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逢春》全本免费阅读
曲门关直通西域。
曲门关到草原则需要绕路,从曲门关绕路到海那赫部,至少要多走半个月的路程。
这实在不算一个好主意。
小黑爬上马车,在车壁上嗅来嗅去,最终停在桌子上的小匣子前,那里面放着朝格送的糕点,也不知道他从哪弄的。
小黑用鼻子拱了拱匣子,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沈闻君,十分可怜。
对视片刻,沈闻君把匣子打开,任它把匣子里的糕饼吃了个干净,连饼屑都没留下。
……好可爱。
沈闻君面无表情摸了摸狗头。
“笃笃笃。”
苦云旗用拐杖敲着车壁:“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沈闻君手下动作不停:“听了。”
小黑舒服地翻开了肚皮,在车上打滚,尾巴把车敲得震天响,这么大的一条狗撒起娇来也很要命。
小黑在空中刨爪子,爪底不知道沾了什么泥土,四爪黢黑。
沈闻君的手一顿,慢慢收回袖子里:“嗯……你方才说什么?”
苦云旗:“……”
他只好又说一遍:“我方才说,我已经派人调查过,质水关外有沙盗候着,专门等我们过去。所以我要让商队掉头,往西借道曲门关,绕过他们。”
“这我知道。”
沈闻君终于想起正事来:“不过我听说,曲门关外才是沙盗的老巢。”
“沙盗倾巢而出,老巢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道理,也是真的敢冒险,不怕沙盗在老巢留主力。不过,这么笃定沙盗重视这次行动,会全部出击……这是不是就代表,苦云旗已经承认自己是出使草原的使臣了?
沈闻君和苦云旗对视。
老头一如既往地高深莫测,眼里探不出任何情绪:“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答应过我的?”
帮忙护卫商队,尤其要保护好公仪。
沈闻君当然记得,“我已遵守过承诺了。”
先前在骆府,骆老三挟持公仪,她已冒死相救,还受了重伤,并未违背承诺。
“哈哈。”苦云旗干笑两声,地捋胡子:“是这样,是这样。不过曲门关虽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但也危险重重,你……”
拿捏住人的软肋,三番两次让人代为涉险,绕是厚脸皮的老头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沈闻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公仪在帮商队搬行李,高高的一摞书一直堆到额头,连路都看不清楚,两条细长的胳膊也打着颤。
显然是搬不动,却仍要逞强。
收回视线,沈闻君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苦云旗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条,推过去。
——听从苦兄吩咐,护卫左右。
这是沈渡君的字迹。
翻来纸条,背面还有瀚海府独有的纹章,不可能是伪造。
她说呢,先前给沈渡君传那么多信,他都不回,原来在这等着。
“大都护之命,不敢不从。”
沈闻君整衣起身,肃然半跪行礼。
苦云旗连忙扶起她:“公仪的安危就仰仗安平郡主了。”
瀚海府沈氏一脉,曾在抵御外族入侵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尤其是沈渡君的父辈一代全部战死,只留下寥寥无几的子女。
苦云旗依稀记得。
沈渡君虽然被外人称为大郎君,在十年前实则排行第五,其妹沈闻君排行第六。
前四位沈郎君,也都战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
本应是受万千宠爱的郡主,却被人当做挡箭牌保护另一个人,换作寻常人,早就生出怨怼,她却没有丝毫怨言,也没有任何疑问。
看到命令,毫不迟疑遵从。
不愧是世代忠良的沈家。
苦云旗刚想赞叹一句,只听沈闻君冷不丁问道:“夜明珠在哪?”
“夜明珠在——”
苦云旗猛然闭嘴。
……他收回刚才赞叹她的话。
沈闻君笑了笑,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开个玩笑,瞧你吓的。”
这玩笑可真够惊悚的。
苦云旗才放松下来,刚要接过水杯,又听一句:“你给小黑配的呕吐药,吐出了什么东西?”
苦云旗:“……”
他幽怨地看着沈闻君。
沈闻君将杯子塞到他手里:“好,我不问了。”
这杯茶犹豫几次还是没能喝下去,苦云旗带着一身冷汗下马车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丫头看着文静,实则古灵精怪,尤其笑的时候,绝对没有好事。
而且这脑子也太灵光了些,什么事都能让她猜出来。
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在他身后,沈闻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难怪神通广大的骆老三找不到夜明珠藏在什么地方。
原来在小黑的肚子里。
沈闻君躺回软垫上,手掌接触之处一片柔软,她低头看了看,马车铺上了羊皮,羊皮下还有薄薄的锦缎,难怪这么软。
方才跪下去的时候,没有任何不舒服,就连平日里坐在马车里,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因为温度揣摩得与车外的天气相得益彰,晚上不会冷,白天不会热。
这就是织女镇的妇人们说的“知冷知热”?
她正这么想着,车窗口又传来一个放轻了的声音:“娘子,你睡着了吗?”
沈闻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真的睡了?”
她听到窗外人自言自语,随后车帘被掀开一个小角,那人伸手进来,摸索到小桌,松手放了什么东西。
沈闻君盯着他的手臂。
因为袖子被窗户拦住,他的手臂露了出来,上面有贯穿小臂的一道长疤,像是被刀割的,看着过了很多年月。
至少在他小的时候就有了。
那只手慢慢抽回去,车帘落下,沈闻君看向小桌上,那是一束生长在草原上的格桑花。
.
朝格发现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
六娘允他进入马车了!
这是不是说明,六娘在逐渐接受他?!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乌金,后者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少主给沈六娘送水的时候,她没有把东西丢出去。
乌金摇摇头:“少主,属下觉得这可能是一种错觉,您以往偷偷送东西的时候,沈姑娘也没扔出去,可能送的太多,她懒得理你。”
这个分析真是扎心且很有道理。
“不对。”
朝格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对,这一次我是当面送去的,而且送的是水囊而非干粮。”
“这两者有何区别吗?”
“区别大了。干粮扔着不顺手,而水囊这东西扔得极其顺手,她却没有这么做,就已经很能说明了!”
朝格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