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在愧疚之时,倒是向容初弦心底暗暗发过誓,容初弦若是要出气,我尽力不还手。但真正到了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不能还手,那我总可以逃跑吧?
我甚至都开始后悔,为什么偏偏不信邪地非要转身去看他一眼,哪来那么浓烈的好奇心……逃就对了。
虽然这会我被容初弦握住了手,但既然恢复了修为,想脱身的办法总是有许多的。
我暗施法术,用催生的树枝代替了我的手腕,被容初弦握紧在掌心当中,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
同时借机在幻术的遮掩下,准备捉住这挣脱一瞬间的时机逃走,却听到容初弦的声音,又压在了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吐在我耳垂之间,弄得过于敏感的那一处泛起了淡红色。
“身上还在疼吗?”容初弦开口,我才发现他的瞳孔仍在轻微震颤,显然陷入了某种不正常的紧张状态里,他扳正我的身体,细细探查过每一处:“很危险,要尽快找到医师诊治才行……”
他身上的真元,更是汹涌地传渡过来,淌进我经脉当中。
这一番话下来,成功让困惑的我停住了脚步。
容初弦的修为显然已经恢复了,又这么执着地找到我,想必他的记忆也一并跟着恢复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要逃——但容初弦还在关心我那假装出来的病症。
无数记忆汹涌而来,我看着容初弦略微显得狼狈的神色,实在是生出了心虚意味,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
容初弦还在担心我,担心一个骗子。
如此一走了之,似乎也太过不负责任了一些。
我微微吸了一口气,终于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
至少现在揭开这一切的时机比什么都要好。我修为恢复,容初弦不管想做什么,我至少有应对之能。
“容初弦。”我开口,“……我没有病。那点热症早就好了,是我故意让病情看上去恶化,好刺激你能早些破除历练限制。”
空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凝结了。
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
容初弦低头,仍注视着我,面色晦暗不定。
“我身上哪里都不疼。吐血——也是骗你的。”
语气太平静了。
平静到显得有些许无情的
地步。分明我心中并没有想愚弄容初弦的意思。
我几乎不敢看容初弦此时的表情只是听不见他开口说些什么心中也有几分慌张。硬生生咬牙道:“你要是想报复我可以尽管来。”
……就是不保证不还手。
“太好了。”
容初弦那极低的、类似于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我心中微微一惊
掌心当中灼热的体温似乎都隔着薄薄的布料透进了我背部紧绷着的弧度当中。
“你没有病的那么厉害……真的太好了。”容初弦轻声说“我差点以为我会害死你。”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想反驳就算我是真的病重也是我身体缘故和你无关——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最重要的问题。
容初弦为什么不生气?
……不应该。
我这样欺骗他他又真情实意地为我担忧过却被我欺骗就算是老好人也会恼怒更不必提容初弦还不是老好人了除非他——
我才意识到我好像犯了一个经验所致的错误。
容初弦恢复了修为我便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也一定恢复了记忆……说不定还没有?
在容初弦的记忆里我仍然是他的道侣。
他的妻子。
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之前抱着我离开幻境的那一幕。
所以即便是“情急之下”我做出了那样欺骗的事来也是值得原谅的。
可是我不是。
如果我再心怀叵测一些说不定此时还能继续欺骗容初弦为我所用——但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堪。
既然已经坦白了一件事我不认为其他的欺骗还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
总不能越陷越深。
“……容初弦你先松开我。”
我的手也压在了容初弦的手臂上倒不是表达亲密而是一个潜意识中有些防备的动作……容初弦的手看上去莫名地很有力。
……打起人来估计也挺疼的。
这一个深陷的怀抱由容初弦先松开了手。
他垂着眼注视着我像是还有几分困惑。
“?”
我闭了闭眼终于直视了容初弦的那双灿烈的金瞳。
“对不起。”
这句话终于还是由我说出来了。
我微扬起下巴明明是在道歉却能硬生生透出点属于世家公子骄横任性、高高在上的意味来倒像是我在要求容初弦向我道歉一样。
只有脸颊透出来的一点淡红
“……其实还有一点我也欺骗了你。”
接下来的话就有几分艰涩了。
我几度开口才终于说清了:“我并非你的道侣。”
“什么出五服的远房表弟、一见钟情、联姻结亲通通都是我编造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在那种时候杀了我。”
我咬着牙飞速地说完因为怕我再说慢一点容初弦就要出剑了:“那时我没有自保之力只能出此下策。但我之前的事并没有骗你我的哥哥舟微漪和你其实是好友两世家来往关系一向不错没必要鱼死网破闹得太僵。我、我也不叫什么容多慈——舟多慈。”
我一气说完了留下一个干巴巴的非常诡异的结尾点。
“……我叫舟多慈。”
我这是犯病了。
我在心底暗暗道有谁想知道你的名字能不能说一些管用的?
我有些走神不过这走神也没持续多久因为眼前的容初弦的反应未免太过于诡异了。
他只静静听着我说完不曾出声打断也并未显现出恼火的愤怒来甚至连被欺骗之后的惊诧与伤心都没有平静如同一潭死水还不如最开始见到我时的情绪波动大。
这种奇异的镇静让我背后略微有些发毛担忧容初弦不会是被我刺激得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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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发疯一个大的。
我从前也不会认为素来端方端正的容长公子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但只在历练中相处的数日我隐隐发现失忆的容初弦完全就是另外一种生物至少在发疯这方面还是挺擅长的那现在容初弦要做些什么才能倾泻心头被数次欺骗的怒火?
容初弦在镇静地看了我一会后喊了一声“阿慈”。
这时候的眼底倒是显出一点困惑神色了随后又放松地道:“嗯。”
我:“……
我:“??
就,“嗯?
“你误会了。
容初弦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看着我略微思索后道,“你不必特意……再说一遍。
“离开幻境之时,我已经想起来了。容初弦语气平静,轻描淡写地道。
这句话句子不长,语意也不难理解,但我硬生生呆了有一会,才反应过来,容初弦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怔愣一瞬。
我几乎是本能地反问:“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容初弦回答。
过度的惊讶,让我一时间手足无措,言语吞吐起来:“你、你——
容初弦似乎是又思索了一番,垂眼反省道,“我不应该。在失去记忆后,差点对你痛下杀手。若不是阿慈机敏躲开,只怕我已经酿成大祸。
我一时都快没喘上来:“我、我……
“我知晓的。你先前所为之事,只是权宜之计,我更不应该因此苛责你,是我应当道歉,让你受了诸多委屈。
“对不起,阿慈。
我:“……
怎么办。我觉得容初弦可能被我气得精神失常了。
他好像真的疯了。
容初弦的神色,平静当中甚至透出几分冷冽来。他忽然在看了我一眼后,好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那点羞涩意味出现在别人身上很平常,出现在容初弦的脸上,就极让人吃惊了,让人怀疑容长公子此时是不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附过了身。
“只是虽然是权宜之计,在幻境当中,我们到底是有……容初弦微微一顿,平静地接了下去,“夫妻之实。
“……?
“道侣应该做过的事,我们都做过了。
“……??
“你还帮我——容初弦看我一眼,又噤了声,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再道,“我当时不知真相为何,只以为我二人已是道侣,多有冒昧唐突,是我之过。
“现在想来,即便容某事后弥补,也是毁了舟小公子的清誉。
他这个时候。倒是不喊阿慈,而换成“舟小公子了。
容初弦抬眼,定定看了我一眼,“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待离开秘境之后,容某会请媒人前往舟家,互换庚贴,三书六聘。绝非孟浪之徒,故作逃避。
我一时无言:“……
要不然你还是逃避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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