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虽是林映月心腹丫鬟,但小雪从京城回到康晤城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林映月不会在一个丫鬟面前说起,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最好各自烂在肚子里,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琴儿回家乡去了,难道你没有收到她的信?”魏姈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这小丫头精得很,更何况此时她会问琴儿的事,便证明她对琴儿回家乡去的这个说法心存疑虑。
只要自己显出半分惶恐不安,怕便会被她猜个八九不离十。
“是么?”
林牵洛冷冷说道:“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什么,琴儿若有什么不测,我定饶不了你。”
魏姈心中虽是又惊又怕,但脸上强自露出笑容来:
“洛儿,你这说的什么话,琴儿那丫头自己说不想来京城,要回家乡去,我难道还能把她给绑了送过来。”
“最好是这样。”林牵洛虽恼,但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
林牵洛暗自下定决心,定会找机会查明真相。
魏姈身在东厂,倒不敢如往常一样跋扈,她微笑说道:“母亲的话怕是你也不信,小雪,你来说。”
小雪道:“回大小姐,琴儿她不愿来东厂,夫人给了她些盘缠,让她回家乡去了。”
这番话,也是小雪回到太守府后,林映月对她说的。
当时小雪心里还唏嘘不已,没想到琴儿那丫头,表面看起来对她家小姐忠心耿耿,大难来时还不是悄悄跑了。
“真的?”林牵洛目光紧紧盯着小雪,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她和小雪相处时间不多,只不过从康晤城到她嫁进东厂的十来日时间,但林牵洛看得出,小雪这丫头是个心里有事,脸上藏不住的主,即便掩饰得再好,也多少会露些痕迹。
“自然是真的。”林映月接口说道:“难道姐姐连月儿也不信了吗?”
林映月表现得十分平静:“琴儿虽忠心侍候姐姐,但她也惧怕东厂,相信她选择回家乡去,内心定是十分不舍姐姐的,只是这东厂声名在外,一般人听到东厂二字,便已吓破胆了,岂还敢来……”
林映月说着已经走到林牵洛面前,伸手便拉住了林牵洛的手腕:“不知姐姐过得可还好?”
她一时心急,竟未注意到林牵洛双手缠着厚厚的纱布。
林牵洛眉头一皱,强忍了疼痛。
林映月靠近林牵洛,对她附耳道:“映月知道是母亲逼你的,但映月这么说是迫不得已,相信姐姐也不愿看到林家抗旨被满门抄斩。”
林牵洛虽恨魏姈,但林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亦不能不顾及。
更何况如果现在让她在林家和东厂二者选一,她宁可留在东厂,也不愿回林家与魏姈勾心斗角。
“我知道姐姐对琴儿的感情绝不是一般的主仆情谊,便如我对小雪一般。只是她不愿来,母亲也不好勉强。
不过姐姐和琴儿主仆情深,老天也不会忍心让你们分开的,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二人定有缘相见。”
叶屠苏一脸阴霾,冷冷看着林映月,心中委实不快。
这是诅咒林牵洛死么,这个女人看似无害,心机却深沉恶毒。
叶屠苏虽不信邪,若是诅咒真能要人性命,那他自己只怕早死了千次万次。
但不知为何,便算天下人人咒骂他,他也无所谓,但听到有人咒骂林牵洛,心里却万分的不爽。
此时怒火中烧,明亮的眼眸里瞬间透出浅浅的一抹紫色,旁人不知,但明哲知道厂公怒了。
叶屠苏手腕用力,紧紧捏住在手中把玩的一只小铜猴子,那铜猴子便如面团儿一样,瞬间变形。
此刻,他有种想要将林映月碎尸万段的冲动。
但在林牵洛面前又不好发作,毕竟东厂查到了真相,却在他的授意下隐瞒了林牵洛。
这反而成了他的掣肘,若此时说出真相,他不敢想象林牵洛会如何伤心难过。
林牵洛不知道琴儿已死,听她这么说心情反倒平复了些,林映月不愿来东厂,自己也不想回去,这本就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
林映月拉着林牵洛的手微微一紧:“姐姐,映月的命便在姐姐一念之间。”
林牵洛双手烧伤之处被林映月碰到,疼得她皱眉叫了一声:“轻点儿。”
林映月这才注意到姐姐的手受了伤,缠着厚厚的纱布,急忙松开问道:“姐姐的手怎么了?”
林牵洛故作委屈,转身看着林章:“爹,牵洛好想你,好想回家。”
林章亦是十分心疼这个女儿,听她如此说,心中酸涩,柔声说道:“爹爹便是来接你回家的。”
“女儿在这里受尽欺凌,我这手……”林牵洛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
她抽了两下鼻子,抬起手来说道:“叶厂公残暴,我不过没熨好他的衣服,他便用烙铁烫伤我的手,还请爹爹和母亲为女儿做主。”
叶屠苏险些没噎到,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了。但很快,他眼睛里的浅紫色褪去,平静的看着面前这群人。
林映月原本粉嫩如荷花般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退开几步,拉住母亲的手臂,惊得浑身发抖。
她刚刚才对姐姐说,自己的命便在她的一念之间,姐姐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做主——这天下谁敢对阵东厂厂公叶屠苏。
就算面前是皇帝,也不敢轻易说出“好,朕为你做主,向叶厂公讨个说法”这种话,更别说林章一个小小文官了。
林章见女儿双手缠着纱布,浓烈的药味儿从纱布里散发出来,想必伤得不轻。
他面如死灰,脸色青白交替,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来。
林牵洛不敢再惊吓父亲,便转身走向林映月道:“映月,你放心,此番我回到家里,定会替你好好孝敬父亲母亲。小雪,你是留下来照顾二小姐,还是跟我们回家去?”
“林牵洛,东厂何时轮到你说话了。”叶屠苏终于开口了,他将手中捏得变形的小铜猴往桌上一扔,长身而起,从主位上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