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又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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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口。

    两道身影停驻在一家裁缝铺前,整条街的铺面都打了烊,唯有临近码头的一家客栈点着灯笼。

    借着些微月光,秦玉与傅璟依稀还能看清对方的样子。

    “你住在这?”傅璟平日里几乎不会踏足这个地方,难怪,他找不到。

    秦玉点了下头,说:“是的,我已经到了,傅二公子请回吧。”

    她有些意外,这傅璟竟真有耐心送了她一路。

    傅璟犹疑,有个想法在他心里徘徊,分明都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却还是停了下来,想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可回过头,巷子口已经空无一人,往里看去,是一片探不到底的黑。

    翌日。

    各家要入宫的人选已经陆续定了下来,只等明日所有名单呈上去待太后看过,就可安排入宫事宜。

    宣宁侯府里。

    傅姝仪似是已认了命,她如今才明白,她是侯府独女,享了侯府的尊贵体面,便也要承担起侯府独女的责任。

    “姝儿,你别着急,母亲已经让人去问宗族之中是否有适合的女娘可以过继到侯府,替你入宫。”傅璟听人说傅姝仪已经连着两天没怎么吃东西,是以昨日才带她去风月楼点了些她爱吃的菜。

    昨天傅姝仪大哭了一场,今儿早上起来,人看着都恹恹的。

    傅姝仪看了眼傅璟拿过来的食盒,里头都是她平日爱吃的糕点,可眼下见了却是全无胃口。

    “二哥,我答应入宫,让母亲不用费心了。”

    纵使有人替她入了宫,想必她今后也不会心安。

    傅璟叹了口气,他明日就要入翰林,届时忙起来便顾不得家中之事,可傅姝仪这般模样,他实在放心不下。

    不远处,沈氏身边的柳梢匆匆走来。

    走近了,柳梢朝着傅璟和傅姝仪行了礼便赶忙说道:“娘子,二公子,侯爷和夫人回来了,请你们赶快去前厅议事。”

    柳梢向来稳重,这样着急,定是有什么大事。

    兄妹二人也不耽搁,当即就起身随柳梢一同过去。

    厅内。

    除了傅文秉和沈氏,还有傅氏宗族的族长和另一位长辈,一旁还站着个和傅姝仪年龄相仿的娘子,低垂着眉眼,颇为秀气。

    傅姝仪一进来便猜到了叫她来是为什么事,她缓缓走过去对着几个长辈见了礼,还不等沈氏开口,她便先说道:“父亲,母亲,我已决心入宫,过继之事就算了吧。”

    沈氏着急:“你不是不愿?”

    “本是不愿的。”傅姝仪搭着眼帘,没有往日的神采,“可我现下想通了,与其让旁人替我受罪,不如我自己走这一遭。”

    旁的那个娘子一听,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起头走上前,看着傅姝仪,眼神坚定:“娘子,我是自愿入宫的,我家中人皆因时疫离世,就剩我一个,原也没什么活头了,是我听族长说了此事,自己找上傅侯和夫人的。”

    傅姝仪一听,竟是个苦命人,便说:“我可以给你些银子,让你往后生活无忧。”

    哪想这娘子摇摇头,说:“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说不定有了银子反招人眼红,还是让我入宫吧,起码是个出路。”

    傅姝仪心中疑惑,那高高的宫墙会将女子围困一生,又有什么出路呢?

    沈氏见傅姝仪踌躇不定,她与族长打了个招呼便将傅姝仪拉到里间说话。

    “姝儿,这丫头只比你大两月,家中原是做生意的,也算富庶,可惜前两年老家乡下害时疫,她的父母和幼弟都在那场时疫中去了,家业都被她叔父拿了去,听闻她叔父生性好赌,不光家业赔了,还欠了外债,为还这外债,她叔父有意将她送给一个外商做小,她不愿意,已经有了寻死的念头。”沈氏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她承认她有私心,也委实觉得那丫头可怜。

    傅姝仪这才明白,为何那个娘子要执意入宫。

    “母亲,我知道了。”她低低应了声,在沈氏的目光下回到厅中。

    傅姝仪将那娘子拉到一旁,与她小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保准你叔父一家不会去寻你的麻烦,你也不用替我入宫。”

    未想,那娘子却眼眶泛了红,语气几乎恳切。

    “娘子,就当我求你,我帮帮你,你也帮帮我吧,我只想入宫,别的都不求。”

    傅姝仪惊愕:“你……”

    最后,在宗族族长的见证下,这个名叫傅招娣的娘子改名为傅姝妤过继到傅文秉和沈氏名下,又托族长带了些银两给傅姝妤的叔父,算作抵这两年傅姝妤的花销。

    “二哥,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入宫呢?”傅姝仪仍是开心不起来,经了这件事,她的性子越发娴静了。

    傅璟倒是感到松快不少,他安抚道:“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你也不必再忧虑了。”

    近日侯府事不少,等傅姝妤入了宫,接下来便是傅昀的婚事。

    因着傅昀先前就是大皇子的伴读,二人关系颇好,如今大皇子登基为帝,听闻傅昀这事后特地为他赐了婚,并且破格让他也入了翰林。

    原本他入赘一事为不少人嗤笑,眼下有了官身,又是皇上赐婚,便再无人敢说三道四。

    只是老侯爷以身体有恙为由,称不便回来,只在信中道了声喜。

    侯府里的人都明白,老侯爷戎马半生,身子骨极为硬朗,称病不回许是觉得面上无光罢了。

    今儿早上,宫中的天使去秦国公府传话,那天使走后,秦尉远和李璇皆是不安。

    新皇竟问起了秦玉!

    当初,秦尉远以带秦玉去看望袁氏为由,将秦玉带出国公府,路上还给她买了身新衣裳。

    马车行了三天两夜,秦玉只乖乖跟着秦尉远,最后到了随州一处军营。

    彼时边关告急,各州大量征兵前往支援,秦玉就这样入了军营,成了在前线拼杀的一个小兵。

    “为何会问起她?皇上也知道她的身份?”李璇忧心,恐秦玉会牵连国公府。

    秦尉远神情凝重:“天使只说,明日一早会差人来接玉儿进宫。”

    眼下紧要的是,他们并不知道秦玉在哪里,若明早交不出人……

    想起昨日秦之遥说遇见过秦玉,秦尉远忙起身往梨园去。

    梨园中。

    谢吟秋和婢女站在秦之遥门外正焦急。

    一日不吃不喝了,长此以往只怕身子都要垮掉,这样进了宫,恐也入不了皇上的眼。

    “老爷怎么来了?”谢吟秋经婢女提醒才看见走来的秦尉远。

    昨日秦之遥大闹,惹得秦尉远很不高兴,谢吟秋担心父女俩今日再吵起来。

    “瑶儿如何了?”秦尉远双手负在身后,话语急促,神色算不得好。

    谢吟秋见此,忙说:“她年纪小,老爷再容她想想吧,瑶儿她……”

    秦尉远抬手打断了谢吟秋,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内。

    秦之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门突然被推开,将她吓了一跳。

    见来人是秦尉远,她还在置气,索性懒得起身行礼了。

    秦尉远看了眼桌上没动过的饭菜,深深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宠大的女儿,怎会一点不心疼。

    “遇到点事就不吃不喝,你这样的性子进了宫,让我和你娘怎么放心?”

    “哼。”秦之遥别过脸,“往后父亲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便是。”

    秦尉远听着这话虽气,却没发作,好声好气道:“说些什么胡话,你真忍心不认我这个父亲,不认你娘?”

    想起往日种种,秦之遥酸上心头,忍不住又趴在梳妆台上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父亲,我不想入宫,我害怕……”

    国公府里出过两位娘娘,一位是前朝的皇太后,虽地位尊崇,可多年被幽禁冷宫,晚年凄凉,还有一位是秦尉远的庶妹,亦是前朝的妃子,封妃不过一年就枉死宫中。

    “只是入宫参选,选妃当日你只需穿素净些,等落了选便可回家,也并非一定会留在宫中。”

    听秦尉远说完,秦之遥当即抬起头望过去:“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秦尉远点头:“为父何时骗过你?”

    秦之遥吸了吸鼻子,用锦帕擦去脸上泪痕,情绪方才好了一些。

    “对了,你昨日说碰见了你姐姐?”秦尉远才想起是有事要问秦之遥的。

    说起这事,秦之遥有些躲闪,只含糊应道:“不过是恰巧遇见的。”

    秦尉远又问:“那她可有告诉你住处?”

    “好像……是在什么酒楼吧?”秦之遥扯了谎,低着头不敢去看秦尉远,她小声问,“父亲找姐姐有事?”

    “是有紧要的事。”秦尉远说完又叹了口气,京中酒楼遍地,他总不好让人一家一家去找。

    秦之遥见秦尉远似是并不知道她知道秦玉住处,也不知道她曾找人去故意刁难过,便说:“或许我能帮父亲去寻一寻姐姐。”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秦尉远应允后又叮嘱道:“你寻着她了记得千万把她带回来,就说为父找她有十分紧要的事。”

    外头,谢吟秋看见父女俩一同从屋里走出,奇的是秦之遥不哭不闹甚至精神头也恢复了些。

    “老爷这是同瑶儿说什么了,她同意入宫了?”谢吟秋好奇得紧。

    秦尉远心里有事,不想多言,只说:“瑶儿长大了,懂事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秦之遥到了秦玉的住处,只是这回是她亲手叩响的门。

    等了半晌,没人开门,也没听着里头有什么动静。

    正好隔壁院子有人出来,见秦之遥是大富人家的打扮,便没忍住多瞧两眼,又见她不停叩门,便大声告诉她:“这位娘子,你要找的那三位娘子一早就出门了。”

    出门了?

    秦之遥没理会那人,天气闷热,她还白跑一趟,便有些烦躁。

    “娘子,那我们现在要回府吗?”身旁婢女问她。

    秦之遥想了想,说:“先不回,在附近转转吧。”

    兴许能遇上,她想。

    此刻,秦玉正带着两个丫头看铺面,她想过了,她迟早要离开京都。

    但小勺和春来同她不一样,她们的家就在京都,往后若是跟着她,少不得要风餐露宿,亦或是什么未知的危险,还不如趁现在她没走,替她们做好打算。

    “娘子打算做什么营生?”小勺听说秦玉要开店,莫名很兴奋。

    “自是酒楼。”秦玉已经有了主意。

    这两日,她去东街不少酒楼看过,可临水街却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多是些小营生。

    有些体面的商贾在这处谈了生意却要花上半个时辰的时间去东街吃饭,一来一回很是麻烦。

    而靠近码头那家客栈在吃食上很敷衍,仅有的生意不过就是跑船的船员偶尔去住上一晚。

    小勺一听是酒楼,有些犯难了。

    “娘子,就我和春来那手艺,能行吗?况且咱们本金也不够吧?”

    据她所知,东街随便一个小铺面一月的租金差不离都要十两银子起,若是酒楼,怕是得百两起步!

    秦玉闻言,笑了:“你们的手艺自然不行。”

    在前头走着的牙人也笑说道:“几位娘子,咱们临水街的铺面都不贵,我先领你们去看看,若有看上的,我再帮你们压压价。”

    小勺和春来同时看向对方,她们娘子竟然要在临水街开酒楼!

    其实那牙人也是惊讶的,临水街多商贩杂役,真正住在这的百姓也不是多富庶的,在这开酒楼无疑就是砸钱买教训。

    只是他赚的就是这一买一卖的中间钱,他见秦玉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主,索性将这些事儿咽进了肚子里。

    ……

    转悠了一上午,看了三处地方,秦玉似乎都不太满意。

    “娘子,这是最后一处了。”牙人指着前方围了一片柳树的夹道。

    夹道尽头似乎是一处宅子,只是里头的三层小楼已经清晰可见。

    “这不是处宅子吗?哪是酒楼?”小勺皱着眉,以为牙人带错了路。

    那牙人笑着点头:“娘子,这是处宅子,但也是酒楼,这宅子的主人原先也是想在这开酒楼的,哪想开了数月生意不见好转,干脆就把旁边的地也买了下来,围了院墙,在酒楼后面又盖了几间厢房,改成宅子自己住下了。”

    “带我们进去瞧瞧。”秦玉说这话时的神情和看前三处地方一模一样。

    牙人以为又没戏了,但还是开了锁带几人进去。

    地方很宽敞,只是长时间无人打理,生出许多杂草,酒楼里面更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若是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