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情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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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半面秀发,阿蒲蒻看到愕然之色从他沉着的面容上稍纵即逝。她唯恐嵇成忧嫌她冒犯,忙托着头发探手到他腰间去拨拉那些被缠住打结的发丝。

    她的手因为慌乱失了准头,不一会儿工夫就屡次三番碰到他腰际的衣袍,以及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袍衫下独属于男子的刚健劲拔的腰腹。

    触碰到他温热坚硬的身躯,阿蒲蒻吓得手一抖,发丝非但没有抽出来,反而在带钩里越缠越紧。

    嵇成忧浑身僵硬,把一口气沉到心底,低声呵止道:“别动。”

    一双修长秀颀的手伸过来,尽量避开她的脸颊和耳侧,试图从带钩中把缠绕住的头发解开。

    阿蒲蒻顺从的垂下手。她不吭声也不敢再乱动,只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正小心翼翼的拨弄发丝,在她耳颈带来簌簌的痒意。

    然而这双挥洒自如能奏出动人音律的手在面对她的满头青丝时,也有些束手无策显得格外笨拙,不但没有把头发扯出来,还不小心拽痛了她。

    等阿蒲蒻再次失声痛呼,两位争论至酣然的老大人才惊诧的回头相望。待他们蹒跚走近,只见少女蜷伏在嵇成忧腿边,头上钗横鬓乱甚是狼狈,被青丝遮蔽的脸庞隐隐的通红一片。

    嵇成忧也好不到哪去,向来冷静自持的俊美面容上燥热盈面,窘促之意几乎无可遁形。

    何况他手上还托着那一绺打了结的青丝,就像握了一块烧得滚烫的炭火,针炙般的疼痛从柔软的发丝传来,一直从手指尖蹿到他心里,带来细密的痛楚。

    光天化日的,这……是他们该看的吗?两位老大人惊得胡子抖了几抖,强自镇定的轻抚胡须,口中却止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孙医令眼尖些,从一团乱糟糟的发丝中一眼瞟到嵇成忧革带上缠绕的一绺头发,忙道,“稍候,老朽叫人拿剪子……”

    少顷,在茶室外守候的翠白急急忙忙取了剪子来。

    “姐姐,”阿蒲蒻偏着头唤她,“索性多剪一些下来,我有用的。”

    跟着翠白一起进来的眠风退后两步,回刀入鞘。这个苗女太过娇气,若叫他说,不过几根头发而已,扯下来就是。

    翠白利索的一剪子下去,阿蒲蒻顿觉头皮一松,一把鸦青的头发飘落下来,覆盖到嵇成忧腰间。

    不过还没等他彻底松口气,阿蒲蒻的一双小手竟然又摸到了他腰上。

    他冷着眼,手脚僵住不再动作,直到她把剪下来的大把头发拾掇起来飞快地塞到荷包里。

    “二公子,我……”她抬眼望他,和他一样满脸窘意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一双乌黑的杏眼中还有泪痕未干,许久不曾出现在眼眸中的琥珀色暗芒盈盈闪现,一闪一落,转瞬消逝。

    只这一刹那的对望,方才嵇成忧心间细密的疼痛又起,而且越来越烈。

    是蛊毒之痛。

    嵇成忧不动声色的掸了掸袖袍示意她让开。

    他从琴案旁起身:“今日到此为止,两位大人连日辛劳定然乏累,也该作歇息。”

    柳老和孙医令忙拱手说不辛苦。

    阿蒲蒻本就打算把自己的头发绞一些下来做一顶义髻孝敬嵇家祖母,这几日虽然天天出府却不得空闲。现在嵇成忧发了话,两位老大人歇一歇她正好也告个假,于是转身就叫翠白随她去瓦肆走一趟。

    柳老听她提了一嘴拿头发做义髻之事,笑着说自己知晓一个极好的假发铺子,里头有几位能工巧匠,端的是手艺精湛。阿蒲蒻看了一眼柳老稀疏见顶的头髻,莞尔一笑请他指路同去。

    嵇成忧的目光朝眠风略沉了一沉,眠风只得抱着刀不情不愿的跟在阿蒲蒻等人身后。

    “罗娘子一派天真无忧无虑,极是灿漫可喜。”孙医令目送他们离开茶室,捋须含笑叹说。

    嵇成忧勾了勾嘴角。那个冒失的姑娘,一贯是粗枝大叶的,时常令他疑惑,她是不是真的不长心?

    室内寂静无声,孙医令扭头,只见嵇成忧还沉默的站在琴案旁一手捂住心口,汗意从他光洁的额上渗出。

    “二公子可是蛊毒发作?”孙医令吃惊上前。

    “无碍。”

    说来也奇怪,那缕琥珀魅色从她含泪的眼中消失,他心中的绞痛也慢慢得以平息。

    嵇成忧以手抵住额角,对孙医令道:“晚辈记得大人曾经说过,巫医喂养的蛊物认主。当年搅起苗疆之乱的巫女早已身死,我体内的蛊物也已经化为脓血融入血脉。可是近日来,蛊毒之痛越发频繁,染了毒的心脉就像突然识得了主人……”

    说话间,少女的影子从他眼前划过,心腔控制不住剧烈跳动。

    “是罗姑娘?”缘于医者的敏锐,孙医令脱口说道,脸上却不敢置信。

    嵇成忧住了口,他亦是不能相信的。

    可是,今日和那天一样,绝非毒蛊发作之日。而她,都在他身边。

    “不可能,五年前罗娘子才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孩童,哪会医蛊之术。”孙医令从琴案旁的地上拾起阿蒲蒻没有带走的巫医古籍和手稿,定睛翻看了几眼,连连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自从二公子身中蛊毒,官家三令五申命太医局钻研解毒之法,太医局也曾多次派人到苗地传唤当地的土人和巫医,询问三苗土司,罗锡姑等人无不恭敬配合莫敢违逆。

    可是于解除二公子身上的蛊毒一事始终无所获,倒是让孙医令获知了一些真假难辨的民间土方和苗人巫医的典故秘闻。

    “可若真是当年那个黑苗巫女所为,为何如今又是罗姑娘?还是说……”孙医令若有所思的望了嵇成忧一眼,迟疑问道,“老夫可否斗胆问一问公子当年苗疆之事?”

    嵇成忧微愣了片刻,道:“老大人但问无妨,但凡晚辈能说的,定当知无不言。”

    “当年给二公子下蛊的巫女,公子可认得?可曾与之生情……”孙医令问得艰涩,不等他回答,又急忙解释道,“汴京中谁人不晓得二公子品行端方克己修身,是绝对不会做出唐突女子的事来的!但是难免有一厢情愿的娘子误解了公子的意思……”

    嵇成忧漠然道:“我不认得也没见过。当年那个驱使毒蛊的黑苗巫女,也是搅乱三苗意图谋夺罗锡姑土司之位的人,名叫阿伽侞,论起来是罗土司的族中堂妹。我从未见过她的面,我上山寨时她就已经事败服毒自尽了,她的尸首也在竹楼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孙医令点头,这些也都是他早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