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正军法
    1644英雄志正文卷第八十八章正军法卸鞍村。

    村西口。

    王定大叫。

    可马大志头也不回。众军更是不回。

    很快的时间,王定身边就只剩下他十几个亲信了。

    王定气的脸都青了,瞪着尤振武,又瞪李承芳,色厉内荏的说道:

    尤振武冷冷。

    王定怒。

    尤振武看着他,一字一句。

    王定笑了:

    不等他说完,就看见尤振武右手一抬,火光一闪,白烟冒起,众人先听得一声巨响,然后就听见王定惨叫一声,双手捂脸,从马上栽了下来。

    众人大惊。

    这才知道,原来是尤振武拔出了腰间的短把火铳,近距离,一铳轰在了王定的脸上。

    因为尤振武的动作太快了,王定根本来不及闪避,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短把火铳这样的武器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住了,万万没有想到,身为游击的尤振武居然敢以下制上、一铳轰死王定。

    因为不论按照大明军法还是国法,身为下属的尤振武都没有击毙王定的权力,即便王定临阵脱逃了,他也只有上报,而没有处置的权力。

    但尤振武真这么做了。

    乔元柱和李承芳也都惊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张旺身后的那五十个溃兵,更是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尤游击,太猛了,总兵都可以这么杀,他们这些溃兵如果逃跑,怕不得被乱刀分尸?

    王定身后一将慌的跳下马来,抱起王定大叫。

    却是王定的弟弟王兴,时为游击。

    王定右眼被洞穿,变成了一个血洞,身体抽搐,眼见是不能活了。

    王兴跳起来,拔刀就要向尤振武砍去。

    但不想他的刀刚刚挥刀,就看见人影一闪,斜刺里忽然有人闪出,手中长刀抢先一步的划过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出,如喷泉一般。

    王兴扔了刀,捂着咽喉痛苦倒地,双腿蹬了几下,很快也没有了气息。

    原来是张禄。

    他一直守在尤振武身边,当王兴拔刀时,他立刻知道不对,于是抢先一步出刀,将王兴砍死在当场,王兴虽然是游击,但比起出生入死的张禄,其刀法和武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王定兄弟两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雪。

    他们身后的十几个亲信骑兵,惊的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片静寂中,尤振武威重的声音响起:

    乔元柱和李承芳此时也从震惊中惊醒过来,乔元柱高声道:

    李承芳则冲那些发愣的榆林兵喊:

    那十几个榆林骑兵这才醒悟,连忙下马,向尤振武抱拳行礼---他

    们虽然都是王定的亲信,但现在王定王兴两兄弟都死了,他们失去了忠心的对象,尤振武威猛如此,他们不管是害怕还是信服,此时都不敢不听从尤振武的命令。

    尤振武大步向前。

    此时,村中喊杀之声和火铳连放的声音,此起彼伏,忽东忽西,双方战斗好像已经到了白热化。

    张禄牵过王定的马,尤振武踩镫而上,往喊杀之声最激烈的地方冲去。

    张禄和众骑兵跟上。

    李承芳和乔元柱相视一看,仿佛是心领神会,随后两人一起来到王定尸体边,乔元柱蹲下来在其腰间一阵摸索,摸出了王定缠在腰间的总兵铜印。

    乔元柱将铜印收好了,李承芳则嘱咐张旺,等到击退敌人,天色大亮之后,将王定王兴兄弟的尸体埋在村外,立下标志,不管怎样,他和王定认识一场,总不忍他暴尸野外。

    张旺点头允了。

    他和五十败兵,继续守卫村西口。

    待所有人都走,现场恢复刚才的样子之后,张旺望着那五十溃兵,说道:.>

    五十兵都是凛然。

    尤振武策马冲到时,村中的激战已经分出了胜负,最初,闯军冲的非常猛,不但从村口冲击,而且还推倒了几处墙垣,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入了村中,不过在榆林军层层防守,尤其是几处高屋控制村中道路,火铳手在里面不停射击,将他们射的人仰马翻,长枪兵刀盾手则负责防守低处宅院,不使闯军靠近高屋之后,闯军的冲击,很快就陷入了被动,尤其是马大志带着榆林骑兵返回,从侧翼发动突击之后,冲进村中的闯军终于是支持不住,开始溃逃了。

    尤振武赶到时,正是闯军溃逃的开始。

    尤振武大声下令。」

    但犹有一股闯军在冲击。

    他们竟然是闯过了枪林弹雨,最后冲到了王宅前面。幸亏武尚忠和马大志率军即时截击,才将他们全部斩杀在了王宅门前。

    战斗结束,除了小部分的闯军残余侥幸逃走,大部分的闯军都被歼灭在村中和村口。杨暄和王守奇率领的溃兵,虽然拦阻不及,放跑了几个闯军,但基本还是完成了任务。

    而此时,天色正大亮。

    雪被染红,到处都是闯军留下的尸体和遗弃的马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尤振武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一个噩耗。他脸色一变,急急返回王宅。

    李应瑞也急的不行。

    尤振武心急如焚,他隐隐知道,他最最担心的事情,怕是很快就要发生了……

    回到院中,推开房门,正看见孙传庭趴在桌上,提着毛笔,正艰难的书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咳嗽,整个人摇摇晃晃,好像已经是坐不稳,乔元柱和赵应一左一右,一边微泣一边扶着他。李承芳站在旁边,也是落泪。

    尤振武冲到桌前,他已经看到,孙传庭脸色煞白如纸,嘴角似乎还有没有擦去的鲜血,整

    个人俨然已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孙传庭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喊,依然执着的提着笔,艰难的书写着,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才放下手中的笔,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右手捂住嘴,含糊不清的说道:

    乔元柱急忙将一方朱红大印取出,合在孙传庭刚写的那张纸上,用力压下。

    孙传庭这才满意,微微点头,右手张开时,却发现手心里多了一口血。

    乔元柱放下印,哭了,赵应则早已经是泣不成声。

    尤振武也已经是湿了眼眶,他和李应瑞跪在地上,哭腔报道:

    」孙传庭用尽最后的力气。

    尤振武忙跪行来到他面前,仰头望。

    孙传庭眼中也有泪:

    说着,孙传庭忍不住愤怒,又是剧烈咳嗽。

    赵应为他抚背,但无济于事。

    孙传庭缓过这口气,叹道:

    孙传庭双手捧着那张纸,艰难的递给尤振武。

    尤振武双手高举,接过委任状,只觉重逾千斤,泪水已经止不住,哽咽道:

    旁边的李承芳双手捧来一方铜印,只是掌心大小,正是从王定腰间搜出的榆林总兵印。

    孙传庭喘息着继续道:

    尤振武低头:

    孙传庭道:

    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孙传庭用明初两大明将比喻尤振武,可想他对尤振武的期望和器重。

    尤振武深拜:

    孙传庭微微欣慰:说到此,忍不住落泪:

    杜甫的《潼关吏》。说的是潼关守将哥舒翰战事失败,被安禄山攻破潼关,杜甫后来路过潼关时,感慨所写,其间充满了对哥舒翰的讽刺和愤怒,孙传庭守卫潼关,结果和哥舒翰一样,心中自然不免将自己和哥舒翰比较。

    到这时,众人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是低泣。

    孙传庭的声音更低沉:「我辜负皇上厚恩,连战连败

    ,死不足惜,唯恨的,就是没有剿灭流贼,亦没有战死沙场,贻君父之忧,为天下人耻笑。但是陛下啊,呜呜,臣真的已经尽力了,尽力了……」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不可闻。

    乔元柱和赵应都是大叫。

    就在他两人的怀中,孙传庭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可闻……

    所有人都伏地哭泣,乔元柱和赵应将孙传庭扶回床榻,然后亦伏地大哭。

    门外,听闻消息赶来的杨暄,王守奇,武尚忠马大志,以及榆林军众将,也已经是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听到孙传庭逝去,所有人都是垂泪。

    尤振武满脸是泪,捧着孙传庭亲写的委任状,一时不能自己……

    雁门尚书受专征,登坛盼顾三军惊。

    身长八尺左右射,坐上咄叱风云生。

    急传使者上都来,夜半星驰马流汗。

    覆辙宁堪似往年,催军还用松山箭。

    尚书得诏初沉吟,蹶起横刀忽长叹。

    我今不死非英雄,古来得失谁由算?

    回首潼关废垒高,知公于此莽蓬蒿

    沙沉白骨魂应在,雨洗金创恨未消

    渭水无情自东去,残鸦落日蓝田树。

    青史谁人哭藓碑,赤眉铜马知何处。

    呜呼材官铁骑看如云,不降即走徒纷纷。

    尚书养士三十载,一时同死何无人,至今唯说乔参军。

    这是明末清初诗人吴伟业所写的《雁门尚书行》,凭吊的就是孙传庭。

    催军还用松山箭----多么痛的领悟。

    第二卷完。

    请看第三卷:砥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