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他们该死,他们该死啊
    ......

    陵县。

    粱坡。

    山坳里。

    有风。

    很轻。

    腥红夕阳从山顶斜来,于整个村子镀上一层赤色。

    村道上,十二三岁少女一身道士打扮,腰间悬挂长剑。

    农忙时节,山脚下处处可见忙碌身影。

    从老到幼,从男到女。

    大人们闲聊声,小孩嬉闹声。

    老远便传了过来。

    他们老远也瞧见了路上走来的小道士。

    大人们小声唏嘘。

    “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老徐家那外甥女啊?半年前来过一次的,来找她弟弟嘛。”

    “好像真是啊,上次来也是这身道士打扮。”

    “女娃娃不好好学相夫教子,学做道士,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孩子们不知所畏,一路跟在这个打扮新奇的少女身后,嘻嘻哈哈。

    “天灵灵地灵灵,道士有事摇铜铃。”

    “小道士,你身上怎么没有铜铃?”

    “没事也是到处走,满天满地捉妖精。”

    “小道士,你会捉妖精吗?”

    “她不会,她是假道士,我阿娘说道士拿拂尘,她拿的是剑。”

    “假道士!假道士!”

    少女脚步沉稳,速度不急不缓,朝着村子最末尾的人家走去。

    越过木桥,走完土坡。

    身后吵闹声渐渐消失。

    少女站在土坡前。

    望向不远处的土墙小院,房顶上正冒着炊烟。

    两个七八岁的孩童背对着她,蹲在院子门口,正往嘴里塞着什么。

    “哥,米糕真好吃,明日让爹爹再给咱们带”

    墙角,一条被麻绳拴住的土狗,浑身血淋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米糕吃完了,男孩站起身又嗦了嗦手指。

    捡起地上木棍朝土狗走去,他先用脚踹了踹它,“阿冉,你要知道你就是一条畜生,你不该偷吃家里的东西。你不偷吃,就不会挨打的。”

    “哥,阿冉已经被阿娘卖了,它叫小黑。”

    “都一样,都是畜生,叫什么名字都可以。”

    “哥,阿冉都能卖三十两,给爹在县城换了工作,还让咱们穿上了细棉衣吃上了甜米糕。

    那小黑能卖多少两?让阿娘把小黑也卖了吧,这样咱们不仅能吃米糕,还能吃烧鸡。”

    “阿冉是男娃,小黑是女娃,女娃贱,不值钱,还是留着以后吃肉吧。”

    少女行至院门口,从墙角二人身上收回视线,抬脚跨进了院门。

    灶房内,颠勺与铁锅碰撞,哐哐响。

    有肉香味传来。

    少女却只感觉一阵恶心。

    她听着屋内妇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那音调拉得老长,好像很是沉醉其中。

    ......

    霞光将隐未隐。

    天际鲜红欲滴。

    男人在村口跳下牛车,一手提着小酒坛一手拿着油纸包,客气跟赶牛车的车夫道了别。

    男人嘴里同样哼着不知名小调。

    嗓音高亮,腔调欢快。

    待越过木桥,走完土坡。

    小院就在眼前。

    天彻底黑了。

    今日的小院没有点灯,院外的小黑也没有犬吠。

    两个儿子也没有奔出来迎接自己。

    他那话多又凶悍的媳妇儿也没在院里埋怨自己无能。

    哦,现在不一样了,他花钱在县衙里谋了个好差事。

    他现在不一样了,他媳妇儿不敢再说他。

    她若敢,他立马休了她。

    想到这儿,男人的腰板直了,昂首挺胸跨进小院。

    ......

    徐州城。

    城南后巷民宅。

    堂屋内亮着烛火,氤氲着饭菜香气。

    老头面色涨红,眼神迷离,打了个酒嗝他道,“那什么狗屁巡城统领,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有龙阳之好。

    爷爷手贱啊,想从他身上搜点钱财,扒他衣裳时他居然露出一副享受模样,呸!草他姥姥的,真晦气。”

    灵宝,“疯爷爷,啥是龙阳之好?”

    “......”疯人萧眼神逐渐清明,哦哦哦,喝高了喝高了,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个小灵宝。

    “龙阳啊,就是,就是一种病,以后谁要跟你说这个,你就揍他!”

    堂屋们被推开,花佑祁拎着两坛酒进屋,撇嘴,“疯爷爷,你怎么能趁我去买酒,跟灵宝说这些。”

    他在院外都听到了,疯爷爷一喝酒就胡说的毛病真是——

    “桀桀桀桀!爷爷口误,口误,我换一个说,说那城外的胡员外。嗝!你们都以为是爷爷扒的他衣裳吧?哈哈哈,是他自个梦游脱的,爷爷就是送了他一程。

    诶哟哟,笑死爷爷了。”

    花佑祁,“......”

    “疯爷爷,梦游还会自己走路脱衣裳啊?”灵宝听得津津有味,碗里的菜都更香了。

    “桀桀桀,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隔壁老王床上,你说这种事离奇不离奇?嗝......”

    花佑祁,“......”

    灵宝,“那要是隔壁不姓王呢?”

    花佑祁直接往老头嘴里塞了个大鸡腿。

    老头被捅了嗓子眼,干呕一声,旋即捂着嘴跑去院外。

    ......

    片刻,疯人萧奔回屋里,揪着花佑祁就是一顿揍。

    再回想起刚才从自己嘴里蹦出的龙阳之好。

    老头更恶心了,下手也更重了。

    灵宝默默端着碗,走到堂屋外边赏月,边蹲饭。

    快到中秋了。

    不知道阿爷阿奶爹娘他们在做什么?

    香香姨应该已经在做月饼了吧?

    师父跟先生不知到没到月儿村?

    月亮很圆。

    边缘好像晕着一圈红。

    淡淡的,有点好看。

    “咚咚咚!”院门被扣响。

    灵宝皱了皱眉,有血腥味!

    她放下碗快步拉开院门。

    门外是个十二三岁少女,道士打扮,道袍上还染着血。

    少女脑袋微抬,脸色异样的红,她盈着雾气的眼睛,与门内灵宝视线相撞。

    她笑道,“小白,我把我舅舅一家杀了!”

    灵宝愣了下,抬手想去扶她。

    她的脸色有些不对。

    精神也有些不对。

    少女后退,眼眶发红,她道,“他们把我弟弟当狗养,随意辱骂殴打。他们拿我弟弟的命换了吃食、前程,他们该死。小白,他们该死。他们该死啊。”

    “千千——”

    一颗小石子落下,点在了冉千千后脖颈,少女身子一软,落地前老头用脚勾住她脑袋。

    灵宝上前扶人,“疯爷爷?”

    老头伸手在她手腕跟额前探了探,皱眉,“走火入魔了!还高热,先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