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Chapter.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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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四起,吹晃了鬓边长发,将垂没在腿边的银瀑斜落。

    耳畔尽处,是若干人的窃窃私谋;心上枝头,是她不解的沉声冷语。

    “镜释行,你无权干涉我。”

    若他只是普通男子,定是没有权利干涉她的所为;但他承天罚,修仙道,她亦是自己的徒儿,难道连出于好心的警醒都没资格当面说?

    镜释行逐渐冷了脸色,“作为你的师甫,我有责任提醒你,论剑大会非同小可,你剑心未成,容易被她人言语影响心神。”

    闻声,她反而扬起下巴挑衅,“师甫与其操心我,倒不如多操心自己,究竟如何修得完全仙道,早日飞升仙界。”

    青蓝如浪涛过眼,她身子随脾气愈发高长,路过时,甚至故意用折起的手肘,撞了他的手臂。

    为何每次事过三句,又是不欢而散。

    声音渐杳,他转过身,看着独自走进殿门的小女君,银晕眸眼坠秋湾,红颊消退,又是落寞神色复往。

    只是没过一会儿,门边有身影探出,她一脸不情不愿道:“小猫快饿飞了,你快去找母水来喂。”

    “……嗯。”

    玄凝本来只是想找个台阶下,但没想到半刻钟后,镜释行真的带着母水回来了。

    那是装在瓷瓶里的液体,味道闻上去比羊奶还要香甜。

    猫的嗅觉比人的敏锐,在她将瓷瓶放在榻边的时候,饿极了的小猫便循着味道,争先恐后地爬到面前,生怕喝不到似的。

    施法引喂,小猫可能对于这种不用费力,就有甘甜进到嘴巴里的感受十分新奇,舌头砸吧砸吧的,一不留神就沾了雪沫在嘴边,可爱模样看得人心都化了。

    抬眼打量,镜释行神情专注,平日冷清的俊容此刻柔和似水,她的目光不知怎的就开始下移,停留在略微耸起的胸襟上。

    对于这来路不明的母水,她有个结合传闻的想法,但可能比传闻还要离谱。

    可能是她的目光过于赤|裸裸,仙人有所发觉,挨着榻边默默扭身,只留下个轮廓分明的侧脸。

    “想问,便问。”

    “你从哪弄来的母水?”

    镜释行淡淡地看了过来,“山下有一只昆仑白虎,其幼崽已足月,无需母水喂养,但白虎仍可哺乳。”

    拿老虎的母水来喂猫?也罢,大小都是一家。

    倒是明镜山下居然有白虎,她来此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

    神色惑云未消,镜释行看在眼中,顿了顿又道:“你若好奇,明日可自行前去讨要。”

    一语惊人,吓得玄凝连连摆手道:“这种事情还是适合师甫。”

    开什么玩笑,让她去找白虎讨要母水?她没成为母水一份子就不错了。

    淡色的眉梢微敛,他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她言语中的“适合”从何由来,玄凝只好干咳了两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师甫会仙法,采集起来比较方便……”

    话语间,镜释行已经喂完了小猫,收手垂袖,低头看着趴坐在床边的她,犹豫道:“你身上有我的仙诀,宵白不会咬你的。”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生气还是心虚,索性撑头斜睨,假装漫不经心问道:“你何时在我身上施了决?是何仙诀?”

    “从你进山的时候。”

    在她进山第一天因体力不支昏睡怀中时,他便为她施下了遗火诀。

    不然她怎能陪他渡过日复一日的剐骨寒风,陪他赏完冬日雪,再把梅花泡温皿,畅叙剑道。

    就连她的衣物鞋袜,都是他施过诀的。

    望着青蓝宗袍上的淡淡金光,镜释行欲言又止的嘴边终究只道:“是进出仙山的令诀。”

    她这才松懈下来,“我说为何只有我能进入仙山呢,原来是有仙人请帖在身上。”

    吃饱了的小猫在柔软被褥上爬动,晃头晃脑的样子着实憨傻,玄凝伸出手指逗弄时,余光见仙人要走,眼也不抬道:“在论剑大会开始前,小猫就拜托师甫照料了。”

    “……好。”

    “可能是好面子吧,我虽想下山,但我不愿被人打败赶下山去。”

    “嗯。”

    浅白身影消失在门后,玄凝摸着渐渐入睡的小猫,翕动的唇边轻喃道:“其实,我最不愿的,是给仙人脸上蒙灰。”

    寒风中,身影倏立在原地,直到星河溅落,烁烁其眸;流云鸣震,吼风乘月,飏起的银白拂过天边夜幕,剑光穿透身躯,将堆积山石削成尘灰。

    山石运往堆积,转眼已过三万重。

    而他魂识不全,又该如何乘风起?

    *

    临近大会,玄凝几乎没有沾过床。

    先不说她的床上还睡着几只小崽子,就是镜释行重新搭了张软塌,她躺上去不到两个时辰,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爬起来温习剑法。

    最可怜的还是仙人,明明猫毛过敏,还要山下找虎,溪边摸鱼,时刻谨防着睁了眼的猫崽往身上爬。

    皋月过半,明镜山顶风光正好,恰似山下四月春。

    案边趴着的女君一醒来,就看见仙人又流着泪出来,不禁抿笑调侃:“又被皮牙子偷袭了?”

    仙人颔首不语,玄凝心了,应该是在忍着喷嚏。

    “师甫再坚持两天,等论剑结束,我就去给它们寻个好主”。

    她倚在书柜边上,正要拿起剑法翻看,身前却忽然一阵衣料窸窣声,抬眼见镜释行跪坐在对面,隔着桌案垂眸问:“你会下棋吗?”

    “我只会连珠棋。”玄凝放下了手中剑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师甫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长睫眼下的泪痕还未干,镜释行将摆满案边的书册都整理到身旁地上,抬指凭空变出了棋盘棋子,摆落与桌案正中。

    “那就下连珠棋,一局定胜负。”

    黑子先落,玄凝虽许久没有摸过棋,倒也是胸有成竹,落子干脆又利落,

    仙人始终不急不缓,葱白指尖拈着白棋落在纵横格路,一边围堵,一边为自己创造连珠机会,哪怕是对方发现自己落入了圈套一脸懊恼,而自己即将得胜,脸上神色依旧不改平淡。

    “我赢了。”

    如他所料,她果然不服气地说:“再来。”

    “好,这一次三局两胜。”

    山顶本就旷然,殿内无人说话,便只剩下落子清脆,和偶尔传来的猫呓。

    有了先前失败教训,玄凝卯足了精神力,时刻注意对方落棋位置,小心推演,但终究不慎连输两局。

    到了第三局,黑子已无先前气焰,被拿在手中反复磋磨,迟迟不落。

    淡定如仙人,对方并未催促,玄凝便有足够时间去考虑,反复衡量结果才落子。

    棋盘上黑白撕咬,前期黑子欲成势,奈何白子紧咬不放,将其牢牢钳制在白笼之中。到了后期,黑子一边围剿白子,一边尝试突破白子围困,二者僵持不下,直到两罐空然,满盘皆落子,无人胜出,亦无人落败。

    平局。

    即便输了三局,但能和镜释行下成平局,已经是她目前最好的成绩了,玄凝揉着太阳穴,无意识叹气道:“你赢了。”

    镜释行的目光还落在棋盘上,闻声抬眸道:“再来。”

    “还来?我还要去……”她本想说去练剑,但一抬头,屋外已是黄昏,夕阳的金光照射进来,将仙人的银白长发泼晕了大片金亮,乍一看好像异邦的金发美男,尤其配上眸中的金纹,使其更加像一尊崇高的神仙。

    若不是他的眼睫还会扑扇,玄凝都要以为这是一尊雕刻的惟妙惟肖的仙像。

    仙人目光灼灼,盯着她把话慢道。

    “这一次,五局三胜。”

    他老人家到底怎么回事,棋瘾犯了?

    玄凝试图找些别的借口推辞,正好里屋传来猫叫,她赶紧站起身道:“哎,一定是花皮们想我了,我去看看。”

    动作迫不及待,连桌案都被她往前推了半格,碰到地上堆成山的书册,“轰”的一声砸落在地,她回头看了眼,但完全不打算捡,生怕留下来就要被拉着下棋。

    一声短叹中,镜释行无奈起身,将散落遍地的书册捡起整理,目光触及淡黄封皮的字迹,他隐约记得那日前来,她慌张藏于身下的书册,就是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