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辆盾车,每辆盾车后都跟着三百左右的闯兵,采用松散阵型,每经过地上那些被丢弃的土石,就有闯兵从盾车后奔出,将土石捡拾,重新背负,在清理道路的同时,他们也恢复了刚才的武备。
这中间,城头的榆林军自然也没有闲着,除了各种战备之外,尤振武令人将昨天铸造完成,还没有试炮的一大三小、一共四门红夷炮全部送上了城楼,一千斤的红夷炮运到南门,其他三门分置其他三城,三百斤的红夷小炮重量轻,跑轮高大,四个炮兵推着,可以在城墙上快步移动,打一炮换一个地方,能发挥出事半功倍的效果。
“大人!”脚步声响,都任老大人登上了城头,尤振武向他抱拳行礼。
都任摇手道:“不必管我,你安心指挥。”
尤振武也不再多礼,目光看向城外。
就在闯军的三十辆盾车缓缓压出之时,新铸的那门红夷大炮还是吊送中,无法参战,但已在城头的那一门红夷大炮在刘廷夔的亲自操控中,已经是瞄准完毕,随即点燃导火索,“砰!”的一声巨响,硝烟弥漫,整个城头好像都晃了一晃,那一枚六斤重的大铁弹子呼啸而出,向闯军盾车砸去。
几乎是眨眼间,就看见六百步开外,刚刚启动不久的闯军盾车阵中蓦的升起一股烟尘,掀起一片尖叫和惨呼---炮弹没有直接击中盾车,但落在坚硬的地面之后,两个弹跳,却是扫倒了正在前进的六七个闯兵,那巨大的声响,凄厉的惨叫,以及激起的血肉残肢,吓得周围的闯兵扑倒一片。直到炮击过去,带队的队官大声喝令,他们方才爬起,战战兢兢的继续向前,
城头,都任老大人大声叫好,二层敌楼上,负责测距和观望的连元挥舞小旗,用旗语告诉刘廷夔,第一发偏了一些。
刘廷夔看的明白,随即,四个炮兵分工协作,一人用羊毛棍子清理炮膛,一人重新装填了棉布定装火药,一人塞入炮弹,小心压实,刘廷夔校正瞄准之后,再次点燃了导火索。
“砰!”
耳听得炮弹在空中飞射的凌厉风声,然后看见闯军的盾车阵中又升起了一股冲天的烟尘。但和刚才不同的时,这一发的炮弹准确击中了一辆盾车,那巨大的动能瞬间就将盾车遮挡的大木板击成了粉碎,跟随盾车前进的闯兵惨呼着倒下五六个。
不同于第一次攻城的简易盾车,闯军这些天精心准备,打造出来的都是经过加固,并且装有侧板的新型盾车,抗击打的能力大大提高,但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抵挡红夷炮的炮弹,可想一千斤红夷大炮的威力。
闯军骇然。
“快,快,再快一点,不要停,到了城下,他们就打不到了!”阵后,王良智在大声嘶吼命令。
阵后的顾君恩亦是色变,只有刘芳亮依然如常,目光盯着榆林城头,口中喝道:“李双喜呢,他的大炮怎么还没有出营?”
就听见金鼓声不断,在李双喜的指挥下,闯军炮营的大小火炮从营中不断的推出,然后快速进入预定的阵地,准备对榆林城展开猛轰---正常的战备,应该先是大炮猛轰,压制守军,然后再盾车出动,填埋壕沟,前一次攻城就是如此,但近日榆林城头新添了能射九百步的红夷炮,炮营主将李双喜担心自己的大炮提前推出,会被红夷炮猛轰,引发不必要的损伤,因此他改变战法,在盾车出动,榆林守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盾车之上时,他才下令火炮出营,如此,可避免他的火炮遭受红夷炮的第一轮的轰击,反正填沟的队伍本身就是炮灰,他们损伤多少,死亡多少,原本也都是应该的。
见闯军推出了火炮,二层敌楼上的连元立刻摇旗示意,刘廷夔看的明白,遂停止对盾车的炮击,转而将目标对向闯军的大炮。
尤其是那六门一千斤的重型佛朗机炮,将他是打击的重点。
“快,快一点!”
戴将盔,披着铁甲的李双喜也是大声命令,他心里清楚的很,己方火炮一出现,立刻就会变成榆林大炮的攻击目标,而对方的红夷炮射程九百步,远超自己营中的这些重型佛朗机炮,为了避免被榆林火炮轰到,他们不但要散开阵型,更要利用数量优势,抢先发炮,先声夺人,压制住榆林城头的那一门红夷大炮。
双手炮手拼尽全力,紧张调度,拼了命的要在对方之前抢先发炮。
这中间,在二层敌楼上观望的连元惊讶的发现,闯军的重型佛朗机炮,好像又多了几门,于是急忙通过旗语,向总兵尤振武报告,也告知刘廷夔。
“十门?”
得了连元报来的消息,尤振武面色凝重,闯军第一次攻城时,重型佛朗机炮只有六门,现在却变成了十门,由此可知,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闯营又从他处调来了重炮。城中添了红夷炮,但闯营也增了四门重型佛朗机炮,此长彼长,就双方炮战的实力来比,榆林依然处于劣势。李承芳的目光不由就看向了马道的方向----昨天刚刚铸成的那尊红夷大炮还在吊运中,因为炮身沉重,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负责吊运的钟茂先正在大声指挥。
“告诉刘廷夔,贼人的佛朗机炮的射程和精准度,都不如我们,所以不要着急,瞄准了再打!”
“再命令薛金川,一定要做好防护,保护好刘廷夔等人的安全!”尤振武道。
“是!”信兵急急去传令。
双方火炮急急准备,相互测瞄之中,尤定宇和侯世禄两个老将全身披挂,急步上了城楼,见尤振武正聚精会神的指挥作战,于是便不打搅,只默默站到了墙垛边,各取弓箭在手,准备迎接贼人的攻击。此时,榆林军三分之二的主力,都已经上到城头,剩下三分之一为预备,于内城城墙下等待,但是听到命令,立刻上城轮换,义兵和义民按照部署,也都在内城城墙下等待,做好补充物资和转运伤兵的准备。一眼望过去,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战备,武器在手,只等敌人逼近了。
“砰!”
榆林军还是快了一步,就在闯军的大小火炮陆续出营,急急往城下建立炮阵之时,刘廷夔预判了一门重型佛朗机炮的炮阵所在地,于是调整角度和方位,提前瞄准,就在那门佛郎机炮刚刚进入预定的炮阵,正手忙脚乱的调整炮口,往炮轮
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六斤重的大铁弹准确的落在了预定点,凭借着强大的势能,降一个直接被砸中的闯兵击飞上了天,变成残肢碎肉,自身落地弹起之后,稍稍改变方向,力道却仍没有减弱多少,又砰的一声,撞到了佛郎机炮的炮身之上,佛朗机炮瞬间散架,炮身飞出数米,惊呼声中,不知道有没有砸到人?但飞出的炮轮却是准确的扫倒三个闯兵,掀起一阵惨呼,剩下的闯兵惊慌闪躲,顷刻间,整个炮阵人仰马翻,这一门的佛郎机炮也就废了。
城头响起欢呼。
几个炮兵更是兴奋的跳起来:“刘相公,准啊,准啊!”
刘廷夔却来不及欢呼,因为现在城头只有他一门火炮能轰到五百步,闯军却还有九门呢,一旦那九门火炮建好了炮阵,全部向他轰击,他再想这么轻松的瞄准,那就是难了。“快,快清膛!”刘廷夔大声命令。几个炮兵压住兴奋的情绪,开始按部就班,一人用蘸湿的羊毛棍子清膛,另一人塞入棉布定装火药,第三人小心翼翼的将铁弹填入,再由第一人用杵杆轻轻压实了,将大炮推回到墙垛口,刘廷夔再次测瞄,调整角度和方位,确定无误之后,跳起来叫道:“点火!”
导火索嗤嗤燃尽,砰的一声,又是巨响轰鸣。m
城下五百步,又一门刚要立阵的佛郎机炮被搅乱了步骤,虽然没有被直接击中,但却也掀翻了三五个炮兵,吓的其他人屁滚尿流,趴在地上,半晌都不敢直起身。
“娘求的,都起来!”
李双喜纵马奔了过来,手中马鞭猛抽,他不惧城头大炮,他恨的是,榆林军的大炮都已经轰了三发了,自己的十门重炮却还是一炮未发。
“砰!”
几乎就在李双喜马鞭狂抽的同时,他麾下的重型佛郎机炮终于是开始了轰鸣。
第一发炮弹正砸在离着刘廷夔不远的城墙上,一时冰雪飞溅,声势惊人,整个城墙仿佛都晃了一晃。
“小心!”
薛金川急忙护着刘廷夔蹲下,并举起盾牌,严防碎石飞溅。
“砰,砰!”
连续又是两声巨响,又有两发闯军炮弹往刘廷夔所在的方位轰击过来,只是准头欠佳,一发掠过城头,落在了城中,另一发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城墙上,同样引发震撼,激起白茫茫的一片冰雪----如果说,在第一次攻城时,闯军重型佛朗机炮的主要目标是城楼和城门,那这一次就是榆林军的红夷大炮,说什么他们也不能让刘廷夔肆意发炮,继而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刘廷夔推开薛金川,跳起来,叫道:“装弹,快装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