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祸给了我的黑化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李公公,你再吩咐下去,多煎些药来。”吴闵公打量着站在阴暗处的老公公,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商司予依旧跪着,看到李公公“扑腾”一声跪下,枯瘦的脸上霎时挂上了讨好的笑意,便不由得叹服于卞和玉的本事。
这位太监不仅是吴闵公身前的老人,更是红人,跟了闵公多年,早已将他的心思都捋得透透的。闵公自然也从未亏待过他,无论是显赫权势,还是金银财宝,都赏给了他。
李公公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就连东胡国献上的美姬,闵公不肯让自己的嫡长子庆许分一杯羹,竟也要送给李公公几个供他享乐。
——吴闵公亏待了许多人,但未曾亏待过李公公。
但他如今分明是在为卞和玉做事。
李公公在送完药之后,迟迟不肯离开,他始终站在墙角的阴暗处,伛偻着身子尽可能地将一张老脸给藏住,竖起耳朵听闵公和自己的对话。
要知道在之前,每逢自己同吴闵公谈论卦象一事之时,这位有眼力见的太监便会立马退出去,并将殿门关好,站在殿前守着不让其他人进来打扰闵公听卦象的释义。
不过半月的时间,李公公就倒戈了。
吴闵公自然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因此闵公“善意”地点醒他。
李公公情知瞒不住了,顺从地说了一句“嗻”就匆匆离开了寝殿,殿内就只剩下了商司予和吴闵公二人。
已是哺时了,万事万物似乎都染上了一层倦怠感。
吴闵公虚虚地抬开眼睛,披了件衣裳,一双干瘪似树枝的手颤巍巍地摸到了一封信。
商司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封信是用的极为珍贵的宣纸制成,样式颇有些古色古香。
最关键的是,这封信是崭新的。
——定是卞和玉方才送来的。
吴闵公将目光从信上转移到了商司予的身上。“孤记得没错的话,商祝史与卞和玉颇有些渊源罢。”
这不是个问句,他的脸上完全没有疑虑的神色,而是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说出了这句话。
——两年前,吴国所有的官员几乎都以为卞和玉同商司予勾结上了,随后国师府的人也幸免于难。
但最后,他们也都被卞和玉给关到了地牢之中,待遇也并没有比吴国的其他臣子好多少,同样是满身血污。
莫非是兔死狗烹?
卞和玉“知人善用”,在他们的利用价值彻底消失之后,便选择将其丢弃。
当然,这些都只是吴国臣子的揣测,也只是些捕风捉影之说,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况且无人敢对国师府上上下下的人有所置喙。
——吴闵公嗜卦如命,他是如此地青睐于国师府。
经两年前周朝攻陷吴国城池之后,吴闵公便性情大变,他自己撕掉了身上那层令他腻味的“仁义”之皮,开始盘剥百姓、提高税额,并且还大肆征伐、强取豪夺其他小国的土地。
吴国境内的百姓曾自发起义抵抗周朝的统治,因其无故讨伐吴国、出师无名,因闵公仁义宽厚、善待百姓,可谁曾想到头来养了一只“白眼诸侯王”。
不仅如此,闵公自那以后对国师府的态度也变,尤其是对公良俭,看着他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也只是辱骂,面目狠厉,犹如一匹凶猛的恶狼。
“国师为何单单只看着吴国城池沦陷,为何只看着我身陷囹圄、被卞和玉折辱?”
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国师府之前的那些殊荣都是吴闵公加冕的,明眼人都能瞧见,国师府已经彻底落幕了。
商司予只能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字字斟酌,每次吴闵公吩咐下来的卦象,她都格外谨慎地揣测闵公的心思,最后再伪造出卦象,将其献上。
两年。
没有一次不看闵公的眼色行事,没有一次不去揣测他的心思,因此她时常偷偷篡改卦象。
才终于换来了吴闵公的信任。
可他心中仍然会有芥蒂。
“商祝史,你是在犹豫么?”
吴闵公苍老的声音将她从神思中扯了回来。
商司予吸了一口气,敛眉迎向吴闵公的目光。“回闵公,臣同卞和玉的惟一渊源,就是两年前他监禁了我。”
吴闵公逼视着眼前伏跪在地的女子,她仰着纤细的脖颈,眼眸干净,带着一丝坚韧的眸光,发着亮。
——不似作伪。
闵公就此作罢,抽出了方才的那封信。
“商祝史,看看这封信。”吴闵公语气异常和善,但他低着头,表情却看不分明。
他抬手将信纸掷在了商司予的膝下。
商司予神色安静地点点头,拆开信便看了起来。她的眉头始终紧皱着,信上应当是周天子的亲笔,字里行间都是在控诉卞和玉的种种罪行。
字迹秀美,言辞恳切,并没有许多诸侯王通信之时堆砌辞藻的坏毛病,商司予看得很是顺心。
——更何况,这还是一封控诉和指责卞和玉罪行的信。
她看得更加顺心了。
信中这样写到:
“你们诸侯王不是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么?”
“如今卞和玉他做到了。”
字字泣血,如杜鹃啼鸣。她从这封信读出了周天子身为“天下共主”的无奈,明明一身威名、受万王朝拜,却被卞和玉当作了一个没有思想和灵魂的傀儡。
——这是他作为天子的悲哀。
“还请吴闵公代我杀了卞和玉,来日必有重谢。”
力透纸背。
这句请求写在尤为显眼的位置。
沉重而哀怮的情感透过单薄的纸张,传达过来。
“卞和玉不仅是吴国的敌人,也是周朝的敌人。”吴闵公微微仰头,神色像是作伪的悲悯,“此人不可不除,想不到周天子竟如此信任孤。”
“商祝史,还请你为孤卜一卦。”
他神情肃穆地嘱咐道:“此卦象不止关系吴国,更关系周朝的泯灭,还请祝史仔细斟酌,万万不可像上次那样莽撞,献给孤一副莫名其妙的凶卦。”
商司予了然,问道:“何卦?”
“卞和玉的生死之卦。”
商司予止住呼吸,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若是此时殿外有什么风吹草动,吴闵公定会清查城池。
她的双腿被硬地板硌得生疼,在听清楚了吴闵公这次所要占卜的卦象之后,蹙起的眉头竟染上了笑意。
难怪他要支走李公公。
但这封信可是卞和玉亲自送来的,吴闵公难道就不怀疑其真实性么?
商司予也看了这封信,竟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天子的官印妥善地印在了信的右下角,仔细一嗅,仍能闻见印泥的香气。况且官印异常清晰,实在是难以辨别真假。
——如若当真是捏造的话,那可真是天衣无缝。
他的身体抽搐起来,脸上的皮肉也抖动。
“周天子如此信任孤,那、那孤就来替周天子杀掉卞和玉。”
屋内竟骤然亮堂了起来,一丝强光透过了窗格,映射到吴闵公的脸上,他舒展眉眼,近乎贪婪地闭眼、仰头。
——这是天光,也是天意。
此时此刻,他就是惩戒者,是中原唯一的王。
*
商司予出了吴公寝殿之后,在走回国师府的路上忧戚不安,也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有些胸闷。
她自以为对吴闵公的丑恶姿态已经心如止水,想来不应该如此地难受。
这次卦象也很简单。
若是往常征伐的卦象,她还得仔细斟酌、再三思考一下,但今日吴闵公所要她卜筮的卦象,再加上那封周天子的亲笔信,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卞和玉必死。
她垂眸想道。
随后她的双眸又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吴闵公也必死。
*
公良溪死了。
就死在商司予去向吴闵公献卦的那日。
国师府的牌匾挂上了素帆,宅邸内全是些垂落至地的白条,烧纸的阵阵浓烟味传来。
商司予一身素衣,站在灵堂内,目光直愣愣的,没有焦距。她一直盯着灵台上那个小小的木匣子,眼角微红,一哽咽眼泪就打湿了面庞。
毫无征兆的。
之前公良俭的死还是有迹可循的,反噬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许久,也折磨了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