我们的,你是汉人的奸细!”
齐王瞬间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沈景晴有问题,她给的布防图有问题,这是她和林燕飏设下的陷阱!之前,她和林燕飏的决裂,她的自缢,都是演的!
但横刀架在脖间,齐王已经不能想之后该如何报复沈景晴了,只能先想好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只咽了口唾沫,便恢复了冷静,道:“可汗,不是我,是那个女人!可汗,请你让我为你最后一谋,现在永平侯已经打过来了,还请可汗亲自领兵出去迎战!我会去找到那个女人,永平侯和她沆瀣一气,之前种种不过是做戏,我会以她的性命相要,一击斩杀永平侯,起码鞑靼部的根本还能保住!若我有半句假话,可汗便把我的头颅也砍下来挂上!”
齐王说完,那边横刀压他脖子却是更紧了,他不得不将脑袋偏到一边,生怕一个闪失就没命了。但鞑靼可汗已经被他说动,只抛下一句:“记住你说的话。如果失败,我会亲自砍下你的头颅!”
齐王几乎是从可汗的营帐中落荒而逃,他没有去沈景晴住下的毡帐,既然这事是她早就谋划好了,她现在肯定已经不在那里。齐王只取了一把弩箭,便牵着马沿着小路走了,他寻不到沈景晴,便是死路一条。而林燕飏势如破竹,可汗未必能抵挡住,被他抓住,亦是死路。既如此,他倒不如和沈景晴一样先行逃走。
可就像是天假其便,就在他即将离开时,他却遇到了正在托着哈斯乌拉的沈景晴。
沈景晴逃亡的路上遇到了这位可汗王子,与其缠斗一番,沈景晴虽是女子,可年龄要比哈斯乌拉年长不少,两人的力气差不多,沈景晴为了逃走发了恨,最终将人打晕。她身上有自己用兽骨磨的骨刀,但念在往日情分,沈景晴没有杀他,只打算将他藏起来,别太快被人发现。
可就在她藏好人准备起身时,眼前忽然被黑影笼罩,她还没回头,就已经被人捂住了口鼻,绑住手腕拖行——是齐王。
沈景晴先前与哈斯乌拉搏斗,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现在被绑缚,更是无力挣扎,想呼救,嘴巴却也被堵住,只能生生被齐王绑在了马背上。她看到齐王一手牵着马,一手还拿着弩箭,他要做什么?沈景晴没来由地心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王往回北虏大营的方向走去。
越往回走,兵器碰撞厮打之声便愈发明显,沈景晴知道,按照计划,应该是林燕飏来攻打北虏大营了,这会是他吗?可谁知,齐王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阴恻恻地对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你所愿,是永平侯过来了。你真是令我失望,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被抛弃的人,但你也背叛了我。”
沈景晴很想骂他几句,可惜只能在喉咙你发出呜呜的声音。齐王毫不在意她的反应,牵着马继续行走,道:“不过你也要失望了,有我在,永平侯别想安然无恙。”
不知走了多久,齐王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离大陈军作战之处已经很近了。齐王带着沈景晴躲在暗处,甚至能看到林燕飏在做什么。他与鞑靼可汗打得难舍难分,但可汗年迈,显然不敌林燕飏,已经渐渐占据下风。
可齐王却并不着急,只是精心擦拭着手中的弩箭,在暗中窥探。沈景晴多少猜到他想做什么,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命去够藏在袖子里的骨刀来划破绑在身上的绳索。
战场上激烈的厮杀叫沈景晴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可汗用上了狠招,招招都直取林燕飏的要害。沈景晴只觉得腔子里的心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场面,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还好最终,林燕飏一剑刺入了鞑靼可汗的心脏,这一击无疑击溃了鞑靼的主心骨,战场上的鞑靼人终于变得六神无主。林燕飏抽出剑,几滴血洒在他脸上,可他也顾不上这些,立马投身于其他的战斗。
可就在此时,齐王托着沈景晴冲了出去。
“林燕飏!”沈景晴割破了绳子,拽掉了嘴中的布,大喊着提醒林燕飏。
可还是晚了,她看着齐王扣动手中的弩箭,那淬了毒的箭便直直刺入林燕飏的胸膛。而原本正在拼杀的林燕飏,只怔愣地看了一眼沈景晴,连身上中了箭都毫无知觉一般,刚想提着剑朝她的这边走,可还没走几步,便跪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沈景晴看着大块的血在他的胸前蔓延开来,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手中还握着的骨刀,想也没想,便奋力朝齐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