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各地战事都缓了。
其它地方太远，也就凉州离得不远，朝廷与凉军交战两回，但朝廷都败在了险恶的地理环境上面，反而被凉军给逼回长安一百里左右。
第二年，改元为安平元年。
破庙及所在的山林归宿辖区的司户参军钱闵来了好几次，就为了解决他们这群乞丐群体。
“我的天老爷，张天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入户？”
“那他们呢？”
钱参军嘴角抽了抽：“郭丰易他们不行啊，我现在没有追究他们逃离之责已经是宽大处理了。”
“他们基本上是逃兵，但性质没那么严重。”
“我告诉你，上面全都知道你这个刺头，你不要惹怒上面。”
天阳穿着一身乞丐装，抱着双手，抖着腿，冷笑道：“你可吓唬不了我，我都六十一岁了，早就一截身子埋土里了，我怕个鸟？”
钱参军及跟随着的一众差役：“……”
钱参军没好气道：“你是不怕，你这群小乞丐不怕么？”
说着说着，钱参军凑近来，搓着她的衣袖，啧啧有声：“你特么是乞丐？你穿得比我七品官衣服质量还好……玛德，没想到有生之年，看到高级乞丐装，张天迈，你可以啊！”
天阳谦虚道：“好说好说，捡来的便宜闺女非要孝敬我老乞丐，我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欢天喜地接受了。”
她十分嘚瑟道：“你就别想了，谁叫你没女儿！”
钱参军和一众差役无言以对，钱参军吸了吸气，再次问道：“你到底要怎么办？”
天阳淡定道：“入户可以，把破庙及这片山划给我。”
钱参军没好气道：“这片山林有主人……”
天阳无赖道：“那我不管，反正我住在这儿，就归我们了。”
钱参军那表情都快扭曲了，左右看了看后，扯着老乞丐到一边去絮叨了。
“你别纠结这个，行不？这片山林主人是越国公府，不过越国公府现在低调做人，不敢来闹腾，就怕节外生枝。”
“越国公府啊……我知道。”
钱参军憋屈道：“老乞丐，你行行好，别为难我们这底下办事之人啊。”
天阳好笑道：“我也没有为难你，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呗。”
钱参军无奈道：“不行呐，你真的上了上面的黑名单……咳咳，连圣人都知道，只是大家现在没工夫搭理你……”
天阳淡定道：“没事，过个两三年，他们更不会搭理我的。”
钱参军悚然一惊，前后左右环顾一圈，小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阳抄着手，笑得意味深长道：“去年，咱们洛阳几度易主……”
钱参军浑身都冒冷汗，整个人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道：“老乞丐，你真的看得准？”
天阳故作高深莫测道：“老乞丐纵横四海几十年，还是有几分功力的。”
钱参军冷静下来后，带着差役们回去了。
不过，十天后，钱参军又来了。
这次他带着自己的长子和幼子、长孙一起来的，坐在茶树下的树墩子上，好整以暇地观望着满山的苍翠。
“老乞丐，我回去后什么话都没有讲，我们可以帮你拖过今年和明年。”
“钱老弟，多谢了啊。”
天阳拱手一礼，但被钱参军捂住了。
“你既然有几分真本事，乱世再度来临时，我们家怎么样？这是我的两个儿子和孙子，我对他们寄予厚望，希望……至少麒儿能改换门庭……”
“你是一个有良知的好官，你的妻子为人善良厚道，孩子也教养的很有礼貌，也不是鱼肉百姓、跋扈狠毒之人，自会有天护着。当然，记得多教教你的孩子，有同情心，但不要盲目，要分辨什么人值得相救，什么人不值得相救。”
“我就问你一句，你不打算离开洛阳？”
“我干嘛要走？老乞丐六十多岁了，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天阳一看这老小子就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他没好气道：“回去做点准备吧，不要对外暴露财富，最好想个法子告诉世人，家里钱财耗光了，平时衣着不要过于华丽，多准备点布衣。”
钱参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约莫明白郭丰易他们一群人赖着老乞丐干什么了！
大乱大争之势来临后，想要保住妻儿老小的性命，说实话，即便他是都城的一名七品官，他也没有把握。
安平元年，春天，洛阳一带是比较平安的季节，周围村民是按照时节来春耕播种。
朝廷跟凉军打得火热，但不分胜负。
但是进入五月份，北边先传来了最坏的消息。
那就是燕王被下属反杀，下属李浩瀚强势夺得燕北之地的权利。
李浩瀚是燕王的（小）大舅子，因为燕王最宠爱的侧妃便是李浩瀚的妹妹，结果这次李浩瀚反了妹夫，成功后第一时间就是把妹妹接了回来。
当然，接下来让世人眼珠子下巴掉一地的是，李浩瀚自封唐王，说他是昔日唐朝李氏后人，而所谓的妹妹并不是他亲妹妹，本是他未婚妻，但因为其貌美，被燕王看中，他只好忍痛割爱，这五年卧薪尝胆，终于把未婚妻接回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咳咳…那李浩瀚的正妻呢？”
“不知道啊，谁知道？”
“世人只爱有情人。”
“屁的有情人……”
“不会又是一对奇葩的唐玄宗与杨贵妃吧？”
“杨贵妃挺惨的，男人作孽，女人背锅。”
破庙下的小集市，大家津津乐道。
吃到了大瓜，大家心满意足地返回破庙。
“叔叔，朝廷现在压力好大。”
“乱得很，别管，反正也管不了。”
“叔叔，北边怎么样？会不会落入突厥人的手上？”
“不会，放心，唐王也嚣张不了几年。”
过了农忙时节，天阳位于半山腰的书楼继续修建。
不过七八月份时，下了暴雨，洛阳一带陷入了洪泽之中。
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吓得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又进入九月份后，才彻底安省下来。
“叔叔，唐王没有南下。”
“李浩瀚暂时没空南下，更北边的草原和高丽那边更棘手一些。”
“倒是凉军那里，很快就会有新的变故。”
“什么变故？”
一直旁听的小乞丐们，元菲脱口而出道：“叔叔，是不是你讲的那个军师要跑路了？”
郭丰易他们想起来了，很快入秋了，又是一年过去，现在闲着就关注天下大事。
刘凤山村及连着的村子，郭丰易、佟天材纷纷都搞了联合，挨个传递消息。
大概率十月初，就知道了凉州那边的情况，那个军师名叫孟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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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被凉王身边小人觊觎其功劳而后进献谗言，最近他已经不被重视。尤其是凉军与朝廷最新的一次交战，没有采用他的决策，但凉军大获全胜，孟伯霖就更是被理所当然的冷待了。
十二月份，离着过年没几天，再次探听到凉州的消息便是军师孟伯霖偷偷跑路，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凉王大为震怒，安排了暗卫去追杀，凉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即便是他不用孟伯霖，也不能放他走。
“叔叔，真的跑了。”
“不知道跑哪去了？”
“应该是往北边跑的，凉王往西边和南边去追是追不到的。”
“下一次他再出场，便是名震天下的时候。”
天阳捧着碗喝着热气腾腾的绿豆汤，心中感慨了一下。
这个孟伯霖也算是个人才，但很可惜，将来在他最辉煌的时候，他死了！
——天曦：“怎么死的？”
——天阳：“你猜？”
——天曦：“我猜不到，唐鸿玧也收到了消息，也让暗卫留意孟伯霖的踪迹，一旦找到了他，就地格杀勿论。”
——天阳：“他没想着诏安？”
——天曦：“他有犹豫，但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天阳：“他应该是为了崔友宇。”
——天阳：“但后面真的有了消息，他大概率会反悔，想要收编来自己用。”
安平二年，这一年从开年就不太平，反正春天很久没来，一直都是冬天，一直到原本二月份时，好像才看到了春天的影子。
但好像还没有感受到多少春风拂面，直接入了夏，热得所有人都糟心了。
而朝廷与凉军大战三回，前两回不输不赢，但第三回彻底输了。
连李巍然这个镀金的监军都被俘虏了，但不是被凉军虏获，而是凉军跟鞑靼人合作，鞑靼人猝不及防出现在战场上，用他们的骑兵横冲直撞，让朝廷大军溃散。
消息传回洛阳城，朝廷上下炸了锅，萧国公府更是如雷轰顶。
姜文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担心，或者说她松了一口气，或者庆幸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叔叔，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太好？”
“自己怎么想都可以，但不要对外讲，无论怎么样都要装着自己很挂心，不要说一些会让人觉得你出卖中原的话语。”
姜文漪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后，点了点头，表示她会仔细思考。
“叔叔，李巍然……”
“那小子有九条命，死不了。”
天阳有几分幸灾乐祸道：“那小子长得帅，流落入鞑靼族后，被招为驸马，他最开始抵死不从，但被算计，成就了好事后，就破罐子破摔了，跟鞑靼族公主生了四个子女。当然，那小子心狠，后面找准机会带着大军抓了鞑靼族的王族，王族子弟死得差不多了，也就鞑靼族公主和他的四个孩子活了下来，作为安抚鞑靼族的工具。”
“让他体会一下，先前你被逼迫，无力反抗的局面。”
姜文漪怔愣了几许，一只粗糙的大掌拍了拍她的脑袋，她低头吸了吸鼻子，语气有几分撒娇道：“叔叔，你为什么能比这天底下大部分女子都能更理解女子？”
天阳撇了撇嘴，幽默道：“可能我上辈子也是女人？”
她仔细捋了捋张天迈近二十年的记忆，叹道：“我过去流转江湖二十年，受到的更多的恩惠是来自于女性，各个年龄段的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