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孤鸿破山
    宜生回到天齐,将那份家书递上后,等来的却是贺成锋下令将他锁困在皇宫地牢。

    当他得知贺成锋不屑于看那封家书,甚至派出了刺杀贺玜的使者,他便趁着换巡间隙,逃出地牢,往西融去。

    路至一半,两国战事爆发,通往西融的管道封查极严,出不了境。

    本想找个机会混出去,却意外在半路遇见了受伤的贺玜。

    他不知道贺玜经历了什么,可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仇恨和戾气。

    宜生曾无数个夜晚在乞求少年要争气,要不服输,要拿回自己的一切。

    可如今真从贺玜眼中看见那份偏执的戾气和恨意时,他心里滋味并不好受。

    这短短几日的相处,少年依旧习惯沉默,可却尽是冷漠。

    “魏梵答应了。”他看去窗边坐着的少年。

    良久,少年才嗯一声,再无他话。

    “那枚玉佩,你不是保管了很久么?为何...”宜生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枚玉佩,是九公主临死前给贺玜的。

    在宜生的记忆中,除了远在天齐的那位,再只有这位九公主在贺玜心里比较特殊了。

    贺玜转着眸子,望向宜生,眼里隐有一种复杂情绪,被压得很深很深。

    宜生看不懂。

    随即贺玜又淡淡望向窗外:“虽说拿它做了交易,却也没有落到别人手中。”

    “她应也高兴的。”

    贺汀兰,是他的异母妹妹,原如那些人一样,带着刺杀他的任务来西融。

    见她第一眼,他充斥着不屑睥睨,他等着她动手。

    可等了很久,直到她死的那日,依旧没有等到她来杀他。

    这让他好奇、不解,所以在荒凉无人的山间,他站在高处,俯视着满身血窟窿的贺汀兰,他问:

    “你为什么不杀我?”

    如同破碎娃娃的少女睁着漂亮眼睛,眼里呆滞模糊。

    “你忘记了?他应该有跟你交代,杀我。”贺玜提醒她。

    狼狈躺在石草间的少女只是轻轻摇头,费力地睁着眼睛,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贺玜却是很耐心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告诉我,为什么?”

    山间的沉寂将少年的执着暴露无余,无数次刺杀的心寒已经被刻入骨髓,这一次也该是这样的。

    为何她不动手?是那人忘记下令了还是她忘记了?

    他迫切想要一个明白的答案,可少女只是吃力抬手,将满手的鲜血沾上他的裤腿。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告诉她:“我救不了你。”

    可少女依旧将手垂在他的鞋上,她说不出话,只能用颤卷的睫毛轻轻煽振。

    他视线落在她颈部那道极深的刀口上,听说,这一刀是她自己割的,而身上的窟窿则是公冶顺侯恼羞成怒之下连捅数刀的解气之举。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贺玜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她面庞,“我知你自刎之时也并未给自己留活路。你有什么话要说么……但,我帮不了你。”

    他在西融苟延残喘,不比她强。

    破碎不堪的少女颤抖着血唇,微弱的气息吐在少年脸颊:

    “华阳宫...我见过...你,哥哥,我...记得你,你很好...”

    .

    山野间,少年一直保持着跪俯姿势,他手撑在碎石上,脸色愣然,难以置信地拧起眉,天齐,还有谁记得他啊?

    曾经的至亲、玩伴,都抛弃他疏远他,他无数次心生成魔,想不顾一切地去想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

    可如今,眼下,一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人告诉他,她记得他,他很好。

    真是好笑。

    他笑红了眼,笑出了泪:

    “你别以为这样说了,我就可以救你。你说我很好?哪里好?你了解我吗!胡言乱语!满口谎言!我若真的好,为何他膝下数子,偏选了我?若真的有人还记得,为何无人来接我回去?”

    少年满腔委屈却无人回答他,连带那只血手都不再落在他鞋面,好似连临走之际,都怕麻烦了别人。

    那天,少年一晚未回青石院。

    直到早上,满身泥泞的贺玜才出现在宜生面前,只字未提任何事情。

    手里却多了一枚玉佩,被少年藏在了床底的暗匣中。

    是后来,宜生从宫中的传言听闻,九公主在大婚前一日自刎而亡,公冶顺侯命人将其暴尸喂兽。

    第二日侍卫去检查时,尸骨无存。

    他心有疑,却没有问。

    如今这场交易一出来,他才得知,六年前贺玜未回青石院,是为贺汀兰择地立冢。

    -

    川乌-

    “孟大人,山下会聚大量难民,要往山上拥。我们的人手已在极力疏散,可仍有难民硬闯,属下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怕事情闹大,引来官兵。”

    镇守山门的侍卫来报。

    孟迢听完,淡淡道:“山上有大片迷林和机关,他们进不来,不用去管。你随我先去看看山下的难民。”

    他刚起身,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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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殿外走进一女子,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慈粼眉头一皱,看向来报的侍卫,道:“听说山下的难民刁蛮无理,你这温声细语的,去了是要同他们讲道理么?”

    孟迢一笑,“你瞧不起谁呢?

    “让王休去吧。他性子强势刚烈,能镇得住。””慈粼道。

    孟迢不说话了,拿眼瞧着她,只觉得她今日有些反常。

    慈粼面色不屑,转身离开:

    “忘了,你若被那些个难民围了,还可以拿毒毒死他们。”

    ......

    孟迢抿嘴一笑,吩咐道:“还是让王休去吧。”

    他的毒都是用在达官显贵之人身上,给那些个小啰啰用,有些心疼。

    酉时已过,王休还被山下大批难民困住手脚,孟迢才知此事的问题所在:

    “这些源源不断的难民是从何处得知此处可避险?”

    他扫过底下一众侍卫,“阁中之人已全数召回,不可能有外人知晓阁中位置。”

    他语气一顿,深了眼眸:“阁中出了背叛之人。”

    底下一众人瞬间跪在地上,低着头。

    “让王休抓几个难民严审,是从何出得知此处消息的!”

    孟迢发令后,旋而看向一旁座席上的安静女子,似有打量。

    慈粼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问:

    “孟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孟迢在慈粼脸上停留几秒,收回视线:“你手还没有好痊,在阁中静心休息吧。”

    慈粼点头,回了三元殿。

    直到亥时,阁中点亮议事灯,传最早上山的难民在迷林出事了,不出一盏茶功夫,孟迢便带人出了阁门。

    起初孟迢只想利用迷林困住那些百姓,可不知为何,他们竟然能穿过迷雾,涉险于阵法机关之中。

    一人死后,剩余之人便慌张逃下山。

    为了不暴露山上位置,孟迢只得下令剿杀闯入阵法之人。

    四处搜捕的暗卫,只发现死在阵法中的尸体,并非发现其他逃散的难民。

    孟迢觉得奇怪,迷林之阵饶是阁中新入弟子都难以勘破,这些普通百姓如何能够破除路线?

    除非,有人将迷林的路线和下山方法泄露。

    孟迢反应过来什么,立即登于高处侦望,亥时已过,正是山上暗卫更值之际,暗哨防御最弱之时。

    他脸色一沉,千叮万嘱,她还是要执着下山。

    既如此,就不要怪他了。

    “所有人,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