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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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思远原以为易瑾之会诚心悔过,谁知当晚,她根本没有出现在艺术楼,更别提道歉这回事。

    后来听说易瑾之因为这事和温翎大吵一架,对外说自己是在温翎的煽动挑唆下才会针对舒苡言。

    一时间,学校里流言四起。

    易瑾之拒绝道歉,温翎选择回避、对此闭口不谈。昔日好友反目,没人肯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

    宋思远被这事闹得心气不顺,却依旧不肯退让半分。与韩箴商量过后,两人把这事告诉了舒云芝和宋隽成,两个家长护犊心切,又将整件事反映给了校方,最后还惊动了两个年级的年级主任。

    秉着舆论压力,学校重新规划了艺术楼教室的使用规则,叫停了温翎所在班级的元旦汇演节目,也叫来了温翎和易瑾之的父母,叫两个女生当着舒苡言的面亲口道了歉。

    虽是得到了道歉,但舒苡言心里明白,对方并不诚心,并且从心底里歧视和瞧不起她。

    譬如某日课后,她抱着课本去图书室自习的路上,忽然听见易瑾之的声音: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哥哥,有什么了不起?没爸没妈的可怜鬼!”

    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级里忽然多了许多流言蜚语——

    “听说她妈妈出轨不要她了,和他爸离婚后就跟新欢跑到国外生活,还给她生了个妹妹……”

    “啊?真的假的?那她也太惨了吧?”

    “惨什么惨?小三的女儿,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她最近好像和高三年级的韩箴学长走得很近,我有两次路过图书室,都看见韩箴给她讲题呢。”

    “真是不能理解,韩箴不是一直和温翎关系很好吗,怎么忽然就对她照顾有加了?”

    “你们也别胡乱揣测,宋思远是她表哥,又和韩箴是发小,人家帮忙照顾好兄弟的妹妹有什么不对的吗?这很合理啊。”

    “嗬,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整天揣着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啊?还不是小三的女儿!”

    话音刚落,舒苡言推开教室门,尽量敛去所有情绪,面色平静地对一旁的女孩说:“赵钰媛,我妈妈没有出轨,更不是小三。我就说这一次,你记住了。”

    赵钰媛轻嗤一声,起身要走,被舒苡言抬手拦住:“以后再敢在我背后乱嚼舌根,你尽管试试,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背后议论别人的原生家庭被正主抓包,几个女生脸上无光,尴尬地起身离开:“时间不早了,走走走,别聊了。”

    赵钰媛冷哼一声,甩给她一个不屑的背影:“看给她厉害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同行的女生随即附和:“就是,像她那种千金大小姐,下半辈子靠父亲的遗产活着就好了呀,干嘛还要来跟我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学生抢资源?真是笑死了。”

    赵钰媛:“之前还假惺惺找我合作节目,哎呀,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凉。连一间排练教室都要跟学姐争,以为崴个脚就可以扮弱者装可怜搏一波同情?做她的美梦去吧!”

    ……

    女生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舒苡言站在原地,再说不出一句话,也迈不出脚步。

    脚伤已经痊愈,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感,可心里的疼痛却抹不去半分。

    身处这样的环境,流言蜚语环绕着她,她渐渐觉得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稀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阮漫璃赶到时,赵钰媛她们已经识相地离开了。她虽来得晚,但也隐隐听到两句,大概能够脑补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站在舒苡言身后看了许久,前面的女孩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拍了拍舒苡言的肩,轻声道:“走了,言言。”

    “嗯。”舒苡言揩了揩眼眶里的泪渍,与她一起往自习室去。

    -

    元旦晚会当天,舒苡言的状态并不好。

    年末下了一场大雪,气温几乎降到零下,她很不幸的患上了重感冒,打针吃药维持了一星期也不见好。

    临近开场,晚会后台尽显凌乱和匆忙。

    韩箴戴着志愿者的袖章,正在给休息区候场的表演者分发水和餐食。

    停下来休息的间隙,忽然听见一道熟悉嗓音。

    “韩箴,你也过来帮忙啊。”

    视线相对,韩箴勉强抬了抬唇角,笑容很淡:“老师安排的。”

    “那很巧啊。”温翎笑着说,“我也是被老师安排过来的。”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两人之间已经许久没再讲话,韩箴难免觉得不自在。

    “这边是瓶装水,渴了自己拿着喝。”他撂下这话便匆忙离开。

    “诶……”温翎正要跟上去,忽然听见有人低唤了声:“韩箴哥!”

    侧眸看过去,一旁更衣室的方向探出一颗小巧而又圆润的脑袋。

    舒苡言裹着件羽绒服,面色焦急地叫住他。

    韩箴大步走过去,上下扫了眼:“你这是……”

    舒苡言面露尴尬,吞吐两秒,说道:“我的演出服不知道怎么回事,领口忽然脱线了,能不能帮帮我……”

    韩箴秒懂,“你等着,我去找一下服装老师。”

    舒苡言在后台焦急等待着,直到服装老师过来检查衣裙,又帮她重新寻来合适的衣服。

    她仔仔细细确认了许多遍,肯定了衣服没有任何质量问题后,才换上衣服候场。

    前面大概还有四个节目,半个小时的样子。舒苡言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坐在休息室,空调开着暖风,身上却还是莫名发冷。

    这几日重感冒,鼻子一直堵着不通气,嘴里也淡淡的尝不出什么味道。

    中间有学姐过来送餐,是学校统一订的意面。她吃了两口,也是食之无味,放下筷子便返回候场区等候。

    大概五分钟过去,舒苡言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想着大概是礼堂里开了空调不太通风的缘故,便没太在意。直到上了台,幕布缓缓升起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后脖颈开始发痒发烫,胳膊也微微泛起红疹。

    可她已经上台,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舒苡言强忍着不适拉完了整首曲子,结束的那刻,全场欢呼,台下掌声雷动。

    可她已经视线模糊。朝台下鞠躬时,身躯控制不住地摇晃。

    幕布在主持人的串讲声中缓缓降下去。

    舒苡言几乎失去意识,栽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本能地护住怀里的小提琴。

    -

    再次睁开眼,舒苡言发现自己又一次进了医院。这段时间她简直成了医院的常客,说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采血、拍片,一通折腾后,医生给出的诊疗结果是海鲜过敏,可思来想去,她今晚唯一吃过的食物只有那份意面。

    她揣着疑惑的心情在q.q上问了学姐,这才知道,今晚的意面有一部分是海鲜风味的,里面还放了蟹黄酱,也许是被番茄汁的颜色盖住,才让人难以区分。

    而这几天恰逢她重感冒,鼻子堵住闻不见气味,嘴巴也没了味觉,所以才没吃出什么不妥。

    除了当晚在后台忙碌的老师和志愿者,舒苡言晕倒的事便再无其他人知晓。

    元旦假期,舒苡言在家里躺了一整天,身上的过敏几乎褪去,只是整个人恹恹的没有精神。

    新年伊始,2014悄然来临。

    舒苡言睡得早,直接错过了万众期待的跨年夜。她被窗外的焰火声吵醒时,才惊觉已经过了零点。

    抱着被子坐起身,窗外万家灯火依旧通明闪烁,远处的路灯和络绎不断的车灯连成一线,火红,炙热,瞬间抵消了大雪倾落的冷。

    这一瞬间,她忽然很想父亲。

    如果舒云辙还在,这一刻,他们父女俩应该坐在家里其乐融融又略显俗气地看着跨年演唱会;又或许,舒云辙会带着她去偏远的郊区燃放烟花,陪她看焰火升空,灿若星河。

    可惜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于她而言只是妄念。

    更像是一场梦,桩桩件件,梦醒皆落空。

    这是没有父亲陪伴的第一年。

    她转了学,交到了新朋友,课业获得些许进步,却也浅尝到了流言蜚语的困扰与校园冷暴力的可怖。

    可这才只是第一年。

    想到接下来接踵而至的高二下学期,以及未知的高三生活,她忽然觉得惶惑无措。

    -

    隔天醒来,舒苡言洗漱好,换了套衣裳下楼,一抬眼,看见客厅里那道熟悉身影。

    韩箴和宋思远一齐坐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