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蔺渝高一升高二那年的那个暑假, 热得不像帝都的夏天。
那种似乎是南方蒸笼般的黏腻热意,终于让帝都人体会了一把。
空气中似乎隐匿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气息,像是隐匿在地表下的岩浆,随时都有喷薄而出的可能, 闷热令人浑身黏腻。
帝都第一中学的篮球场, 在这种气候, 这样的时间下堪称人迹罕至,但蔺渝班上几个酷爱打球的高中男生和学校门卫房的保安好说歹说,自带篮球进来打球, 说是为高二开学后的年级篮球赛做准备。
但天实在太热了, 打了一会儿,几个男孩就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T恤脱掉, 赤着上身在烈日下奔跑,并且觉得自己特别的帅气逼人。
蔺渝坐在篮球架边的那一小块阴凉中,抱着膝盖,脑袋上扣着鸭舌帽, 手里拿着小电风扇, 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几个朋友对着空气释放自己无处发泄的精力。
这种憨批行为,在和他们同龄的蔺渝眼里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无语凝噎。
朋友打球打累了过来跟他要水喝, 他把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啊!就是那个孩子!快看!”
“嗯?”
脱了衣服,一身汗水淋漓的朋友冲着蔺渝的身后指了指。
蔺渝扶着身侧的篮球架站起身,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恰好看见一对夫妻,正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位老师一起从初中部的方向远远走过来。
学校的食堂在高中部校区里,初中部的学生们想要吃饭, 都需要经由连接两座校区的这个篮球场。
“他们前几天来学校拿资料的时候,说今年初一来了个巨好看的小孩, 高中部都给惊动了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蔺渝在燥热的空气中,只能看见那个远远跟在师长们身边的模糊身影。在燥热的空气中,他肤白如雪,浑身似乎自带一股清凉之气,和身边满头大汗的老师形成了鲜明对比。
似乎是察觉到了从篮球场投来的视线,那孩子倏地扭头往这个方向看来。
“哎呀!偷窥好看的小男孩被发现了!”朋友赶紧蹲下身去。
蔺渝笑着说:“你也好看啊。”
朋友蹲在地上仰头看他展颜一笑霞明玉映的模样:“你是在讽刺我对吧?你绝对是在讽刺我对吧?”
蔺渝于是笑着移开目光,推了一把还蹲在地上的朋友:“你先去把衣服穿上啦,要晒伤了。”
再次见到廉望雪是在开学后。
那天还是九月份,帝都的九月份,那年已经有些微微的凉了。
蔺渝是那种传统意义上非常努力的类型,无论有没有天赋,只要去做,就会竭尽全力。
高二分班后蔺渝分科在理科班,就好像学的东西因为分班突然就上了难度,因此不认真听讲,很容易出现低下头捡了一块橡皮,抬起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懂了的情况,尤其是数学课。
他的脑袋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知识点,一上午下来,只觉得CPU都快要烧干了。
中午的时候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跟着同班的朋友一起前往食堂吃饭,在食堂拥挤的人群中,又隐约听见了高中部的小妹妹们在兴奋地交流“那个惊为天人的初一新生”。
蔺渝对此是没什么太大兴趣的。
其一是他本人从小就是校草,活在人群的赞美里,看自己的脸都快要看腻了。再加上天生的钝感力超凡,估计早就成了同校高三级草那样左手一个同年级女朋友,右手一个低年级学妹暧昧对象,据说还和外校女生不清不楚的死渣男。
其二是,他满脑袋都是各式各样的题目,学习太苦了,对一切都会显得尤其清心寡欲。
其三是,那才是初一的学生啊!
处于那个年龄段孩子们口中的“惊为天人”,在自诩已经是“大人”的蔺渝眼里估计也就是小打小闹。
也因此,在排在自己旁边的几个朋友和周围的人交流“那个初中部惊为天人的小男孩”的时候,他心无旁骛地从前方面色微红看向他的女孩子手中接过长柄汤勺,弯腰准备给自己打一碗冬瓜排骨汤。
——也没注意到对方捂着脸狂奔进朋友们之中,那一迭声的“蔺渝啊啊啊啊啊”的无声惨叫。
廉望雪,就是那时候独自一个人走进食堂的。
那时候十三岁的廉望雪当然不会有在无数个重生之后,那种孑然独行的岑寂孤冷,他只是一个在双亲和睦的健全家庭长大的普通男孩。
他和所有的初一学生一样,穿着新领的校服,但在一众那个年纪到处疯跑,口癖让许多大人听了都要皱眉的同龄男孩儿之中,显得鹤立鸡群到了极致。
他的视线和回头看的蔺渝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他身后的来来去去的人群,蔺渝身边也有无数人冲着他的方向望去,但是目光正正好相接,你看见我的瞬间,我也看向你,好像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后来蔺渝时不时能在学校的食堂里见到廉望雪。
虽然很多人都说,你如果经常能看到一个理论上不那么容易见到的人,一定是你或者对方,至少一方心存刻意,但蔺渝觉得这应该还是小概率的巧合事件。
毕竟他和廉望雪,毕竟他没有这种心思,廉望雪这样的小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十二月入冬的时候,他下课晚了一些,因此排在打汤队伍的最后一位等待。
等到了近前,发现今天食堂供应的居然是西红柿鸡蛋汤,这是学校不少学生的最爱,但也是蔺渝的噩梦,他光是闻到西红柿的味道,都觉得有些不适。
他退后一步,恰好此时身后有人过来,排在了他的身后。
蔺渝转过身,皱着鼻子将手里的汤勺转交给那个新来的学生,抬头的瞬间才惊讶地发现,身后站着的居然是廉望雪。
从九月,甚至更早的暑假迄今这么多个月,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对方面对面。
十三四岁,初一的廉望雪,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声音甚至还没变,也还没在初二或者初三那年迅速拔高到一米八的海拔。
对于发育较早的蔺渝而言,看向对方的时候,他的视线还要稍稍下落。
那张青涩的脸,乍一看漂亮得有些雌雄莫辨,这年纪的小孩子,瞳孔是罕见的青灰色,看向蔺渝的眼睛,像盛满了晶莹清透的泉水,映满闪烁着的点点星光。
“你不打汤了吗?蔺渝学长?”他问。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叫什么名字的?
但那时候的蔺渝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将手里的汤勺放在廉望雪的掌心,轻轻地触了一下小男孩乌黑的发顶,就像对所有比自己年纪小的学弟学妹们做的那样:
“是啊,我不喜欢西红柿。”
画面像是被骤然打破的水面,一瞬间浮起道道褶皱,紧接着如水的波纹散落,恍然又是新的画面。
那是廉望雪初二,蔺渝高三的那一年,在一场堪称声势浩大的暴雨之后。
帝都第一中学的初中部,不得不因为半封闭走廊漏雨严重的状况,提早进行大扫除。
在校园广播声中,陆陆续续的,各个班级的学生在分配了不同的清理任务之后,或者抱怨,或者积极地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廉望雪被分配的,是教室外部走廊的清理工作。从自己教室的前门一直延伸到后门的很长一段路,都是他需要打扫的地段。
原本学生们每天上学放学来来往往,鞋底就不可能太干净,更别提下雨后学校里花坛的泥土湿润,黏糊糊踩在学生们的鞋底,被踏得到处都是,导致没有谁的鞋底还能保持干净。
而走廊的浅色瓷砖地面,脚印大大小小,清晰地彼此交错叠加,形成了更大片的泥泞,看起来甚至有点恶心人。
廉望雪拖地完毕,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走廊里来去的人越来越多,一部分人看见干净的地面,会特别留意着,贴着走廊栏杆踮着脚,不要采脏地面,而另外一部分人快速跑过,以此减轻鞋底的脏污对于地面的荼毒,堪称掩耳盗铃。
相比之下,女生们更细致小心一些,男生们大多粗心大意甚至不为他人做考虑,所以也有不少人大大咧咧直接往上踩,毫不顾忌。
廉望雪脾气好,他任劳任怨地反复拖了很多次,终于等放学的人离开的差不多了,才再一次一鼓作气,将地面完全拖干净。
而此时,走廊另一头,突然又冒出了一群男生。
看身上穿的校服,他们甚至是不该出现在初中部走廊的高中部三年级学生,他们前呼后拥着沿着走廊一路过来,聊着天,并不会往下看,当然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即将踩踏进那片廉望雪来回清理过许多次的地面。
走在最前一个回头说话的男生眼看就要踏入这片区域,后边却有人喊了他一声。
“等一下。”
被他叫住的男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蔺渝往前走了两步。
“这地上刚拖干净,别踩到了。”他指了指前方。
大家一起低头看去。
“还真是。”
“真干净啊,这条走廊最干净的了。”
“好认真的初中生们。”
“换个楼梯走吧,绕远一点而已。”蔺渝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伸手拉过走在最前的男孩的手臂,带着大家原地转了半圈,转头往回走去。
恰好从教室后门出来的廉望雪,看见的就是蔺渝勾过同伴,带着一群乌压压过来的一群高中男孩们,推推搡搡地转身离开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握着拖把柄,远远望着人群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人的背影。
他瘦削挺拔,黑发蓬松,发尾干净地延伸到后脖颈处。低饱和度的灰蓝色与白色配色的校服穿在身上,被肩膀的线条撑起平直好看的弧度,斜跨的书包随着他走路的步伐不动声色地起落。
拖把吸足了水还没有拧干,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他恍若未觉。
两个隔壁班的女生从后门探出头,小声地窃窃私语。
“那是高三的蔺渝学长吧?”
“好帅好帅好帅啊啊啊啊啊——”
“听说蔺渝学长被什么公司签约成为练习生了,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肯定是真的呀,现在才被签约真的是太晚了呀,我要是星探估计初一就追着去签约蔺渝学长了!”
“好羡慕高中部的女生。”
“听高中部的人说他人特别好,而且没有女朋友!”
“洁身自好的帅哥嘻嘻嘻嘻”
她们抓着彼此的手聊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廉望雪的存在。这个年纪的初中女生普遍对年长一些的“学长”更容易产生仰慕感,又或许是距离产生美,不够了解,反而更适合脑补。
隔壁班的漂亮男孩当然也很有吸引力,但是毕竟日复一日的从教室的窗户能够看见对方,冲击性远不如看见蔺渝那么强烈。
但即使如此,她们还是红着脸缩回了教室里,发出了“哎呀我怎么在他面前发花痴没有形象啦”的小声尖叫。
画面又是猛然一转。
赫然是艺术楼。
蔺渝的高中,有一段时间搭乘公交,另外一段时间则骑自行车,取决于季节和天气。
高三的时候,在某次练习受伤之前,他也是要骑车上下学的。
因此在独自练习结束的晚上,他锁上门,看了一眼天空。寒意已经侵袭,天空中飘着小雪花,但好在没有积起来。
学校自行车棚旁边的侧门已经上锁了,蔺渝拿完自行车,必须要从前门绕出去。
学校里此时空无一人。
晚自习还没开始,住校生大多还在宿舍里休息,或者浴室洗澡,教学楼与操场都像是夜色里蛰伏的野兽,蔺渝推着自行车从学生车棚出来的时候,路灯将他的身影在地面拉得斜长。
在走到学校那条木桥附近的时候,蔺渝看见不远处有个正在桥上低头玩手机的身影,他头顶也有一盏路灯,投下的暖色调的光,映亮了他的周身,雪花在身侧蹁跹飞舞,也让人看清了他身上颜色不同的初中部校服。
他没过多注意,只兀自推着车往前走,下一秒看见对方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其实对方或许只是停下来临时发个消息,或者看个视频,初中部的学生来高中部的理由也有很多,但是在对方逐步走近后,蔺渝看清了那张属于廉望雪的脸。
刻意等待自己的概率,不知道为什么变大了一些。
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甚至平日里能见到的机会不多,但无由来就是有这样的猜测。
相比于刚见面时,已经骤然拔高的少年没有和蔺渝打招呼,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偶然遇见,然后擦肩而过的关系。他安静地背着书包走在蔺渝的前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
蔺渝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跟在他身后的几步之遥。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始终不变的距离,不发一言地走完了这段路,然后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并且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晚归的蔺渝,都能在那座桥上看到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廉望雪,二人却从不交流,只一前一后,默默走完这几百米的路。
直到有一天,蔺渝因为练舞之前准备活动不充分而受伤,无法骑车,不得不拄着拐杖从教室里出来,迎面遇上了等在走廊的廉望雪。
愕然之下,他瞪大了眼睛,问出了许多次同行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在这里?”
“下雪了,我送你回家。”
*
蔺渝猛地一颤,从睡梦中醒来。
公司给他们定的是双人标准间,隔壁床的奉子爵还在熟睡中,黑暗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因为时差不对的缘故,哪怕吃了褪黑素,他的睡眠质量依旧并不太好,奉子爵这种睡眠质量一向优秀的,蔺渝不能说不羡慕。
梦境里的一些细节过于真实,一旦出现,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张一直驻留在梦境的某个角落的,甚至不能称之为少年的,男孩的脸。韶颜稚齿,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依旧清晰可辨。
蔺渝无声地按住胸口,吐出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亮起,蔺渝摸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新的微信消息。
他打开细看,没想到不是谁给他发送的新消息,而是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新的群。
看了一眼群成员,发现是他和苑淙,以及彭睿函。
蔺渝:“”
再然后,他看到群聊名称,被苑淙改成了“《请尝尝我的手艺》突击小分队”。
蔺渝:“”
谢谢这个傻瓜帅哥给自己的人生提供一些笑料。
国内的时间还是白天,因此蔺渝在加入这个群没过多久,就看到苑淙在群里发了一条新的消息:
“大家都在吗?”
彭睿函回的也很快:“这群里一共也就三个人。”
蔺渝:“为什么要拉个群?下次录制的主题是三人合作的菜品?我怎么没听导演说?”
苑淙:“不是,因为小彭刚才跑来和我要你的微信号,但是我一寻思,蔺渝不是偶像吗,小偶像的微信里怎么能有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的微信呢?!所以左思右想,我觉得我干脆拉个群吧,这样也比较安全,你们觉得呢?”
苑淙:“请叫我监督员!”
蔺渝无言地盯着群聊界面,回忆起了目前还横据在自己聊天列表里的另外一个“漂亮女孩子”顾妍。
苑淙比系统还能严防死守,建议去做经纪人,多少经纪人关不住自家艺人谈恋爱只能帮着隐瞒呢,或者——
蔺渝:“我看你挺适合做爱豆的,不如别演戏了也来一起唱跳吧。”
苑淙:“那还是算了,我这种四肢一跳舞就直接打架的,就不贡献笑料了。”
蔺渝熟练地自损:“不会比我更差了。”
彭睿函一直在看他们两个聊一些有的没的,此时终于忍不住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只是想找蔺渝说点事情,然后你莫名其妙一股子偷感地和我说‘蔺渝是爱豆这不好吧’我请问了他是爱豆和我要和他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苑淙委屈地:“那我哪知道你们要说点什么?万一你说你有个恋爱要和他谈谈呢?”
蔺渝:“”
彭睿函:“”
不知道为什么,蔺渝从彭睿函发出的六个标点符号中,每一个都看出了她潜藏的怒火。
他连忙把他们的话题拉了回来:“@彭睿函你要和我说什么?”
彭睿函这次反而有点犹豫起来,在那头迟迟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苑淙:“老天奶啊,你不会真的想要和他谈恋爱吧?我代表廉望雪先不允许哦!”
蔺渝:“@苑淙 不要的嘴可以捐掉,谢谢合作。”
彭睿函终于在那头发了新的消息过来:“是这样的你队友,萧慎,你认识吧?”
蔺渝:“好问题,你猜我认识不认识我队友?”
彭睿函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发过来显得有点歧义,又连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之前看过你们上热搜,还搜过你和萧慎的咳,相关的超话,以为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你提他。”
他和萧慎的关系的确一般,不过这不重要。
“关于萧慎,怎么了吗?”他问。
苑淙:“不会吧不会吧?所以你要加他是为了和他队友谈恋爱?”
蔺渝:“送你三个字,性——缘——脑。”
彭睿函言简意赅:“滚。”
一向以乖巧妹妹形象出名的童星出身女演员,终于在这个三人群聊爆发出了自己人生中所说不多的第一个脏字。
将苑淙再次狙闭嘴之后,彭睿函勉强回到他们的主题上:“其实萧慎是我的堂弟,我是他的堂姐,我们有一层亲属关系。”
蔺渝怔住了。
蔺渝:“堂姐?”
自己的这些队友还真是总会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和新线索呢,包括且不限于,甘子晔的表哥外卖小哥,伍舒阳同父异母的弟弟伍立文,奉子爵曾经住过的房子和他的邻居男演员陆亚荣,还有现在,萧慎的堂姐彭睿函。
就像是有什么看不清的线,正将这些貌似和他有些关系,又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关系的人纷纷连接在一起,而蔺渝本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
苑淙好奇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是一个姓?”
彭睿函:“我们为什么要是一个姓?我又不跟我爸姓。”
蔺渝并不理会苑淙冒出来一句又一句的十万个为什么,他在群里拍了拍彭睿函的头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彭睿函说:“萧慎虽然和我是堂姐弟,但是我们的爸爸关系不是太好,两家的联系其实也不太多。然后过一段时间就是我们爷爷的生日,但是长辈之间没有联系,我和他之前在一个群聊,后来群也解散了呃,我还记得他的微信号,但是试着申请好友,他没通过。”
看起来两家闹得有些僵,不过这其中必然有些萧慎家的隐私事,蔺渝不便多问。
“所以你想通过我联系萧慎?还是想让我帮着转达什么事?”
彭睿函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是想让你帮我和萧慎说一句,麻烦他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蔺渝:“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但是我不能确保他一定会通过,这毕竟是你们家的私事。”
彭睿函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她说,“我就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哪怕他家只有他来也好,爷爷的八十岁生日,还是挺重要的,希望大家都到场。”
苑淙在两个人的对话进行到此时,突然再次冒了出来:“啊我懂了,你爸爸姓萧,你妈妈姓彭,你跟你妈妈姓,所以叫彭睿函。”
彭睿函:“哥们儿,咱能不在这儿玩抽象吗?”
苑淙:“我没玩抽象啊?等一下什么叫做玩抽象?什么意思?”
怪不得苑淙的粉丝到处安利他的时候总要在前边加一句“虽然我们苑淙人是傻了点”作为开头语,在蔺渝看来这人可能比伍舒阳还要傻一点,要是自己的队友可以舞一个什么cp人设呢?
不对,网友都能嗑他和廉望雪,他和徐馨,不在一个队伍有什么关系?
然后蔺渝惊觉自己被苑淙的几句话带到沟里去了。
结束了这段对话,蔺渝以“现在这里是晚上,我得继续睡觉”为理由,关闭了手机。不得不说,苑淙虽然傻了点,但是守口如瓶方面还是让人放心的,否则彭睿函也不会真的就在群里发送这些消息。
他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次蔺渝把《万众之巅》这本书随身携带了。他知道自己宿舍的东西并不会被清洁阿姨随便挪动,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只有一直放在自己身侧才能够保证不被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看见。
他甚至还给这本书包了个封皮,封皮是低调的素色,引起不了任何人探究欲的那种。
而彭睿函是廉望雪为最重要主角的《万众之巅》原著的三位主视角人物之一。
因为蔺渝在之前和她没有任何的交集,而她也不是顾妍那样死去的角色,因此他也没有过多地查看过她所在的章节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唱跳女偶像,唱作音乐人和国民女演员,最后一个明显和蔺渝的世界离得最远。
非要说感觉上有些关联的,就是对方在原著中蔺渝去世后,收养了他的猫咪“小雪”,这还是系统提供的信息,原书里并没有——这么说来,其实这才能够捋顺之前的一些细节点。
否则这个完全和蔺渝扯不上关系,根本不在一个公司的女艺人,凭什么收养他的猫咪?而且还是发生死亡事件,留在现场的猫咪,如果她和萧慎有关系,那么就说得通了:
恰好爱猫,所以收养堂弟失去的队友的猫。
等等!
蔺渝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蔺渝的死亡发生在10月11日,现在已经是一月份,不可能两个多月的情况下,小雪依旧无人收养,那么大概率彭睿函和萧慎,至少在蔺渝死亡前后,就已经有彼此的联系方式,而且绝对进行过交流了。
可是在现在这个世界中,他们还还处于一方删除另一方且不肯添加,需要彭睿函迫于无奈,求到蔺渝这个半生不熟的队友这儿来的状态下——
所以促成了原著世界里,萧慎提前和彭睿函拉近了关系,能够让后者收养小雪的事件,究竟是什么?
彭睿函的那几章小说里提起了吗?
他开始重新在脑袋里翻阅关于彭睿函的相关内容。
原著中,廉望雪在蔺渝死后生病,视角转向顾妍,紧接着是彭睿函,时间线上来说,也就是今年发生的事。
黑暗中,蔺渝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电子版本的小说,没有检索功能,不注意看,的确不会发现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彭睿函问:“姐,这个通告真的不能不去吗?我爷爷快要过生日了,我得回家。”
经纪人看了她一眼:“我还没追究过你上次跟着萧去那个小区的事呢,你知道警方调查我们的时候我有多慌吗?你为什么不和我报备?”
彭睿函嘟了嘟嘴,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这段对话没头没尾,但是在蔺渝眼里,却赫然全都是关键词:
“爷爷”、“萧”、“小区”,还有“警方调查”,以及经纪人责备的那声“为什么不和我报备”。
蔺渝飞快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找到刚才的群聊,给彭睿函发消息。
蔺渝:“你喜欢吃甜品吗?”
彭睿函依旧回复很快:“特别喜欢。”
“喜欢吃理查德饼屋吗?”
说到这个来了精神的不止是彭睿函,还有苑淙。
彭睿函:“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他们家!他们家有一款草莓蛋糕!!!巨巨巨巨巨好吃!但就是人气不高!”
苑淙:“理查德饼屋,这不是我的老东家吗?其实草莓蛋糕人气不高,但是作为生日蛋糕真的卖的还不错的,外卖点这一款的人最多了。”
生日蛋糕。
理查德饼屋。
打火机。
萧慎。
10月11日。
一切完全串联起来。彭睿函没头没脑出现在《万众之巅》却看不出到底对情节推动起了什么作用的疑惑,此时完全解开了。而她收养猫咪小雪的理由也已经昭然若揭——她在蔺渝家里,亲眼见过小雪。
顾妍的话再蔺渝的脑中再次响起:
“萧慎,带了一个人,进过小区。”
那个人就是彭睿函。
第082章 第 82 章
拼盘演唱会当天座无虚席, 这是当然的。
毕竟艺人们大多是来自全世界各地的诸多半红不红的唱跳组合与solo艺人:说不红其实粉丝不少,说多红却也姑且还在上升期。
但是国人遍天下这件事是真的,哪怕是在国外的这种拼盘演唱会,哪怕参加的有不少出道了好几年的前辈, BLUE组合甚至也是人气居于前列的, 光是镜头在现场观众席扫一圈, 就能看到不少BLUE组合的粉丝高举灯牌和手幅。
尤其是还能看到那种长且显眼的横幅,挂在演唱会看台区域前排的栏杆上,嚣张得傲视群雄, 这在拼盘演唱会, 甚至是海外的拼盘演唱会是绝对难得一见的。
甚至蔺渝在进场前,还看到了自己粉丝给自己租的应援卡车。
“快看!就是那个妹子。”
“谁啊?”
“就是那个在采访里公然说过喜欢我们蔺渝的妹子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伍舒阳和奉子爵的对话声传到耳侧, 随即蔺渝的肩膀被人推了好几下。蔺渝不堪其扰,只好睁开了眼睛。
化妆师刚刚在他睫毛根部补上了细细的内眼线,眼尾部分拉长后微微往上挑起:BLUE组合往日的造型一向偏于清淡,底妆之后阴影高光画个眉毛就差不多了, 但这次实属竞争对手繁多, 因此妆容也相应变浓了。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这猫眼妆一般是女团喜欢画的, 会搭配浓重的眼影和上下睫毛,他这张脸画起来
“哇你这样真好看啊。”伍舒阳话说到一半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蔺渝:“”
伍舒阳又想起了自己刚才要说的内容, 硬生生把岔开的主题扯了回来:“哦对,那个妹子,之前她们线下的签售的时候,粉丝问她最近喜欢的偶像, 她说是你,还说你是她的理想型。”
蔺渝循着伍舒阳的手指, 看了一眼悬挂在休息室内的显示屏,屏幕里赫然有个正在表演节目的女子组合,仔细看去应该是日本的某个女子组合。
奉子爵难以置信地问:“作为偶像,这是可以说的吗?粉丝不会不开心吗?”
伍舒阳说:“她的人设好像就是这种会追星的爱豆人设,加上以前还喜欢过林子潼我之前逛微博还看她出道前的追星日志被扒出来,追过好多好多男女艺人。”
萧慎:“还有这种人设?”
奉子爵:“哇塞追过顶流啊?”
林子潼是现今内娱最红的顶流男艺人之一,因为和“旺男主”的彭睿函合作的电视剧而走红,据说两年的代言总额在限薪令的情况下达到了三千万,不过目前有些人气走低的征兆。
前阵子还因为和蔺渝的粉圈有过摩擦,甚至闹上过热搜,原因是他一位知名的大粉被曝光跑路蔺渝,他的粉丝大屠特屠蔺渝广场,却没能成就单方面的碾压格局。
这场“战役”现在还被不少人冷嘲热讽,说他的粉丝“自降身价”和刚出道不到一年的小偶像撕,还没撕赢,估计离flop也不远了。
如果是系统在这里,估计会揶揄蔺渝两句譬如【我们小渝就是下一个顶流,比林子潼还要火的那种】,但是现在蔺渝的脑袋里一片安静,无声无息。
他垂下眼睛,只一秒,掀起眼皮的时候,就熟练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谢谢姐姐。”
化妆师摆了摆手,收下了他让人心情绝佳的感谢。
蔺渝拉开椅子站起来。
为了不让他们因为妆太淡被其他组合“艳压”,他甚至还戴了美瞳,美瞳的灰绿色的款,他站在镜子前再次打量自己的时候,隐约感到了几分微妙——因为戴上这个颜色的美瞳,遮掩了他原本漆黑的瞳色,和这双眼睛对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立刻想起廉望雪。
他揉了揉太阳穴。
BLUE组合的歌曲,舞蹈难度一向比较大,这也是蔺渝早先一直被骂拖后腿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的存在,粉丝没办法队外自称“热舞团”了。
这一次新曲《Blue Romance》的难度相对小一些,蔺渝练习得极度刻苦,甚至形成了身体肌肉的条件反射,倒是不怕任何人在表演结束后“审判”。
在后台准备登场的时候,前边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蔺渝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监视屏,发现是廉望雪登台了,抱着他的吉他,幸亏不是之前在地下车库里摔碎的那把,琴头刻着“蔺”字样的吉他。
“廉望雪这小子怎么这么红?”伍舒阳也跟着纳闷。
“他那首《一起放学》出圈了,而且那个MV在YouTube的播放量特别吓人。”展宁告诉他。
蔺渝收回视线,抓紧时间活动自己的脚踝。
大概是高三时期受伤后疼痛的部位在之前的那个梦里都清晰可辨,他很担心自己因为准备活动不充分再次重蹈覆辙。
这次的拼盘演唱会ending,其实就是男团女团solo歌手之类的,一个接一个从后台上来,然后绕场几圈,和台下的观众打招呼互动,贡献一些饭拍图,算作结尾。
大部分人彼此见都没见过,不能说不熟悉,要说根本不认识,因此几乎都三五成群,和自己的组合,或者同公司待在一起,这种情况下,形单影只的廉望雪就显得尤其孤零零了。
他几次从蔺渝身边经过,蔺渝都能从余光看见他稍稍放慢了脚步。
蔺渝在现场紧跟队友,省得落单了被造谣“可以放慢脚步等人,他一定是谈恋爱”了这样的情况,顺带在看见粉丝高举的“蔺渝,和奉子爵比个心吧”之类的应援牌后,扯过奉子爵等队友一心一意营业。
在舞台的右侧位置,他看见了高高被举起来的横幅。
横幅一左一右两侧,是他和廉望雪的脸,花体的“往后余生”四个字下方则是他和廉望雪的名字。
蔺渝走近了一些,能看见横幅被疯狂晃动,上边有加粗的马克笔写的一行字:
“蔺渝和廉望雪一起冲我招招手吧!”
蔺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满舞台不易察觉跟着他溜达的廉望雪,此时却恰好不在他附近。
他越过人群,目光逡巡一圈,才看到了恰好此时和他天南地北的廉望雪,蔺渝在舞台最右侧,廉望雪却在最左侧冲台下挥手,他身边时不时有结伴的人经过。
间或有几个其他团体的艺人和他打招呼说话,也就是寥寥几句的客套,然后他们离开,廉望雪继续独自一人。
“看什么呢你?小心被造谣嫂子在台上。”奉子爵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掩着嘴小声对他说。
ending登台前,奉子爵又把他那个“表现出我们深爱彼此都是男同性恋”的招数拿出来给所有人讲述了一遍,上次已经听过一次的蔺渝、萧慎和伍舒阳嘴角抽搐,颜立川、展宁和甘子晔居然还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为了不被造谣,刚才只是有些意动的蔺渝不得不给自己到处张望这件事找个动机——他飞快地穿过人群,从一头跑到另外一头,一把拉住了还在独自冲着台下张望的廉望雪的胳膊。
然后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廉望雪回过头,像是因为突袭突然受惊,在看见蔺渝的下一秒,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你跟我过来。”蔺渝果断地说。
他拉着廉望雪,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然后BLUE组合的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蔺渝将廉望雪带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好像廉望雪突然成了他们组合的第八人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没错,毕竟一起参加的活动,廉望雪基本都是和BLUE组合混在一起的。
蔺渝拉着廉望雪的手腕,指向刚才粉丝高高举起的横幅的位置,示意他看。
“看到那个了吗?”他问。
廉望雪嘴唇蠕动了一下:“看到了。”
“招招手。”蔺渝说。
廉望雪听话地跟着他一起抬起手,冲着刚才的那个方向挥舞起来。
待如期地看见粉丝因为得到了他们的双人招手“饭撒”而高兴得蹦蹦跳跳的样子,蔺渝心头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夹杂了古怪感觉的满足感。
来不及分辨,他看见那个粉丝翻转手里的横幅,反面赫然又是一行新的,同样是马克笔写出的文字:
“蔺渝和廉望雪能拥抱一下吗?为了我!”
蔺渝:“”
理论上来说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要求,fancon上也时不时会有粉丝希望有类似的饭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别扭——不是因为这要求和他们的cp人设不符,毕竟他现在也不太清楚他和廉望雪的cp人设到底是什么,但就是
别扭。
好在ending部分播放的音乐在此时已经接近尾声,所有人在舞台边缘站成一排,他可以不伤害粉丝心情,又顺理成章地回避这样的要求。
所有人伴随着乐声,准备集体鞠躬——
廉望雪就站在蔺渝身边。
蔺渝另外一侧的奉子爵很自然地抓住蔺渝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对于男团成员来说,是非常常见的肢体接触,甚至大部分cp除非无糖可嗑,都不会把它列入嗑糖列表。
廉望雪的手伸了过来。
蔺渝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掌心,力度非常轻柔,甚至因此让人感觉到了微微的痒意。这种瘙痒感从手掌心,一直蔓延至心脏为止,就好像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撩拨。
廉望雪反手扣住了蔺渝的手掌,手指与手指相互缠绕,掌心与掌心紧密贴合。
平日里还没注意,但是在十指相扣的时候,蔺渝才突然意识到,廉望雪的手大的有些吓人,指腹是冰凉的,掌心的温度似乎比蔺渝高出一些。
并且相较于他的身形,他的手掌也更宽厚一些。
手指交错,形成这种紧密的联系后,他的指腹能够滑过廉望雪的手背,而对方的手指,几乎快要触碰到他的腕部。
蔺渝:“”
蔺渝:“你的手指好长。”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斜着眼睛,往下看了一眼。
廉望雪跟着一起往下看了一眼。
但是两个人看的方向似乎并不太一致。
那个瞬间,蔺渝几乎出现了幻听,是系统在脑海中【哟~~~现在十六岁的小男孩满脑袋都是不好的色色的东西】的调侃。
蔺渝:“你鞋码多大?”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将廉望雪错误的思维扭转过来。
似乎“哗”的一下,蔺渝就感觉到廉望雪紧贴着他的手心出汗了,因为领悟错意思的慌乱。
廉望雪:“我45码。”
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昭示着他刚才确实直接想歪了的事实。
蔺渝本来想说“那你脚挺大的”,鬼使神差却说成了:“那挺小的。”
廉望雪:“”
他嘴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明明这段对话只是在讨论手和脚的大小,但是联系刚才廉望雪一秒想歪的内容,和他视线下落的方向——虽然只是一秒,也已经足够造成一些离谱的误会了。
廉望雪:“其实也没有。”
蔺渝的思维还在乱跑,顺口接话:“哪里没有?”
廉望雪:“”
身边的奉子爵扯了一下手臂算是提醒蔺渝,在场的所有人已经开始统一弯腰鞠躬,感谢粉丝的支持。
他连忙跟着弯下腰去,余光里看见廉望雪紧随着他也一起躬身,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抓握着他的那只手,用上了更大些的力度。
大家直起腰后,纷纷松开了手。
奉子爵牢记自家cp粉圈的“他们松开手的时间比别人要晚”的双标嗑糖方式,特地在松开隔壁展宁的手之后,隔了一两秒才接着松开蔺渝的手。
然后他发现廉望雪的手还死死抓着蔺渝的手没有放开,在一众已经开始前后左右旋转,高举双手继续打招呼的人群里,显得尤其的格格不入。
奉子爵:“”
我现在再去抓蔺渝的手还来得及吗?
好在他卖腐经验丰富,又伸出胳膊搂了一下蔺渝的肩膀缓解了这种尴尬。
在他再次松手的时候,那两只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看怎么让他不爽的手,才终于分开。
奉子爵:舒服了。
“@往后余生szd:
姐妹们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段视频?这是今天拼盘演唱会我们群里姐妹发的ending的蔺渝全程focus,我感觉他在12:01的时候,好像在找什么人?是我的错觉吗?
[视频]”
“蔺渝的粉丝自从他爆红之后好像捉奸癖犯了。”
“你们这么爱给自己戴绿帽子啊渝丝们?”
“渝丝的梦女这么多的吗?我以为渝丝里嬷嬷更多,再不济也是妈粉?”
“自从蔺渝变成智性恋天菜之后他的梦女明显暴涨了,评论区以前喊儿子女儿老婆的多,现在喊‘老公’的能把前边三者都压下去。”
“粉圈梦女和妈粉一半一半是很阳间的生态”
“不是姐妹们,你们看楼主的id,再看楼主发的那个从12:01开始的视频我怎么觉得楼主说蔺渝在找的人是廉望雪啊?”
“诡计多端的cp粉啊啊啊啊!”
“12:01蔺渝开始到处看,我往前拉了一下,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应援或者粉丝要求?然后就开始往后找人”
“所以他跑着穿过整个舞台,就是为了把在另外一头的廉望雪拉到自己身边来吗?”
“你看全场就会知道,蔺渝的这个focus廉望雪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他周围,整晚他都围着蔺渝打转,但是就是那么巧,蔺渝去找人的”
“这是什么爱人错过的名场面呜呜呜呜。”
“楼上别哭,蔺渝还是跑过了整个场地,只为了廉望雪拉到了自己身边。”
“而且在那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分开了,明明不是一队的,但是一直站在对方隔壁。”
今晚的海外拼盘演唱会第一组神图,是蔺渝最大的站姐之一拍摄的九宫格,是蔺渝在表演《Blue Romance》的时候一个掐脖子动作的九连拍,搭配他淡色的美瞳和略显妖孽的猫眼眼线,拿下了第一个万转。
第二组神图,却不是当初粉丝猜测的那个和BLUE组合同台表演的韩国男团ace的饭拍,而是
“往后余生”cp的粉丝饭拍图。
甚至不是大站姐,只是一个拍照技术不错的散粉顺手拍摄下来的双人照片六宫格。
“@煽情的陌陌:
人潮拥堵中,我们逆流私奔。”
从蔺渝拉住廉望雪手腕,到二人一起对着远处招手的一系列过程的抓拍。
其中有一张,更是绝美到意境感拉满。
是蔺渝拉着廉望雪,在舞台中央往前走的画面。
他们身边的人群来来去去,大部分都模糊失焦,仅有他们二人容颜清晰,轮廓分明。
蔺渝抓握着廉望雪手腕的那只手,更是被人单独截图,都转发秒速过千。
众所周知,长得好看的手,是能够狠狠戳中不少人的性.癖的,更别提当蔺渝细长的手指牢牢攥住廉望雪的腕骨,更是让不少人发出了狼血沸腾的嚎叫。
更别提,这张图上,廉望雪低垂的,纤毫毕露的睫毛,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廉望雪偷我人生!”
“你小子笑什么笑,你很得意是吧?”
“廉望雪你为什么跟在我老婆后面?你为什么抢我的老婆?”
“楼上,难道不是你老婆擅自在舞台上强抢民男被拍到了吗?”
随即又有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部分:
“是我的错觉吗?同样是十指相扣,怎么感觉蔺渝和两边的人拉手,感觉不太一样?”
“和廉望雪那边拉手的动作有点奇怪的缠绵悱恻感,是我的错觉吗?”
“你可别把美帝姐招过来骂你,没看见奉子爵另外一边和展宁都没能成功牵上手,最后拉的是手腕吗?美帝姐嗑双标嗑晕过去了!”
“可是真的感觉不一样啊,感觉和奉子爵拉手两个人都很松弛很大兄弟,和廉望雪那边我怎么觉得两个人都有点僵硬?”
“那是美帝平日里肢体接触太多你看习惯了,和廉望雪还是第一次镜头前十指相扣,比较罕见,所以显得很能让人脑补。”
蔺渝的腐唯狂喜的这组画面,大家已经开始喜滋滋分别嗑起了cp,还有一小波人,则对蔺渝和廉望雪拉上手之后说的话和做的动作很感兴趣,一直在试图解读唇语。
最后的结论是他俩应该是在讨论舞台上的彩带,和台下的粉丝应援牌尺寸。
却不知道这样的猜测,和两个人实际的对话内容,大相径庭。
*
演唱会结束照例的庆功宴,虽然是在海外,但是印在国人骨子里对于中餐的热爱还是战胜了一切,举手表决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吃当地一家挺有名的,开在唐人街的火锅店。
BLUE组合一行人和经纪人、助理与随性工作人员们当然都在场,因为公司的人都在,廉望雪自然也是如此。
蔺渝觉得火锅的味道有点大,再加上最近胃口不佳,看见面前咕嘟咕嘟的红油汤底,提不起精神来,因此一直在隔壁的鸳鸯锅用清汤涮腐竹和笋尖。
他们坐的都是四人桌,隔壁的前四名已经热火朝天开吃了,这边桌萧慎和甘子晔一个比一个不吭声,再加一个蔺渝,三个人就差把“沉默是金”写在脸上了。
吃饭的时候还要按照原本的番位坐,即使人气排名早就大洗牌的组合,是不是只有BLUE组合一个?
但也因此,廉望雪迟一步跟着他的团队赶来的时候,再次被顺理成章地安排到了蔺渝的身边空位上坐下。
那个瞬间蔺渝感觉萧慎飞快地抬起眼看了一眼他,又扫了一眼廉望雪。
然后他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东西,就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倒是甘子晔一副置身事外,暂时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模样。
*
酒足饭饱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
“蔺渝前辈,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用了,你拿你的。”
廉望雪坐在内侧,在站起来,从蔺渝身边出去的时候,他的衣角不慎勾到了蔺渝摆在身侧的书包。
“砰——”
蔺渝刚刚从包里摸出漱口水打算等会儿去用一下,此时书包拉链还没拉上。廉望雪这个无意间的动作,让他的书包直接从椅子上滑落,砸在了地上。
“对不起。”
桌上四个人都吓了一跳。
甘子晔和萧慎都往这里看了两眼,见是蔺渝的书包掉落,都并没怎么在意,只继续吃饭刷手机,廉望雪则匆忙地在蔺渝身边蹲下,帮他捡起书包,和因为口朝下掉地而散落出来的,蔺渝放在书包里的杂物。
漱口水、去异味芳香喷雾,牙刷、纸巾、房卡,以及
一本书。
那是蔺渝担心放在房间会被有心人看见,因此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本《万众之巅》。
幸亏他将书包了封皮,所以看起来似乎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而已。
心脏狂跳,但蔺渝不敢做出太大幅度的动作,让别人对他这本书的内容产生怀疑。
明明廉望雪不是那种会随便翻看别人东西的人,但他的手还是在身侧,不易察觉地握紧成拳。
下一秒——
“你们干嘛呢?”从旁边端着一盘子水果经过的伍舒阳,走路没留意脚下,一膝盖撞在了半蹲的廉望雪的后背上。
廉望雪被他这么一撞,手下一松,刚要装进书包的书瞬间脱手。
火锅店的地面打扫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书本甚至顺着瓷砖滑出去好几米。
原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包书皮从书面滑开了几寸,露出了内里的红底黑字的真正封面。
蔺渝眼睁睁看着追过去弯腰捡起这本书的廉望雪,一边翻转书面打算帮他拍一拍书上沾着的灰,一边把包书皮重新推回去——
然后他的动作定住了。
蔺渝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最糟糕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一次,廉望雪看到了书本的名字的反应,证实了他知道《万众之巅》这本书。
数十秒后,有声音从蔺渝头顶飘了下来:
“——不好意思,蔺渝前辈。”
蔺渝放下了手,看见廉望雪面色平静地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将那本他已经拍干净灰尘,重新装进书皮的书,貌似镇定自若地重新塞进了蔺渝的书包里。
“你不去拿果盘了?”蔺渝的目光跟着他的手部动作走,觉得自己的语气也诡异的平稳。
“暂时不去了。”廉望雪说。
——那个瞬间,心头一簇小火苗“蹭”地冒出来,转瞬间燃成炽盛的燎原烈火。
连蔺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怒气横生,或许是因为廉望雪佯装无事发生,粉饰太平的姿态,也或许是联想到无数次以往的经历,廉望雪宁可顾左右而言他,也什么都不跟和他说的那种让人无奈的模样。
但如果廉望雪此时忐忑不安,眼神闪烁,他又会怎么应对?
蔺渝没有想过,也不需要去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怒火。
刚才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伍舒阳又突然从蔺渝身后冒了出来,大大咧咧的把他的双手搁在了蔺渝的肩膀上。
“Crisis-88居然也来这里了。”他说,伸手拿了萧慎盘子里的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又去拿第二块。
“谁?”蔺渝还在恼火,下意识地问。
“就是之前休息室的那个女团啊。”伍舒阳凑近了蔺渝,用只有这一桌四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就是那个说喜欢你的日本女爱豆在的女团,他们一行人在隔壁,你一出门保管就能遇到,因为她们现在都在走廊站着等收拾包厢桌子。”
蔺渝:“”
蔺渝难得一见的声色俱厉:“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对面的萧慎倏地抬起头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伍舒阳,蔺渝下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就要脱口而出,幸亏他及时遏制住情绪,因为到处添乱的伍舒阳而崩了人设太不值得。
伍舒阳悻悻地拿着苹果转身走了,倒是一直在吃饭的甘子晔,这时候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廉望雪。
蔺渝也扭头,循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然后他愣了愣。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廉望雪把“不安”甚至“焦躁”这样直白地写在脸上。
甘子晔好像也看出了点什么,他小声说:“那个女生就是当做偶像的喜欢,而且小渝又不认识她,都没什么接触的。”
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解释。
萧慎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突然发言的甘子晔,顿了顿,也跟着缓声说:“伍舒阳有分寸的,他刚才那些话也就我们几个听见了,别担心。”
就好像全世界都看出了身边的廉望雪在因为刚才伍舒阳的三言两语感到不安。
可是蔺渝自己,并不明白廉望雪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是因为什么,明明在当初偶像运动会录制的时候,廉望雪是亲眼看过好几次蔺渝被人塞小纸条的画面的。
那时候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动。
他无由来觉得愈发烦躁。
不知道是不是坐在隔壁的廉望雪的情绪影响了他,也或许是他佯装无事发生,对《万众之巅》这本书的无视,让蔺渝想到了那本书人物介绍里,冷冰冰的,关于廉望雪十七岁当天去世的白纸黑字。
蔺渝觉得他自己必须得站起来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他转过头去:“萧慎,麻烦你跟我过来一下,我到外面和你说个事。”
先把彭睿函交代的事情和萧慎说一下,算是完成了自己答应的事。
萧慎一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眼风又扫向廉望雪的方向,无声的表情似乎是在认真地质疑:现在?这时候?喊我?你认真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嗑cp?!
蔺渝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萧慎——!”
“知道了。”萧慎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暴风雨前夕的暴怒感,他很有眼色地迅速起身来到蔺渝身侧。
蔺渝也跟着站起来,他刚往前迈了两步,手腕倏地一紧。
他目光微凝,转头望去,却见廉望雪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又在无法控制地打颤。
但依旧固执地捏紧蔺渝的腕骨,不肯放松,这样细微的战栗,连带着蔺渝的整条胳膊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蔺渝惊疑不定。
“先别去。”廉望雪说。
蔺渝试着抽了抽手,却没能成功。
“先别去。”廉望雪又重复了一遍。
蔺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哀求。
他的视线移向廉望雪的眼睛,他向上仰着脸注视着自己,那层轻浅的青灰色上笼罩着一层扑朔迷离的薄雾。
但不知道为什么,蔺渝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此时的情绪。
他的痛苦宛然在目。
冰层开裂,炙热的岩浆迸发,踽踽独行者支撑不住,颓然跪地。某个瞬间,某种情绪开闸倾泄而出,无法抑制。
你现在才终于忍不住暴露出你的真实情绪吗?蔺渝盯着他的眼睛,思绪漫无边际地飘散。
“我知道了。”他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勉强憋出几个字,然后重新坐下。
他们还会在这里住一晚,赶明天的飞机。
所以今晚,必须是今晚,他势必要和廉望雪谈谈。
廉望雪的情绪接近崩溃,就是自己获得真相的机会。蔺渝近乎残忍地想。
第083章 第 83 章
蔺渝比奉子爵回房的时间稍微早一些, 奉子爵还在酒店楼下的自助餐厅继续找水果,他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搭乘电梯回房间去。
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两个有些眼熟,但不知道名字的年轻男女,应该是今天拼盘演唱会某两个团体的队员, 正黏糊糊腻在一起, 十指紧扣。
蔺渝盯着他们扣在一起的十根手指头, 神色微妙地移开。
平日里他可能会腹诽一句“没偶像操守”,但现在他没那个心情。
倒是那两个人看了他好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他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回到房间里飞快地洗了个澡, 吹干了头发, 趁着奉子爵没回来,背上书包离开房间。他在庆功宴上特地问了廉望雪的经纪人廉望雪的房间号, 他住在十一楼,比他们低一层。
“咄咄咄——”
他敲响了廉望雪的房间门。
半晌没有人应声。
蔺渝狐疑地站在门口,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廉望雪比他先回酒店, 理论上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到地方, 除非廉望雪中途去了别的地方,或者人正在洗澡之类, 没有听见敲门声。
他给廉望雪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里?”
半晌没有回复。
蔺渝犹豫了一下,准备去这一层电梯旁的茶水间等一会儿。
茶水间就在电梯间的拐角处, 他推开门进去,从书包里翻出几枚硬币,准备在自动售货机买瓶矿泉水,润一润自己的喉咙, 以免等会儿和廉望雪对话的时候用嗓过度。
手机在口袋里“嗡”的一声,是奉子爵来的消息:“你在哪儿呢?”
蔺渝:“不用管我, 你先睡吧。”
奉子爵:“你不是真谈恋爱了吧?怎么还夜不归宿呢?”
蔺渝:“我傻了才会自毁前程。但是你先别反锁门,我晚点就回去。”
奉子爵:“多晚?”
——“eleventh floor。”
伴随着冷冰冰,毫无感情报楼层数的女音,外边的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蔺渝弯腰把自己刚买的冰矿泉水捞到手上,隔着玻璃门看了一眼。
是个戴着眼镜的年长女性,雷厉风行的模样。蔺渝看了两眼回忆起来,这应该是之前伍舒阳八卦中那个叫做Cirsis-88的女子组合的经纪人,他们在后台的时候曾经和对方带队打过照面,双方的经纪人还闲聊了两句。
——虽然蔺渝不知道他们一边说中文一边说日语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结果女性从门边走过之后数秒,又有一道身影跟在其身后从门边经过。
是廉望雪。
蔺渝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来自廉望雪的新消息,倒是奉子爵看他不回复消息,又耐心地重新发了一遍:“多晚回来?”
蔺渝回了个“等会儿”的消息,推门出去。
他看见两个人似乎有些自然地在走廊里并肩,紧接着廉望雪低头和对方说了些什么,彼此相熟的模样,再回忆起今天在双方各自打招呼的时候,看起来和对方组合的所有人都完全不熟,甚至刻意避开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今天伍舒阳说完话之后,表情骤变,焦虑不安的廉望雪的的样子。
那时候无论是萧慎还是甘子晔,甚至蔺渝自己,都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在在意那个说过自己是她理想型的女孩子的存在,但现在想来,会不会根本是他们产生了误会,搞错了对象?否则廉望雪何必要对他们隐瞒他和日本团体那头的经纪人居然认识的事实?
短短的一分钟时间,蔺渝站在茶水间门口,矿泉水瓶上的水流淌下来打湿了他的手指,脑袋里漫无边际地想起系统曾经说过的话:
【小渝,其实你一点也不自信,你要自信起来。】
蔺渝低下头笑了笑。
如果真的自信,就不会把自己包裹得如此花团锦簇了,归根结底,就是他知道自己原本的性格,或许压根配不上任何的喜爱与青睐——无论是来自粉丝的,还是来自别的什么人的。
如果粉丝一层一层剥开他为自己塑造的人设,会看见一个怎样的自己,蔺渝自己都说不清。
他又给奉子爵回了一条消息。
“记得别锁门。”
奉子爵回了个“OK”的表情包。
紧接着新的消息进来了,是来自廉望雪的。
“我在房间里。”
撒谎。
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撒谎。毕竟他发消息的时候,的确在房间,蔺渝听见了刚才从外边传来的那一声关门声,但是这样的回答果然还是过于巧妙,钻了个时间的空子。
“我去找你。”蔺渝回复。
然后不带分毫犹豫地推开茶水间的门,大步流星走向廉望雪的房间。
刚才Crisis-88的女经纪人甚至还没有离开太远,此时正在走廊的另外一边,她听见脚步声,扭头看了一眼,恰好和蔺渝视线相接。
她冲他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蔺渝收回目光,举手敲响了廉望雪的房门。
“咔哒。”
数秒之后,廉望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对方站在门口,身上裹着浴袍,刘海搭在前额。
蔺渝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发丝略湿,明显是刚洗完澡不久。刚才他从茶水间门口出来的时候也是穿着浴袍的,现在想来不觉得更奇怪吗?为什么要在洗完澡后穿着浴袍去找别人?
自己的粉丝近些时候老是被人狙“捉奸癖”或者“绿帽病”,现在想来可能是粉随正主,思维发散大概是随了自己。
目光触及蔺渝的那个瞬间,廉望雪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紧绷,从面部肌肉,到眼神。
“蔺渝前辈。”他喊了一声。
蔺渝抬起手向后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笔直地走进了他的房间里。
廉望雪的房间比蔺渝想象中还要干净且整洁,看起来就像是个便于向看房的人展示的精装样品房,蔺渝进了门之后,前者安静地把门从身后关上,站在门口没有跟着往前。
蔺渝一言不发从书包里将那本《万众之巅》摸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扭头看向廉望雪。
他还站在原地没动。
“你是还要出去吗?”蔺渝问,“还是我很可怕?”
如果系统在必然会告诉蔺渝,“你现在的样子的确有点可怕”,毕竟蔺渝在真的低气压的时候,气势极盛。但系统不在,这里只有两个人,廉望雪自然不会说。
他沉默着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并不去看蔺渝摆在桌上,已经拆掉了包书皮的那本书,只定定望着蔺渝。
“《万众之巅》这个名字你很熟悉吗?”蔺渝懒得迂回,先发制人。
提问的时候,他紧盯着廉望雪,不想错过对方任何一点情绪的波动。
廉望雪垂下了眼睛,数秒内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表现出想回答的意思。
蔺渝能感觉出来,今天庆功宴的时候,廉望雪那种短暂的,失控的情绪反扑,好像很快就被他处理完毕,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又是那个情绪纯然天衣无缝的廉望雪了。
就连恰到好处的隐忍和平静,也都不动声色隐藏于那种被当时的系统称之为“恋爱脑”的伪装之下。
是因为刚才那位女性经纪人,还是那个女子组合?
他又问了一遍:“《万众之巅》这本书,你是不是知道?”
因为急切,也或许是莫名的焦躁,他的语气难免有些咄咄逼人。
长久的缄默被打破,廉望雪终于开口,却是顾左右而言他:“蔺渝前辈,你要喝什么吗?”
蔺渝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那瓶一口没喝的矿泉水留在了茶水间里。
他敷衍地摆了摆手,想要一鼓作气再问第三遍的时候,廉望雪再次问道:“温水可以吗?”
他作势左拐进浴室,似乎是要去那里拿烧水壶。
蔺渝怒呵:“你给我停下——!”
廉望雪的身影僵住了,他侧对着蔺渝,站在原地,脚下却没有再往前一步。
蔺渝的目光仅仅锁定住对方,他不给廉望雪更多转移话题的机会,一字一顿地再次开口询问:“这本叫做《万众之巅》的书,你是不是看过?你知道里边讲的是什么,没错吧?”
房间内落针可闻。
无形中似乎有一种彼此僵持的,让人焦躁的情绪在蔓延,半晌廉望雪缓慢地转过身面朝蔺渝,低声说:“是,我是知道。”
他终于承认了。
蔺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问出下一个问题,却听见廉望雪继续说:
“但是蔺渝前辈,你是以怎样的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呢?”
这句话稍显犀利,被问出口之后,蔺渝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果不其然”四个字。
人装乖装久了,好像已经把自己也给演了进去,但是时间长了难免会露出破绽,撕开廉望雪貌似恭顺的姿态,隐藏在下面的那个廉望雪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今天好像就要窥见一丝端倪。
“你觉得我应该以什么立场呢?”蔺渝反问。
廉望雪以问句回答蔺渝的问题:“如果我不想说的话,是要强迫我说吗?”
蔺渝怒极反笑。
知道打太极没用,现在换了种策略是吧?
“以我在这本书里第十章就死了的立场,够不够?”他扯开嘴角,笑着问。
在他的注视下,廉望雪的脸色好像“唰”的白了。他似乎没有站稳,身体左右晃了晃,但房间里的灯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导致视线不够明晰,因此只是蔺渝的错觉也说不定。
“那是假的。”廉望雪说。
“什么?”蔺渝皱起眉。
廉望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重复说:“第十章死去的内容是假的,它是不存在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不知道到底在试图说服的人是蔺渝,还是他自己。
蔺渝原本是想要用最极端的话直接刺痛廉望雪,趁着他软弱的瞬间一鼓作气把自己想问的事情都问出口的,但现在看廉望雪的模样,他脑袋乱糟糟的,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下一个问题到底该问什么才好。
“廉望雪。”他慢吞吞地说,“你不会觉得,到现在为止,我还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吧?”
廉望雪倏地抬起眼睛看向蔺渝。
蔺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和缓些,他毕竟不是来这里和廉望雪吵架的:“如果你不想说,那么我说,你答,可以吗?”
就像他曾经和甘子晔在手机上玩的那个yes or no的游戏一样。
廉望雪没有回答,蔺渝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
蔺渝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看到床边有把椅子,就把它拉过来自己坐下。
“你在初一那年,进入了帝都第一中学的初中部就读。你有一名在高中部二年级的学长,他的名字叫蔺渝。”
“”
“你和他维持着一种知道彼此存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高三那年,他被星探挖掘,成为了一名练习生。后来他参加了选秀节目,在节目中以第七名的成绩,成团出道了,你很为他感到高兴,高兴之余,或许还有一点失落,或者别的什么。”
“”
“所以你选择在那一年中考结束后和蔺渝签约了同一家公司,成为他的同门师弟。”
“然后,事情却突然急转直下。”
“他没有任何的唱跳基础,天赋也很一般,所以一直是大众心目中的做票咖和美丽废物,跳水皇族。他在很多人眼里,在出道夜抢走了一名叫做白宿的,大众以为会以第七名出道的练习生的出道位,在出道夜后遭遇了空前的网络暴力,这场霸凌声势浩大。”
“同年,他高考第二次失利。”
“再然后,他遭遇了线下黑粉袭击和又一次大规模的网暴,而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惊恐障碍。”
原著里并没有提起“蔺渝”这个角色的惊恐障碍这项疾病,但是无论是廉望雪在鬼屋中随身携带佳静安定,在蔺渝装作发病后颤着手指给他喂药的熟练,还是蔺渝自身隐约对于这种疾病的那种古怪的“熟悉感”
不难断定这样的事实。
“在舆论压力,与自身精神状态的双重压力下,公司宣布蔺渝暂时暂停组合活动,他所在的选秀团BLUE组合将继续以六人形式活动,蔺渝虽然没有被组合除名,但谁都知道,他回不来了。他被打上了‘劣迹艺人’的tag,暂停活动意味着失去价值,被公司雪藏。”
“蔺渝从BLUE组合的经纪人手里,被转到了另外一位专门负责管理练习生和雪藏艺人的公司负责人手下,那个人就是贾世文,贾哥。”
“贾哥是个踩高捧低,不负责任的小人,他甚至打算将蔺渝分配到练习生宿舍去,让他和那些没出道的人住在一个房间里——蔺渝是个孤儿,自小被养父母收养,养父母并不在帝都,所以蔺渝无处可去。”
“在这种情况下,蔺渝的一名队员,冲他伸出了援手,那个人就是他的队友,和官方最热的cp,也就是奉子爵。奉子爵将他小时候住过的一套在幸福小区的房子,便宜租借给了蔺渝。”
“蔺渝虽然被雪藏,但按照和公司的合约,每个月也会有能够维持生活的工资发放。本来这或许是个新的开始,蔺渝能够在被雪藏后不被外界攻击的宁静里慢慢调整心态,恢复健康,却没想到搬入这个小区,反而间接导致了蔺渝的死亡。”
在蔺渝的注视下,廉望雪的手臂再次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咬紧牙关,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摁住这只手臂,闭着眼用力地深呼吸了若干次,强自按捺住情绪的剧烈变化,却徒劳无用。
蔺渝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廉望雪的指甲已经陷入了皮肉中,让那里泛起血色来。
他许久才终于移开视线,继续问:
“就是这条胳膊吧?”
“在蔺渝自杀的那天晚上,他把他自己关在放满了浴缸热水的浴室里之后,他的猫咪在外疯狂撞门,后来还因为骨折在医院里住了很久。”
“住院的猫咪,是他在被雪□□居的时候养在身边的猫咪小雪,但是那天晚上在外撞门的猫咪是你吧?或者说,是住在猫咪身体里的廉望雪的灵魂,在发了疯一样试图将浴室的门撞开。”
但柔弱的小猫撞不开木门,只留下了受伤骨折住院的小猫,和经由此时创伤应激,手臂会时不时剧痛难忍,无法遏制颤抖的廉望雪本人。
“那次失败给你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这也是为什么你即使住在幸福小区,原本蔺渝住过的那间房子,也绝对不会关上浴室的门的原因。”
“——七次。”
“什么?”蔺渝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
廉望雪的脸色煞白一片,在暖色的灯光下,让人猛地一看,也会被他的模样唬得一呆。
他缓慢地从靠墙的姿势,站直了身体。
“那个叫廉望雪的人,被困在蔺渝养在身边的猫咪的身体里,整整七次。”
他往前走了一步,维持着一手按住另一条胳膊的动作,声音有种诡异的平和:“他知道那个叫蔺渝的人会在那个晚上死去,但是整整重来了七次,也没能成功阻止对方的哪怕一次自杀。”
蔺渝死死盯着他。
廉望雪疲惫地笑了一下,又或者那根本算不上一个笑容:“可是明明在学校里的时候,他看起来是个健康、活泼又善良的学长,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选秀和出道的几个月之后,整个人跌入谷底呢?”
“在独居期间,他的惊恐障碍,发作的一次比一次厉害,每一次结束,他都大汗淋漓,像是已经死过一次。”
“抑郁症发作的时候,我看过他无数次拿刀对准自己的手腕比划。”
“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将睡在卧室飘窗上,住在猫咪身体里的我紧紧抱紧怀里,我看着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就好像那个叫做蔺渝的人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无论廉望雪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
房间里一片寂静。
廉望雪的手终于不再颤抖了。
他用力抱住胳膊,像是有点站不住了。
蔺渝拖着自己的椅子过去,把他强行按在椅子上,后退一步,然后原地盘腿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听廉望雪断断续续地继续讲述。
“那个叫做蔺渝的人为什么会在短短若干个月之中,精神状态糟糕到那种程度呢?”
“自杀是事实,但是自杀一定有导致其下定决心的理由,哪怕是罹患抑郁症,也一定不可能是平白无故,所以廉望雪我,想要查出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却发现是自己想当然了,想要调查清楚所有的事情太难了。”
廉望雪喃喃地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太难了。”
他在与蔺渝同住期间,确定在网络上以ai技术合成的G.V传播满天飞,给那时候的蔺渝造成了重大打击,甚至许多人并不去自己分辨或者看辟谣,就直接认定蔺渝是个玩得又脏又乱的滥.交gay。
第一次重生,廉望雪活的第二个世界。
他根据校园内部论坛,排查到了伍舒阳同父异母的弟弟伍立文,以及几个同龄人从赛时开始造谣蔺渝,赛后更是变本加厉,G.V换头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于是他联系上了曾志强,并且自己也努力学习了以往并不曾涉足的电脑技术。
但是即使如此,蔺渝还是在同天晚上自杀身亡。
廉望雪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掌心。
“我逐渐意识到,造成你罹患心理疾病,最终自杀的原因不止一个,或许是许多个原因叠加,我必须一个一个,将它们逐个击破,全部消除。”
从根源上抹杀所有的可能性。
但是这太难了。
就像是《东方快车谋杀案》所说的那样,凶手有很多,但到底是谁捅入了那最致命的一刀无从得知,在哪个瞬间死者终于死去也永远是个谜,外人只知道,十二个凶手,每个人都可能是真凶,但也都有可能不是凶手。
小说的死者,在犯下滔天罪行的那一刻,就注定会因此而死,溯其根源,他“杀死”了他自己。
就像蔺渝,最终在不可抗的外力与内心的崩溃作用下最终选择了自杀,他同样杀死了自己。
蔺渝看着廉望雪。青涩的眉眼,俨然浮现出属于成年人的沧桑,他不说话,只感觉有些绵密的痛意一层层覆盖住心脏,微微泛着酸。
——“每次都改变一点,总会有一次成功的吧。我是这样想的。”
“就像是在第一次重生后并不怎么成功的电脑相关技术,重复了六次,总会一点点进步的。”
但是他重生了六次,一直到第七次的世界,蔺渝依旧在那个晚上选择了自杀。而被困在猫咪身体里的廉望雪,绞尽脑汁,软磨硬泡,也无法挽回一心求死的人赴死的心。
“所以,这是第七次重生,第八次轮回的世界。”蔺渝轻声说。
廉望雪慢慢地点了点头。
“所以,第一次重生,你阻止了伍立文恶意的传播谣言和G.V换头。”蔺渝总结,“这是你认为会导致蔺渝自杀的原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导致了死亡的原因,其实从蔺渝排在第七作为BLUE组合的成员出道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他迟疑了一下:“人言可畏,蔺渝遭遇了那么多次线上和线下的anti和网暴,抑郁和惊恐障碍,都是避免不了的,不是吗?”
虽然说,暴风雪来临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并不无辜,但如果遭遇网络上大规模的围剿,很难有人可以维持完全不受影响的心态。只能说如果不是这一次蔺渝重生后力挽狂澜,扭转了所有的局势,还真不好说一切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不。”
廉望雪缓缓地否认他说的话。
蔺渝看着他。
“第二次重生,第三个世界,我就已经意识到白宿在选秀之后,和他背后的公司以及营销号对你泼脏水,趁火打劫的行为了。”廉望雪说,“在那一次,网络上对于他就隐约有质疑出现,再后面几次,我更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但最后的结局没有变。”
蔺渝还是自杀了。
“所以你认为导致蔺渝自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廉望雪说:“在这次重生后,我终于排查到了理查德饼屋和甘子晔身上。”
观察理查德饼屋的外卖员,甘子晔送外卖的表哥,一次又一次点外卖和注意时间表排布,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蔺渝注意到他用的是“终于排查到了”这样的说辞,敏锐地追问:“那在这一次之前的那些次数,你查到了什么吗?就像你在第一次重生后率先排除掉的是伍舒阳那样。”
廉望雪没有立刻回答。
蔺渝继续说:“颜立川、奉子爵、展宁、萧慎你是不是也认为他们是作为在蔺渝出道后朝夕相处的队友,和在蔺渝自杀当晚行动并不正常的人,所以排查过他们的嫌疑?”
廉望雪闭上了眼睛。
无数个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逐一浮现,那是走过了数个轮回之后,逐渐混淆的现实,有时候他都不得不把这些内容记录下来,以免自己忘记自己做到了哪一步。
“是”他终于说,“第二次重生,第三个世界,我查到了你住的幸福小区的屋子,是奉子爵租给你的。”
“但是那一世,我没有弄清,为什么他在那个自杀的夜晚,他会给你打电话。”
蔺渝看着他。
“是因为展宁,对吧?”他问。
“展宁在当晚想去看望蔺渝,却在小区门口和保安发生了争执。”蔺渝说。
一些廉望雪和保安发生冲突后,物业打电话给房东,也就是奉子爵的父母,奉子爵的父母又给奉子爵打电话的画面,现在想来似曾相识。
廉望雪点了点头。
他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似乎回忆起这些事情,勾起了他不好的记忆,因此情绪波动起伏骤然变大。
蔺渝伸长了胳膊,将自己的一只手掌覆盖在廉望雪那只打颤的胳膊上,那里已经被他的指甲抠出了好几个月牙形的伤口,泛着微微的血丝。
他的眼睛牢牢锁定廉望雪,手掌用了几分力度:“你那是作为猫咪,听到了什么呢?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事?”
第084章 第 84 章
煤气灶上的小煮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水已经烧开了。
蔺渝将自己切成块的午餐肉全部煎好,放进旁边的盘子里,表皮酥脆内里鲜嫩的午餐肉,已经被炸至两面金黄, 在盘中散发着诱人至极的香味。
他拆开了手中的泡面袋, 将泡面放入烧开水的锅里, 紧接着是料包。
雪白的小猫从厨房门口钻进来,毛茸茸的尾巴勾住了蔺渝的脚踝和小腿,软绵绵蹭着蔺渝。蔺渝弯下腰去揉了揉猫咪的脑袋, 小猫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在他脚下打着转。
“咄咄咄——”
敲门声响起。
蔺渝一愣,调小了煤气灶的火, 一边问着“谁啊”一边走向大门的方向。
门上并没有猫眼,因此蔺渝小心地打开房门,只一条缝,从缝隙中往外看去, 看见了一张熟悉的, 但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交流过的脸。
是萧慎。
萧慎戴着鸭舌帽和眼镜做伪装,站在门外那一方位置, 冷白的楼层灯从头顶落下,衬得他的眉眼有些生冷如玉石的质感。
蔺渝稍稍放心, 将门拉开了更多,萧慎提起嘴角冲他露出了一个并不算笑容的笑容,随即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了另外一张脸, 那个女孩对他霍然展开一个笑容。
“打扰啦。”
蔺渝又是一愣。
这是一张经常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年轻女性的容颜,因为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 又是童星出身,所以被许多人亲切地称呼为“国民妹妹”。
彭睿函。
小雪跟在蔺渝身后,看见来人,绿色的眼睛里隐约透出了几分疑惑与敌意,这是猫咪这种生物很难被人类捕捉的情绪,萧慎和彭睿函自然不会在意。
倒是一眼看见了蔺渝身后小白猫咪的彭睿函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猫猫!”
蔺渝拉开了门,让萧慎和彭睿函进屋。
彭睿函想要去摸一下猫咪的脑袋,但是猫咪一扭身避开了她的触碰,紧贴着蔺渝的小腿,表情警惕。
她收回手,不以为意,目光还是看着小雪,表现出了十足的猫奴属性。
“要吃点什么吗?”这个时间还在饭点,蔺渝的面刚刚煮好,出于礼貌,他问了一声,“或者你们想要吃点泡面?”
萧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彭睿函有些饿了,她还没有吃晚饭,肚子有些“咕噜”作响。
“我可以点外卖吗?”她问。
蔺渝自然不会阻止,于是她自己摸出手机,点了个理查德饼屋的外卖。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警方查看蔺渝的手机的时候,根本没有他点过外卖的痕迹,因为理查德饼屋的外卖,是彭睿函因为肚子饿,自己点的,并且在走之前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只剩下那个外卖附赠给生日蛋糕的打火机是这样吗?”
廉望雪点了点头。
雪白的小猫那时候就端坐在蔺渝身侧的椅子上,他和蔺渝并排坐着,一同看向坐在对面的萧慎和彭睿函。
平日里大家压根不知道这二人是堂姐弟关系,一是姓氏不同,二是毫无交集,三是两人气质大相径庭。
但是如果把两个人一起摆在自己面前,还是能从五官和神态上找出微妙的相似之处,血缘关系这个东西相当奇妙。
蔺渝的泡面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那种香气明知不健康,但又极为诱人,只是如果不快点吃,估计会坨了。
“不用管我们,你吃饭就好了,这不影响我们的对话。”萧慎说。
蔺渝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我,其实并不饿。”
生理上或许是饥饿的,毕竟他已经一天都没有吃饭,但是心理上并非如此。他的食欲每况愈下,即使已经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而饥肠辘辘,却也并不想进食,甚至他感觉自己进食困难。
今天做泡面,其实是因为小雪的缘故。猫咪像是通人性一样,用牙扯开了放在橱柜里的泡面袋子,将其推到蔺渝面前,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蔺渝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他虽然知道自己已经病了,甚至病入膏肓,但他不能有事,因为他还有这只小猫陪伴。
他们相依为命,蔺渝害怕自己离去,小猫的下一个主人不会给它足够好的待遇。
所以他打起精神,从冰箱里翻找出可以给自己增添一点食欲的东西,将它们混杂在一起。但一如以往的许多次,他努力了,但看着煮好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他甚至想要干呕。
萧慎看了看面前的蔺渝。
哪怕作为偶像,为了上镜好看,在这个职业的定义中,蔺渝也是瘦削的,更别提这么长时间不见突然见面,蔺渝肉眼可见的又瘦了很多,说一句“形销骨立”再合适不过,如果继续下去,估计会往“骨瘦如柴”的方向发展。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只是仓促地移开了目光。
“我们这次来”看堂弟一直没有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彭睿函在椅子上动了动,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理查德饼屋外卖员现在的位置,继续说,“是这样的,我的经纪人,我这里有一点”
她有点小心翼翼的语无伦次。
蔺渝疑惑地问:“什么?”
“我的经纪人那里有一些门路,想问你想不想试试看演舞台剧。”彭睿函一鼓作气将话说了出来。
蔺渝倏地看向萧慎,萧慎手指在桌面上交叠,稍稍移开了目光。
蔺渝的处境,任谁都清楚,几乎被雪藏的状况下,他不可能继续跟团活动,也不会有任何有收益入账的商业活动,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工资,也少得可怜,蔺渝还年轻,必须要为自己做些打算,不能荒废了这段被雪藏的时间。
——他们和公司的合约有八年,八年是怎样的概念?待蔺渝结束合约,公司放人,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风华正茂的奋斗期,但是对于偶像艺人来说,已经是职业生涯的末期。
他刚出道,又没有在圈子里立稳脚跟,也没有人脉,没办法效仿其他一些被雪藏的艺人的做法。
“舞台剧?”
彭睿函点了点头。
“你别误会,这件事虽然是萧慎来找我说的,但是我也觉得你这样太可惜了。”她眨了眨眼,尽量让语气真诚一些,“你看,你的条件这么好,长相好看,而且年轻,完全可以一边准备继续考大学,一边试试看舞台剧和话剧。”
蔺渝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太适合”
他看起来并不是太乐意。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彭睿函问,“难道你就要这样一直住在这里,每天吃吃泡面,不出门也不做任何事吗?你要继续过这样的颓废人生,只因为被网暴?”
——只因为。如此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她的人生堪称顺风顺水,一路从童星走过来,圈内浸淫多年,有不少贵人提携,国民好感度也很高,还从未遭遇过蔺渝这个程度的网暴,因此不能理解蔺渝的想法。
萧慎一把按住了她。
彭睿函是不知道蔺渝的病情的,萧慎出于对蔺渝隐私的考量也没有说,但这样对蔺渝说话,无疑是在对他的心头扎刀子,并不会起到所谓的激将作用。
蔺渝抬眼看了看她,随即苦笑了一下。
他骨相太好,这段时间虽然食不下咽,寝不能寐,憔悴得甚至有些恰到好处,别有一番“病美人”的风味。彭睿函想起自己经纪人说的话,他说蔺渝这个人是有潜力的,但在那之前,他首先要自己“立”起来。
只有熬过这一波暴风骤雨般的打击,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但是
彭睿函看了看面前的蔺渝,他的眼睛了无生气。还记得当初萧慎参加选秀节目,她虽然因为家里的缘故和他没什么联系,但还是好奇地去看了节目,然后帮萧慎投票——
在第一期她看到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那个少年出众至极,阳光俊俏,一双眼睛亮若星辰,笑起来更是灿烂得像是太阳。
而现在的蔺渝,自己已经不会发光了,就好像是月亮,发亮只是反射了太阳的光芒。
“其实有很多人比你更不幸的。”她继续说,换了个角度“要不你今天和我一起吃这个超级好吃的草莓蛋糕,然后走出去,走出这个房间?你和我一起喝一杯,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知道这些话是不适合对蔺渝这样的人说的。但是萧慎再次试图拉住她也已经晚了。
不会的,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
蔺渝表情变得更加难看,她搁在桌面的双手微微发颤。萧慎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刚要作势伸手去拉昔日队友的手安抚一句的瞬间——
门响了。
蔺渝的手从桌面滑落,她低声说:“我去拿个外卖。”然后他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彭睿函想要站起来跟去,那毕竟是她的外卖,但萧慎摁住了她。
蔺渝走向大门方向的背影显得有些伛偻萧瑟的意味,萧慎知道他或许是以去拿外卖为借口暂时回避这个话题。
所以他们也没注意到坐在椅子对面的小白猫,正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们。
蔺渝:“其实我有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
廉望雪看着他,屏气凝神等待他的提问。
蔺渝:“你既然做过猫,为什么没感觉你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猫咪的习性?”
小说里不是都写做过猫的人会保留一部分猫咪的特性吗,什么给自己舔毛舔爪子,什么喜欢蹭人凑近了人闻气味廉望雪除了皮肤白一些,眼睛绿一些之外,好像并没有这些习惯。
他的目光下落,下意识看了一眼
“还有一件事。”
“嗯?”
“幸亏”
幸亏蔺渝当时情绪不稳定,小雪年纪又还小,还没去给它做绝育手术。
手机在蔺渝的口袋里突然嗡然作响。
奉子爵:“你怎么还不回来?”
奉子爵:“你不会迷路了吧?”
奉子爵:“要不你发个坐标我去接你?你不会跑出去遛弯了吧?”
蔺渝:“我好着呢,你先睡吧。”
奉子爵:“我警告你蔺渝,你可别真的偷偷跑出去谈恋爱!你现在很危险,我警告你,我现在一个人在房间,我的队友兼舍友夜不归宿,正常的人都会觉得担心吧?不仅担心安全,还担心是不是我的队友要塌房了!”
他絮絮叨叨。
蔺渝不小心把这段话的语音放了出来,虽然他及时暂停了奉子爵的声音,但廉望雪的目光,还是在蔺渝的手机上定格了几秒钟。
蔺渝若无其事地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介意告诉我一下,之前的那些世界里,你都做过怎样的排查和改变吗?”他问。
廉望雪说:“稍等一下。”
蔺渝看着他站起身,身形稍微有些不稳地走向自己的床头柜方向,然后从包里摸出了一本带锁的笔记本,开始拨弄上面的四位密码锁。
蔺渝眼睁睁看着他拨出密码0212,“咔哒”一声打开了本子,却又觉得这个本子有点眼熟。
然后他意外却也不意外地意识到,这是他的同款日记本,只不过那一本他用来塑造人设,当初突袭宿舍的时候写满了真情实感的话,被发在网上狠狠虐了一波粉,吸引了一批关注。
下一瞬他听见廉望雪说:“不好意思蔺渝前辈,这个本子是我某一世带回来的东西,因为有点记不清自己在每个世界都做过什么,所以我都记下来了”
“你能带回东西?”
廉望雪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在你走之前我碰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我能够带走。”他低声说,“比如说,我胸口的十字架耳钉。”
蔺渝的目光随着他的手部动作下落,看他从领口拎出了那坠着十字架耳钉的项链。
“这个我只剩一个了。”蔺渝不由自主地说。
廉望雪短促地“嗯”了一声:“这个耳钉,我知道的,其中一个你不小心冲进了下水道,另外一个,原本在浴室里。后来,那个晚上,在你进浴室之后从门下的缝隙滚了出来,我那时候恰好碰到。”
——“那也是我第一次带走你的东西。”
后来,吉他,红眼珠的鱼耳钉,在BLUE组合宿舍外廉望雪曾拿在手上的那个打火机,留有蔺渝笔记的《东方快车谋杀案》的书本,蔺渝的笔记本,以及他的手机。
七次重生,七样物品。
廉望雪翻了几页自己手里的日记本,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蔺渝。
“第一次重生后,我确定了伍舒阳的弟弟伍立文造谣的事件。”他的声音沉沉,了无生气,像是很想避而不谈,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说,“第二次,我知道了奉子爵将自己的房子租借给你的事情,也怀疑了他给你打过的那次电话到底是关于什么——但是你那时候接电话没有开免提,所以我不清楚到底你们说了哪些内容,这是需要进一步调查的。”
蔺渝点了点头。
“第三次重生,是关于颜立川的,他在那天晚上的直播节目里,或许是想要通过这个媒介对你表示鼓励吧,提起了很多关于高考和你们以前的故事。”廉望雪缓慢地说,“看过那个直播之后,你的情绪很糟糕,或许是因为他本意是好的,但透出一股考上了好大学的人的高高在上。”
蔺渝又点了点头。他走过去,再次把手覆盖在廉望雪的手臂上。
抑郁症的人是很脆弱的,能够致使他们自杀的外因不少,突发性的刺激性因素,或者家庭、社会方面的诱因和变动,一句话或者一次外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话,也可能导致自杀行为。
譬如彭睿函说过的那些话。
那是绝对不该和抑郁症病人说的话,但彭睿函不知道,所以说的很轻松。
“第四次,就是萧慎和彭睿函的到来,他们也肯定会对你的情绪产生刺激。”
“第五次,是展宁。”廉望雪慢慢地说,“那次我才知道,原来展宁的事情,和奉子爵的那通电话,是有联系的。”
展宁和奉子爵打听到了蔺渝到底住在哪里,决心来看望他,但骨子里的懦弱,让他在小区门口驻足不前。
当他在小区门口徘徊的时候,突然发现无论是怎样的人:无论是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社会人士,又或者是鬼鬼祟祟一看就不住在这里的人群,都能够直接从保安眼皮底下大摇大摆进小区,甚至不需要排查。
——蔺渝曾经在独居阶段遭遇过私生闯入的事件,展宁早有耳闻,因此在那之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上去质问保安为什么消极怠工,最后却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事情闹得有些大,在争执中还供出了蔺渝居住的房号,保安误以为展宁是居住在那里的租客,因此在那之后,物业给房东——也就是奉子爵的父母打电话。
奉子爵的父母原本就对儿子将房子以几乎不收费的价格,租给声名狼藉的队友蔺渝不满,所以又打电话和奉子爵添油加醋的一通抱怨。
最后,奉子爵的电话,在萧慎和彭睿函离开后,打到了蔺渝那里。
那一次,廉望雪抢在蔺渝之前,用他猫咪的爪子,按住了电话上的“外放”按键,听到了电话的全过程。蔺渝大概是不觉得这个电话被猫咪听见会怎样,所以也没有阻止。
“他说了什么?他指责我了吗?”蔺渝问廉望雪。
廉望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但是——”
但是在那时候的蔺渝耳中,指责或许还好一些,奉子爵被父母烦的不行,转头给蔺渝打电话的时候,在电话里那种无奈的语气,那样“我最近很忙所以希望你能够不要添乱”的潜台词,反而加重了蔺渝认为自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的认知。
或许他本意并非如此,但是蔺渝这样的病人,本就是高敏感人群。
“第六次,我知道了甘子晔曾经在你的小区门口出现过,但是他没有进来,也没有像展宁那样,间接因为奉子爵和你产生关系,所以”
“所以你在第七次,也就是这一次重生后,才会告诉我,你在排查甘子晔,才会开始调查理查德饼屋。”
廉望雪轻声说:“那一晚你见过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要逐一排查,包括那名理查德饼屋的外卖员。”
“你查出了什么?”蔺渝追问。
廉望雪说:“那天晚上负责给你送外卖的,的确是甘子晔的表哥,他来的时候,恰好甘子晔也在幸福小区门口,所以他通过他的表哥,给你送了一些东西,但是你把他给你的东西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所以我一直排查到第七次重生,也没能弄清到底他给了你什么。”
“现在你也还不知道?”
廉望雪摇了摇头。
“所以我想,最坏,最坏的结果,就是想办法在这一次,弄清楚甘子晔给了你什么,然后在下一次把那件事也解决掉。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排除,一件一件避免,总会找到源头的。”
“《东方快车谋杀案》刺入死者胸口的有十二刀,但是如果一个伤口一个伤口地进行比对,一个人一个人地进行排查,总能够找到一些新的线索吧。”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但后来我意识到我陷入了一些盲区,这些时间的源头,其实是幸福小区——所以我在你之前,先租下奉子爵父母的那套房子,这样,一切开始的地方,就不再是那里。哪怕你未来还是重蹈覆辙,也”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蔺渝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哪怕蔺渝未来还是逃不过被雪藏的命运,但或许一切会不一样。
但是廉望雪不知道,这第八次的轮回,蔺渝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叫做“系统”的BUG,说是他的金手指也好,外挂也罢,系统的存在,告诉了蔺渝许多连廉望雪也未必清楚的事实。
蔺渝张口欲言,却又迟疑着闭上了嘴。他不确定要不要让廉望雪知道系统这件事,毕竟在他看来,廉望雪应该还有一些隐瞒着他的事情没有说,也暂时没想说,譬如两个人目前都还没有提起的——
《万众之巅》这本书,和互换的身份。
【小渝!先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
蔺渝的动作一定,覆盖在廉望雪手臂上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
廉望雪倏地抬眼看他。
蔺渝维持着表情,顺势捏握了一下,让自己刚才的力度显得合情合理,随即继续说:“我看你感觉已经有点累了,所以——”
所以这段对话应该要暂时告一段落才行。主要的原因是,系统出现了。
在蔺渝的脑海里,失踪了很久很久的系统的声音,再次在蔺渝的大脑里出现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从心底油然而生的那股狂喜,短暂地冲击了他的大脑,让他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
廉望雪站了起来。
蔺渝确定,他已经比自己高了,并且是肉眼可见的程度,在过去的这几个月,蔺渝怀疑廉望雪至少以一个月一两厘米的速度在飞速成长。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蔺渝低声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于廉望雪身高的话题暂时性地抛开。
廉望雪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刚才被蔺渝手掌覆盖的部位,指腹恋恋不舍,流连不去,但蔺渝并没有注意到。
他略一沉思,随即问:“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顿了顿,在廉望雪开口欲言之前继续补充,“——我不仅仅只说这一次。”
他和廉望雪的对话,还没有触及那个最重要也最隐秘的部分,关于廉望雪会在十七岁死亡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实。
“我是说,为什么之前重生的那么多次,你从来没有想过告诉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和我说了这些事实,或许会有一些改变?或许蔺渝不会选择在10月11日这一天自杀?”
【因为他只要试图和你说,就会变成一只猫。】系统说。
蔺渝:“”
“我试过,我发现,只要我试图和你说的时候,就会变成一只猫。作为一只猫,能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蔺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系统的回归足够有冲击性,一些卡在喉咙口,还想问的事情,现在都好像没那么急迫了,尤其是他发现系统好像也知道了许多原本不清楚的事。
半晌他捞过自己的书包,走向大门口。
“你让我先消化消化。”他一边走一边说,急着找个安静的交流去和系统交流。廉望雪这里给出的信息太多了,他现在脑袋也有点昏昏的。
廉望雪没有阻止,只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
“哦还有一件事。”蔺渝走到了大门口,却又突然回过头。
有一件事盘桓在他心头有一会儿了,他本意不想问,但又实在捱不过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和或许别的一些什么情绪。
“嗯?”
“你为什么会认识Crisis-88的经纪人?是因为那个伍舒阳说过的女孩子吗?”蔺渝问。
廉望雪的眼睛微微瞪大了。
几秒钟内他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大概是蔺渝的这个问题他从未想到,因此猝不及防。
蔺渝站在尴尬的缄默里,听见脑袋里传来了熟悉的系统的笑声,拉长的一下一下,笑出了猪叫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给人家问傻眼了,就好像两个人在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一方突然冒出一句“你爱我吗”一样离谱哈哈哈哈哈——】
蔺渝按着太阳穴,从未有过的希望系统可以暂时消失一会儿。
廉望雪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却微微有些红了。
“不是——”他解释说,“我刚才发现没有拖鞋,房间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我就下去了一趟,想找前台或者清洁人员问一下,结果在一楼电梯间遇到了小泽小姐。小泽小姐要来十一楼找人,我们一起上来,她曾经在国内上过学,所以和我说了几句中文”
顿了顿,廉望雪又继续说:“还有,因为第一世早些时候,公司有想让BLUE组合和Crisis-88合作发歌的想法,我就又稍微试探了一下。”
蔺渝:“
蔺渝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遭遇了系统无情的嘲笑——刚归来就忙着看宿主热闹的系统只此一家——但是廉望雪却拉拉杂杂解释了一大堆,恨不得把每个细节都交代清楚。
任谁不说一句这两个人天仙配呢?脑回路都差不多。
蔺渝:“所以为什么要试探那个?”
他没懂。
廉望雪:“”
系统:【算了,我收回之前的话,脑回路差的还是挺多的。】
系统:【他的意思是担心你和喜欢你的女爱豆交流,他嫉妒,他吃醋。哪怕没工作也不想看你和女生合作,谁看了不说一句梦男不愧是梦男。】
蔺渝:【】
谁都要说一句,系统回来之后言语变得更加犀利了。
大概是他表情太古怪,沉默时间也有点久,廉望雪盯着蔺渝的表情从不安变成了困惑,不知道自己擅自脑补了一些什么,他突然喊了一声:“蔺渝前辈。”
“什么?”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蔺渝:“不行。”
他迅速拉开门。
“私联禁止。”他头也不回地说。
第085章 第 85 章
酒店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 黑黢黢的一片。
“滴。”
蔺渝刷了房卡蹑手蹑脚进房间,力求不吵醒理应熟睡了的队友。
“啪嗒——”
一盏床头小灯霍地被人打开,融融暖光霞,奉子爵就板着脸坐在那盏灯下方, 被子拉到胸口, 正抱着枕头看着蔺渝。
灯光下他头发凌乱, 眸光幽幽,表情谴责,这姿态表情, 衬托得蔺渝就更像是个负心汉了。
蔺渝被吓了一跳, 后退一步,捂住了胸口:“你怎么还没睡?”
奉子爵:“你还知道回来啊!?”语气幽怨得像个盼着丈夫归的新婚妻子。
蔺渝:“”
蔺渝:“别这样, 你正常一点。”
弟弟,串戏了。
系统在蔺渝脑袋里叹了一口气:【好久没见,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
蔺渝等着系统说出那个“帅”字,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不由自主的花痴那样, 却没料到系统继续说:【喜怒无常啊。】
蔺渝:【?】
蔺渝:【你隔了这么久回来别的不说, 对奉子爵的脸脱敏了哈?好事。】
系统:【】
受了惊吓之后,蔺渝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又开始飞快地跳动了。
之前系统归来带给自己的喜悦感, 加上刚刚和廉望雪摊牌——或者说没完全摊牌后的信息量也过于巨大,导致他的CPU都快要烧干了。但是面对奉子爵, 他还是要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他想了想,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了一瓶矿泉水——这是他刚才在十一层的茶水间投币买的那瓶,然后将它放在奉子爵的床头柜上。
“这什么?”奉子爵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本国买不到的牌子。
“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个, 给你带了一瓶。”蔺渝笑吟吟,“我来之前做了功课, 好多人都说,这个矿泉水都说和国内的味道有区别,你明天试试看。”
奉子爵看了看矿泉水,再看看蔺渝,眉毛一扬,露出了得意的笑来。
“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队友都有?”
蔺渝:“”别模仿林黛玉的口吻,他受不了自己的舍友是个戏精。
蔺渝在奉子爵的逼视下叹了一口气:“我也没去过别人房间啊,当然就你有。”
奉子爵被哄高兴了,大发慈悲一样冲他打了个响指,笑着说:“算你有点良心。”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手机来,给摆在那儿的矿泉水拍了一张。一盏小灯,光影迷离,矿泉水瓶都被他的拍照技术拍出了暧昧的色彩。
“明天那这张照片发微博,你没意见吧?”奉子爵象征性征求意见。
蔺渝摆了个“请便”的姿势。
他又简单地重新洗漱了一下回到床上,和奉子爵互相道了“晚安”之后,关上了灯。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第二天的飞机航班在中午,虽然不需要起特别早,但晚睡必然会带来外貌上的憔悴感,所以他强迫自己必须快速入眠。
但是他闭上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意外地意识到,睡不着!自己睡不着!
【系统。】
【你不是睡了吗?】系统没好气地问。
蔺渝闭着眼睛:【是睡了,但是这不是睡不着,在脑袋里不由自主地盘线索呢吗?】
但实际上廉望雪说的那些,蔺渝隐约都有些猜测,现在也只是把那些线索都串在了一起而已。
系统:【我看你是在担心什么吧?】
蔺渝翻了个身,有系统和他对话,感觉一切都豁然开朗,之前那些关于廉望雪的秘密和各式各样的谜团,因为系统的存在而不再那么让他焦躁了。
回忆起之前的许多次几乎要在队友面前都绷不住翻脸的事迹,蔺渝又忍不住翻了个身,幸亏自己及时收住了外放的情绪,没有造成人设崩塌。
【我有点担心廉望雪明天会不会真的变成小狗,回家发现那只猫正在疯狂试图敲击我的手机屏幕系那个要跟我交流。】
他说着,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系统平静地说:【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系统说:【我就是知道。】
它顿了顿继续说:【你放心吧,廉望雪虽然重生了那么多次,但他也只是沾了重生的光,实际上掌握的信息并不算完全。告诉你实情会变成猫咪,只是一个触发条件,同样的,不告诉你的原因,肯定也不止这一个。】
蔺渝明白,他也相信系统的话。
他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系统问:【不过你刚才笑什么?】笑得它毛骨悚然。
蔺渝说:【就是想象了一下,廉望雪七次重生带回来的七样东西,是他最后触碰到的,画面有多好笑。】
按照廉望雪的说法,和自己所掌握的线索,应当是在蔺渝真正去世后,廉望雪就从小雪的身体里离开了——只有回到自己身体里的廉望雪,才能够以人类的形态及时报警,令警方能够破门而入。
先不说吉他和耳钉,最后碰到的手机一定是想要试图打电话出去,却无法将手机解锁那么打火机是想怎样?想要试着点燃什么引起别人的注意,从而发现自杀的蔺渝吗?
他这么想着渐渐沉默了下去,那些似乎有些可爱搞笑的,小猫咪疯狂用肉垫拍手机的场景,被更多的绝望画面所覆盖。
【啊,好像可以想象到一些那时候作为一只小猫无能为力的样子了。】他喃喃地补充。
系统:【喂。】
蔺渝从想象里回过神来:【嗯?】
系统:【我才回来,你不对我表示欢迎,问我之前消失了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也就算了,你凭什么在这儿跟我拼命怀念廉望雪啊?所以爱是会转移,会消失的是吗?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宝贝了?你说,你是不是只喊过我宝宝,有没有喊过他?】
蔺渝:【真的没有。不过有些人有些统不告而别,现在突然回来还搁这儿和我争起宠来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知道你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多深吗?】
系统:【】
系统:【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是不可抗力啊!】
奉子爵突然在隔壁床幽幽地开口了:“蔺渝,你要是不想睡你干脆还是出去吧,别在床上翻来翻去的。”
蔺渝:“不好意思。”
他下意识地想要在床上再翻一次身,但是因为奉子爵的话,还是硬生生地强行按捺住了。
【先不想那些了,不早了,该说的话等睡醒了再说吧。】
他这样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这样告诉系统之后,似乎真的有些困意逐渐浮上来,邻避合着眼睛安稳地躺着,这次是真的不再翻身了。
系统等了一小会儿,发现蔺渝确实不打算再和自己说什么了,忍不住发出了小小声郁闷的单音:【哼。】
在它以为蔺渝即将入睡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蔺渝再次出声了:【系统。】
【怎么了?】系统没好气地问。
【欢迎回来。】蔺渝轻声说,【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很想你。】
*
俗话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虽然蔺渝并没有早情场遭遇什么打击,撑死了知道了一些内幕,但他的事业的确是还在走大运。
《动物素描》摆脱了原著中国内不能上映的命运:
陈邱恒导演拿到了龙标,预定于三月份电影上映。
为此他特地拉了个群,把包括蔺渝在内的顾妍、徐树、岳珊珊等演员一起拉入群中,给大家发了大红包,蔺渝不抢白不抢,别人还在客套的时候,已经劈手打开了一个,拿到了几百块。
一月底二月初,《动物素描》作为一部非热门,年轻演员云集的电影,150秒的正式预告释出。
蔺渝是在公司刷到这支预告片的。
此时他正坐在大会议室,和自己的队友们围着会议长桌,经纪人和公司负责人要给他们开三个月一度的数据分析会议——
原本这个会议是一个月一次的,但大家成团后都挺忙的,前些日子蔺渝入组拍戏,人不在场,后来其他成员纷纷出国录制节目,要不就在上学,因此时间有些合不上,所以干脆改成了三个月一次。
此时他们的正前方,已经被投屏到墙面上的,是已经制作完成的PPT展示页面:
《BLUE组合十一月至二月期间内部数据展示与分析》。
蔺渝低头又瞥了一眼手机。
陈邱恒导演转发了官网的视频到小群里,并且表示,这支预告的发布,预示着电影开始正式进入宣传期,在电影上映前两周时间内宣传预热,更为密集的预热即将到来,大家要做好准备。
“最后一周还会进一步加大力度!”他在群里继续告诉所有人。
蔺渝本来想打开预告片看一眼,结果还没来得及,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公司在BLUE组合出道后,经纪人方面进行了好几次变动。目前他们有一位总经纪人何哥,之前蔺渝和甘子晔共同的经纪人黄哥现在在BLUE组合只负责管理蔺渝。
此时的来人就是他们并不经常会见到的何哥,他面容严肃,戴黑框眼镜,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他只会在组合比较重要的集体活动中才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蔺渝只来得及在群里又发了个表情包,就把手机收起来,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偶像团体的组合内部会议,无非也就是给他们讲一讲接下来组合和个人的行程安排和时间,接着就跟所有公司的内部业绩会议一样,会开始分析人气和给公司赚了多少钱。
所有的数据都会变得可视化,一一铺平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感觉又回来了。”蔺渝旁边的伍舒阳喃喃地说。
“什么回来了?”
“上学时期的感觉啊。”伍舒阳小声说,“班上按照分数从低到高发试卷,或者家长会老师展示PPT给大家分析每个人的成绩的时候,就是这种氛围。”
蔺渝随意了附和了几句。
他特别想看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的预告片,但是不能看,只能把手塞进口袋里摸了摸手机,感觉它还在隔着裤料,贴着自己的皮肉震动,应该是群内的其他人又发了什么新的消息。
他百爪挠心。
【你先别急,我帮你先看。】系统说。
蔺渝:【我看不到,你也不许看!】
系统:【哼,我就看!】
蔺渝没有再回答,因为会议正式开始了。
会议室大窗户的窗帘缓慢地向中间合拢,严丝合缝地将最后一丝阳光都遮挡住,很快,关灯的室内只有所有人清浅的呼吸声,投影屏幕上的内容在众人眼里,也因为在昏暗的环境里而更加清晰了。
——没有人比偶像明星自己,更知道自己的人气如何了,就算自己真的不每日每夜搜索自己,再暗戳戳和队友对比,公司的数据分析例会也会教你做人,由不得任何逃避。
第一幅图就是每个人这三个月每一天超话数据的所有折线统计图。
伍舒阳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甘子晔倒吸一口冷气。
系统:【好可怕的公司,精确到每一天?】
分析数据的打工人也辛苦了。
蔺渝:【而且无论是发帖数据互动量超like创作官签到率涨幅都有哦。】
蔺渝:【谁家买水了公司都给你做个分析出来,看样子是不鼓励,但虚假繁荣也是繁荣。】
甚至下边还有每个人三个月内发布的所有的微博达成铁粉9999+的时间,甚至为了公平起见,那种譬如蔺渝给队友买了甜品发出的,带有cp营业性质的微博,还单独在旁边添加了括号,标注了“提起队友蔺渝”的字样。
接下来还有每个人数据组这三个月内,队内队外的battle集资情况,以半小时为分界线进行比对。
YouTube平台搜索量和ins的tag提起量也没落下,甚至还有推特趋势榜的统计,再根据各国的情况,讨论每个人在每个国家的人气排行。
蔺渝默默地开始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觉得头疼,要不是自己的数据在可视化的各种表格里都一骑绝尘,他可能会头疼的更厉害。
待会议结束,除了蔺渝,每个人都可以说是面如土色。
“啪——”
灯亮了。
虽然大家的数据各不相同,有的在走上坡路,有点则微微下落,但还是被无差别扫射了一圈。
蔺渝虽然也被批评了,但他打心底里觉得对方是没话找话,教训人也要端水。
看自己那些遥遥领先的数据,他心情好还来不及呢,所以根本不能和其他的队友感同身受。
甚至在红着眼睛的甘子晔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还开始打开书包,作势摸出耳机来。
——准备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看自己的预告片。
结果他正跟着队友们的一起往电梯间走,准备回停在地下一层的保姆车内,就听见何哥沉着嗓子在身后喊他:
“蔺渝,你等一下。”
蔺渝一愣,扭头看过去。
伍舒阳拍了拍蔺渝的肩膀:“节哀。”
不得不说,这画面太像是班级会议或者家长会之后,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因为表现不佳而被老师单独点出来面对面批评的场面了。
蔺渝倒是没有这种应激感,他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暗暗思索自己被单独叫住的原因。
待最后一个队友离开房间后,何哥才再次开口:
“《最后的胜利者》即将影视化,真人版现在要开始进行选角,你准备一下他们的面试。”
蔺渝本来以为对方是要对自己前三个月数据飙升到整个组合的第一名进行褒奖,却没想到对方一张口就抛出了一个新消息。
“《最后的胜利者》?是那个我知道的《最后的胜利者》吗?”他惊讶地问。
他茫然又难以置信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取悦了对方。
“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最后的胜利者》。”何哥说,走近了蔺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们口中的这部电影,是热门IP改编无限流电影《最后的胜利者》,原著是某男频小说网站的当家作品,题材是当下流行的无限流。
早些时候圈子里就隐约有这个IP快要开拍,导演要进行选角的消息,但是因为小说本人就是热门的大IP,上至顶流,下到十八线的小明星,无一不虎视眈眈盯着它,铆足了劲想要在电影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角色。
蔺渝在得到相关风声之后,抱着“万一呢”的想法,也抽时间看了一遍小说。小说并不长,节奏很快,一部三个小时的电影大概就能够拍摄得很精彩。
“你看过原著吗?”何哥问。
蔺渝点了点头。
何哥没有说他试镜的是哪个角色,那么大概率只是导演那边给他抛出了橄榄枝,但并没有决定要不要他,又或者敲定他到底出演哪个角色,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我记得这是一部大男主小说。”他说。
系统说:【嗯,而且是那种完全刻板印象里,男频会有的大男主小说。】
主角在无限流的世界里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团队,无论身边的人如何来来去去,他作为男主角享有几乎所有的高光画面,剩下的则被他的好友和作为他官配与队友的女主角瓜分。
至于其他的人要不就是主角团队的配角,随时可能会为了主角牺牲一波,要不就是和主角作对的反派,会被“啪啪”打脸。
其余的女性角色倒是都很漂亮,喜欢男主的成为男女主之间play的一环,被搞搞暧昧再甩掉,不喜欢男主的,基本都死得凄惨。
只能说,男频的小说有这些毛病并不意外,至少这个男主不是那种一无所有,思维猥琐的类型,相反的,他还有些圣父光环普照的姿态,外貌也是出众的。
要不是男主形象不错,加剧情实在精彩,这部小说也不会被吐槽成这个样子,都有一票忠实的书粉。
“既然看过,有没有比较中意的角色?”何哥看着蔺渝问。
蔺渝觉得他的眼神透着股莫名其妙的深意。
其实他一本书看下来只记住了几个重要人物。
有名气的演员或者流量们都想要抢夺的,当然是以男主为中心的三人组的角色。
糊咖们自然不会挑剔角色,有的出演刷脸就足够了,蔺渝这种目前有些不上不下,在人气飙升的上升期的艺人,反而有点尴尬了。
——出演男主三人组的两个重要角色,可能抢不过别人,出演小配角或者反派,又有些吃力不讨好,很容易自毁形象,得不到人气回报,还容易被观众直接代入角色,在戏外继续被骂。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如实回答:“说实话,因为男主三人组的高光太多了,导致大部分配角有些无脑的愚蠢和无知,可能是为了衬托男主的形象非要说的话,我比较中意的角色有两个。”
“一个是,因为不喜欢男主,男朋友又一直和男主作对,最后和男友一起死去的那个女性角色。”
但是他当然不能出演女角色,他想女扮男装估计都不会被允许,也不看之前有些IP改编的电视剧,性转角色被书粉骂得有多惨。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男主团队在第三个世界到第五个世界遇到的那个一直独自一人的角色,印象里,他好像叫做高龙。”
从“高龙”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不难听出,这绝对是个炮灰,连为了男主女主死去都没资格,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高龙在第三个世界和男主三人一同被困在无人的城市里,他拒绝了男主圣光普照,想要一起组队的邀请,坚持一人活动。
蔺渝记得他看书评网站的时候,很多人分析这个角色,认为高龙这个人不识好歹——因为他既不会保命的技能,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智商与判断力,却坚决不肯加入男主的团队,甚至对他们充满警惕,碰上都要绕路走。
最终,他虽然没有死在第三个世界,但还是在第五个世界“暴风雪山庄”模式下第一个死亡,死状凄惨。
只出现了十几章,戏份很少,没有高光,没有灵光一闪。
再加上作者只是说高龙是个“瘦高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没有对于外貌的赘述,导致他更加无人在意了。男性网站提起这个角色,还戏称他是“不识好歹哥”。
“高龙?”何哥听蔺渝这么说,有些愕然。
【他不会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吧?】系统理智地分析。
蔺渝:【他肯定不知道。】
问他喜欢哪个角色,一般人肯定会倾向于男主,再不济也是男主的好哥们儿,三人组的另外一人。
蔺渝诚恳地给了何哥一个台阶下:“其实他只是个小配角,没什么戏份,好多人都不太记得他的存在了。只不过我看完了小说,对他印象深刻而已。”
“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偌大的会议室内部霍然响起。
“老何啊,我说你不了解你自己的艺人吧?”笑声止歇,一个洪亮的男声随之出声。
蔺渝一愣。
他这才发现,在他们刚才纷纷站起来收拾东西整理书包的时候,没有发声的何哥,居然已经默默地打开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现在还保持着通话状态。
蔺渝:“???”
系统:【】
系统喃喃地:【我说刚才怎么感觉屋子里感觉还有别的信号,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蔺渝:【下次这种异常你记得早点和我说!】
他恰到好处地在脸上摆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下意识地放轻了嗓音:“何哥?你在打电话吗?”
何哥也不藏了,把开着免提的手机丢到会议室的桌子上,举起一只手说:“这是老朱的想法,他让我这么做的。”
老朱。
蔺渝熟练地露出了恍然大悟,随即震惊又不安的表情:“啊,是是朱三白朱导演吗?”
“是我。”手机里传出了朱三白带笑的声音,“吓到你了吧,小渝?”
蔺渝:“不好意思导演,是有一点。”
朱三白说:“是我的主意,你也别怪老何。我当初要开始选角的时候想要另辟蹊径,最后想到了这么个办法,让各家的经纪人什么的,问问自家艺人喜欢或者想出演哪个角色,问的时候拨通我的电话,让我也一起旁听一下。”
这种选角方式倒也是独一份。换做有些艺人,公司和经纪人首先就不会接受这种方式。
就算他们接受了,万一艺人本身性格比较蛮横,又跟自家经纪人什么都说,譬如“我又没看过我怎么知道”或者“当然是主角必须要帮我拿下”之流,给导演留下坏印象,可就得不偿失了。
蔺渝让何哥和朱三白都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局促:“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怪何哥。”
“要不是你何哥,我也听不见你这样的想法啊。”朱三白在那头说。
他想出这个办法的确是心血来潮,但点子出来了就想做就做,在蔺渝之前也听过六七个电话了,虽然没有那些明显摆烂或者不招人待见的对话出现,但无一例外都是想试试男主,或者男配,如果不行,再退而求其次。
还有一名一线小生,明确和经纪人说“我不演除了男主之外的角色”,搞得两边都很尴尬。
因此,蔺渝这头的回答的确让他稍稍有些意外。虽然他之前在饭局听过“蔺渝”这个名字,在别人嘴里这是个相当懂得自己要什么的年轻人。
但即使如此,这种大IP改编的电影,蔺渝这种非小糊咖,大概率会想要争一争男主或者第一男配的角色。不过出于之前听过的关于蔺渝的评价,他在电话播出前,有期待过蔺渝给出一些出乎意料的答案。
没想到蔺渝不仅给了,还给出了尤其与众不同的回答。
他低头翻看了一下手里自己对于每个角色做的笔记。
蔺渝说的第一个角色是个女性角色,甚至没有全名,从出现到死亡,大家只知道她叫做“阿蓝”,几章后就去世了——讽刺的是,虽然阿蓝没有留下全名,但作者倒是细致地描述了她外貌如何清秀中带着魅惑,身材如何修长且凹凸有致,男凝味儿直接拉满。
朱三白之前在“阿蓝”这个名字旁边写下了“倔强忠诚”四个字。
至于第二个角色,叫做“高龙”的男性角色,实在太不起眼了,死的也很惨,他的备注是“不识抬举得可爱”。
朱三白收敛了声音里的笑意,问电话那头:“你为什么会中意高龙这个角色?”
蔺渝毕竟是个年轻的漂亮偶像艺人,他以为再不济,蔺渝也会选择小说里那个长得不错,和主角老是作对的反派,就像《动物素描》里的裴立那样。
说到裴立朱三白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电脑,电脑屏幕里赫然是《动物素描》发布的150秒预告片,画面暂停后恰好定格在蔺渝扮演的裴立脸上——
他独自坐在黎明到来前狭窄的小巷里,唇角染血,捂着一边肿胀淤血的眼睛,似乎正在无声无息地死去。
蔺渝说:“因为我觉得,他是不受任何原著的‘男主光环’束缚的人。”
“哦?这话怎么说?”
蔺渝顿了顿,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对于这本书这个角色残存的印象。
“因为在这部小说里,大致分类的话,只有三类角色——男主和他身边的人,男主同一团队的人,以及和男主唱反调的人。”
“这些人无论怎么做,做什么,实际上都在和男主扯上关系,与他对立或者为他牺牲,听从他的安排,受到他的帮助”他说,“但是高龙是第四种。”
“他不想和男主唱反调做个一心一意的反派,也不愿意加入男主的团队成为他的‘附属品’。”蔺渝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好像阅读理解做得太离谱了,简直快把这个角色上升一个高度,就差上价值了,“无论是生还是死,他特立独行,只走自己的路,在主角的世界里做局外人。”
“哪怕他死去的时候也是自由的,死亡不以对男主的态度为转移。”
这种人在小说和电视剧里一般是那种永远不会牵扯进主角世界里的路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最后的胜利者》这种空前的大男主小说,所有人要不被男主的人格魅力征服,要不被男主超高的双商击败的小说里,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朱三白沉默了一会儿。
蔺渝也跟着安静等待。
何哥没看过小说,因此搞不太清蔺渝说的是什么,不好擅自发言,于是也只好不发一言。
许久,朱三白的声音才再次从电话那头传来:“那么如果我邀请你出演‘高龙’这个角色,你愿意吗?”
蔺渝一愣。
系统:【哦豁。】
系统:【几句话拿到一个角色,你小子可以啊?】
何哥也有些惊讶:“老朱,你也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么快拍板,蔺渝还没有面试试戏,就这么决定的话”
“老何,你的面子可没重要到我能几句话敲定一个角色。”朱三白笑着说,语气却不容拒绝,“只是,一个演员要深刻了解自己要饰演的角色是怎样的,这是在能演好之前最基本的一件事——从这方面来说,蔺渝比我这个导演还要能够读懂这个角色。”
他一边说,一边在“高龙”这个角色“不识抬举得可爱”这行字下方,又添加了一句:
“主角世界里走自己路的局外人”。
第086章 第 86 章
《动物素描》的预告片发布后反响热烈, 广受好评,在各大社交媒体和网络平台上掀起了一股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热潮。
视频就像是某种病毒一般,传播速度之快,哪怕对自己的作品信心满满的陈邱恒导演, 也从未预料到大家对于这部作品如此狂热——从各大社交媒体, 到论坛和所有的短视频平台, 铺天盖地地铺满了《动物素描》的预告剪辑:
“哒哒哒哒哒哒——”
预告开场,就是一段紧张刺激的追逐战,脚步声响彻在阒其无人的空间内。顾妍饰演的女主角冯粤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内仓惶奔跑, 她步履踉跄, 时不时回头惊惧地张望。
她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浸湿,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嘴角还有一小块深色的淤青,昭示着她状况的极其糟糕。最终,她终于拐入这一层的女厕,冲进某个单间锁上门, 然后蜷缩在一角, 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在逼仄狭窄的空间里——
“呼!呼!呼!”
呼吸声急促。
凌乱的脚步声追着她从远处逶迤而来, 紧接着,在厕所门口骤然停下。
冯粤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竭力将自己的呼吸声重新咽进。但令她绝望的,那些人越来越近了,追逐着她的人,纷纷走进了厕所。
笑声, 和足音,一步一步逼近。
“啪嗒”。
“啪嗒”。
“啪嗒”。
一扇扇门被拉开的粗鲁之声, 随即脚步声已近在眼前,似乎只与冯粤躲藏的隔间一门之隔。
镜头拉近向冯粤的眼睛,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面部肌肉因为过度惊惧而不自然地抽搐起来。
“哗啦!”
下一瞬,一盆冷水兜头而降,重重泼洒在冯粤脸上身上,冯粤瞳孔骤然扩大,她下意识紧紧抱住自己,水珠黏连在睫毛上,眨了眨眼,随后缓慢地抬起头
画面倏地一变!
下一瞬正坐在课堂上听讲的,徐树饰演的男主角郑义,猛地站了起来。
“砰——”
“啪——”
“吱呀——”
座椅到底,桌子因剧烈动作猛然往前移动,桌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郑义!不想听课就滚出去!”
讲台上班主任老师抄起粉笔头,砸向正大口喘着气站在教室正中的郑义。
教室里的同学们一同扭头看向郑义的方向,大家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声,气氛无比轻松。
“不,不好意思老师!”郑义呆滞之下,连忙手忙脚乱地将自己面前歪斜的桌子摆正,再弯腰去扶自己的椅子。
在教室里的学生们都是双人座,只有郑义身侧空无一人,他的同桌已经不在,因此略显突兀,让人能一眼尽收眼底。
“你上课睡觉,不好好听课,现在又是梦到什么了?啊?你给我们说说?”班主任从讲台上走下来,双手重重拍在郑义面前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桌面上。
郑义嘴唇蠕动,脑海中一个个梦境中的画面飞速闪过,胸口不自觉地起伏着。
“冯,冯粤。”他喃喃地说,声如蚊讷。
画面切换至班主任脸上,他表情生冷,神色不动,但瞳孔猛然震颤,昭示着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冲击。
下一瞬,镜头重新切换至冯粤部分,赫然就是之前在艺术楼琴房里拍摄的画面。
冯粤穿着洁白的校服衬衫,扎着清爽的马尾辫,沐浴于日光之下,优雅地弹奏着钢琴,镜头切至钢琴琴键,黑白配色,起起落落,一曲动人的琴曲流水般在偌大的房间内回响。
此时,郑义推门而入,两人视线交汇于半空。
——“裴立,他叫裴立。”
女声话音刚落,被点了姓名的男孩倏地侧头看来。
他眼尾狭长斜飞,眉峰微扬,薄唇锋利如刀片,好一张俊俏又冷漠得令人心惊的脸蛋,眼神凌厉得直勾勾穿透屏幕,扎入人心底!
“卧槽!!!老公!!!”
小叶猛地往后一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正坐在小叶身边,被她强行拉过来和她一起看预告片的朋友则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啪!”
她曲指猛然摁下暂停按键,面色潮红地扭头看向小叶。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尖叫着说:“好帅!!!!”
蔺渝饰演的裴立其实在预告片里的戏份并不多,他毕竟只是个配角,在男主寻找真相的故事里也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因此他在预告中出场的镜头,连带着末尾电影中角色的演员介绍部分,只有四个:
在“裴立,他叫裴立”的介绍后,霍地扭头看向镜头的,那种薄情又戾气横生的脸。
咬着棒棒糖,漫不经心从暗处里踱步而出,眼底歇斯底里的情绪正如水般褪去的穿校服的少年。
独自坐在黎明到来前,狭窄的巷子里,半面染血,用手指盖住一只肿胀的眼睛,无声无息的侧脸。
以及最后半扬着下颌,居高临下地扯开嘴角,轻蔑一笑的画面。
裴立,蔺渝饰。
在这足有一百五十秒之久的正式预告片里,蔺渝扮演的裴立的出场镜头不足十秒,蔺渝的后援会和大粉发布的“蔺渝cut”当然短到可怜。
但即使如此,依旧有一大批像小叶这样的粉丝,和小叶朋友这样的路人,在看到蔺渝第一个出场镜头后,被惊艳到暂停或者倒回画面重新观看。
四个镜头,被翻来倒去看了无数遍不说,各式各样的剪辑也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什么舔颜向,剧情向,cp向更有甚者做了个“蔺渝预告回眸cut”的三十分钟无限循环版本,观看量居然飞速破万,无论什么时候点进去,都有数十人在观看。
陈邱恒导演的这部《动物素描》在原著中虽然没有最先在内地上映,但能够送出去获得提名,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预告片的剪辑手法相当巧妙,完美地将悬疑、情感、动作等一系列元素完美融合,回忆与现实穿插,镜头充满了张力,装着也令人心跳加速。
预告片最后一幕,是冯粤打开学校属于自己的储物柜。
钢琴谱飘飘扬扬地,从敞开的柜门飘洒而出,落在她脚下。镜头拉近,钢琴曲铺上红色水笔写下的文字,嚣张无比地横据于其上,触目惊心。
画面骤变,下着雨的路边,地面皱巴巴的,被雨水彻底浸湿的曲谱,与冯粤活着的时候看到的字样如出一辙,但此时望向它的是在“寻找真相”的郑义。
背景里有人在说话,声音模模糊糊,似是嘲讽,但却有几分不可知的痛苦情绪隐藏其中。
“人、尽、可、夫、的、婊、子”。
“十、元、一、次。”
这是蔺渝的声音。
这个部分,陈邱恒导演在预告片剪辑阶段,曾经和蔺渝说过一次,蔺渝的想法是,最好不要把这段话放进来,否则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反应。
陈邱恒对此表示不解:“你反正正式播出的时候都会发出来,有什么区别?”
的确。
所以即使蔺渝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继续阻拦陈邱恒,但显然,很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他当初的顾虑是正确的:
蔺渝的这两句话,在各大社交媒体上疯狂传播的同时,视频网站的标题一个比一个吓人。
——《老公骂人骂的都这么好听》
《你听过两句台词就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吗?》
《蔺渝:粗口也是一种艺术》
《没听过蔺渝骂人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
打开弹幕铺天遍地的都是“老公骂我”,不仅一部分路人有些逆反,对此蔺渝也感觉头疼欲裂。
幸亏现在整体的大环境比以往宽松许多,艺人染发纹身都没那么严格,否则以数年前的那个程度,蔺渝估计要被骂了——虽然他只是念了两句台词,但粉丝已经自动转化成了没什么脑子的抖M的形状。
对此他不得不在公司的授意下发了一条微博,引导奉劝风向,以免出现不可逆转的,粉丝把那两句话当做什么梗来用的糟糕情形。
幸亏预告片热度很大,热议点众多,也幸亏蔺渝相对理智的粉丝当然还是占据大多数。
小叶和友人看了十几遍预告片,又收藏了蔺渝的单人cut,才终于开始和群里的伙伴们讨论起到底《动物素描》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她们重复看了几遍预告片最后的旁白部分。
“没有道德与法律约束,人与动物无异。”
这是徐树,也就是男主角郑义的声音。
“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动物素描,在没有道德和法律约束的情况下,人就像是动物,那些校园暴力和霸凌他人的人,甚至还不如动物。”
“感觉是‘禽兽不如’的文艺风格写法呢。”
素描原本就是写实绘画的重要基础,在许多人眼里,它同样是最为节制,同时,也最需要理智作为协助的艺术。
这部电影叫做《动物素描》,难道不就是以最为冷漠而理智的旁观角度,如实地记录了年轻的学生们,在失去了道德约束的状况下,疯狂如动物般的所作所为吗?
不得不说,不单单是小叶她们这些粉丝,蔺渝本人,也由衷地认为陈邱恒导演的这部作品的名字取得很好。
观众的讨论与分享,也理所当然地如潮水般涌来。
“一开始看到顾妍哦对不起冯粤小姐姐在走廊奔跑藏到厕所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像个恐怖片。”
“我懂!尤其是关门,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整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盆水浇下来立刻就有校园霸凌的味儿了有没有?都不用具体告诉大家这部剧讲的是什么,逃亡的带伤少女和一盆泼头浇下的水就足够了。”
“当初看预告照的时候,冯粤的定妆照就是黑白的,我猜冯粤已经死了。”
“不是死了就是转学或者退学了,之前郑义在课堂上突然站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有点震撼,感觉我们国家不是很敢拍这种类型的电影。”
“校园霸凌题材好像在日韩看的更多一点。叠个甲,不是说我们国家没拍过或者这种霸凌事件少,但是确实是经常看到日韩拍这种题材,我觉得我们国家这样的事也很多,需要大家在一起来,保护被霸凌的孩子们。”
“希望这部电影能起到一点作用,引起大家对于霸凌事件,尤其是校园霸凌的重视吧。”
《动物素描》是霸凌主题,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因此在预告片播出之后,讨论度就骤然拔高。
不说徐树,陈邱恒导演选择的演员,无论是蔺渝、顾妍还是岳珊,或者其他的一些学生演员,几乎都是在年轻人群体中更受欢迎的艺人。
而校园霸凌主题,最能够引起共鸣的群体,当然也是学生群体。
因此哪怕是不追星,或者对于这些不太感兴趣的学生,也难免和周围的人讨论一两句。
更别提不少原本就在学校里遭遇着欺辱,或者言语霸凌和冷暴力的学生们,光是看到泼下的水,写满琴谱的侮辱性文字,和拖拽头发,劈头盖脸扇耳光,踢肚子,讨要“保护费”的画面,就已经感同身受。
甚至有不少媒体和影评人在预告片发布后,就给予了高度评价,称《动物素描》是年度最值得期待的电影之一。
“@全民周刊日 V:
这部预告片不仅仅向观众们展示了电影的精彩片段,通过现实与回忆,美好与暴力的对比与冲突,激发了观众的共情感,令人对这个内地并不算特别常见的题材充满了期待。”
这是媒体的评论。
“@电影艺术赏析 V:
预告片的每个细节都让人印象深刻,年轻演员们的演技略显青涩,但可圈可点,郑义的正义冲动,冯粤的绝望悲惨,裴立的狠戾严酷,还有班长邱璐璐的懦弱却坚定的选择,每个角色都血肉丰满,在短短的一百五十秒预告片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则是一位影评人的评价。
热度还在持续上升,早已成为了各大社交平台和视频网站的热门话题,其中蔺渝以短短十秒的镜头热度飙升至第一位,空降微博热搜前三,其他人也同样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连女二岳珊的微博,都一夜涨粉几十万,更别提《动物素描》的官方微博号了。
陈邱恒高兴极了,又在群里给大家发了一轮红包。
电影原本计划是在上映前的最后一周,进行密集的宣发的,却没想到在Tiktok等短视频平台,就已经有了轰炸式传播,百万点赞的许多视频,而蔺渝的单人cut,包括粉丝与营销号发布的,几十万点赞甚至上百万的都有不少。
更有甚者,之前参加《请尝尝我的手艺》的唐尼.温斯顿先生,也在他的个人X账号和ins账号分享转发了《动物素描》官方发布的蔺渝的单人帖子。
“我不太懂电影,但这个预告吸引了我。”温斯顿先生这样写道。
而之前蔺渝作为“热心市民”指路的著名视频旅游博主“SAndL Explorers”居然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也发布了对蔺渝在电影里单人cut的reaction视频——他们拿的居然还是国内粉丝站子剪辑发出的版本,右下方有水印。
粉丝们对此自然不会感到冒犯,要知道这可是这两位致命旅游博主除去旅游视频和广告外,发布的唯一一条和他们本人毫无关系的视频。
蔺渝的粉丝纷纷努力翻墙去这条视频下评论点赞刷播放量,选秀粉为主力军的圈子别的不说,做数据是一绝,很快这条视频就成为了这几年内两位旅游博主播放量最高的视频之一。
更有甚者,索菲亚和路易甚至在当天的直播中,也提起了蔺渝出演的《动物素描》,表示非常期待看到电影上映,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支持。
“如果在中国上映,我们一定会再次拿到中国的签证,重新回到电影院观看。”
弹幕:但是你们不是看不懂也听不懂中文吗?
索菲亚笑着说:“只是支持我们的朋友蔺,未来我们可以等待英文配音或者字幕的版本。”
对此陈邱恒导演表示不用担心,这部片子他原本就打算送去国外电影节拿奖,预告片都有英文版,更别提正式上映的电影了。
*
蔺渝知道自己的人气在短短数个月之内水涨船高,但没想到一个预告片,居然能把自己抬高到这个程度。
甚至《侦探狂想曲》第九季,就赶着这阵狂热的,关于《动物素描》裴立的热潮,正式开始播出了——
关于这点,也有业内人士说,原本第九季是打算在三月份再正式播出的,现在卡在这个预告片出来,正式电影还没上映的中间阶段,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侦探狂想曲》是边录制边播出的形式,提早播出,这其中隐藏的含义,就不言而喻了。
第二集播出后,蔺渝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挑剔的老观众们对于蔺渝在节目中逼真的演技,从来不看台词本的职业操守,声泪俱下的感染力,以及超过不少常驻嘉宾的推理能力,和不输给之前某个常驻女嘉宾的搜查能力,好评一片。
蔺渝观看了节目,发现节目组很会剪辑,把他的高光部分剪辑得令人热血沸腾。
弹幕里间或有几个黑子或者不满的言论,其余的居然是清一色的好评,要知道这在这个老观众众多的节目里,是极为难得的。
打开论坛,还可以看到《侦探狂想曲》第九季的评分,在第二个案件播出后,从开分后的8.9分升至9.1分。
“侦探狂想曲老粉评分:五星
先夸一下第一案,一如既往的优秀发挥,全员的智商在线,剧情线和推理线全部都很完美。然后夸一下第二案的新人蔺渝小哥哥,我从来没想过加入一个新人会让一整个案子变得这么爽!真的很爽,从盘时间线到搜证再到破案以及最后上价值的部分,全程行云流水,看得我酣畅淋漓!”
“加油吧侦狂评分:五星
脑力碰撞的爽感没有因为蔺渝这个新人的到来而减弱,反而锦上添花,我很满足。”
“吃喝玩乐看推理评分:五星
本来以为已经到第九季了,大家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审美疲劳,也会担心像之前几季的某几集那样,因为布景宏大注重人物关系和剧情而忽略了推理,但是第二集我真的惊艳了!案件的逻辑性很强的同时,新人也不拉胯!”
“固定嘉宾我爱你评分:五星
没啥好说的,新人融入得很不错,本来想多等等看几集再评分的,但是因为第二集很惊艳,所以我给满分,看看后边的集数会不会有更吸引我的,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如果后续无力,我还是会回来改分的!”
“专业喷子评分:四星
评价:蔺渝可以,玩得不错。本来是抱着批判的心理来看待这个新人的,没想到最后直接忘了初衷全程投入,看微博上吹蔺渝‘最强大脑’的粉丝也没那么烦人了。”
好评如潮。
蔺渝在节目里的精彩表现,更是给他原本就居高不下的热度添了一把火。
营销号的视频更是发的没完没了:
“姐妹们姐妹们!你能想象出,这是一个人吗?”
“蔺渝在《侦狂》节目第九季的表现可以说是封神了!饰演一个落魄的流量艺人,这演技,这智商,这能力,你不东山再起,还有谁能东山再起?”
“蔺渝是什么神仙新人嘉宾啊姐妹们!快去看他在《侦狂》节目里的精彩表现呀!我一个不爱看这个节目的人,都忍不住把这一期重复看了两遍!”
还有不少人把蔺渝在节目最后声泪俱下说的那番话,和他在电影中的跋扈冷酷姿态摆在一起对比,再搭配上那两句令无数粉丝发狂的“粗口”,更是起到了一个绝妙的反差效果。
粉丝们抓紧了这个机会,连蔺渝的本职工作——舞台,也在有组织有记录地往外安利,并且很成功。
——有这么一个上个节目拍个电影都能制造大惊喜的爱豆,粉丝做事都有动力。
大家把蔺渝在选秀节目里“早期人类驯服四肢”的舞台直拍,和刚刚出道时比大家慢一拍的拼盘舞台,再到后期完全跟上了所有人的动作制造了群舞,以及最近甚至能够在跟上节奏的同时,给出自己的风格和表情管理的这一系列过程做成了视频,在网络上疯狂传播。
那些因为蔺渝爆红而想要黑他“作为唱跳偶像,本职工作做得很差”的黑子们也逐渐在这股热浪中偃旗息鼓。
“《侦探狂想曲》邀请你参加第十集的录制。”经纪人黄哥喜上眉梢。
蔺渝眨了眨眼。
他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在厨房吃面包,冷不丁就看见黄哥从外边进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差和他执手相看泪眼了。
他受到了惊吓,系统更是如此。
【他怎么gay gay的。】系统评价。
蔺渝:【黄哥已婚,一个女儿,夫妻和睦。】
系统不服气地:【我要纠正你哈,已婚有孩子和他的性取向有时候是没什么关系的】
蔺渝对此不予评价。
他反手抓住黄哥的手,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掌从自己的胳膊上拽了下来,喜悦的黄哥没有注意:
“第十集,《音乐之都》,到时候我会把剧本和人设发给你。”黄哥继续说,“导演很看好你,好几个嘉宾们在其他采访里也说挺想和你再合作一次的!”
蔺渝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有些不好意思和骄傲的表情,取悦了同样喜气洋洋的黄哥。
系统感叹道:【渝啊,在没有我的这段日子里,你到底做了多少让我惊喜的事啊。】
蔺渝谦虚地说:【不多不多,也就是大吸粉加提升了国民度,把我的队友们都踩在了脚下而已。】
系统:【唔,虽然但是,咱们还是谦虚一点。】
蔺渝笑眯眯地没有接话。
果然节目组是想要趁着预告片的热度将蔺渝参加的第二集案子先播出,看观众反馈,再决定要不要继续邀请蔺渝录制这一季的节目。
其实他们每一期邀请的嘉宾,在最初是一定定好,不会轻易更改的。
蔺渝虽然表现很好,但是第十期节目的邀约,也是原定要录制第十期的某位嘉宾因为通告临时无法录制,才让蔺渝补上了这个缺。
蔺渝的运气一向算不上好,这次倒是意外之喜。
然后他在第十期原本的嘉宾名单上,看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名字。
“廉望雪?”
怎么哪儿都有他?
黄哥不知道蔺渝的惊讶是出于什么,以为他是觉得廉望雪总是资源特别好所以有些不满,所以只是告诉他:“第十期原本就只有一个新人,就是廉望雪,因为那一期的主题是‘音乐人之争’,然后节目里需要用到的一首曲子,也是廉望雪本人写的。不管介意不介意,你都”
原本六个老嘉宾带一个新人,没想到其中一人临时有事,所以现在就变成了蔺渝和廉望雪一起参加。
不知道这其中缘故的人,很容易觉得是不是公司又在试图把蔺渝和廉望雪绑定,又或者廉望雪是个资源咖。
蔺渝摇了摇头:“我不是介意,就是有点惊讶。”
毕竟在原著里,廉望雪是出了名的综艺参加很少,一年能上一两个节目就很不错了,个人采访都不多。
系统:【感觉他还挺努力在生活的。】
蔺渝:【难道不是节目的通告费比较高吗?】
作为TVC的当家热门综艺,《侦探狂想曲》的通告费可不便宜,甚至在蔺渝参加的一众节目中都是前列。
系统:【唔如果他真的会在今年的八月份去世,想要多赚钱也是正常的吧?人不在了,钱要留给家人才行。】
刚说完,系统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它倏地闭嘴,半晌又怯怯地开口道歉:【对不起啊小渝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廉望雪的“死亡”事实,其实在他们之中除非是特地讨论起这个话题,一般来说都是心照不宣缄口不提的,每次一说,蔺渝就会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得不好。
尤其是,系统还提到了“家人”,提醒了蔺渝——蔺渝是个孤儿,和养父母以及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关系并不好,但是廉望雪却并非如此。
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没事。】蔺渝说,【你的猜测也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七宗罪》的电影入组时间稍微往后延迟了一会儿,让他能够在这之前把《侦探狂想曲》的第十期拍摄完毕,这段时间虽然还有《动物素描》的许多宣传活动,但姑且算是没那么忙碌的一段日子——
尤其是今天,所有人都在放假,包括蔺渝,他有个一整天的空闲时间。
直播kpi也已经完成了。
经纪人离开宿舍后,蔺渝从衣帽间翻出了一顶鸭舌帽。
这次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因此没有选择队友的帽子,也没有在自己的衣着打扮上做出任何想要“卖腐”给粉丝发福利的行为。
原本他在组合发布新歌的时候,是定下来要染红头发的,但由于各式各样的原因,最后只是在拍摄MV的时候喷了一次一次性染料。
也幸亏如此,否则他的目标太明显,不便于行动。
【系统,那我们这就出发了。】他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输入了目的地的地图。
“和平孤儿院”。
公交车转公交车,再转公交车,近两个小时的单程时间。
这是他的目的地,也是蔺渝作为被抛弃的孤儿,在被养父母收养之前住过的地方。
系统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蔺渝把《万众之巅》装进自己的书包里,又把车卡塞进口袋,给自己戴上耳机和眼镜。
他穿上稍显厚实的外套,把自己更好地包裹起来,显得像个怕冷的普通年轻人。
【想好了。】蔺渝说。
他走到宿舍门口,恰好遇上了萧慎,后者手持DV,看起来是刚刚拍摄完毕回来。
“出去啊?”萧慎打了个招呼。
蔺渝点了点头。
“去哪儿?”萧慎又随口补了一句。
“去做英雄。”
萧慎:“”
萧慎以为他在抖机灵:“哦是吗?你是蜘蛛侠还是蝙蝠侠?”
蔺渝笑着说:“我是猫咪侠。”
萧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室内,看见了正安稳地趴在纸箱子里——这是甘子晔之前买的某个健身器材的包装盒,小雪看了就喜欢,将其占为己有,因此他们只好给纸箱子消了毒,让它就这么放在客厅里作为小雪的小窝使用。
萧慎困惑地问:“猫咪不是在那儿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蔺渝拉开了房门,闻言回头一笑:“不是会变成猫咪人的侠盗,是要去拯救猫咪的侠盗。”
第087章 第 87 章
蔺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过大众的交通工具了。
练习生时期他一般都是骑自行车居多, 等开始选秀和成团后,根本没有了自己出门的机会,更别提坐这种很容易被认出来的公交车了。
前往目的地的公交车要转车两次,第一次还途经附近的某所大学。
最近恰好是大学生考试周结束, 学生返乡的时期, 他斟酌再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斥巨资三十八块——用小程序拿到了五块钱的打车优惠券,叫了辆车到稍远一些的公交站。
然后下来坐公交。
住处距离在帝都郊区中的郊区的“和平孤儿院”实在太远了, 打车过去不划算。
公交车距离市里越远, 车上的人就越少,蔺渝在车上跟着摇摇晃晃, 因为太无聊,他甚至靠着车窗睡了一觉,临睡前把系统当闹钟使唤。
【到站了记得喊我。】
系统:【知道啦知道了。】
蔺渝这阵子太辛苦了,它也有点心疼。或者说, 实际上从选秀伊始, 甚至更早开始,蔺渝就没有哪一天是不辛苦的。
“和平孤儿院站, 到了。”
【小渝!小渝!到站了!】
蔺渝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 半点没有刚才熟睡过去的痕迹。他利落地拿起书包从后门下车,公交车卷起一地尘土远去,留下蔺渝熟练地掩住了口鼻,站在原地目送其远去。
系统虽然感受不到, 但还是感同身受地感觉到了几分呛得慌。
这地方简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面的基础建设做得不到位, 从高楼大厦的地方过来,有种心理上的不适应感,觉得周围空荡荡的。
蔺渝说:“走吧。”
他摸出手机,按照导航开始往前走。
从公交车站到站名的“和平孤儿院”不过几百米,走一会儿就到了。
虽然站名是这个,并且地图上也有“和平孤儿院”的名字,但实际上,这家孤儿院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结束了运营,现在原本是孤儿院占地的位置,都已经废弃,院子里杂草丛生。
一人一统在孤儿院门口驻足,半开的折叠门,遍布着腐朽的痕迹,孤儿院门口的保安室,自然也是空无一人,那扇看起来本来就弱不禁风的木门,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一只野生的黄鼠狼从眼皮底下狂奔而去。
【唉,我们真的很像是在什么无限流的世界里呢。】系统感叹说。
蔺渝说:【你想点好的吧。】
无限流的世界他俩损失可能死在这儿。
和平孤儿院在人数最多的时候,一共收养了大约五十几个孩子,年龄从襁褓中的婴儿至八九岁的孩子不等,孩子人数不少,但地方却并不大,一栋灰突突的三层宿舍,另外一侧还有个两层的活动中心。
操场小的可怜,一些小区里也会有的活动器械,早已因长时间无人使用和保养而生锈,风稍稍大一些的时候,吹拂过某些器材,还会发出哭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哗啦啦——”
是秋千的锁链晃动的声音。
蔺渝倏地往那儿看去。
看见一道人影飞快地从器械的方向掠过,跑向了三层小楼的宿舍后墙。
蔺渝站在原地没动。
系统:【你怎么不动呢?】
蔺渝说:【我干嘛要动,万一是坏人,或者我真的跑到无限流的世界里去了,我现在追过去万一被杀了怎么办?万一这是陷阱怎么办?】
系统:【有道理。】
然后它眼睁睁看着蔺渝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一把便携式款甩棍。
“刷啦——”
摁下按钮自动出棍,看起来杀气腾腾,绝对是能打得大部分人哭爹喊娘的那种。
系统给他鼓鼓掌:【你真棒啊。】
蔺渝:【谢了。】
他握着甩棍缓慢地走向刚才人影消失的地方。
好巧不巧,那一处居然是个死角,蔺渝越往里走,越能听见属于人类的,不算特别细微的呼吸声,显然对方对于蔺渝的靠近也很紧张。
“你出来吧。”蔺渝突然扬声说。
对方的呼吸声猛地一滞。
“虽然我拿着甩棍,但其实我是用这个防身的,万一遇到线下anti或者黑粉才会用。”蔺渝义正言辞地说,“而且你也知道我是谁吧?”
短暂的沉默。
半晌,角落处的人影怯生生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果然是你。”蔺渝说。
没有了故弄玄虚的黑色衣袍,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纪不大,撑死了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的面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你居然认得出我?我之前和你见面的时候都”
“都化了妆,浓妆。”蔺渝说,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脸,“但是我好歹也是个唱跳偶像,能通过妆容认出本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系统:【可不是嘛,你知道小渝看过多少个在打歌后台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男爱豆,多少把假睫毛贴在小镜子上然后给自己戴美瞳的女爱豆了吗你这个程度不在话下。】
蔺渝:【你可闭嘴吧。】
赫然是曾经出现过两次的那位“玄学老师”。
蔺渝和她在两个地方见过面,《变色龙》节目的录制现场,那顶占卜用的帐篷里,以及录制《信不信由你》这档节目,作为被邀请的嘉宾给BLUE组合的每个人进行占卜,两次,蔺渝都抽到了“高塔”牌。
也或者说
“或者说,你之前和我见面的时候,都难免有点故弄玄虚的成分在,是吧?”蔺渝微笑着说。
那笑容称不上友善,甚至有些邪气四溢。
对方:“”
对方弱弱地换了个话题:“那个,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蔺渝顺着下了个台阶:“我之前翻阅了一下,自己在被收养前的私人物品,虽然那时候年纪还很小,但是也有一些东西留存,比如说——”
一张合照。蔺渝临出门的时候还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合照是一大群孤儿院的孩子,和几个老师一起拍的,蔺渝从照片里找到了年幼的自己,还从背面的合照名单里,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或者两个。
“所以与其说是我来找你,不如说我只是想来看看这家孤儿院,毕竟是之前我长大的地方嘛。”他笑吟吟。
系统无情地指出:【你骗人。】
蔺渝:【嗯我骗人,所以呢?】
系统:【没什么,骗的好,骗的漂亮!】
看对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蔺渝也不想真的在这种时候骗人,他耸了耸肩,顺势将甩棍收回,放入包里。
“其实也不是,起因是我前阵子刷到了一条朋友圈,这条朋友圈的配字是——‘我姐说她下周三要回孤儿院去看看我们长大的地方,问我去不去,结果我正好那时候有行程,去不了,真可惜’。”
蔺渝背诵道。
对方:“”
她恍然大悟:“啊,这是万程的朋友圈?”
蔺渝说:“偶像运动会的时候他帮了我的忙,后来打歌遇到,我们就加了好友。”
万程是偶像运动会上蔺渝遇到过的那个在他身边直播的年轻男艺人,CHAIN组合的成员之一。
蔺渝那时候在泳池里被瓷砖划伤了小腿,还多亏万程及时发现,扯着嗓子叫唤,吸引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然后,我就去找万程旁敲侧击了一下,问他‘下周三’那天有没有什么行程,有没有空,想请他吃饭表示感谢。”蔺渝说,“然后,我就通过他行程的时间,确定了你要来这里的时间。”
系统:【一切你以为的偶然相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机关算尽的结果。】
蔺渝纠正:【还没机关算尽,没到那程度。】
他顿了顿,看向恍然大悟的女性,友善地问:“刚才还没问,请问一下,你的名字是?”
对方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我叫万众。”
蔺渝:“哦,《万众之巅》的那个‘万众’?”
“对,就是那个‘万众’。”叫做万众的年轻女性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蔺渝手上,刚才他把甩棍放回去的时候,已经顺势将那本红底黑字的书拿了出来,“我就是写了《万众之巅》的原作者。”
蔺渝面色波澜不惊。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万众问。
“我想不到除了原作者,谁还会把一本书莫名其妙塞进我手里给我提示。”蔺渝说。
他翻开书本看了两眼,剧情已经自动更新了一些,目前写到了蔺渝的《动物素描》预告片发布,人气大爆发,知名度和话题度俨然已经有了大流量的雏形。
如果前边没有廉望雪十七岁死亡的那条介绍,蔺渝应该会很高兴的。
其实在万众把那本书塞给蔺渝的时候,蔺渝就想到要找对方谈谈了,可是他一个唱跳偶像男艺人,直接和节目组去要一名年轻女性的联系方式,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粉丝不够崩溃,名声不够好么?
蔺渝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当偶像,真是个甜蜜的烦恼。”
万众:“”
万众:“那你真是个很有偶像素养的人呢。”
下一瞬蔺渝的神色就收敛起来,目光重新落在万众身上:“对了,我有点好奇,这部小说,你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万众说:“当然有字面意思,就是廉望雪这个主要角色会攀登高峰,站在娱乐圈顶端。”
万众之巅。
意思是廉望雪最终立于万众之巅。
另外一方面
“是写这篇小说的时候,万众这个人也在发癫的意思?”蔺渝问。
万众:“”
系统:【】
万众:“虽然你这么解释好像真的能说通,但并不是的。我当时只是随便取了个名字,把我的本名也放了进去。”
蔺渝说:“其实你和你弟弟万程也都是被收养的,而且居然和蔺渝出身同一家孤儿院,这是我没想到的。”
尤其他们俩还站在蔺渝的隔壁不远处。
万众说到这个就郁闷:“万程在这个世界是我的弟弟,在我写出这篇小说的世界,也是我的弟弟。我当时就是缺个打酱油的角色,所以把万程写进去了!”
“没想到最后一觉醒来我成了这个世界的路人甲,还有个和我现实生活里一模一样的欠揍的咳,弟弟存在啊!”
而且居然都被分配了非常完善的个人背景,全都出身于和蔺渝的同一所孤儿院,也就是“和平孤儿院”。
蔺渝说:“谁叫你创造的这个故事,它成为了真正的世界呢?”
小说的世界就是小说,根本并不是真正的世界,否则早就乱了套。但总有些小说,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成为了所谓“真实存在的世界”,而《万众之巅》不巧就是其中之一。
理论上,作者对于自己的作品,有着全部的解释权和改编权,可以决定小说的未来发展,也可以修改过去发生的事。
万众创造出了这个娱乐圈的世界,自己也不幸和弟弟一同来到了这里,无法脱身的同时,因为不是自己世界的“主角”,所以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是彻头彻尾的炮灰。
毕竟万众写完了这部让她爽爽的“大男主”小说之后,原著居然不按照她的想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这是作为真实存在的世界的意志。
而廉望雪因为蔺渝的死亡而重生,故而整个世界都被他这位主角改写。在万众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廉望雪一次次重生,又一次次重蹈覆辙。
“廉望雪一次又一次重来,我也一次又一次跟着重来,每次他重新回到什么时候,我也就跟着回到什么时候。”万众苦不堪言,“我的男主角不按照我这个作者的想法走,是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创造的世界,他有自己的意识,成为了真实存在的东西,但是我没想到这个‘男主角’他还固执啊!”
“最可怕的是,我是带着《万众之巅》这本书一起穿越的,我醒来它就放在床头!结果每个世界,我都会发现书里的内容出现相应的变化,虽然大家的大体命运没有发生改变。”
直到这一次,蔺渝和廉望雪直接命运对调了,差点没给她吓死!
蔺渝勾了勾嘴角,冷笑。
“我当初就是写了个漂亮炮灰,也就是你,来烘托一下娱乐圈的‘吃人不眨眼’,描述廉望雪在这个圈子里也是会遇到很多困难的,谁知道——”
理论上来说,小说的世界,作者写的是怎样的,小说就是怎样的,小说完结后,故事就会定格在结束的下一瞬。
作者写下的故事就是全部,没详写的人,就是残缺不全的人,以此来确保这个故事里“主角”的绝对地位。
谁知道这个世界产生了自己的意识,逐步丰满了血肉,每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被填补充实,因此剧情的发展一步步走偏,在主角最终不再是主角的时候,配角的命运,也就因此改变了。
“所以这就是廉望雪重生了七次,前六次,包括原著所在的世界,压根无法改变‘蔺渝’死亡的原因?——因为前六次,只有廉望雪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他想要反抗,但是那七个世界还没有崩塌,仅仅是你笔下的大男主小说,还在努力维持它既定的方向。”
万众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重生第七次之后,这个八周目的世界一切都不一样了?”蔺渝追问。
万众:“因为,廉望雪前七个世界的努力,唤醒了一个人。”
蔺渝:“谁?”
系统恨铁不成钢:【你说呢?!】
蔺渝:“哦?哦,我吗?”
廉望雪一次一次试图改变的,是“蔺渝”这个原定于在10月11日死亡的漂亮炮灰的命运。
其实万众在写蔺渝这个角色死亡的时候,并没有细致地思考过蔺渝自杀的具体原因,如果给每个炮灰都赋予过于饱满的人设,主角就会不像主角,小说就成了群像。
她只是想要通过蔺渝之死反映一些所谓的娱乐圈事实,“蔺渝之死”就像是某个可执行程序背后的代码,但它呈现出的时候,那些代码并不会被人所看见。
蔺渝的队友们,白宿、陆冉、伍立文各式各样的黑粉和私生,娱乐圈正义路人们的辱骂,小说里是不会详细描写的,只会呈现出“蔺渝抑郁症发作自杀死亡”的结果。
“致使你死亡的所有事实,就像是程序背后的一条条代码,廉望雪重生一次,就像程序员一样,竭尽全力重写一条或几条。”
“待七个世界结束,程序被彻底改写,因此你的命运就此发生改变,你也被唤醒,和廉望雪一样,有了不按照自己既定命运走下去的,自己的想法。”
蔺渝:“哦,所以你作为原作者就这么呆呆看着?”
万众:“我连自己离开这个世界都没办法,每次重生都跟着廉望雪死在同一天,我能怎么办啊!而且我在这个世界之前,一致认为廉望雪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我怎么知道他居然成功了”
系统感叹说:【是因为爱啊,他好爱你,爱能够改变一切,包括这个世界!】
蔺渝:【不用说了,我知道。】
万众其实也委屈:“我别说救你了,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也不想在小说世界里待着啊!别看我是个小说成绩超差的扑街作者,但我也是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平日里是躺着收租的好吗!”
蔺渝:“!!!”
谢邀,仇富了,新仇旧怨,拳头捏紧了。
“我有个问题,廉望雪知道这些吗?”蔺渝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万众说:“我觉得他不知道。但是每一次重生,他应该都能看出来你的变化,知道你应该也在随着他的重生,发生细微的改变,尤其是这一次。”
“我猜,他不告诉你所谓重生这件事,和你死亡的秘密,应该是认为如果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你的记忆就会恢复,潘多拉的盒子会被打开。”
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会悉数飞出,而希望却还留在盒子里。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太清醒,那些情绪就会将人淹没,让人绝望,廉望雪想要拯救蔺渝的姓名,害怕自己告诉他那些事,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进程。
“对了。”万众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在那个《变色龙》节目找我占卜了之后,他也来找我占了一次,我看他找上门来了,就多说了两句——那时候这本书里已经显示出你变成了主角,廉望雪会死掉的结果,所以我就稍微,提示了他一下。”
蔺渝沉默了。
他低声说:“所以廉望雪知道他可能会死,他的本意是,努力重生寻找线索改变现实,让我摆脱死亡的命运,哪怕他会因此而死?”
万众:“是吧。”
“那廉望雪在原著里也会变成猫吗?”
“不会。”万众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廉望雪会变成猫,应该是他生出自己的意志之后,原著世界出现的自我保护手段——只要廉望雪做了太过于违背世界规则的事情,就会变成猫咪,保护核心的秘密。”
“不过廉望雪不太清楚说到什么程度,他会变成你的猫咪,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自己再次变成猫,会影响他的行动。”万众又说,“当然,我看来看去,别的不敢说,‘蔺渝住进幸福小区’后,廉望雪就会立刻变成猫这条,是必然成立的。”
否则作为人类,他总有办法阻止蔺渝的死亡,变成猫却只剩下束手无策,这应该也是原著世界维持原本角色命运的手段之一。
蔺渝说:“所以,现在我不是原本的‘蔺渝’了,那么这个世界对于我的觉醒的保护手段,是什么呢?”
万众沉默了。
蔺渝盯着她。
许久,万众才低声说:“要不你自己说吧,蔺渝。”
蔺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脑袋里的系统也用平静的声音回应道:“他都知道的,其实说不定都无关紧要了。”
*
蔺渝挑了挑眉。
但他并不意外。
“所以就是你?”他平静地问。
“应该吧,作为一个娱乐圈升级的系统存在的我,应该是会按照世界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负责让你努力奋斗的。但是没想到,因为我也是‘蔺渝’,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受控制,有了偏向性,偏向了我自己,也就是你。”
系统说。
是的,它是蔺渝,最早出现在蔺渝脑海里的系统,是第一世界原著中的蔺渝,天真、阳光、善良、单纯。
系统在最开始,也并非是无所不知的,但伴随着一次次升级,蔺渝能够回忆起的事情就越多,因为每一世的蔺渝的想法与被封印的记忆,在与真正的蔺渝融合。
“也就是说”蔺渝缓慢地分析,“当我全部想起来的时候,我脑袋里的这个系统,这个蔺渝,就会完全消失?”
万众说:“是这样的,因为本质上,系统就像是你本人分裂出来的人格,你们本质是一个人的记忆被分裂后的产物,所以当然只要你全部想起来,就代表着系统,已经和你彻底合二为一,成为了最后的你。”
蔺渝:“”
系统讷讷地喊他:【小渝?】
蔺渝的声音依旧冷静:“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
系统:【从,从那次《变色龙》之后,就隐约有点预感了,但是彻底了解这件事,还是那次直接被关机之后】”说着说着系统逐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所以说我也不比你知道的早多少啊!】
蔺渝:“你还挺骄傲的?”
系统心虚,于是暂时把自己的嘴巴闭上了。
“但是你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万众问,“你是不是早就有点怀疑了?”
蔺渝说:“系统说自己在录制《变色龙》时期有点感觉,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怀疑的。”
进恐怖屋之前,系统问蔺渝,“你怕鬼吗”,蔺渝表示自己不怕,然后询问系统到底怕不怕。
那时候,系统刚刚有些自己身份的猜测,但迷迷糊糊,就直接把自己“感觉上是不怕的”想法说了出来,连带着困惑地质疑自己作为一个系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蔺渝就有过猜测。
大多数时候,系统太不像个系统了,无论是情绪还是感受,他都更像个人类,毕竟ai永远是ai,它不可能拥有那样永远都生动活泼的喜怒哀乐。
“只不过那时候我猜你是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个人,没想到你居然是我自己。”
蔺渝认真地想了想。
“还挺有意思的。”他最后评价。
万众由衷地给他鼓鼓掌,甚至与有荣焉:“你好聪明啊,不愧是我笔下的人物。”
蔺渝凉飕飕地说:“倒也不必,你对我根本就没有爱吧?你如果我爱我,怎么会把我写成那么悲惨的一个炮灰?况且,任谁跟着廉望雪一起重生了七次,到第八个周目才终于摆脱了死亡的命运,都会因为积累了太多次的经验而变得聪明起来。”
失去了记忆,但是其他的东西却没有消失。
万众:“对,对不起。”
蔺渝说:“不过你彻底让我明白系统是谁的,还是那句话。”
“哪句?”
“‘你也被唤醒,和廉望雪一样,有了不按照自己既定命运走下去的意志’。”蔺渝说,“廉望雪的努力,改变了‘蔺渝’作为炮灰的命运,而蔺渝,唤醒了蔺渝自己。”
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就像是新手引导员,告诉他原著里是怎样的,自己又要怎么做。
实际上,是曾经的蔺渝,在告诉跟着廉望雪重生了七次,第八周目的蔺渝,如何奋力挣扎,才能够摆脱自己绝望死去的命运。
曾经的蔺渝,是系统最初的样子,他天真、单纯、善良、阳光,能看见所有的队友帅气的模样,甚至时不时发发花痴,哪怕出身不幸,但他对这个世界依旧怀抱着深切的爱意。
在一步步随着时间融合的过程中,系统对所有人祛魅,变得只偏向于自己。
而真正的蔺渝,是已经“跟随”廉望雪重生了七次的,失去了记忆的蔺渝。
自杀七次的戾气,在他身上一次次累积、堆砌,所有蔺渝曾经遭受过的痛苦,都残存在现在这个蔺渝的身体里,系统的存在,帮蔺渝封印了大部分的记忆。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东西总会破土而出,系统也会抵不过世界的意志,逐渐和蔺渝融为一体。
系统说:“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戾气很重,自残和灭世的倾向其实都很严重,嗯,用大家的话来说,就是病娇感。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你越来越红,吸取了粉丝对你的爱意,你的事业一路向上,你的内心,也越来越强大了。”
它,或者说他顿了顿:“因为原本的蔺渝,在一世一世被你吸收,你继承了他们的痛苦,但同样的,最初的蔺渝骨子里善良温柔的东西,也回到了你的身体里。”
系统笑着说:“我很开心,小渝。”
蔺渝也笑着说:“但是我很不开心,系统。”
万众不敢说话,实际上蔺渝知道真相后再怎么发疯都是正常的。
“如果我变成真正的我的代价,是失去你,那么我宁可作为残缺的蔺渝活在这个世界上。”蔺渝缓慢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的,对吧?”
系统:“我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够完整地活着。”
蔺渝闭上了眼睛。
他分不清是现在更痛苦,还是在从《万众之巅》这本书看见廉望雪将在十七岁死亡的消息的那个瞬间,更绝望。
第088章 第 88 章
风吹过。
秋千“吱呀”作响。
系统感觉到了蔺渝强烈的情感波动, 犹豫再三还是小声说:“小渝,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不用太过于伤心或者担忧的。”
蔺渝:“”
系统一鼓作气, 继续说:“其实, 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容器,你的每一世的记忆,就是不同颜色的水。我作为这个容器, 盛满了你的记忆和情感, 但是我只是个容器,最后还是要把一切物归原主的。”
蔺渝说:“你明明也是我, 为什么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都不太OK?”
系统:“喂!”
蔺渝从未和系统如此严肃地,认真地进行过关于生存和未来的对话,往往没说几句就开始嬉笑怒骂,插科打诨, 也因此, 刚才的那段对话结束后,无论是谁, 都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现在蔺渝接下了系统的分析,用以往的语气, 系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即使如此,在系统短暂的抱怨之后,一人一统或者别的什么,就已经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万众也不敢吱声。
许久, 蔺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向了万众的方向, 面对这样一位算是“创造”出了自己的原作者,他竭力保持着应有的尊重态度:“我有个问题。”
万众:“请,请说。”
蔺渝:“彭睿函这个人,到底是干嘛用的?”
原著小说里,廉望雪曾经在“蔺渝”这个角色去世后,生过一场病,因此对外宣布因病暂停活动,主视角由顾妍接棒——
顾妍的死亡,大概率也是作为作者的万众想要诉说“娱乐圈的残酷,和私生、辱追粉等对偶像的伤害”,甚至会导致小偶像的死亡,这样看起来,原著也还挺忠于现实的。
万众说:“其实是我写文写high了之后,想写彭睿函即使作为童星出身,在圈子里有人脉和基础的明星,也逃不过一些既定的潜规则和网络暴行,结果写着写着觉得好像也没啥必要,就放弃了。唔,其实有点随便,是吧?”
蔺渝:“”
作者的想法你别猜,做了千百次的阅读理解,抵不过作者一句“随便写的”,她自己甚至都答不对题。
他摇了摇头,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扫个微信加好友吧。”
万众:“!!!”
万众:“这,这不好吧?私下加微信这个行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你是偶像耶。”
蔺渝:“嗯,但你不是我真正的妈么?”
系统:【】
万众:“这倒也说得通。”
作者创造了文中的人物,所以从某种程度上,的确是生了他们的“母亲”。
她悄悄看了两眼蔺渝,忍不住暗自在心里嘀咕:自己就是随意创造了一个花瓶角色,而且还是个没什么出场机会就死了的花瓶,没想到会惊艳至此。
《万众之巅》当初被人宣传和推荐的时候,不少人都说这是一篇所谓的“群像文”,但看到了蔺渝,她忍不住想要真的写一篇所谓的,群像文了。
给每个角色美满结局的那种群像。
当然前提是,她要能回得去。
蔺渝把书本也收进书包里,扬到背上,转了个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万众的方向:“我接下来要去孤儿院里边逛逛,你请随意。”
万众愣了愣,连忙追上他的步伐:“那我和你一起。”
虽然她穿越到自己的小说里的时候,已经长大了,没有在孤儿院真正生活过,但对于这里还有些好奇,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小说里三言两语带过的关于蔺渝长大的孤儿院,到底是什么模样。
蔺渝不置可否。
他径直绕过墙角,从一侧的楼梯进入了三层的孤儿们的宿舍楼。
和平孤儿院是民办,因为资金的原因而无法经营下去,面临关门。
一般来说,孤儿院在现在的开办要求里,需要提供宿舍、餐厅、教室、医疗室、娱乐设施等,满足孩子们的基本生活和学习要求,但在十多年前,显然还没有那么严苛的标准。
因此宿舍楼是那种条件不太好的学生宿舍的模样,一个房间里居住六到八个孩子不等。因为这里已经被废弃,因此没有人看管,处处都囤积着厚厚的灰尘,只走了几步,蔺渝就停下脚步。
系统和万众注视着他将口罩戴在脸上。
然后顺手推开了距离他最近的那扇门。
虽然是“顺手”,但他推开的,恰好是原本的小蔺渝,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那个房间。
一阵携裹着灰尘的,潮湿阴冷的气息钻入鼻息,幸亏蔺渝戴了口罩,在他身后的万众则捂住了口鼻。
孩子们的房间朝向并不好,因此这个房间即使有一扇窗户,却也不是阳光愿意赐予爱抚的空间,在长久无人居住后,更是散发着一股令人不适的腐朽气息。
这个房间有八个床位,上下铺。蔺渝走进门,听见万众问他:“你对自己原来住在哪里有记忆吗?”
蔺渝随意地说:“没什么记忆,这不是系统还没和我融合完毕吗?我的记忆还没全回来。”
系统不敢吱声,明明自己也没做错什么。
蔺渝往前走了两步,四下看了看,目光下落,随即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这房间之前有人来过啊。”蔺渝说。
系统:“好家伙,无限流的世界?推理解密?嫌疑人?”
蔺渝:“我到底之前哪个世界热衷于看无限流小说还是电视剧了?你怎么老是把这东西挂在嘴边?”一边说着,他一边蹲下身,指了指地面,示意万众也来看。
万众小心翼翼跟着蹲下来,看见蔺渝手指的方向。
这里因为长久没有人前来,已经有许多年了,因此地面积攒了厚厚一层灰,可是蔺渝指着的地方,一路往前延伸,明显有些地方灰尘只是薄薄一层。
再站起身定睛看去,能够发现那些部分,有鞋印的痕迹,明显是有人踩过。
蔺渝往前走去,在最靠近窗户的位置的上下铺床架位置停下了脚步。床铺上还铺着被褥,但是被褥也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不知道原本到底是什么颜色,但现在已经泛着灰黑。
脚印是从门口一直走到了这个位置的。
“系统,你对于我住在哪张床上有印象吗?”蔺渝问。
系统不明所以地说:“没有,我和你说了我就是个容器,很多记忆是会直接回到你脑子里的,不经过我。”
蔺渝没说话。
他抬起手,指腹蹭过这张床上铺的边缘,抹到了一手灰尘。
他弯下腰,又看了看下铺。
万众心说现在是个什么发展趋势?真的开始玩无限流解密探案游戏了?自己难道是作为被大佬带飞的菜鸟存在的?看蔺渝一副非常可靠的样子,就是眉心微蹙的模样,看着略显得心情不好?
下一瞬,她注意到蔺渝眉间因为皱眉浅浅的褶皱消失了,他直接半蹲下来。下铺的床侧,明显没有上铺那么脏。
“刷啦——”
他一把掀开了下铺的被褥。
万众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鼻子,但想象中那种灰土飞扬的场面,呛得人鼻涕眼泪的场面并未发生。
这床架勉强支撑起的双层床,垫在不算厚的被褥下方的,是几层单薄的木板,而此时随着被褥被蔺渝翻开,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万众:“诶?”
这世界虽然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会自己补足信息,丰满血肉,但她还是没料到这下边居然有字啊?
她凑近了去看,发现那些字似乎是用铅笔写的。
“蔺渝曾经睡过的床”。
她眉角一跳,一句“哪来的变态跟踪狂”差点脱口而出。
但还是勉强按捺住想要吐槽的心情,又继续往下看:
“感谢这个地方接纳了你,给了你容身之所,让我可以回溯你的过去,知道那个被丢弃的孩子在什么样的地方成长。”
“我试着躺了一下,被褥太薄了,木板很硌人,我睡起来姑且会腰酸背痛,更别提那时候那么一点点大的你。”
“从你床的位置往外看,能够看见外边的小操场。你和我说过,你很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没什么童年,你说你有点像是和别的什么世界脱节的人,上小学的时候找不到和同龄人的共同话题。”
“我猜那应该是因为,同龄人在承欢膝下,尽情玩闹的时候,你已经像个大孩子一样,在帮着孤儿院的老师们做力所能及的事了吧?”
“现在是冬天,坐在这里,我觉得有点冷。这里的窗户虽然已经被关上了,但还是在从边角往外漏着风,我穿着厚外套,都忍不住打寒颤。”
“那时候的你是怎么蜷缩在这样一个最靠窗,所以也最冷的位置度过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的呢?你的被子足够厚吗?你会不会因此生病?”
蔺渝默默地将被褥重新铺了回去。
这段话并没有任何的署名,但任谁都能看出来,写下这些话的人是廉望雪。
“走吧。”他说。
万众说:“我以为你会想要照几张相作为留念?”
蔺渝摇了摇头。
系统替他说:“这是廉望雪写在这里的心里话,应该没有想被人看见的意思,没必要拍下来留着,或者去发给廉望雪看,否则感觉有点尴尬?”
的确。
万众扶了扶镜框,跟着蔺渝从房间出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笔下的这个亲儿子大男主,果然如自己创造伊始设定的那样,是个情感充沛丰富的人,这样才能够写出好听的歌呢。
完全忘记了廉望雪被大众说写的歌虽然好听,但是缺乏感情这样的情节,也是自己写出来的。
蔺渝从宿舍楼下到一层。
对面的两层小楼是活动室,但实际上可以活动的范围很小。
一楼还有个空间稍大一些的教室,摆放着一些桌椅,算作这里的食堂,后期孤儿院因为经营不善,缺乏资金,院长不得不自掏腰包,为孩子们的一日三餐做打算,但即使如此,吃的也并不算多丰富。
教室的门把上有些灰尘,但不多,明显也是有人曾经掸去了其上的灰尘,拧开了房门。
“你对这里有印象吗?”系统又问蔺渝。
蔺渝说:“好像依稀有一些吧,我好像记得,那时候吃饭的时间不是很固定,因为资金链的问题开不出工资,负责做饭的大叔不想干了,所以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未来要不就报复性饮食,在能够吃饱喝足的时候拼命胡吃海塞,要不就像是蔺渝这样,对食物的热爱欠缺,大部分时候没什么食欲,甚至觉得自己吃饭只是为了活着。
他站在房间的前排往后看去,闭了闭眼努力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下关于童年孤儿院的画面。
“最后一排吧,大概。”他往前走去。
最后一排最靠近角落有一张孤零零摆放在那里的桌子,就好像这张桌子的主人被所有其他人孤立了一样。
蔺渝走过去。这桌子的那种颜色并不太好看的,浅淡的褐黄色。
果不其然,在桌角的位置,看到了贴在右上方的,写着“蔺渝”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的白色贴纸,只不过时间太久远了,贴纸已经泛黄,“蔺渝”二字也模糊不清。
“这张桌子就是你的呀?没换过人?”万众问。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体,是孤儿院出身,同样被收养,但并没有关于以前的记忆,说实话,她对蔺渝的童年很好奇,对自己曾经出现在蔺渝的童年里这件事,同样好奇。
蔺渝说:“我印象里,孤儿院在我被领养走之后不久就倒闭了,所以应该没有新的孩子再来,也没人再用过我吃饭的小桌子了。”
有淡淡的铅笔的痕迹,同样在写着名字的贴纸下方。
“蔺渝吃饭的桌子”。
廉望雪的字确实好看。蔺渝想。
想来也是,不谈后几次重生的世界,原著的世界,作为作者唯一的“亲儿子”,廉望雪毕竟是出生在父母开明的环境里的,家教很好,从小开始练字也很正常。
虽然万众并没有给他的父母安排什么职业和身份。
“你的胃一直不太好,虽然你没和我说过,但我是知道的。”
“我知道这里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在你还在这里的时候,孤儿院已经面临关门的困境。但无论如何,他们不至于虐待院里的孩子,只不过你的胃病应该是时不时饥一顿饱一顿留下的病根吧?”
“我记得你对我说,你不喜欢吃西红柿,是因为以前吃了太多吃撑了导致呕吐不止,从此看到它们就觉得恶心。”
“但是你好像也并不太会照顾你自己。”
“记得那时候的运动会,你原本有项目要参加,结果突然胃病发作,痛得直不起腰来,但最后你还是参加了接力比赛,为班级拿到了冠军。”
“你疼得脸色煞白,但是站在领奖台上和大家一起举起奖杯的时候,笑的很好看。”
“如果有机会,想给你做很多你爱吃的东西,恰到好处的分量,让你不会觉得撑,也不会感到饿。”
万众感叹说:“他是真把这些地方当日记本来用啊?”
系统说:“毕竟这孤儿院附近鸟不拉屎的,这么些年了都没个人过来看一眼,我怀疑廉望雪估计是那么多年为数不多进来‘参观’的,有感而发一下虽然不正常,但想想也正常。”
恋爱脑的男孩子嘛,可以理解,陷入爱情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诗人。
那些学生时代写在桌面上的初恋故事,迄今还有许多人在回忆往昔的时候,一边失笑一边津津乐道。
蔺渝没有说话。
他走出房间,往二楼攀爬。二楼有活动室,说是活动室,其实也是学习中心,大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和一楼一样,是摆放着桌椅的房间。
蔺渝对这里的记忆残缺,因此只能在房间内走了一圈。桌子也是有固定孩子的位置的,大部分桌面上同样贴了姓名,以免弄混,不利益维持秩序,但奇怪的是,这次他没能找到贴着“蔺渝”二字的那张桌子。
“是不是你走之后的桌子给别人用了?”万众猜测说。
她也没找到自己和弟弟的位置。不过按照被收养的时间估算,他们两个离开这里的时间,早于蔺渝许多,在他们离开后,恐怕孤儿院还维持了几年,条件没有蔺渝在这里的后期那么糟糕。
蔺渝说:“不是。”
他指了指同样在后排的一张桌子:“我猜应该是这一张。”
其实不需要猜测,因为只有这张桌子上,像是某些固定的印记一样,有廉望雪用铅笔留下的“日记”。
“这里”万众看向桌角。
蔺渝的手指触碰了一下那个本应该贴了什么姓名贴纸的地方,手下有微微不同于桌面的触感。
“他应该是把我的名字的贴纸,撕下来带走了。”蔺渝说。
系统像是牙疼一样地“嘶嘶”倒吸冷气。
万众由衷地说:“我懂的,我上学的时候也把暗恋的男生的试卷拿回家收藏过,后来他找不到试卷被老师叫出去罚站,我还内疚了好久。”
蔺渝:“”
系统:“”
同步的无语。
那被你喜欢还真是有点儿惨呢。
“这里是曾经的活动室吧。”
“那时候我一直不敢问你关于孤儿院的事情。一是害怕你会因此感到难过,二是我们的交情,或许还只是学长学弟,我没有资格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但你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时不时的我会从你嘴里听到一些你过去的事情。”
“你说你从孤儿院被你的养父母接走的时候,只提了一个塑料袋,里边装着你的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位老师送给你的一本关于野生动物的口袋书,只有巴掌大小。那位老师在孤儿院倒闭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蔺渝愣了一下。
“后来,你说有一天你小学六年级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被你的养父母以‘东西太破,要换新的了’为由丢掉了,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应该是觉得很遗憾,很难过吧。”
“那些书太老了,也或许是那位老师从自己的某个长辈那里得到的书,你和我描述过书的样子,还告诉我,那本书你还没来得及看完,因为有很多字句很难懂。”
“后来我发现,一位参加《慢放生活》这个生活类综艺的前辈老师,在自己的微博po过和你叙述的书封面一模一样的照片。”
“我想,如果你能够重新看到你怀念的内容,或许你关于童年缺失的快乐也能够回来一些吧?”
“所以我想尽办法,去参加了那个节目。那是我人生中参加的第一个综艺节目,甚至还是一名常驻嘉宾,对我来说,这些真人秀参加着挺痛苦的。我不会接梗,也并不有趣,别人说笑的时候,我只能跟着一起笑,然后做我自己的事。”
“后来我和那位老师混熟了,和他借了那本书,想要翻印一本给你。”
“可是你已经不在了。”
系统:“”
赶紧翻了一下原著,廉望雪参加的那个《慢放生活》的真人秀,的确是在廉望雪出道后开拍,蔺渝去世前后拍完的,时间上来说还真有点太巧了。
“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非常绝望。因为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特别友善地对待过你。”
万众:“”
作为一个情感丰富,所以才能写出许多文章来的作者,和玄学爱好者,万众光是看这些像日记一样写在各处的文字,都已经感觉眼睛酸胀,鼻子发酸了。
她抬起手,掩饰般揉了揉鼻子,勉强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才讷讷地说:“我,我也没想到我笔下创作的这个孩子,是这样的”
大情种。
“大”这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音,万众突然听见蔺渝说:“不对啊?”
声音特别理智,特别镇定,质疑得斩钉截铁。
“哪里不对?”她下意识地问。
蔺渝:“你再把最后一段话看一遍?”
万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再去看最后一段话。
“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非常绝望。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特别友善地对待过你。”
上一句是,“可是你已经不在了”。
万众:“哪里有问题?感觉是特别感人的那种话,我一直觉得嗯?!”
万众:“!!!”
万众:“???”
她一直认为这些话是廉望雪在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写下的,毕竟在蔺渝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房间里,他写到了“冬天”的字样,但现在看来
“你不是还活着吗?”万众问。
蔺渝:“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遗憾啊?”
万众:“孩儿啊你别误会你的老母亲,我绝无此意。”
好在蔺渝也只是随意吐槽一句,他的注意力很快就重新转移了回去:“廉望雪写这句话的时间,应该是一个冬天,但是这个世界的这个冬天,‘蔺渝’已经不在了,廉望雪参加了《慢放生活》。所以这是哪个世界?”
系统:“不如这么说,我们现在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吗?”
蔺渝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左上角。
手机运营商还在。
再看一眼右上角。
手机信号和网络虽然微弱,但也有。
他打开微信,在BLUE组合的群聊里发了个表情包。
这是他偶然间拍到的一张小雪打呵欠的照片,自己配了个“超凶”的文字,做了一张表情包出来。
表情包发送成功。
数十秒后——
萧慎:“?”
萧慎:“猫咪侠有什么指教?”
展宁敏锐地:“猫咪侠是什么意思?”
奉子爵:“你在哪儿呢?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甘子晔:“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火锅店,给你们发个链接。”
甘子晔:“【川渝味道:第一火锅帝都第一中学店】。”
颜立川:“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去团建吧。”
奉子爵:“记得多拍照片集体营业,粉丝最近说我们不卖腐了@蔺渝。”
伍舒阳:“恕我直言,休假的日子里这个群能不能不要说话?一说话我就心头发颤感觉有工作突然来了。”
伍舒阳:“下班之后和同事最好的关系就是没关系,最好的联系就是不联系,望周知!”
伍舒阳:“@蔺渝。”
蔺渝又发了个“告辞”的表情包,把大家都钓出来之后,自己拔腿就跑,深藏功与名。
他无视手机继续在口袋里“嗡嗡”作响,平静地说:“不是的,这里不是什么异时空,也不是什么过去的时间,我的微信能够发送,也能够接受,所以这里还是我们原本在的时空。”
系统:“那为什么廉望雪会写说,你已经不在了?”
蔺渝:“”
好问题。
不如问问廉望雪本人。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个疑问没得到解答。
“如果说我坐的课桌都贴着名字,所以廉望雪能认出来哪一张曾经属于我,那他是怎么认出我的床的?”
“还有,他在作为餐厅的房间里写了关于我吃饭的一些细节和过往,还直接点出二楼是活动室”
蔺渝说:“所以廉望雪是怎么知道这家孤儿院的布局的?”
系统:“或许是调查?”
蔺渝:“他是怎么调查出来的?过去的那些人根本都找不到了,十几年过去,他是从哪儿得到了这么多线索?”
万众作为作者,一脸无辜:“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早就不在我的掌控中了。”
蔺渝没说话,他再次摸出手机,给廉望雪发了一条新的消息。
“找个时间聊聊吧。”他说。
这次廉望雪秒回。
“马上就要录制《侦探狂想曲》了,那时候提早一些见面吧,蔺渝前辈。”
就好像知道蔺渝要问什么,早已等在那里一样。
第089章 第 89 章
才华横溢的音乐人, 在自己的公寓里被人谋害身亡,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歌词指向了六名和音乐人住在同一小区同一栋楼的邻居,为了排除他们的嫌疑,找出真正的凶手, 侦探的任务, 就是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排出时间线并进行彻底的搜证。
这是《侦探狂想曲》第十期《音乐之都》的剧情。
在其中,蔺渝扮演的是住在音乐人隔壁公寓的知名演员,也是对方传闻中的多年好友。而廉望雪扮演的, 则是住在音乐人楼下, 正下方房间的另外一位音乐人,和对方曾一起做过练习生, 据说也是私交甚笃。
蔺渝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份和设定。
这一期,他是凶手。
“咄咄咄——”外边有人敲门。
“请进。”蔺渝合上剧本文件夹,扬声喊了一句。
廉望雪推门而入。
他今天扮演的是音乐人,身份倒是和本人有些类似之处, 此时已经换好了拍摄的那套服装, 妆造倒是不重。
蔺渝一直觉得,对对方来说做不做妆造也就这么回事, 毕竟今年廉望雪才会满十七岁,正值青春年少, 胶原蛋白满满,熬夜也不会神色萎靡的时期。
倒是他这一身服装,满满的摇滚乐队穿搭风格。
皮裤紧紧包裹住两条腿,无袖的黑白配色背心外搭着无袖马甲, 高帮的系带马丁靴,鞋底足有个五六厘米之后, 一路从门口进来的时候,他因为没怎么穿过这样的服装而略显局促,而蔺渝的目光也从平视逐渐变成仰视——
他默默坐下了。
自己已经是整个节目录制中个头相对高的了,都觉得廉望雪这一身快变成巨人了,但这是节目组造型老师的设计,他也不好置喙。
这样穿搭得无比酷炫狂霸拽的廉望雪,在蔺渝面前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把自己背在身上的那个没有装吉他的道具吉他包放在身边,随即以这样对视觉稍有冲击的造型,把手里的小保温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蔺渝前辈,喝汤吧。”
他说,然后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热气倏地从中窜出来。因为这个动作,手臂的肌肉线条显得非常明显,蔺渝以往一直觉得廉望雪是清瘦的类型,没想到这小子大概率也是会举铁的。
系统:【这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
蔺渝:“”
蔺渝只是往前倾身,往里看了两眼。
“山药肉丸汤。”廉望雪告诉他。
随即又补充说:“是低卡养胃的汤,而且分量不多,喝了也不会觉得撑。”
系统长吁短叹:【突然想到他写在桌上的表白了。】
蔺渝从廉望雪手里接下勺子:【什么?】
系统惟妙惟肖地复述:【“如果有机会,想给你做很多你爱吃的东西,恰到好处的分量,让你不会觉得撑,也不会感到饿。”】
蔺渝:【】
拿着汤勺的手微微颤抖,一时间看面前的这个爱心保温桶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系统:【看得出,你是一位王子。】
蔺渝:【】
廉望雪注意到蔺渝在发愣,目光在山药肉丸汤上打了个转,重新回到蔺渝脸上,犹豫了一下才问:“是现在不想喝吗?我没加葱,所以不会有很大的味道。”
他又扭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而且现在还没到用午饭的时间吧?”
《侦探狂想曲》一期的录制时间很长,基本都需要一天甚至更多,蔺渝早上过来,现在也才十点多。
蔺渝的脑袋里还想着刚才系统说的话,说话的时候难得的直接不过脑子:“你说,王子,请喝汤。”
廉望雪:“”
系统:【噗。】
廉望雪的嘴角微妙地上扬,在蔺渝明显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的警告视线里,他抬起手强行把自己的唇角抹平了,眼睛眨一眨,眼底的笑意却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
“王子,请喝汤。”他轻言细语。
蔺渝:“”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站起身作势想找个碗。
此时休息室里除了蔺渝并无他人,《侦探狂想曲》的嘉宾们大多咖位不小,自然不像是平常打歌节目那样,一个屋里塞满了化妆师造型师工作人员,经纪人和助理也都不在。
然后他看见廉望雪拉开了那个蔺渝以为只是用来做装饰的吉他包。
然后从里边摸出了一个碗?
蔺渝:“啊?”
那是可以装碗的地方吗?
他默默地接过廉望雪递给自己的碗,把手里的勺子伸向了保温桶,刚刚盛了点汤,突然听见廉望雪说:“关于和平孤儿院”
蔺渝手又是一抖,刚刚盛起来的肉丸“啪嗒”一声重新掉了回去。
系统:【这么直击主题,一点不带铺垫的吗?我以为起码要等你喝几口汤他才会说话呢。】
蔺渝默默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一下桌子,又打量了一下廉望雪的衣服,确定没有给他溅上汤渍,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象征性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把勺子又收了回来。
“你喝呀。”廉望雪看他缩回去的时候,又把勺子接过来作势替蔺渝舀汤。
系统眼看着这两个人拿着一个勺子一个碗,面对着一保温桶分量不大的汤换来换去,最后还是廉望雪帮蔺渝把汤盛了出来,一边盛汤,一边还继续说:“蔺渝前辈,你是想问我关于和平孤儿院的事情吗?”
蔺渝:“你怎么知道的?”他记得他和廉望雪说要谈一谈,并没有涉及谈话的具体内容。
廉望雪把碗推到蔺渝面前,慢慢地说:“那天我看到了万程的朋友圈,他说他的姐姐要回去孤儿院,当天你就给我发了消息,所以我猜,应该是和孤儿院相关的。”
蔺渝:“?你怎么有万程的微信?”
系统:【重点在这里吗?】
廉望雪说:“前阵子我打歌的时候,也遇到过他,他说他有你的微信,问我要不要加一下,我就同意了。”
这其中的关系是?
蔺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廉望雪:“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这就把他删掉。”廉望雪摸出了手机。
这是那个屏幕都碎完了,廉望雪都舍不得换掉的手机,原本的主人是蔺渝,蔺渝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个转,硬是没好意思把“你把这个原来属于我的手机还给我”这句话说出口。
“倒也不用删了他。”他移开目光,知道廉望雪误会了自己叹气的意思,“就是没想到因为这条朋友圈,大家都开始做推理了。”
万程立大功。
他换了个姿势,喝了一口汤。他们刚才折腾了一会儿,幸亏室内在这个天气下还开着暖气,因此汤的温度恰到好处,肉丸咬了一口,就柔润地融化在口腔里,携裹着一股让蔺渝仅仅是吃进嘴里,就感觉胃部都跟着妥帖起来。
他忍了又忍,还是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系统絮絮叨叨:【俗话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蔺渝:【你先别说话,别让人知道我和你居然是一个人的分身。】
系统嘀咕了两句,不吭声了。
廉望雪一直注视着他,看他吃下第一口之后眼角眉梢里流泻出的餍足,青灰色的眼睛里,涌动出含情脉脉的温泉来。
蔺渝吃了一口,想给廉望雪比个大拇指夸赞他一句,结果一抬眼恰好对上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睛。
蔺渝:“”
他霍地垂下眼睛,被那眼神吓了一跳。
看过的充满爱意的目光也太多了,他其实早已习以为常,但廉望雪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回忆起之前在孤儿院的床板和桌面上留下的那些文字,心头“突”的一跳。
手甚至第三次抖了抖,幸亏除了自己,无人察觉。
“咳。”他勉强清了清嗓子,又喝下一口汤——这次他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把汤完全咽下去,这才重新掀起眼皮,在廉望雪的目光中,缓声说,“关于和平孤儿院,你是在之前去过一次那里,对吧?”
廉望雪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你留下的很多文字,在床板上,或者桌面上。”蔺渝谨慎地问,只字不提文字的内容,“我有好奇的一点想问问你。如果说桌面上贴着的贴纸可以指引你找到我坐过的位置,那么你是怎么精准找到我的床铺的呢?还有,你是怎么分得清一楼和二楼的那些空房间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稍微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黑板上没有指引性文字。
廉望雪说:“这就是我想和你坦白的一件事,关于和平孤儿院。”
蔺渝侧耳倾听,顺带将一勺子汤放进嘴里。
“我的母亲,曾经是和平孤儿院的院长。”
【啊?!】
“噗——”
“咳咳咳咳咳咳”
蔺渝为了不让自己把汤喷出来,非常努力地紧紧闭着嘴,所以呛得不轻。他一边再次抽出纸来擦嘴,一边在因为咳嗽而泪眼朦胧的情况下在桌面摸索找水。
廉望雪连忙把桌面上的茶杯递到他手里。
蔺渝擦了擦眼泪,喝了好几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勉强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你妈妈曾经是和平孤儿院的院长?”他难以置信地问。
廉望雪点了点头。
系统在蔺渝的脑袋里疯狂翻书,翻了半天没看到廉望雪父母的具体职业,又开始努力地回溯相关的资料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只知道他原生家庭幸福,父母开明,家教不错,因此性格也很棒,或者说,原本的性格很棒,现在有点不好说。
所以,哪怕是原作者万众坐在这里恐怕都要呆若木鸡,毕竟这东西估计她写作的时候也没设定。
系统:【我记得我们之前还在讨论廉望雪的家教问题,猜他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结果这就解密了。】
“所以之前和平孤儿院资金链断裂,无法继续办下去的时候,阿姨?”
廉望雪说:“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可能只有几岁吧,但是在印象里,我没有上小学之前,家里边的确有过一段时间的经济困难期,那段时间我爸爸甚至因为痛苦而学会了抽烟。”
蔺渝:“抽烟可不是个好习惯。”
廉望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大概就是那个段时间吧。”廉望雪说,“所以,其实我比你记忆里,应该会更早的认识你。”
蔺渝思索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和廉望雪的第一次见面,是那个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在帝都第一中学篮球场,隔着铁丝网和栏杆的遥遥相望。
“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家里的情况逐渐好了起来,搬了一次家。在爸妈整理家里的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合影。”
蔺渝摸出自己的手机,找到相册:“这张?”
是他珍藏的那一张。
廉望雪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妈妈感叹说,这可能是她做孤儿院院长的那几年,和孩子们唯一的一张照片。”他说。
系统啧啧地感叹:【小渝啊,这就是初恋呀,初一咱不好说,三四年级这个年纪妥妥的初恋。】
蔺渝特别想告诉他非要说的话有些人的初恋甚至可以在幼儿园,但是他不想和系统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只是收回手机,又看了看那张照片。
以往他的注意力都在相片的自己身上,充其量后来还发现了万众和万程姐弟俩,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廉望雪的妈妈。这缘分,说来甚至有些让人心思复杂的奇妙。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正中,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年轻女性身上。
那时候廉望雪的母亲说不定都不满三十,长发在脑后扎起成辫子,不施粉黛,脖颈修长,气质出众,照片拍摄得并不算清楚,但的确很出众,当时他第一次翻到这个照片的时候,系统还品头论足了一番,譬如“中间这个女老师完全是鹤立鸡群啊”之类的话。
不过廉望雪的妈妈在合照中并不算肤色白皙。
某些“不会是这人会变成猫,所以皮肤才这么白”的诡异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妈妈从前一位院长手里接过孤儿院的时候,孤儿院的情况已经不算很好了,后来我妈妈为此也卖掉了家里的车。”廉望雪顿了顿,似乎不想继续说自己的母亲为了孤儿院到底付出了多少,“——但是她记得你。”
蔺渝意外但又不意外。
“以我小时候的样子,就算是个孤僻寡言的小孩,应该也会记得我吧?”他放大照片,点了点站在廉望雪的妈妈后一排的自己,完全是“一张脸上全是眼睛”的真人版,“而且我又可爱又乖巧又懂事。”
廉望雪抿了抿嘴,似乎是被他这样骄傲的姿态可爱到了,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我妈妈说你是她见过最让人心疼的孩子。而且,她接手孤儿院的第二天,你就被送到了那里,你是她成为院长之后,收养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她说起你的时候,还会流眼泪,说幸好孤儿院倒闭之前,这个孩子就被领养了出去。
后面这句话,廉望雪没有说。
蔺渝算了算时间,其实廉望雪的妈妈作为院长的时间并不长,但的确是有些缘分的,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巧合。
“不知道为什么,在初一那一年,我第一次看见你。”廉望雪继续说,“明明距离隔着很远,明明我只看过年幼的你一张模糊的照片,但我就认出了你。”
是那个站在自己母亲身后,抿着嘴,看着镜头神色严肃,似乎是没有照过相,因此感到紧张的小男孩。
系统感叹说:【缘分啊,等比放大的蔺渝时隔多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感觉,肯定特别奇特。】
有那么一小会儿时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蔺渝沉默着喝完了廉望雪为他准备的汤,休息室里有洗手池,于是他过去,先漱了个口,然后开始清洗保温桶和碗勺。
廉望雪也跟着走过来,站在蔺渝身边,他想接过来自己动手,被蔺渝抬手挡住了,因此只能在旁边围观。
他穿上这录制所需的鞋子起码有一米九,骤然拔高的身高,让蔺渝有点不适应。
系统安慰他:【没关系,廉望雪高三毕业裸脚就是188+,你可以提前适应一下这个高度。】
蔺渝:【呵,那真是谢谢你了。】
廉望雪当然不知道蔺渝在自己的脑海里和另一个所谓的“自己”阴阳怪气了一句,他还在认真回忆:
“那时候我妈妈和我说,在孤儿院彻底关门之后,她就失去了大部分往日收养人的联系方式。这个叫做‘蔺渝’的孩子,被收养之后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但以他那样乖巧懂事的性格,应该会被喜欢的吧?”
蔺渝想到了自己只有在出道后练习过自己一次的养父母,和那个据说顽劣不看的异父异母的弟弟,笑而不语。
系统:【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懂事可爱,哪里比得上“亲生”这两个字意义重大。
相比于养父母到底好不好,蔺渝倒是对自己和廉望雪还有这样一段特别的过往,感觉有点不适应。
说实话,当初想和廉望雪谈一谈的时候,他的猜测是,对方找到了过去孤儿院某位老师,或者某个员工的联系方式,毕竟廉望雪在获取类似信息方面有些能力。
却没想到,关键点居然在他的母亲身上。
他转移了这个话题:
“对了,很抱歉我之前看了你写的那些话。”蔺渝说,“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和你写的那些有关系。”
廉望雪愣了愣,像是第一次回忆起自己到底写过什么,蔺渝眼睁睁看着红色从他的脖颈一路往上蔓延,耳根红了,紧接着是脸颊。
“哦哦,没关系,你,你说。”他垂下了睫毛。
气氛非蔺渝所愿的古怪起来。
系统刚想在蔺渝脑袋里说句什么插科打诨的话,却听见蔺渝说:“你写的那句‘可是你已经不在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啪——”
“啪——”
暧昧的气息像是一个个粉红色的泡泡,还没来得及飞起来,就被蔺渝挨个戳破了。
蔺渝没注意系统的腹诽,他在思考的时候甚至没感觉到所谓的“古怪气氛”。
“我现在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吗?”他问,“我已经不在了这个说法,是什么委婉的说法吗?还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含义在?”
系统:【小,小渝】
廉望雪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表情也恢复了严肃,这前后的转变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要不怎么说这两个人一个不解风情,一个在乎的事很多,唯独不在乎对方不解风情呢?
“还有那句话,你说你参加了《慢放生活》这个节目,但是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嘉宾,也没参与录制啊。”蔺渝继续问。
廉望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蔺渝瞬间如临大敌:“嗯?这是什么意思?”
廉望雪说:“其实有一段时间,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哪种不对劲?”
“像是,浑浑噩噩,头脑混乱,思维不顺畅,感觉自己的记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整个人有一种好像并不存在的痛苦感。”廉望雪说话的声音放得很慢,蔺渝在他的描述里,眉毛越皱越紧,不得不抬起手按压了一下眉心。
“现在呢?”他问。
廉望雪说:“可能是习惯了吧,没有原来那么痛苦了。”
蔺渝沉默了一瞬。
【这是正常的吗?】他问系统。
系统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理论上是正常的,因为他重生的次数太多,时间上来看,间隔的时间也很短,这样循环往复一次又一次,再加上前边七个世界的最终结局都是以你死咳,都是悲剧结尾,所以你懂的。】
“所以你说习惯了的意思,就是你还是会出现你叙述里的这些毛病?”
蔺渝问。
廉望雪点了点头,好像松了一口气。
他从眼角偷偷打量蔺渝,怎么看都是一个偷感十足。
想来也是,这个解释的确说得通。
廉望雪居然会把蔺渝孤儿院的床铺木板,和坐过的桌面当做日记本写,这个精神状态估计也不是太正常。
这话系统没敢和蔺渝说,但保不齐蔺渝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们还算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形态。
水声哗哗作响。
蔺渝关掉了水龙头,找了纸巾出来擦拭洗好的碗外缘的水渍。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间没想到。
“咄咄咄——”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惊醒了沉思的蔺渝,和正看着蔺渝眼色的廉望雪。
他以为是经纪人或者助理,因此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请进”。
结果外边的人没有进来,只是瓮声瓮气问了一句:
“现在方便拍摄吗?”
蔺渝:“拍摄?”
他看了一眼时间,虽然他们都做好了妆造,但是按照时间来说,还没到那个录制的时候,也或许是录制提前了。
“方便拍摄,我等下就可以。”他说,甩了甩手上的水。
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入目的却是一大批人,为首的是个眼熟的工作人员,似乎是摄像组的其中一人,正对着他们举起手机,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同样和蔺渝有过交流的节目负责人。
蔺渝:“???”他好像理解错了刚才问题的意思,也或许节目组语焉不详,本来就是要制造这样的误会?
作为偶像,并且是在若干个月之前,经纪人口中“作为新人没有任何挑选资格”的唱跳偶像,他对这样的画面难免感觉到熟悉。
是直播突袭?!
蔺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廉望雪,对方同样困惑。而自己此时一手拿着纸巾,一手抓着擦了一半的碗。
他迅速调配好了应该展现在镜头前的表情。
平静到惊讶再到困惑茫然,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无愧于优秀的明星素养。
好在这个所谓的“突袭直播”,并不会像是BLUE组合刚出道的时候经历的那种一样,乱翻房间的私人物品,只是在眼前晃了晃,分别让蔺渝和廉望雪打了个招呼,这群工作人员们就出去了。
待对方离开,系统也终于出声了:
【我刚才搜了一下,发现今天昨天正好友台的大制作的同类型推理节目官宣了嘉宾,嘉宾阵容很神仙,估计TCV也感受到一点压力了,所以今天制造了个直播的噱头。】
蔺渝:【你们商战真的好脏!】
系统:【谁说不是呢!】
幸亏在进休息室的时候还知道敲门和提前询问,否则万一嘉宾衣服穿的少,或者休息室真的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不该出现的画面可怎么收场?
保温桶和碗勺都已经洗干净擦掉了水渍,蔺渝把它们都交给了廉望雪。
廉望雪又去打开他那个已经变成了临时背包的吉他包收东西。
就这么看着廉望雪的侧影!!!
电光火石间,蔺渝回忆起了自己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廉望雪的态度,和那句“我说了,你不要生气”的事先预防针,如果只是出现一些思维混乱,导致在孤儿院出现了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哪一世的状况,他觉得蔺渝会生气的点在哪里?
或者说,蔺渝之前在他面前表现出的自己生气的点是什么?
记忆逐渐回笼,是在海外拼盘演唱会当晚,在廉望雪房间的半摊牌。
他大步往前来到廉望雪面前。
本来想逼视对方,但两个人都站着,此时的身高差使得他不得不抬高了视线:
“喂”
“等一等!”
“你刚才说的那些导致你整个思维混乱的糟糕情况,不会和你的身体健康,或者寿命年龄有关系吧?!”
*
因为要准备接下来的录制,因此蔺渝和廉望雪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
系统通知蔺渝说他们上了热搜的时候,蔺渝出于习惯,顺手点开都看了两眼。
#《侦探狂想曲》直播突袭
#蔺渝 一分钟的镜头,满溢的美貌
#蔺渝打招呼
这几条还算正常,再往下看,有一个词条吸引了蔺渝的注意力。
“什么叫做‘蔺渝廉望雪’休息室独处?”他难以置信地问系统。
从刚才的解谜探究脑好不容易回到娱乐圈规则的部分,他对这种热搜短暂的有些适应不过来。
系统:【你再看看内容呢。】
蔺渝往下翻了翻:
“直击《侦探狂想曲》第十期录制现场,蔺渝廉望雪休息室独处喝汤洗碗”。
“直播撞破蔺渝廉望雪私会现场,手握纸巾蔺渝心慌慌”。
“蔺渝录制休息室惊现廉望雪,尽显完美身高体型差”。
“惊!蔺渝和廉望雪在《侦探狂想曲》休息室突袭时正在做这件事”
这是哪来的媒体搞的莫名其妙的噱头?
往下看去,自然是cp粉的狂欢,和唯粉,尤其是毒唯的斥责,一方已经脑补到他们早就在拼盘演唱会在当地领证隐婚了,另一方则还在给好奇的路人解释“只是前后辈关系,一起录制真人秀节目而已”,看着热闹非凡。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蔺渝都想饶有兴致地去超话和大粉那儿看看热闹,思考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营业方向和人设了。
——看样子今晚又得发微博安抚一下BLUE组合的cp粉了。
蔺渝知道,按照系统的说法,《侦探狂想曲》的这个直播是“商战”的一部分,必然会上热搜,却没想到小号关注的营销号题目一个比一个离谱。
也不知道到底是UC宣传部门的骨干出身,还是港媒的缺德标题影响。
但其实点进去,就只是从大门角度拍摄的,蔺渝和廉望雪一起看向大门方向的视频罢了。
接下来也不过是他们挨个打了个招呼,言笑晏晏,看不出丝毫之前进行了严肃谈话的模样。
仅此而已。
不过从画面上看,他们的确有了很明显的身高差,这点无法否认。
蔺渝将手机锁屏,随即往后一靠,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系统知道,廉望雪会在十七岁生日当天死亡这件事,在蔺渝这里始终是个心结。
但这么看着,又觉得蔺渝好像情绪波动并不算大,至少没出现廉望雪所说的那种“你不要生气”的情况。甚至在廉望雪被蔺渝这样质问之后,用沉默表达了承认,也依旧泰然自若,甚至在廉望雪一步三回头,露出“你真的不要生气”的表情时,还能扯出一个笑容来挥挥手。
搞得系统总觉得是不是这又是什么隐藏摄像机,附近有系统在搞人性观察。
——甚至,以系统对蔺渝的了解,他还觉得对方有点隐隐的开心?
啊?
蔺渝幽幽地问:【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还特别平静?】
系统立刻熟练地开始拍马屁:【可不是嘛,咱就是说你也太了解我了,我们不愧是同一个人,一个有点残缺的你,如此了解一个特别残缺的我的想法——】
蔺渝:【别说这样肉麻的话,我受不住】他在系统继续询问之前开口告诉对方,【我只是觉得,之前书上写廉望雪在生日当天去世,太模糊太笼统,因为摸不着头脑,所以特别焦虑,但是现在,好像找到了一些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
系统:【有道理唉】
蔺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刚喝的廉望雪煲的热汤,还在胃里,暖盈盈充实了身体,给了他更多的力量。
“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他喃喃地说,不知是在和系统说,还是在安抚自己的情绪。
第090章 第 90 章
电影《动物素描》在正式上映前, 提前进行了一定的场次点映。
只在个别城市的个别影院预先放映,规模相对比较小,同时配合着首映礼、媒体见面会等,这部《动物素描》是蔺渝拍摄的第一部电影, 但绝不是最后一部。
小叶和自己的好友都已经买好了《动物素描》电影场的票, 并且甚至还是电影的首场, 在当天晚上19:10。
两个人提前抵达电影院,原本以为人不会太多,却没想到还没开始放人进场, 偌大的影院一整层楼, 都已经塞了满满当当的人。
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毕竟这部电影的主题受众群体, 就相对偏年轻化。不少一眼看去就是粉丝的女孩子,书包上挂着BLUE组合的官方周边,手里拿着装进了毛茸茸精美卡套的个人小卡和手幅,不少人还在拍摄电影票, 看得出是要在微博里分享。
两个人找了一圈, 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只好去柜台用电影票兑换了两杯可乐, 和一大盒爆米花。
小叶也带着爆米花和纸质电影票打了个卡,拍照后发进了群里, 和蔺渝的超话,瞬间就有不少人冒出来回复。
“哇好羡慕,是第一场啊!”
“本来我也想去的,但是今天加班, 真的好可惜啊啊啊!”
“看预告期待值早就拉满了,等姐妹的大repo!”
“我也想去!不过这次点映各家粉丝都还没有包场吗?”
“我看了一下, 几家都没有大量冲点映票,大粉好找说想看的话先买一张自己看就好了。”
“也能理解的,点映本来就是为了扩散口碑的,大家别乱冲影响了路人看电影。”
小叶点了点头,觉得从这点上来说,率先号召散粉不要无脑冲点映的蔺渝的后援会和数据组做得很对。扩散口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片方肯定要从非粉丝的观众群体哪里获取兴趣点,以用于电影宣传。
“如果粉丝占票太多,的确是会让真路人的声音发不出来呀,万一误导了片方的宣传方向就得不偿失了。”友人也表示赞同。
毕竟这是电影的几个出演重要角色的年轻艺人的初次表现,粉丝行为很容易影响艺人未来的资源。
不过在正式上映后,后援会和散粉包场不会少,小叶已经打定主意,哪怕电影没达到自己的预期,也要再去看两场,就当做支持蔺渝的作品——
况且,她其实对于自己在出道初期,给蔺渝发过那些不好的言论,也感觉很愧疚,虽然后来她又去私信了许多道歉的话,但还是在心里祈祷,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要被蔺渝真的看到。
她点开和蔺渝的私信框又看了一眼。
自己在微博下给蔺渝发送的那些辱骂和脏话,都已经被她一一找到删除了,删评的时候,她狠狠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到底是被怎样的情绪携裹,也或许是比赛刚结束后对蔺渝的疯狂围剿氛围作祟,才会用上自己在日常生活里根本不会说的脏字。
但是点开私信,已经无法撤回,她看到了自己从那时候白宿的粉丝群里收来的“鬼图”,她也一股脑给蔺渝发了过去。
再下方,则是自己疯狂道歉的言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
“当初真的是被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发这样的东西给你,求求你不要被影响啊啊啊啊!”
“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现在甚至已经是你的粉丝了蔺渝!我还给你花了好多钱,前阵子的集资battle我也把我的奶茶钱都打给你了,不要在意我之前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你应该是不会看私信的对吧?!千万别看私信!”
当初那些群里,和小叶一起疯狂输出辱骂蔺渝,发送鬼图黑图,甚至P蔺渝遗照,还开盒人肉蔺渝粉丝的人,大部分都已经退群了。在微博和小叶的几个互关账号,有的已经注销或者弃用,有的早就转战其他圈子,还有些和小叶一样,当初有多恨,现在就有多爱蔺渝。
打开主页全都是给他轮博做数据的。
小叶给蔺渝又发了一条私信,给他发送了之前自己打卡的那张照片。
“我来看你的电影的点映啦。”她发道,然后默默关掉了手机。
她看向友人:“蔺渝应该不会看私信的吧?不会的对吧?”
友人:“你希望他看吗?”
小叶疯狂摇头:“当然不希望!”
友人拍拍她的脑袋:“那就别想了,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支持蔺渝就好了。”
此时开始检票,观众即将开始入场。
小叶也将手机调至静音,和友人一起排进了队伍里。
因此也就错过了微博上的一条新的热搜——
#蔺渝 蒸桑拿晕倒
这是一条蔺渝本人都始料未及的热搜,毕竟按照系统的话来说,蔺渝自己给自己设计的各种塑造人设的点子太多,连一个表情包都要三番五次斟酌的情况下,忘了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蔺渝本人看见这条热搜的时候,最初还有点茫然呢。
甚至他还特地点进了这条热搜的视频里,认真地看了看到底是什么。似乎是某个BLUE组合的粉丝大号接下发出的投稿。
视频有些晃动和模糊不清,但明显看得出,周围的人的穿着打扮,几乎都是统一的蓝色浴袍。
背景音更是嘈杂无比,伴随着“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和“报警了吗!快打110和120”的呼喊声,画面里微微一动,下一瞬镜头里出现了一张熟人的脸,是奉子爵,这人肉眼可见的面色煞白,表情难看。
视频在画面落在躺在地上的蔺渝的脸上的下一瞬就结束了。
但该拍的都差不多了,信息量也足够大,更别提这条视频,投稿人是这么描述的:
“蔺渝在和奉子爵一起蒸桑拿过程中突然晕倒,最后颜立川开车来接的人”。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BLUE组合这个已经很久都没有因为过于“gay”而上热搜的男子组合,这次又因为这样奇奇怪怪的描述而被路人所知,并且因为描述不是很清楚,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因此在各个论坛和短视频平台发酵得很厉害。
嗑cp的自然欢天喜地,蔺渝的粉丝们在心疼蔺渝的昏迷,奉子爵和颜立川的粉丝则是骂人居多,觉得蔺渝晕倒之后又吓坏了奉子爵,还需要颜立川自己过来接人,是给组合其他成员添麻烦的行为。
蔺渝看了一圈又一圈,各种言论都有,感觉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大家要不要看看时间再下定论?”终于有粉丝指出了关键性证据,“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蔺渝进《动物素描》组的前一天晚上。”
然后贴出了蔺渝的大粉在那时候发出的行程图。
粉丝本来只是在自己盘时间线,却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
“进组前还有闲情雅致是蒸桑拿?小哥哥松弛感绝了呀!”
“不是,还和奉子爵一起去?”
论坛立刻将这样的分析彻底发酵,粉丝还没来得及冲锋陷阵,黑子先冲出来——
“不是,两个男的,大晚上的,蒸桑拿?”
“不好意思,我只是第一反应是不会是队友一起去嫖.娼吧?”
“你别说你还别说,原来大学的时候男生宿舍都是一个宿舍一个宿舍一起去嫖呢啧啧啧。”
“不惜以最坏的想法揣测男人。”
“太好笑了,进组前一晚上跑去蒸桑拿,还不知道有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这,粉丝还在吹敬业呢?”
“所以是两个人出去嫖,喊第三个人过来接?你们组合还真是关系不错很讲义气啊?”
“楼上有病?别带颜立川!颜立川接晕倒的队友是做好人好事罢了。”
树大招风,更别提现在别说蔺渝这种人气上升期的人,必然是会“挡路”的存在,爱他的人多了,因为蔺渝表现出色而眼红恨他的人也不少。
尤其是论坛这种水军本来就相当多的地方,立刻有人把蔺渝奉子爵的事情往“大保健”的方向带。
论坛的舆论已经彻底乱作一团。
粉丝想要辩解发言,就会被打成“男宝妈”,因为蔺渝奉子爵这头暂时还没有回应,因此舆论又从两个人“大保健”转向了“证据确凿所以装死不回复”的方向,拼了命也要把蔺渝,以及奉子爵,甚至包括颜立川钉死在耻辱柱上。
为了摆脱这种既定印象,最后似乎又要变成粉圈大战了,颜立川的粉丝最先发难,一边开始象征性给众人科普蔺渝以及奉子爵的所谓“黑料”,一边洗白自家是“BLUE组合唯一指定白莲花”。
当然,奉子爵和蔺渝的粉丝也走同样的路子。只不过他们被视频拍到,没颜立川的粉丝那么容易撇清罢了。
蔺渝:“”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没想到这都能翻车,公司估计也没想到,否则也不会把这样的视频买上热搜。
群里此时消息不断,他打开看了两眼,经纪人的电话就进来了。
系统提醒说:【你别忘了,你那天为了掉秤去蒸桑拿,颜立川开车把你和奉子爵接回来这件事,经纪人甚至是不知道的。】
蔺渝:“”
接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他按下接听键,那头黄哥的声音立刻撞入他的耳中,喊得巨大声:
“你最好把这件事赶紧讲清楚!”
蔺渝揉了揉耳朵,觉得啼笑皆非。
“哥,真的没什么,就是当时陈导要求了我开拍之前的体重,我前一天晚上上称发现体重还差了一点点,所以就想着蒸桑拿可以掉秤至于奉子爵,他真的是看我出去,他就跟着一起了,不存在什么所谓的——”
“哥,我真没那个兴趣,而且你看那个视频里一堆男男女女的都有,还有小孩子,哪来的大保健啊!”
“嗯嗯嗯,哥我等下就把那家店的链接发给你。”
蔺渝挂断电话,因为觉得太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妍转过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他们正在准备接受采访,按照行程表上的时间,今天他们同一套妆造,起码要接受六七家媒体专访——以便于在电影正式上映后搭配采访进行进一步的宣传。
还没开始首映礼和路演,蔺渝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连轴转”,接下来观影活动,他们从下午到晚上居然被安排了要跑二十个厅。
蔺渝叹了一口气:“蒸桑拿被误解成大保健,还能怎么办?”
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并不算特别慌张。
有点脑子的人看了那个视频,都说不出那地方是用来大保健的,并且距离宿舍又不远,有心人一查附近的店铺,就能查到他们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现在跟着一起造谣的人,堪称乌合之众,为的只是想把他们拉下水去,能造谣一次是一次。
徐树说:“真的去大保健也没啥吧。”
蔺渝:“?”
顾妍用嫌弃的目光看了看徐树。
徐树赶紧举起手:“我不是在说我会这么做的意思,但是这圈子里这样的事还少吗?我和你们说,我姐前阵子还和我说过一个八卦”
顾妍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转身走了。
从她脸上,蔺渝读出了一些欲言又止,想要骂人的隐藏含义,但到最后,大概是良好的教养,再加上作为女团还是要顾忌一下形象,她没能骂出口。
徐树这人没救了,抬走吧。蔺渝默默地想。
徐树还想说什么,蔺渝对他比了个“stop”的手势,示意他这里人多眼杂,不要没事乱说话。
公司的辟谣来得很快,没过多久,营销号的口风已经变了。
热搜上不少粉丝也已经如蔺渝所愿的扒出了他们去的那家店的名字,并且po出了那其中的项目,证明这只是一家相当普通的水疗休闲生活馆,可以汗蒸桑拿,可以泡温泉,还有游戏电玩,甚至可以搓澡,完完全全是享受中的享受。
甚至还有人提示,那里的自助餐无限供应,口味很好,搞得大批的人都想去蔺渝和奉子爵去过的那家店打卡,顺带尝尝据说真的很好吃的自助餐。
在论坛将这些造谣的言论彻底发酵到其他社交平台上之前,就把流言蜚语扼杀在了萌芽中。
虽然如此,蔺渝还是给奉子爵发了条新的消息:
“不好意思了,下次请你吃饭。”
“没想到吃瓜路人会觉得我们两个”
否则对于“暴风雨”这对cp的粉丝,也是极大的冲击,谁会愿意自己嗑爱情海枯石烂,再不济友谊地久天长的cp,突然变成了两个烂掉的相约大保健的臭味相投男呢?
太吓人了。
奉子爵似乎也没太在意。
“但是这么早之前的东西怎么突然被人发出来了?”他提出了灵魂质疑。
好问题。
他又去翻了一下那条还没有删除的粉丝投稿,发现几分钟前,账号再次发出了一条新的微博,是之前投稿人的解释:
“这是那天晚上我爸我妈两个人一起去泡温泉的时候拍到的视频,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和我说起,有人因为蒸桑拿晕过去了,但我肯定不会想到这当事人居然是蔺渝呀?”
投稿人还说,现在才发出来,是因为前阵子她随便乱玩妈妈的手机,才看到了这条很早之前的视频。
当整件事被澄清,还了蔺渝和奉子爵清白,蔺渝在入组前一晚去蒸桑拿这件事的目的,就成为了新的热议对象。
依旧是论坛先开始发酵此事,并且第一条帖子,来自韩娱某板块。
“弱弱地说一句,蔺渝去蒸桑拿,会不会是因为入组有什么体重要求啊?”
楼主在主楼还贴了一个视频,视频是陈邱恒在参加某个采访的时候无意中提起的一件事。
陈邱恒:“像选择演员方面,虽然定下了人选,但我对他们的外形也有比较严格的要求。虽然现在我还不好和你剧透我的具体要求和人物形象,但比如说蔺渝的角色需要狠狠减肥,冯粤的角色绝对不能染头发,都是基本的要求。”
评论里立刻开始讨论起来。
“怪不得顾妍那阵子跟着TiAmo回归,只有她一个人还是一头黑长直,队友染得五颜六色的。”
“蔺渝演的那个裴立,已经瘦成那样了,还要瘦?”
“等会儿第一批点映观众就出来了,可以等等他们的repo,裴立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我觉得楼主说的有点道理,我前担他们公司就是对练习生的体重有要求,所以他们在上称前几天都不敢吃饭,狂喝冰美式黑咖啡又觉得水很占重量,再跑去蒸桑拿把水蒸出去。”
“楼上,你的前担我的前担好像都一样。”
“好不健康的掉秤方式,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但说实话看预告的时候,蔺渝演的那个角色的确有点瘦得不健康,有些角度感觉脸颊都凹进去了。”
这样的讨论,很快被紧盯着论坛各个板块的营销号搬运走。
“@圈内吃瓜 V:
关于蔺渝入组前一晚蒸桑拿的原因,网友是这么猜测的,大家觉得有可能吗?”
贴图是截掉了论坛抬头的截图。
许多人是看了热搜进来看热闹的,人毕竟都有些窥私欲,和或多或少的阴暗心理,明星倒霉,不少人喜闻乐见。
一开始听说是两个小偶像疑似大保健,结果还晕倒了,更是兴奋不已,虽然后来这个说法被辟谣,但再一看——
晕倒的那位居然是《动物素描》的演员?
而在此时,陈邱恒居然出来发消息了。
“@导演陈邱恒 V:
翻了翻聊天记录,这事都怪我[笑哭]@蔺渝 你小子居然还有这办法?”
下方发了一张微信截图,和一个视频。
微信截图的时间显示,赫然是蔺渝因为蒸桑拿晕倒的几个小时后。
而他发的那条视频,正是蔺渝在确定自己只有五十六点八公斤后,指挥队友们帮自己拍的那个,他发送给了陈邱恒导演。
陈邱恒:猫猫wink.gif
陈邱恒:“了不起!”
蔺渝:猫猫害羞.gif
陈邱恒:“明天拍摄任务相当重,赶紧休息。”
蔺渝:“收到!”
微博发出了大约半小时后,他又回复了一条粉丝留言。
“@蔺渝的猫猫头:
导演导演!所以蔺渝最后的体重符合你的要求了吗!?”
“@导演陈邱恒 V:
我要求的是五十七公斤,擦边达标,非常理想![大拇指]”
哪怕是需要卷体重的男唱跳偶像圈,蔺渝这个身高五十几公斤的人也并不多,粉丝自然是心疼居多。
再加上之前蔺渝还被造谣了一番,现在更是铆足了劲收复失地,而陈邱恒的澄清博,不仅蔺渝的粉丝,还有奉子爵和颜立川的粉丝过来帮他轮博做数据。
虽然目前奉子爵、颜立川的数据和蔺渝有差,但BLUE组合的粉丝们现在爱喊他们三个为“御三家”,御三家的粉丝战斗力不是盖的,很快这条微博居然突破了百万转。
#陈邱恒澄清
#蔺渝 五十六点八公斤
再次住在了热搜上,反而在电影点映当日,成为了一波自然的流量,吸引了更多关注的目光,让这部小成本,没什么经过时间检验的大牌在组的电影,有了继预告片之后,意料之外的热度。
更有甚者,还有新的词条冒出来,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
#你的爱豆做过最让你心疼的一件事是?
蔺渝结束了采访下来补妆,看到廉望雪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前辈,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蔺渝:“”
系统喃喃地:【这仿佛指责工作狂丈夫一般的妻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蔺渝还没来得及吐槽这句,再回复点什么,那边廉望雪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前辈别忘了明天的体检,早上别吃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
公司是会定期带艺人进行全身体检的,据说隔壁的女子组合TiAmo甚至还专门出过体检的团综,尤其是还在团综中直接将每个人的身高体重公布于众,也引起了双方争执不下的热议。
BLUE组合因为大家都很忙碌的缘故,体检也不是集体去的,公司会根据大家的行程安排选择不同的时间。
蔺渝在确定廉望雪对他说的那些身体方面的问题,有可能能在体检中查出来后,就先汇报了经纪人,表达了自己要去体检的意向,再然后,他又去约廉望雪一起。
廉望雪早就对蔺渝的身体情况表示担忧,看蔺渝像是约着手拉手上厕所的小女孩一样跑来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体检”,这边还没确定具体时间,那边已经先于思维一步地发出了“好啊”的回应。
幸亏蔺渝定下的那天,廉望雪并没有其他的行程。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这么莫名其妙约定好了一起去公司定点的医院做全身体检。
*
此时,随着电影最后一幕结束,播放厅内的灯光缓缓亮起。大屏上开始滚动演职人员的名单,廉望雪作词作曲的主题曲,缠绵悱恻地飘荡在偌大的空间内。大提琴的琴音略带沉郁,使得原本就略显压抑的影院内氛围愈发压抑。
小叶从书包里摸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下眼睑有黑黢黢的痕迹,大概是下睫毛还是不能避免地遭遇了泪水的冲刷,没能抵抗住的稍稍花了妆。
她默不作声地用纸开始擦拭眼下的黑色,身边的友人也没动。
或者说,整个场子内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动,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是还没从电影情节的余韵中恢复过来,还是正在等待片尾曲结束后,不知道有没有的彩蛋,她左右看了看,后排的一个女孩正吸着鼻子抽泣,她的好友给她递上了纸巾。
另外一边的一个年轻男生,脸上泪痕未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小叶在观看电影的时候,就已经哭过好几次了。
“你哭了几次?”身边的友人凑近她小声问。
小叶用带着鼻音的嗓音回答:“我也不知道,大概三四次吧。”
顾妍饰演的冯粤被霸凌到自杀的时候她哭了,徐树扮演的郑义哪怕被人殴打警告,淤青着嘴角也坚持要去坚持搜找证据寻求警察帮助的画面她也哭了,岳珊扮演的班长从懦弱到被感化加入郑义的转变,她也掉了泪。
而蔺渝扮演的裴立,从剧情进展到一半开始,小叶就没止住眼泪。
刚出场的时候,电影院里不少人被蔺渝帅得打了个激灵,身后甚至还有人小声花痴着“好帅”,发出惊喜的倒吸冷气声。小叶本来以为这可能是个负责耍帅让人花痴的角色,却没想到剧情的走向逐渐离谱起来——
褒义的离谱。
她看着“裴立”跪在死去的姐姐的尸体边,手指深深抠入地面,以至于指甲断裂,鲜血不止,看着他蹲坐在家徒四壁的空间里,沉默着低头洗母亲换下的衣服,看着他被母亲扇了一个巴掌,沉默着不言不语,看着他捂着肿胀的眼睛坐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看着他悄无声息地死在下雪的冬日,手里还捏着一小袋猫粮
看着郑义收养了裴立养在身边的那只流浪猫。
她哭得抽抽搭搭,眼泪止也止不住,想要努力不发出声音来影响别人,到最后周围到处都是哭声后,才终于发出了第一声抽泣。
还有那用力捶向自己胃部的凶狠一拳
如果说开场后没多久,裴立这个角色,就被牢牢扣上了“嫌疑人”的帽子,不少人都暗自猜测他就是导致女主角冯粤死亡的罪魁祸首,那么剧情发展下去,他的形象就变得愈发丰满起来。
这个人确实挺坏的。
或者说,他很残忍,他的所作所为是十足的校园暴力,对不服从“管教”的人动辄拳打脚踢时眼里歇斯底里的疯狂劲,看得人心脏骤停。
洗都洗不白,一直到死都是如此,没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没有所谓的惊天反转,他确实做了那些如果自我代入,会让人感到非常恐惧,甚至成为一辈子阴影的事。
他也确实间接造成了女主角冯粤的死亡。
无从辩驳,也确实没有人觉得应该为他说话,甚至讨论他有多么不得已,多么有苦衷,哪怕他的确有非常悲惨的童年境遇,但这不是他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理由。
蔺渝把这个可悲又可恨的人物表现得很好。
电影没有彩蛋。
小叶浑浑噩噩拉着朋友的手走在人群里,在放映厅出口外,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电影中的情节和角色,还有不少人拿出了手机,看得出是打算开始写评语了。
小叶也拿出手机。
她打开微博,刚要写点什么,却发现首页多出了很多“新鲜事”,往下翻了翻,她看到了陈邱恒那条因为大家做数据而轮到了她首页的澄清微博。
五十六点八公斤。
小叶来不及搞清前因后果,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哇啊啊——”
友人吓了一跳,赶紧去捂她的嘴,听见小叶含糊地在自己的手掌间发出了悲伤的哭腔:
“他比我高二十厘米,怎么和我差不多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