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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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舒苡言不自在地问:“我们见过吗?”

    或许是见过的吧。

    舒苡言总觉得韩箴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脑中似有零星碎片一晃而过,却又虚渺到抓不住分毫。

    韩箴挑眉,微眯着眼看了她一阵儿,仿佛是确定了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方才扬唇笑道:“小时候的事,你大概没印象了。”

    “喔……”舒苡言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地毯上,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

    舒苡言本就是气质偏清冷的女生,不笑的时候冷淡不近人情,笑起来又显得勉强,因而总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高冷疏离感。

    这一点舒苡言也有自知之明,她基本不在陌生人面前露出笑容。因为她刻意笑起来时真的很假,比哭还难看。

    韩箴摸不透她的情绪变化。见她面色冷淡,还以为她是懒得理人,于是识趣地低笑一声,不再接话。

    还好宋思远从厨房过来,打破尴尬的氛围。

    “喏,拿好。”宋思远把洗干净的水果叉递给身边的女孩,扯了张纸巾擦手,随即看向韩箴,下巴抬了抬:“去我屋吧,打两盘游戏。”

    “行。”韩箴笑着点头,跟着宋思远往楼上走。

    舒苡言不自觉抬眼,目光一路追随着那两道高瘦身影,视线却紧锁在韩箴身上。

    韩箴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自然搭在宋思远肩头,明明姿势闲散,体态却如清风修竹般隽逸挺拔。

    清风吹过,竹影摇曳,根基却稳。

    舒苡言在心里悄悄记下了他的样子。

    “你表妹是今天刚搬过来的?”韩箴和宋思远之间向来没什么避讳,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嗯。”宋思远懒懒应了声,活动着酸痛的肩颈,“小女生就是麻烦,光收拾她那一堆宝贝就耗了整整一下午。”

    韩箴短暂走了下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反倒若有所思地低喃了句:“性子变冷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宋思远听后叹了口气,表情变得认真:“这不是特殊时期吗,我小舅四七刚过,她心情不好也在所难免,需要时间走出来。”

    “的确。”韩箴喟叹,原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的关心有些莫名和多余,索性还是咽回肚子里。

    走到二楼楼梯扶手处,即将转弯时,韩箴似乎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远远注视着自己,顿住脚步朝楼下瞥了眼。

    舒苡言反应极快地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剥着香蕉皮。

    好险,刚才差点对上目光。

    -

    入夜,舒苡言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刚泛亮时,方才熬出几分困意。

    意识朦胧间,她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舒苡言还停留在七岁的时候。

    那天期末成绩出来,她考了全班第一,欢欢喜喜地跑回家,一路上都在期待着爸爸妈妈承诺给她的奖励。

    推开门,她来不及换鞋便往屋里跑,骄傲地举起手中的成绩单,声调扬得老高:“爸爸妈妈,你们看,我这次考了……”

    话未说完,她却突然顿住,高高扬起的试卷滞在空中。

    客厅里,入目是一片狼藉。

    舒云辙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扶着额一言不发。林伊岚则跌坐在地,怀抱着一个抱枕,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泪水浸湿脸颊。

    见舒苡言回来,林伊岚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母亲红肿的双眼和无措的眼神,让她心头一沉。

    舒苡言放下手中的试卷,缓缓走了过去。

    林伊岚就那样呆怔地看着她,许久,抬手抚上她稚嫩的脸颊,哭着笑着说,“言言,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那时舒苡言年纪尚小,她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动不动就吵架,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闹到离婚这一步,更不明白妈妈怎么能够主动放弃她的抚养权,转眼就结了婚组建了新的家庭。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大明白。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怎么这样脆弱、不堪一击,怎么这样轻易就被时间冲淡。

    梦中的画面逐渐模糊,整个世界像是蒙了一层雾。

    薄雾朦胧中,她看见妈妈拉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看见她和一个叔叔远走他乡去了美国,不久,他们有了新的孩子,也是个女孩。

    后来画面一转,到了许多年后。

    高一的暑假,舒苡言报名参加了一场市里举办的弦乐比赛。不凑巧的是,那几日舒云辙正在邻市的工厂调研,但他承诺过会尽早结束工作,赶回来观看女儿比赛。

    然而在比赛当天,临近上场前的十分钟,舒苡言却被老师叫下台,告知她家里出了意外。

    那天,舒云辙驾驶的轿车突发故障翻下高架,一瞬间,车毁人亡,血肉模糊。

    舒苡言跟随姑姑赶到医院时,只见一具冰凉的遗体。

    怔忡许久,她忽地哭出声来,一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床上的人,求他醒过来,一面在心里祈祷这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这一次,没能如她所愿。

    舒云辙再也没能睁开眼,投以她独属于父亲的温柔目光。

    这世上仿佛再没有人疼爱她了,梦中,她拼命向爸爸的身影追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一伸手,那道身影便支离破碎,随风消散。

    后来,似乎有一双手将她从混沌的梦境里拉了出来,可梦里一片模糊,黑暗杳无边际,她用尽力气,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

    一夜梦魇。

    醒来后,舒苡言坐在床头,默默平复着心头消弥不去的恐惧。

    感觉到眼睑下方一片潮湿,泪水大滴大滴落下,她极快地伸手,拂去。可是思念的情绪一时收不住,越掩饰,便越清晰。她捂住嘴,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了隔壁的表哥和姑姑姑父,让他们担忧。

    窗外日光渐亮,许是哭累了,神思也倦怠下来,舒苡言很快再次入睡,醒来时发现已经接近十二点。想到下午还有小提琴私教课,她慌里慌张地洗漱换衣。

    推门而出时,她发现宋思远也刚起床,昨天通宵打了一整晚游戏导致他精神不佳,黑眼圈快掉在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眼下都挂着浓浓一片乌青,像是在相互照镜子。

    打量她半晌,宋思远忽地想起什么:“那什么……昨天一宿没睡,起晚了,没能按时叫你起床。”

    “没事。”舒苡言摇了摇头,难得的通情达理,“哥,那你休息吧,我去上小提琴课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宋思远接过她背在身后的琴盒,挂在自己肩头,“暑假期间每天接送你上私教课是我爸妈交给我的任务,我若是偷懒不陪你去,他们知道了还不得削了我。”

    “哪有这么夸张。”舒苡言跟上去,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肚子却在此刻发出抗议,她讪讪道:“哥,我好饿……”

    宋思远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乖,待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

    八月末的南茵,室外犹如蒸笼。

    一出门,原本强烈的饥饿感便被灼烧着的滚滚热浪冲淡几分。

    宋思远原本是计划好时间,十二点钟出门,十分钟到达商场,还能余下四十多分钟悠闲地吃个饭。谁知赶上午高峰,一路上堵堵停停,到达目的地已经临近一点。

    走进商场,宋思远胳膊松散地揽着身旁女孩的肩,苦恼道:“这个点,吃饭肯定是来不及了,那边有一间日料小铺,吃寿司行吗?”

    他低头,询问着舒苡言的意见:“先垫上两口,等你下课了哥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舒苡言没那么挑剔,反正也没什么胃口,填饱肚子就成。

    宋思远叫舒苡言在店门口等着他,自己进去排队取号,不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