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辛辛最终还是松口了。
毕竟活到碧玉年华,心上有一位比菩萨还漂亮的美男子,而这位美人还未必有几天可活——
这种时候,美人提什么要求,都是会被应允的。哪怕是带着家私赘入女家。
出乎谢辛辛意料的是,刘宛很高兴,张罗着纳采纳吉。
谢辛辛问:“宛姐姐,你不介意他生病么?”
刘宛答:“是你聘郎君,又不是我。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谢辛辛很讶异,没想到刘宛如此开明,不愧是曾跟着娘亲经商的女管事。
刘宛接着道:“更何况,谢家出了当年的祸事,就剩了辛辛你一个人。要把你的名字送上别人家的家谱,我心里还觉得可惜呢……如今这样正好,陆公子进了谢家的门,谢家也算有了传承,我就对得起夫人和老爷啦。至于生病么,总还是可以治的,好好治病,好好过日子!”
传承不传承的,谢辛辛没好意思问具体是指什么,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却看到陆清和在门外觑着她笑。
她脸上好像更红了,冲出去把他拉远:“又偷听。”
“不是偷听。”陆清和摇头,拿出一张字迹隽永的聘帖来,“刘宛娘子说,三书六礼少不了,这是我拟的聘书,请你们过目。若是觉得可以,就发去王府里。上头所写的聘礼,都从我的账上出。”
谢辛辛越听越不对劲,“你要赘进谢家,还要用自己的钱作聘?那怎么行?我谢辛辛哪里缺银子花了,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呀,活像我占了大便宜似的。”
陆清和一笑:“反正我也是你的人,你尽管占我的便宜就是了。”
她被噎了回去,半晌,咋舌道:“我,其实我那会答应你,是……”
“是看我可怜,哄我的,我知道。”
陆清和替她说完了这句话。
“你是想着哪怕是闹着玩也好,答应和我成婚,多半有哄我开心的意思。我看得出来的。”
“可是辛辛,我却是认真的。”
谢辛辛绞着手,仍在犹豫,心里却绽开花来。
饶她捅过郡王,见过太子,上过战场,也应付不来陆清和的真挚,正如他一开始应付不了她的热情一般。
这种不堪应付,习惯了之后也就成了顺水推舟。她与陆清和的整个相识,似乎就是这样生情的。
可谢辛辛仍有担忧:
“我还没见过北瑛王,这聘书下过去,在他眼里,我岂不是成了拐走黄花大小子的女流氓啦……”
而北瑛王陆佗凯旋而归的时候,适逢莲州发出的聘书送到王府的门口。
陆佗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地看,确认了这是自己亲儿子陆清和的字迹,而这聘书,也是下给陆清和的。
“荒唐,荒唐啊!”陆佗吹胡子瞪眼,“一把年纪了,竟有儿子替姑娘来聘自己作赘夫的事!”
瑛王妃哎呀了一声,“那谢小娘子我见过,十八九的姑娘,被江南的水米养得仙女儿似的。我听说,上回那一仗,她和也在战场上,为捉拿罪臣出了一份大力。在那之后,太子殿下很看重她。”
“有这回事?”
陆佗眯眼,听瑛王妃将谢辛辛怎样勇武深入敌营,怎样和陆清和配合的故事说得添油加醋的。
“哦?那倒是入得我陆家的门……”
“哎!”瑛王妃没忍住,小小地白了他一眼,“是清和要入人家姑娘的门,你陆家想要她进门,还不能呢。”
即便只有一面之缘,但女子之间似乎与生俱来有着互相捍卫的默契。
陆佗苍遒的面上是老大的不愿意,“哪有这样的道理?那、那姑娘再好,本王的儿子,也不输什么啊!”
王妃觉得新鲜,“王爷,你刚刚是夸清和了吧?”
“……哼。”陆佗双颧浮起干巴巴地两片红,“反正就是不行,我不同意。”
“我同意。”
二人诧异地回头,竟是四姨娘,像提溜一只小鸡似的,提着陆景明到她们面前。
四姨娘是陆佗年轻的时候,从战乱地带救回来的风月女子之一,因此话说的糙一些,不懂高门里那些闷声闷气的规矩。
瑛王妃却是伯爵府教养出来的闺门女子,虽然喜欢陆清和这个孩子,却不喜欢举止有失风度的四姨娘。
但碍于两个孩子小时候那桩事,每每四姨娘发起疯来,王妃总忍让着一些。
今日也是。哪怕四姨娘将陆景明甩到王爷面前,瑛王妃也默默地不出声。
“你同意?”陆佗气得嘴唇哆嗦,“绣宁,你不是一直指着清和成材吗?先前你是怎么教养他的?如今他官居二品,却要入赘给京外商户之女,你就不怕丢人吗?”
四姨娘冷哼一声。
“我指望他成材,是指望他争口气。那孩子从我肚子里出生,生来就是个庶子,要牺牲自己给别人的儿子的让道。我不逼他一把,等我死了,他怎么活?”
张口庶子,闭口“死”的,纵是瑛王妃想出言周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垂着眼假装听不见,让他们二人吵去。
见堂上没人说话,四姨娘捺下嘴角:“一说起这个事,你们都成了哑炮了。那让陆世子说罢。”
陆景明依言出声:“父王、母妃。你们知道,为什么直到乱党伏诛,宫里依然晾着儿子不理吗?”
“儿子急功近利,和叛臣勾结在了一起。若非清和他以命相保,我恐怕见不到父王回家,就……”
四姨娘冷眼看着王爷王妃复杂的表情,“别看我,这话可不是我教他的。若不是他自己能改悔,我早把他剥皮抽筋了。”
瑛王妃忙道:“妹妹,什么剥皮抽筋的,说这么可怕的话干什么?都是一家人,你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四姨娘道:“我还有什么话?好好的儿子,出生在你们家,憋屈了一辈子,如今就像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非要成全他不可!”
“别像他亲娘一样,嫁错人,错付了真心……”
“绣宁!这儿子可是你要的!”
陆佗嗓门大了一些,震得四姨娘一愣,随即郁郁地盯着他,不再言语。
气氛短暂的沉默。
“是。”四姨娘轻轻出声,“是我要的,我不后悔生下他。却后悔在王府生下了他。早知今日,……”
二十年前,绣宁对陆佗而言,和二姨娘三姨娘一样,只是他在战区救的千百姑娘中的一个。
而陆佗对绣宁而言,却是救命恩人,如当空耀日一般,照亮了绣宁的十五岁。
彼时敌寇来犯,屠杀城村,却把姑娘们留下一命、归在一处,龌龊心思人尽皆知。
就几个姑娘以为人生无望,准备殊死一搏之时,陆佗带着大军而至,势如破竹,大败敌军。
得知绣宁已经父母惨死,无家可归,年轻的陆佗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出兵太晚导致,索性将她收入府中。
年少轻狂的将军,一腔热血上了脑袋,就以为将女人收进府邸,便是对她们最好的看护。这种事他已做过两次,瑛王妃仁心,从没拒绝过。陆佗便觉得,再多养一个女子也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绣宁与二三姨娘不同。
她不止为了生存,绣宁动的是真心。
她本就生得肤如凝脂、美目相盼,进了府,又尽一切所能对陆佗悉心照料,日复一日。
渐渐地,陆佗也分不清心里的悸动究竟是恻隐,还是动情。
瑛王妃说,陆佗,你若真的爱护这些女子,就不应该给她们没有结果的期冀。
陆佗犹豫了。
瑛王妃又说,你若真的爱护我,便不该犹豫。
于是陆佗再也没有进过姨娘们的屋苑。
绣宁盼啊盼啊,却盼来了王妃有孕的消息。
绣宁人前镇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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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垂泪向他,问他心中究竟有没有自己。
陆佗痛惋,咬牙想了一万遍瑛王妃的话,仍是道:“我待你们,皆如义妹,接你们进府,都是权宜之计罢了,你应当知道的。”
绣宁惨然笑了笑:“我应当知道?”
“那我对你的感情,你知不知道?”
“你既然无意,为何从不拒绝?”
“此前,是我自作多情。如今悔悟,为时已晚了。”
可她性情过刚,怎会如此轻轻放下?绣宁对陆佗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给我留一个孩子,算我这几年真心的结果。此后,我专心养育孩子,不会再留恋你。”
一双殷殷如柳的眼睛含着珍珠,陆佗还是心软了。
从此才有了陆清和。粉雕玉琢的二公子,随了四姨娘如画的模样,却因此在王府之中的处境更为尴尬。
一个因母亲意愿强行得来的孩子,一个出生缘于父亲的过错的孩子。
四姨娘和陆佗心中对他各自有愧。
四姨娘选择倾心尽力地教他成材,陆佗却选择让陆景明替他承担所有王府之子该有的责任。
如斯拉扯之中,阴差阳错,使他成为如今如冰下淬火的玉面菩萨,情欲与野心一样,在克制之下炽热盛放。
沉默之下,过往种种,在北瑛王府众人脑中闪回。
四姨娘的声音幽幽,像从过去传来。
“早日今日,当初,我不该太留恋你……”
瑛王妃目光闪烁了一下,望向她,眸光复杂,似有愧疚,也有惋惜。
“妹妹。”瑛王妃想说话,看了一眼黯然的陆佗,终还是顾及男人,没有说出口。
四姨娘却抬头笑了笑,“王妃,我没怪过你。”
瑛王妃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是。”
“我们女子,大多小时候就受些情爱莺燕的熏陶,年轻的时候认错一些事,这很正常。”
其实现在认清也不晚啊。
瑛王妃在心里叹息。
四姨娘似懂非懂,索性不去深思,看着陆佗道:
“我这辈子算是错付了,可我的孩子遇到了两情相悦的人。我只想他能好好的。”
陆佗长叹一声。
“好吧。”
“那么,就依孩子的心愿吧。”
随着陆佗的让步,这桩婚事在北瑛王府且算是尘埃落定。可众人面色都有怅惘,毫无大喜之色。
陆佗走后,瑛王妃偷偷叫住了四姨娘。
“妹妹。”瑛王妃咬了咬唇,“清和他……若他……到时,你在府中也没有牵绊了,你想出府吗?”
二公子,也许活不过今年冬天了。这是众人心照不宣,却不敢言明的事实。
四姨娘一怔,旋即道:
“想。”
……
东宫之中,太子翻阅着手上厚厚的账册。
侍女小步穿过帘幕。
“殿下,打听到了。”
“说。”
“陆大人连夜去了莲州,据说、据说……他要入赘谢家。”
太子失语片刻,才问:“孤好不容易替他请来未来夫人的诰命,孤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殿下。”侍女附和,“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未来的夫人想吧。这赘去女家,谢小娘子的诰身就没有了。”
大宫女忙上来喝止:“这有你心疼的份吗?下去吧。”
见太子面色恍惚,大宫女端上茶盏:“殿下,看了一天了,歇一会儿吧。”
太子点头,起身扼腕:“孤觉得可惜。好好的人才,被父皇折腾,命不多时。想来他要赘女,也是厌倦了云京吧。”
大宫女稳重,这般话题,是不会接的,故而只是随侍一旁。
“罢了。”太子道,“备车马,叫上几个太医,孤要带人去一趟莲州,给陆大人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