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诡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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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巷口张望的,正是要留在云歇身边捡垃圾的少年。

    一生中,谁能不碰见几个冤大头。

    少年命不好,真没碰见过。

    冤大头没碰见,倒是在不渡域的泥石流里碰得头破血流,数着哪一天撞大运,就此一命呜呼,到阴曹地府一脚踹翻阎罗王桌子,问明白为什么给了他这样一条烂命。

    可是吧,又说投胎前要先还债。

    离个大谱。

    这辈子,只有天欠他的,竟然反过来要他还债。

    他死了岂不是更亏?

    不行,绝对不行。

    起码死之前,得先找个冤大头傍一傍。

    巧了,冤大头有钱有势,见着金元宝掉地上都不带捡,和傻子似的。虽说削了他一颗牙吧,又不疼,跟从前挨过的打一比,挠痒痒都不算。气势是可怕了些,可她手软啊,不渡域里,手软最要命。这么久,没见过比这更傻更能宰的冤大头。

    一定是贼老天被刀划拉出眼缝,掉给他的冤大头!

    不就是在傻子手下讨生活吗,装得比她更傻不就得了?

    谁还不会装傻子了?

    少年躲在巷口吃西北风饱肚,饱得肚子都咕咕打鼓了,远远的,终于见着两人过来。

    原本对能留下来捡垃圾没抱希望的,却没想到她会答应得那么轻易。更没想到这两人真的回到约定地点,而不是撇下他走了。少年眼前一亮,踉跄奔上前两步,忍痛别扭地瘪嘴说:“还以为你们跑了呢,害我等这么久。”

    游莲冷眼盯他:“你自己要回去收拾家当,我们跑了也是你活该。”

    说来也奇,云歇一答应留下他,少年点得脑袋要掉,眼睛里的渴望藏也藏不住。一眨眼睛,又说他要先回去收拾家当再过来。

    家当?他连片烂叶子都揣身上当宝贝,还有什么家当?扣墙上泥巴吗?

    谎话一戳即破,不知为何,少年万般犹豫,还是离开了。现下折返回来,真带来了东西。

    鼓鼓囊囊一团,用几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碎布严实盖着。没多大一团,但也没小到能揣进袖子口袋——少年满脸心虚,巴不得布团能有多小变多小,藏得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可惜没办法,他只能老老实实抱在怀里。

    少年发觉云歇的目光,锐利得仿佛已经穿过碎布看清底下,连忙往怀里更包紧了些。不料,他一动,怀里一团跟着动,还出声。少年立时僵住,忙不迭要去捂。

    这一回,游莲的目光也挪过来,上下打量,听见闷在布团里的哼唧,疑道:“……你下的崽子?”

    少年低了又低头,声若蚊蝇:“我捡的。”

    “……捡的?你把自己都养得半死不活,还捡。”这样说着,游莲面色却稍稍软和,“拿出来吧,活的你还想藏起来,真要闷死不成。”

    没等少年去掀,碎布团先被里面东西挤开条缝,呼一声,钻出个脑袋。

    黑漆漆的一个小圆脑袋,实在是太黑了,乍一眼没能看出眼睛嘴巴鼻子长在什么位置。直到那小东西嫌热,吐出条红舌头喘气,才勉强看清是什么模样。

    一坨小黑狗。

    绒毛未褪,耳朵软趴趴,双掌合捧大小,毛茸茸圆滚滚。看起来刚离开母狗腹下没多久,还有个肥嘟嘟的小肚腩。

    显得抱着它的那双手更加瘦骨嶙峋。

    云歇伸出手去,那乌黑小圆脑袋摇摇摆摆拱过来,暖烘烘热腾腾,还想舔。云歇及时缩手。

    云歇看看它,看看少年,“你——”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游莲在一旁头疼地揉眉心。

    两对狗耳朵在沉默中一趴再趴。

    惨。

    冤大头再傻,难道还能做出这种买一送一的亏本生意吗,那得多傻?

    贼老天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缝儿,是不是就要闭上了?

    少年肚子里的鼓敲个不停,敲得他浑身伤口疼痛难忍。他能忍,他习惯忍,忍的时候受伤最少,也有技巧。胳膊抱住脑袋,腿护着肚子内脏,忍到施暴者泄愤完毕,再爬起来看看是缺胳膊还是少腿。运气好些,还能捡回刚刚偷到的东西。

    现在也只能忍,等人三言两语发配他的下场。大不了就是冤大头不傻了,觉得留他这么个玩意太亏,干脆不留了,有什么大不了。大不了赶紧死了下去踹阎罗王桌子,什么都没有还怕欠债,还债前先砸一顿砸个够本——

    鼓声敲得他都要把鼓槌吐出来了,才听见人说话。

    游莲左思右想,很是头疼,“可以想象后面是永无宁日了。”

    云歇看一眼他手上扳指,“眉是青给的一只鸡好像不够吃。”

    游莲:“这只这么小,不用吃肉吧?”

    云歇:“不吃肉吃什么?你有别的东西可以喂吗?”

    游莲:“嗯——还是吃肉吧。”

    少年耳朵从颓丧到翘起,低下的眼睛越来越亮。

    好的,踹阎罗王桌子的事先放放,他可以傍冤大头了。

    贼老天不算瞎了眼——

    走出好一段路,都没听到后面有脚步跟上。游莲回头,见大的还呆在原地,小的缩他怀里在抖毛,于是说:“愣着干嘛,很晚了,快跟上来。”

    少年好一会儿才回神,低头收好快裂开的嘴角,迈出腿,慢慢追上前面两人。

    腿上被咬出的伤口在流血,拖慢以往迅疾无影的脚步。引以为傲的逃命功夫一旦发钝,迟早会沦为别人的盘中餐。他在几个呼吸前,仍为即将死去而恐惧不安。

    追着前面人,少年步伐拖沓,越跨越大,越走越快,越追越近,踩上其中一人的影子。

    瞥一眼身后两个黑成一坨的影子,游莲轻声叹:“善心沽不成银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