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寂静,北辰侯的拳头嘎吱作响。
新帝看着这群酒肉饭桶越来越气,开始了每日常规的破口大骂。
太师张辅之冷笑一声,双手环胸,闭上眼睛,不看不听。
新帝见状,一下子就火了:“张爱卿,你是什么意思!”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管给你什么你都得受着,竟然还敢忤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对朕有什么不满吗!”
张辅之略一拱手:“回陛下,臣老了,近来时常耳鸣眼晕,还望陛下多担待。”
“老了是吧?”新帝冷笑,“不中用了那就走,把位子留给中用的人!”
他这般说着,就要唤人来褪去张辅之的官服:“来人!”
话音未落,身后的大臣赶紧跪下阻拦:“陛下,不可啊!”
“你也敢抗旨?!”新帝气得脸通红,“那你也滚!”
然而下一刻,竟是又有大臣上前跪下:“陛下!张太师乃三朝老臣,百官之长,不可废啊!”
大楚当朝未设丞相,三师之中也仅有张辅之一位太师,因此,张辅之在朝中的地位几乎等同于丞相。
他既是百官之长,在朝中仰慕追随者不计其数,又和儒圣陆恒之是生死之交,当朝为官者有无数人出自儒圣门下。
因此张辅之一旦出了变故,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恰如同现在,几乎一大半的朝臣都跪到了地上,为张辅之求情。
新帝快要气疯了。
为什么这群逆臣全都不听他的!明明他才是皇帝!
都要反了不成!
吏部尚书见此僵局不禁叹了口气,上前说合道:“启禀陛下,张太师如今身子虽然不大好,然其毕竟是天下读书人之表率,如今距春闱尚不足两月,还需张太师镇场呀!”
纵观历朝,春闱一般都由礼部主持,不过张辅之身为知之双圣,盛名已久,考生里仰慕者无数,而其本人也乐得见这些未来栋梁,因此本朝以来,春闱的主考官向来由张辅之担任。
“臣以为,至少先等到春闱过后,再商议张太师乞骸骨一事。”
吏部尚书虽然算不上忠臣,但是也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罢免张辅之是小,春闱是大啊!
虽然我也盼着张辅之下去,但是有什么事咱们先等着春闱过去再说吧!
新帝冷哼一声,讥讽道:“张爱卿也就一身盛名还有点用处,但愿爱卿往后不要把这身盛名也消耗光了!”
说罢他一拂袖,转身走了。
一旁的太监眼见着陛下居然尥蹶子走人了,连忙匆匆大喊一声:“退朝!”
随后也屁颠屁颠地跟着离开了。
不少大臣都摇头叹气,一位大臣来到张辅之身边,劝解道:“太师,陛下难免年轻气盛,说的都是冲动话,您别往心里去。”
张辅之长叹一声:“我是为大楚的未来担忧啊。”
说罢,他走到兵部尚书面前,问道:“北疆战事如何?”
兵部尚书回道:“宁安王所向睥睨,除夕当日拿下汉州,照这个速度算下去,约莫春闱前后便能拿回十城,凯旋南归。”
“这是唯一的好事了。”张辅之眼中闪过苍凉,“就是不知,到底是宁安王先凯旋归来,还是突厥先打进京城了。”
若是前者,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后者......
大楚这江山,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张辅之又叹了口气,惨笑道:“我倒宁愿我活不到这么久,最好在突厥打入京城前就病死。”
说罢,他竟真得咳嗽了两声,迈着蹒跚的步子,离开了。
兵部尚书神色惨淡,一转眼,恰好看到北辰侯离开的背影。
他忽地有些恍惚,明明北辰侯如今刚过不惑之年,然而双鬓竟然飘着一丝白发,从前意气风发的高大身影,如今看着竟也有了一丝佝偻。
这还是先帝身边的那位大红人吗?
兵部尚书连忙叫住北辰侯:“北辰侯,等一下!”
闻言,北辰侯转过身,眼神晦暗不明:“何事?”
兵部尚书上前道:“事到如今,唯有北辰侯可救大楚了!”
“我救不了。”北辰侯干脆道。
他倒是想救,新帝给他这个机会吗?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实在不行,咱就假意归顺吧,等出了兵,山高皇帝远,兵权不还是在咱手里?”
北辰侯冷笑一声:“依我看,满朝文武里边和陛下接触最多的,就数你和吏部尚书了,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
把治国的技能点全点到内斗上了。
若是他真得归顺新帝,交出兵权,即便他出兵西伐,新帝指派给他的军队绝对不会是他原本手里的那支。
甚至于新帝为了搓他的锐气,指派给他的军队很有可能是和他原本不合的。
兵部尚书陷入了沉默。
话说到此,北辰侯反而笑了,他拍了拍兵部尚书的肩膀:“我是废了,如今就盼着宁安王能回得来,能挽救大楚一命吧。”
兵部尚书目送着北辰侯离去,而后痛苦地看向那台阶之上金碧辉煌的龙椅,心如万针穿过。
大楚真得还有救吗?
而另一边,新帝回了寝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路上所到之处能够得着的瓷器都被摔得粉碎,只是发泄完,到底还是随便点了一个武将去西伐。
那武将正是被吏部尚书新替换上来的人之一,不仅是个真正的草包饭桶,甚至还是个胆小鼠辈,他接到旨意之后整个人都在颤抖,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出现在了吏部尚书的家中。
“徐尚书,求求您救救下官吧!”
徐尚书看过他的圣旨,心道这小子怎么来得这么快,估计是刚结果圣旨就跑来了。
要是自己早知道他是为了这事来的,绝对装作自己不在家,闭门谢客。
然而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晚了,他叹了口气:“圣旨已下,你还指望着陛下收回去不成?”
“这......”那武将小心翼翼道,“不能换别人替我去吗?”
“那个北辰侯不是一直想去吗,让他去啊!”
徐尚书盯着他:“你是想欺君?”
“没有没有,下官不敢啊!”那武将连忙摆手。
徐尚书冷声道:“你当初求我给你调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就该知道,欲承其位必担其责!”
说罢,他大手一挥,“来人,送客!”
那武将随后便被轰了出去,三日后,他万念俱灰地带兵出了京城,一路上能走多慢就走多慢,恨不得这辈子都走在出兵的路上,永远遇不上突厥的军队才好。
只是行军再慢,该打的仗依旧是少不了的,他走得越慢,没有军队阻拦的突厥人就打得越快,最终当他和突厥人相遇的时候,突厥人已经拿下了大楚三座城池。
而这一天,恰好到了春闱。
彼时,杨纨岚早已离开侯府,带领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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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去了,只是他离开的时候,竟然留下了三个护身符,道是南下时曾途径一个夫子庙,求来保学业的,希望两个兄长和钱志远都能高中。
于是,杨纨玦和杨纨枫就带着诸多行李和学业符到了春闱的考场。
春闱之所谓被称为会试,便是因为天下考生从五湖四海而来会集京师,此刻能站在这座考场门前的,无不是来自大楚各地的高手。
此时此刻,杨纨枫终于有了紧张的感觉。
只要能过了春闱,殿试就一定能被录取,不过自然,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能过,他还要以最优秀的成绩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延续到连中五元、连中六元。
他紧张,杨纨玦比他还紧张,不过比起哥俩,最紧张的还是其他的考生。
“快看,那就是安定侯府的两兄弟吗!”不少考生在见到哥俩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和身边人窃窃私语,“就是那个连中四元和中第七举的两兄弟!”
“怎么看着这么小,大的还好一点,小的也就十三十四吧?”
古人有言“五十少进士”,意思是五十多岁能中进士已经算年轻的了,至于那种二十岁左右还能进士及第的,实属天纵之资,因此达官贵族才会流行榜下捉婿。
苏若琳穿越来的这个朝代倒是没有那么夸张,不过三四十岁的考生也大有人在,因此只有十几岁的哥俩在一众考生里确实显得尤为年轻。
“大一点的就是如今的安定侯,今年十六,去年秋闱中第七举的那个。”有考生小声解释道,“至于那个小的才是最可怕的,今年才十三,已经连中四元!”
“哦哦,满京城传言的那个天之骄子就是他!”
“可不是嘛,十三岁连中四元,而且据说那四元都是去年一路考下来的,恐怕春闱也是等着一飞冲天呢!”
附近的窃窃私语涌入杨纨枫的耳朵,原本还有些紧张的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此时此刻他最大的想法竟然是,这些人怎么和纨岚一样聒噪?
会试不是高手如林么,怎么高手也这么爱八卦?
他拉着杨纨玦想要尽快进考场,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哟,安定侯,还有杨兄,真是巧啊!”
杨纨枫回过头,随后便看到了贺章之那张熟悉又欠揍的脸。
真是阴魂不散啊!!!
杨纨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为什么贺章之这么迷之自负的人居然不是纨绔子弟,居然也能进春闱!
他想要赶快进考场的心更加迫切了,低头朝身旁的杨纨玦小声呐喊:“大哥,咱们快走!”
杨纨玦看了贺章之一眼,思索此人看着气质非凡,应当也是贵族子弟,而且比起秋闱的那个周家少爷要成熟稳重得多。
怎么纨枫看见此人比看见那个周家少爷还嫌恶?
正思索着,贺章之竟然已经小跑着拦在了两人面前:“贺某先前给杨兄寄了那么多份请柬,杨兄是都没有收到吗?”
请柬?
哦......杨纨玦想起来了,这人就是那个庆国公府嫡长孙啊。
杨纨枫对贺章之的疑问充耳不闻,却没想到他不动,对方就全自动,只见贺章之十分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没收到的话,我回头把送请柬的管事杖毙就好。”
“反正咱们如今也在春闱遇到了,一起同行?”
杨纨玦瞪大双眼,杖毙?就因为这点小事???
而杨纨枫听到这番话,不得不皱着眉头开口回应:“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