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苗疆少女扬名杏林》全本免费阅读

    “把他放在这罢。”

    纪云意混混沌沌间听见一道清泠泠的女声,想睁眼探个究竟,眼皮却如被鱼漂胶黏上,打不开。

    “是,大人。”

    他在哪里?

    周围声音蒙蒙,自己思绪恍恍。他好像飘在水上,浑身找不到着力点。

    纪云意试图张嘴问个究竟,但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身体僵硬沉重,如鬼压床。

    只能感觉到有两个人扛着他,随后听从命令将他的身体放到软榻。旋即,他们退开一步,向那名女子恭敬发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说话声细如蚊呐。

    即使他什么也看不见,也能想象那两人必是低头哈腰、谄笑胁肩,费劲心力讨好着眼前的女人。

    她地位应该极高,起码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

    忽然,他的喉结被一根柔软冰凉的手指拂过,动作漫不经心,宛若猎人衡量猎物。

    卧房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他喉结处的手指消失,身旁传来女人慢慢悠悠的说话声:“无事,你们退下吧。”

    声音平静,自带威严。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那两人如释负重的呼气声,紧随而来的就是他们凌乱慌忙脚步声,这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嘎吱一声响——木门被关上,室内重回寂静。

    那女人长久未开口,但她身上传来的迷迭香气无不昭示她的存在。

    她是谁?他又在哪里?

    他心中思绪万分,乱糟糟的、捋不清楚。

    长久的训练要他对人的视线格外敏锐,他能感觉到一道侵略性十足的视线正仔细扫过他的身体,如同烈焰舔舐,烫伤他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

    “要不先把你体内的蛊虫取出来?”

    ……蛊虫?

    流光瞬息间,昏迷前的记忆扑面而来。

    是了,是那个虫子要他当场昏迷、跌落战马!

    记忆倒放——

    扑簌簌…簌簌…

    是虫子在他身体里爬行的声音。

    他甚至来不及砍下自己的手臂,那虫子就以极快的速度爬遍他的全身,腕间还残留着被虫子口器咬开肌肤的剧痛,虫子是从他砍下的药人手臂中飞出来的。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如今…他是死是活?还是他中了圈套?

    回想起方才那些人的对话,声音腔调奇怪高昂,字与字之间黏糊,是苗族的口音。

    他被苗人掳走了?

    在纪云意疯狂思考的时候,腹部霎时传来痒麻的触感,柔软的发丝如蛇般在他身体肌肤上游荡,他当即回神,想起身反抗,身体却如死尸柔软无力,只能任由女人俯身,用柔夷一点点按压他的身体。

    她动作间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息,像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她说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找到了,在这啊!”她声音轻快,和方才与人对话的声调截然不同,这似乎才是她本来的性子。

    很快,纪云意又听到她慨叹道:“真是个坏孩子…”

    她在说谁?

    纪云意思考之际,胸口处陡然传来极其辛辣可怕的剧痛,好像有十几只马蜂一并在他身上的同一个地方刺去。

    这痛没有尽头般,越往后,那块肌肤就越加滚烫,他仿佛正受着炮烙之刑。

    与这种疼相比,手心被刀划开的疼完全不算什么了。

    身体里的那只虫子又在发出簌簌声响,紧接着他感觉自己手心的伤口被挤开,那只虫子离开了他的身体。

    胸口上的疼痛也跟着消失了。

    “先给你养一阵吧。”

    他听到她这么说,伴随几声铃铛声响,她离开了房间。

    …

    巴代晚上与容卉下棋时,注意到她眉眼松弛、双眸清亮,向来微抿的双唇此刻放松,唇角也勾起细微的弧度。

    看来她今日心情极好。

    巴代落下一子,试探问道:“选中满意的尸体了?”

    容卉缓缓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白子,声音和缓:“也不算……”

    不过药人也确实是从那些尸体里找回来的。

    “炼蛊一事不必着急,”巴代啜了口茶,笑眯眯道,“慢慢来,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容卉瞥了眼面前狡猾的老头:“汉人不会打进来了?”

    巴代哼笑一声:“何止是不会打进来,说不定我们还会打过去。”

    容卉眉心一动。

    巴代将茶杯放下,语调平平开口:“自从今日战争后,汉人那边就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我怀疑是修明王受伤了。”

    容卉一顿:“修明王?”

    修明王姓纪,名云意,字昊苍,他身份可不一般,是大轩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弟,在天元一年初就被推选为摄政王,主要辅佐幼皇处理朝政要务,但同时也是苗汉之争的发起者之一。

    换句说话,苗汉战争,就是苗王与修明王双方间的博弈。

    她歪歪头问道:“你信了?不怕有诈?”

    巴代没有立即回话,他盯着棋盘。半晌,才慢悠悠道:“我们静观其变罢。像我这半入土的老头倒是无所谓,就看苗王怎么想了。”

    “我倒是希望打一场,”容卉掀起眼帘,黑色的眼珠子如同漩涡,让人看不透情绪,“没有死人,我该怎么炼蛊呢?”

    巴代拍着膝盖,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拭掉眼角的眼泪,慢慢悠悠道:“这话可别同别人说,不然苗……别人又该畏你了。”

    “不过,容卉啊,战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巴代话里有话,容卉一向猜不透他的想法,她也懒得猜。将棋子扔回棋笥,就起身去外面,将熬好的药端进来。在巴代喝药期间,她取下腰部皮袋,从里面抽出几个长针。

    看到长针,巴代喉结滚动:“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好好抚养了你这么久,你们家族的事情我是全程没参与过的……”

    容家独传针法不仅能控蛊,更能治病,治疗过程有别于其他针法,将针以特殊角度勾住皮肉刺激穴位,以狠为核心,会给人可怕的剧痛,但也效果显著。

    对于巴代的求饶,容卉不置可否。她看着烛火,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块阴影,神色晦暗不明。

    巴代,你还记得你过去的名字么?你原本只是个乞丐,容家心善收养了你,还给你取名容行进,庇护你多年。可你呢?为了与容族撇清关系,不惜丢掉名字,只要人称呼你的身份——巴代。

    是啊,你确实没有参与过那件事,可你冷眼旁观、为虎作伥。

    巴代……你后悔过么?

    容卉将针灼烫过程很慢,足够巴代喝完药。他脱开上衣躺在床上,露出削瘦枯瘦的上半身。

    她故意放缓了针灸的速度,疼得巴代满头冷汗、惨叫出声,不过一会,巴代身下被单已经被汗水洇湿。

    在容卉推门离开之际,身后传来巴代低声喃喃:“你还在恨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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