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断弦尤续水难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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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钧天阁内兵器库房所在偏院靠着宅子最西面,左右两排房屋,所陈兵器俱不相同。

    江湖太平已久,各大门派操习演武并不频繁。加之门人多喜用剑,这间库房已很久没人来过,陈旧的刀架上都落了灰。

    沈星遥两眼无光,如盲人似的一层层摸索而过,手掌衣袖很快便蒙上了灰。

    “呲——”她瞳孔忽而紧缩,倏地缩回手来。凌无非瞧见,立刻抢上前去,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见脏兮兮的右手掌心扎了一根木刺,隐隐渗出血点,本待帮她取出,却被挣脱。

    “星遥,你想找什么?”凌无非越发不解,却见她已转过身去,一面拔出扎在手心的木刺,一面继续在架上翻找起来。

    “星遥……”

    “在哪儿呢……”沈星遥左顾右盼,神情空洞迷惘,仿佛丢了心魂,不住重复着这句话。

    适逢景拓经过院中,见库房敞开着门,好奇探头进来,张望一番,好奇问道:“公子,您回来了?这是在……”

    凌无非对沈星遥这般不理不睬的模样,实在没辙,听见声音,立刻扭头问道:“你看见采薇和灵沨了吗?”

    “她们都不在这儿。”景拓说道,“前几日,太和派、无极门轮番来光州求援,似乎又是与万刀门新开设的分舵起了冲突,门里人手不够,宋大侠和苏女侠都去帮忙了。至于夏公子和姬夫人,为给朔光解毒,已经去了五莲山,折杨也跟着去了。”

    “那我娘呢?”

    “应是在藏书阁里,”景拓怔怔道,“说来也奇怪,这几天掌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每日都在里边呆很久……”

    “好吧……”凌无非叹了口气,却忽然被一只沾满灰尘的手推到一旁,定睛一看,却见是沈星遥跑了出去,到了门前,仿佛看不见景拓,直接把人撞开,跑去隔壁剑阁,连钥匙也不拿,直接便将锁给扯断,大步跨进门去。

    这般寻常人难以匹敌的蛮力,看得景拓目瞪口呆。

    “没事,你先去忙。”凌无非紧随其后追入剑阁。

    剑阁分上下两层,里边的陈设显然比隔壁库房新上许多,沈星遥在里面翻找了好几圈,情绪渐渐变得焦躁不安,站在一楼正中左顾右盼,眼色憔悴不堪。

    时辰一点点流逝,门外天空,日头渐斜,染得天边浮云一片昏黄。

    “星遥,你要找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找啊。”凌无非越发困惑不解,几度上前搀扶,都被她躲开。

    “我不用你帮忙……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找不到……不可能找得到……”沈星遥的目光始终在四面墙边的兵器架上来回扫视,看也不看他一眼。

    “怎么不用我帮?”凌无非摇头,语重心长道,“这里有十几间库房,你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

    “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管我……”沈星遥再度将他推开,又回到东墙角下结构复杂的矮柜前,一层层开始摸索。掌心被木刺扎破的血口没有上药,堵满了灰尘,和半干的血迹混在一起,如泥一般散发着铁锈的气息。

    “那你最少也得给伤口上点药。”凌无非走到她身旁蹲下,不由分说拉过她受伤的手。

    不料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眼色倏地变得警惕,一把挣脱,大声斥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得……”

    沈星遥听见这话,条件反射一般猛地将他推开,两眼僵直地盯住他,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凌无非被她盯得发怵,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你是我的……妻子……”

    沈星遥僵硬地蹲在矮柜旁,听他说完这话,逃避似地转过身去,却忽地发出嗤笑。

    凌无非更觉心里发毛,完全不敢吭声。

    “妻子……”沈星遥低头喃喃,“我是谁……妻子……”

    她说着这话,突然抱住了头,神情变得痛苦不堪。

    “星遥,你怎么了?”凌无非被她吓住,立刻担心起来。

    “下山七年……一无是处……到头来,只是你的妻子,你的附庸……”

    “星遥……”

    “我是琼山派判师弟子,师出无门,丢人现眼……我是张素知的女儿,承她刀法,行走江湖……我是谁……我没有身份……没有名头,不管走到哪,都只是旁人的附庸……是多余,是累赘……”

    她神神叨叨念着这些话,忽地发出颤抖。

    凌无非眼见情形不对,赶忙起身跑出剑阁,唤住从院门前经过的染霜,让她立刻去见白落英,禀报此间动静,旋即回身进屋,却看见沈星遥已跪在了兵器架前,两眼空洞无神,凌乱的鬓发被汗水洇湿,贴在苍白的面颊上,两眼空洞无神,仿佛三魂七魄都已飞出天外。

    “星遥,”他飞奔至她身旁,蹲身搀扶,却被推倒在地,却又很快坐起身来,双手扳过她的身子,温言抚慰,“别难过,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些什么……”

    沈星遥仍旧看着被她翻乱的兵器架,茫然问道:“我是不如你吗……我还比得过谁?我有什么……还能有什么……”

    “星遥……”

    “我娘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这一生为自己而活……你待我好……我都知道……我也想让你好……你患郁症,崩溃,避世……我不争不抢,不要名利,将你视为我的一切,做了你的妻子……我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沈星遥喃喃说着,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星遥你听我说,”凌无非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认真说道,“你便当我方才说的都是屁话。是我错了,我不该指责你,不该怀疑你,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多心,自作聪明,我不应该怀疑你,不该质疑你的感情。你有什么不痛快,都冲着我来,打我、骂我都可以,别伤害自己……”

    沈星遥瞳孔急剧一缩,如同疯了一般从他怀中挣脱,退后躲避之际,肩膀撞上木架,不等觉察痛楚,身侧的木架与剑便都翻倒下来,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凌无非眼疾手快,当即飞扑上前,揽过她腰身滚到一旁躲避,却再次被她推开。

    沈星遥坐直身子,捋了捋额前碎发,仿佛畏光似地背了过去,梳理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