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珠》全本免费阅读
听说这是他们回府之前最后一次诊疗了,明锦便厚着脸皮赖在了里头看着,一面絮絮叨叨地问起兄长的情况究竟如何。
情绪真人为明镌把脉,沉吟片刻之后才道:“世子底子不差,但中毒已然很有些年月。祛除毒性乃是一桩耗时长久之事,如今不过月余,成效尚微。”
但见明锦神色有些萎顿,清虚真人又道:“贫道不敢自矜,但这几月药理与针法调理下来,世子体内的毒性已然压制住了,等闲不会危及性命。之后好好调理,再辅以针法,总有一日能够好全。”
清虚真人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他既如此说,便至少可说明兄长并无性命之忧,明锦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外头又递了消息过来,说是镇南王府来信,打探着两位小主子什么时候回府,清虚真人便挥了挥手中拂尘:“今日便回罢,也省得你们家人挂念。”
二人谢过真人,明锦又单独磕过告别师尊的头后,这才告退,回府吩咐院仆收拾行装,打算下山回府过年节去了。
明镌倒还好,男儿本外向,在府中的时日也多,心中只觉得和远游了几月一般,也没甚感触。
明锦却已然是两世不曾回府了,前世骨肉分离多年,这一世却还有重见的机会,再回想起父母温和包容的面孔,她是恨不得立即飞回去。
院中少有得热闹起来,明镌见她都恨不得扎进去一同收拾,连忙逮住她在廊下喝茶,不许她进去吃灰。
云郗便在遥遥一池之外,静静听着那一头的人声。
想起先前清虚真人说的,殿下身子调理的不错,且她明年便要及笄了,今年回去之后,镇南王府应当不会再放她到观中来,云郗的眼底便难免染上一层晦色。
没了谢长珏,木远泽亦是良配。若镇南王府有心,料想在她及笄之前必能走完六礼。她要在闺中待嫁,确实不可能再回观中了。
云郗说不清心中是何感受,只觉冬日深深,寒风如刃,片在他的心头。
聆竹探头出来悄悄看他,也不敢多讲什么,只觉得少天师今日如此,与从前在三清殿前遥遥相望如出一辙,大抵从许久之前,少天师便总是这样看着对岸罢。
倒是那个女郎在院里左右鼓捣,时不时使唤聆竹帮她收拾东西,小道童又不怎么喜欢她,两人唇枪舌剑的,吵闹非常。
在第十八次使唤聆竹的时候,聆竹一脚将她从院子里踢了出去,咬牙切齿:“别的也就算了,你那一屋子什么蜈蚣蝎子的,你自己去收拾,别指望我。”
那女郎险些被他一脚踢倒了,气得头痛,一把抓住了一旁云郗的衣袖,嚷嚷起来:“不是,你也不管管你身边的人,怎么敢对我这样放肆?”
云郗的目光冷冷地放在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上。
那女郎与他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讪讪地松了手,小小声地嘟囔:“这种鬼性子,也难怪没人喜欢你。”
云郗的手便往腰间一搭。
她是知道那柄法剑多有锋利的,连忙赔笑躬身,很是能屈能伸地跑回去自己收拾东西去了。
云郗的情况稳定,她也出来了许久了,再不回去,阿姐那里就要穿帮了,她也得速速离开。
只是她转身回院子去的时候,装若无意地嘻嘻了一句:“舍不得就去抢啊,抢也不敢抢,难怪得不到呢。”
云郗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想斥她两句什么,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他回过身去,见是清虚真人,连忙躬身行礼。
倒是清虚真人看他一眼,见他微显得有些清减的衣带与紧抿的唇角,又见池对岸是什么地方,心中了然。
他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造孽,又咳了两声,这才说道:“世子与郡主将启程回府,你跟着同去。年节漫长,他们二人的身子也不算好,贫道懒怠下山了,你去跟着照看伺药吧。”
云郗一怔,下意识想推拒。
跟着去做什么呢,去见镇南王府与木氏土司亲上加亲,结两姓之好么。
清虚真人一瞪眼:“好好好,那你的意思是,你放下了?”
云郗不语。
放下?也不知此生此世,能否放下了。
清虚真人看他模样,哪里不知道他放不下,实在是忍不住一脚踹在他身上:“痴儿!不是你敢同贫道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的时候了?”
“你彼时敢说,我也舍得一张老脸下来帮你转圜,你现在又说不肯了,你是变来变去讨债来的冤孽鬼,要索贫道的命?”清虚真人真是不明白如今的小年青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云郗默然许久,才不知喉中何等涩然,缓缓道:“……殿下祖家,木氏土司,有求娶之意。殿下……殿下亦说,此事不错。”
清虚真人眉头却高高一吊:“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你连走都不敢往前走,这样投鼠忌器,又谈何如愿以偿!”
云郗身份不同,他的云房周遭是没院落的,清虚真人骂他的声音也格外响亮:“你早说你这等畏畏缩缩,你就别和我说那些贪嗔痴妄,平白夭了我的寿,你这该死的畜生!”
然后牙齿一咬,格外恨铁不成钢地压低了嗓音:“一家女百家求本就是常态,殿下这等冠世明珠,肖想者不知凡几。你乍然听闻一个木氏就生了退却之心,不去试一试,又如何知道成不成?
你母亲当年被强嫁出去,你父都敢提剑去抢,你怎么半点没学到?更何况所谓亲上加亲,若真有这样好,镇南王府怎么首选了谢长珏,你可想清楚想明白了。”
然后小老头儿真是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不想多说了,抛下一句“机会放在这儿了贫道尽力了要死要活都随你”,便愤愤然走了。
云郗怔怔立着,不知何时,握着剑柄的手心已一片濡湿。
*
这厢明锦与明镌东西已收拾好了,明锦心中大抵也晓得,自己离开这里,兴许和前世一样,不会再回来了,便格外吩咐了人下去,封了许多红封给观中相熟的院仆与观众。
车马奴仆已然派人来请了,说是再晚些恐怕误了时辰,路上便不好走了,明锦便也穿戴整齐,打算走了。
只是她踏出院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