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Chapter.91
    日光照在山谷,雪地银光漫射,玄凝靠在石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肉体凡胎,跳下来的时候,她靠着逍风减速带着人摔在了厚厚堆雪上,虽没有摔到哪里,却被长公主结实砸了一下,害得她半晌没有缓过来。

    休息了一会儿,些许急促的气息逐渐平静,玄凝睁开眼,长公主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是被吓晕过去的,可能是恐高,也可能是下坠速度太快,她的情绪过于激动,尖叫声中途就戛然而止了。

    玄凝站起来毫不客气踢了几脚,这样的冒犯行为并没能让金枝玉叶的长公主醒来,她索性弃之不理,绕到石壁后探头查看山顶。

    山谷的悬崖边上已然不见人影,沧灵军要是想追她们则需要绕路,估摸着短时间不会来,玄凝也就暂时放下戒备,回到了昏迷不醒的人旁边。

    “哎,你别是睡着了。”

    那张失去气血而惨白的脸上,还印有被尼古利踩过的痕迹,她蹲下来拍了拍,天覃皱了皱眉,眼睛却丝毫没有要睁开的迹象,见状,玄凝握起地上的雪就往她脸上搓。

    “长公主的脸有点脏了,我帮你擦干净。”

    深邃眸眼缓慢睁开,天覃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确定无人后,才捂着头打掉她的手生气道:“你个疯子,离我远点。”

    “长公主这是觉得自己脱离危险,不再需要我了?”玄凝冷笑地起身,用手中逍风挑起了她的下颏,“也是,毕竟对长公主而言,最大的危险,是我。”

    剑尖抵在下颏与脖颈连接处的纤薄肌肤上,想起当日钉在长信宫殿梁上的长剑,天覃皱着眉不敢轻举妄动,嘴上却不依不饶,“笑话,本宫何时需要过你?”

    敢情那一声声的呼救,不过是空中凉薄雪,乘日光随风去了。

    “再者,你肯救我,不过是怕陛下降罪于玄家,毕竟大家都看见了你追我而来,今日若只有你一人回去,纵然你千百遍解释,也难洗清谋害太子的嫌疑。”

    一声淡淡地轻呵,“想不到你还有点脑子,不过……我肯救你,可不是害怕陛下降罪。”

    “是吗?那是为何。”

    玄凝提着剑沿路向上,锋利如指尖拂过面庞,摩挲在她曾划破的地方,天覃被她的举动被迫停下了呼吸,“你想干什么?”

    “长公主不必害怕,我只是想检查一下殿下的脸可有受伤。”

    “用剑检查?你真是好心。”

    “怎么,难道长公主殿下觉得,我们的关系经此一遭,已经好到可以上手关心的程度了?”玄凝顿了顿,“还是说,殿下想让我动手?”

    长公主的脸,一半被她划过,另一半则被她揍过一拳,眼看着天覃如料想中黑了脸色,玄凝冷冷嘲笑她一眼,随即起身走到避风的山壁旁坐下。

    从方才开始一经松懈,被箭矢划破的地方便疼痛灼心,玄凝小心掀开衣物,歪头看到小腿上的伤口,不禁皱眉。

    明明是三箭齐发,威力却依然不减,沧灵军使用的箭头是如鹰喙般的弯钩状,她的小腿不知是在何时被鹰喙箭头的尖端硬生生剐破,甚至直到现在,伤口仍在往外渗血。

    她从腰间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天覃瞥见她的伤口,漫不经心道:“身为主帅,连个箭都躲不过,要是中箭瘸腿,难道还要本宫背你吗?”

    听长公主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发言,玄凝微微牵动嘴角,没有搭理她。

    箭头上不知涂了什么,伤口边缘隐隐发黑,止血药撒上去,淡黄粉末渐渐浸染成红棕色,视觉上带来的心理作用,让玄凝感到疼痛得以缓解,她随手从披风上扯下一条布,给耳朵的伤口做了简易包扎。

    奇怪的是,涂了止血药的腿伤还在往外渗着血。

    药可是玄遥给她的,说是见效出奇。秉持着自家母君研制的药绝对是最好的信念,玄凝原地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长公主都歇息足够,想要找路回去,她的伤口还是出血不止。

    一定是箭头上涂了什么特殊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恐怕只能回去找军医判断,玄凝起身走到日光下,根据长而模糊的影子判断时间,眼下应该是巳时,距离从崖上跳下来的时间才过去一刻钟。

    “哎,你们不是随身带着那个玄鸟箭吗,快放一支。”

    火光会引来可能在这附近的沧灵军,出于谨慎,玄凝没有发射玄鸟箭,天覃见她不听自己的,气得跟在身后一通分析,“过去这么久,裴柏青肯定已经率中护军前来找我,说不定他们就在附近,你放箭也好让他确定位置。”

    “是啊,也就是堵上性命,看看是你的裴柏青先来,还是沧灵军先至。”

    玄凝低头看了一眼小腿,这样下去,血腥气味还不知会引来什么东西,“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里守着。”

    “你想丢下我先跑?”长公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休想,要走一起走。”

    她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剖析,如今不过是分开行动,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动机是否单纯,玄凝睨了她一眼,“殿下若是害怕独处,就跟过来吧。”

    “谁害怕独处了?”

    天覃眉眼一瞪,一副气焰嚣张模样,只是伴随着玄凝的回答,那火焰,渐渐缩了回去。

    “陛下全都告诉我了。”

    那紧皱的脸上,神情犹如被迫搁浅的鱼,原地苦苦挣扎着,“你想诈我?哼,本宫才不会上当……”

    玄凝走在前面没再接话,身后人脸上如何风云变幻,她悉数看不见,过了只听见一声含愠的喃喃,“居然告诉一个外人……她凭什么……”

    “凭你无能无为,凭陛下对当年之事过于愧责,说出来,心中好受些。”

    “你懂什么!”

    后背被人捶了一拳,不痛不痒的,倒是揍人的手砸在了玄甲上,红了一片,疼得天覃咧嘴哽咽,“我就是要她愧疚,要她自责到死!”

    “……”

    事不关己,多说无益。

    玄凝刚将想说的话咽下去,就看见一道泪光划过那人憋忍的嘴角,视线上移,深邃眼眶早已成了一汪潭水,破开了纤细浓墨构筑的堤坝,风中如雨倾斜。

    “太子无能无为,荒淫无度,德行恶劣……呵呵。”天覃讥笑了两声,抬眸望着面前碍眼的脸庞,“那又如何?我仍是沛王,是长公主,是东宫太子。你说得对,我贵为一国储君,谁敢指责我。自诩为国忠心耿耿的朝臣只会私下聚议,共同上书弹劾,除了你,又有谁敢在天子面前指责我的过错。”

    “就是这样声名狼藉的太子,才足以时刻提醒陛下,她过去所做的决定,是罪,是错,是会得到报应的。”

    以牺牲自身光明前途为代价的报复,对于长公主,何尝不算可悲。

    对于身为天子的母亲来说,是否,过于残忍了些。

    可惜玄凝的共情能力有限,仅局限在与她前世有着相同遭遇的美人身上,眼下长公主泪流满面,她叹了声气,将玄鸟箭递了过去,“好好,拿去放吧。”

    语气颇有种随手抓了一个东西充当玩具敷衍小孩的意思,天覃咬唇瞪了她一眼,“你这就不怕沧灵军发现我们了?”

    “你哭诉的声音那么大,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胡扯,我哪有哭。”

    “是是是,长公主没有哭,长公主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天寒地冻,泪水贴在脸颊上都要凝结成冰霜,天覃用力揉去眼泪,吸鼻不满道:“是,进了你这个碍眼的沙子。”

    本事没多大,嘴倒是硬的很。

    腹诽归腹诽,玄凝见她不会用玄鸟箭,还是靠近上手教道:“要先把底部抠开,拽出引线。”

    “我会……”

    “会什么,会连上下都不分?”

    被嫌弃的长公主弯唇撅着嘴角,俨然一副不服模样,但她的确不会,看着那双手灵活地绕过她的指尖捻出引线,交到她指尖握住,“殿下,这一端是要对着你头顶上的天,不是你这个天。”

    天覃抽了抽嘴角,她仿佛是有意排解她情绪,都敢用天家姓氏作调侃了。

    “少调侃我,天家义子。”

    玄鸟箭短促呼啸一声后,在苍茫山谷上空绽放出红光,回响随过往风息衰落,玄凝打起精神,警戒着周围不知何时会窜放的利箭。

    不知是不是长公主这个吉祥物起了作用,一路走来,既没有箭雨,也没有人迹,只有越来越浅的积雪和遮蔽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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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苍白怪石。

    确定沧灵军真的没有追到山下,每隔半个时辰,玄凝都会掏出一支玄鸟箭,交给身后紧随的长公主。

    前后放了两支,天覃已经熟练掌握了玄鸟箭的使用,当下放完,她看着倚靠在山壁上的玄凝,心里想要嘘寒问暖一番,话到嘴边仍是刻薄,“你脸色苍白的跟快要死了似得,不如跪着求神保佑。”

    “呵,多谢长公主关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谁关心你了。”

    玄凝淡淡扫她一眼,毫无血色的双唇动了动,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三支玄鸟箭,距她们掉下来已过去两个时辰,却没有收到一次回应,玄凝心中推测愈发不妙,昨夜风声甚大,若是沧灵军连夜赶路,趁黎明埋伏,饱受半月行路疲惫的玄甲军,不知能否迅速反应,与之交战。

    而相较于焦急另一边的军队状况,当下自身所处的境地也令人忧心,玄凝抬头环视了一圈,入眼依旧是陡峭山壁,眉眼山川愈发凝重,“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我们之前来过。”

    “你别吓我。”天覃心中惊疑,边说边挪到她身旁,这里的怪石被白雪覆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看不出区别,脑中也毫无印象,“没有吧,我看是你出现错觉了。”

    错觉……玄凝低眉望了一眼被染红的包扎布条,“但愿是。”

    太阳从裂缝上方静悄悄划过,山谷陷入阴冷的昏暗,玄凝再次扯下干净的布条,一圈一圈缠绕着小腿,血液不断流失,她脑中已经有点晕沉,若天黑前再走不出去,被困山谷,她们二人恐怕凶多吉少。

    长公主坐在一旁,中间隔着一段足足能容纳三人的距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听见了来自空空如也的腹中,发出的迫切需求。

    “看什么看。”天覃的耳朵本被冻得发红僵麻,如今微微发烫,恢复知觉反倒让她不自在,“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失血晕过去了,我可不会管你。”

    玄凝扶着山壁缓缓站起,“殿下不必多虑,在你饿死之前,我肯定……”话语戛然而止,眼前场景开始朦胧不清,指甲在坚硬岩石上抠出一道道痕迹,她极力稳住了身形,在长公主惊呼的声音中,向旁边看去。

    那是……狼吗?怎么看起来,跟狗似的。

    黄昏时分的山谷,是淡日与寒星的轮替,亦是饥肠辘辘的捕食者,最后的猎场。

    紧张使玄凝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打着手势让长公主不要再发出声响,竖耳细细聆听着周遭动静。无论是狼或鬣狗,只要出现有一只现身,族群中其他的成员也一定在这附近。

    果不其然,那一声惊呼吸引了其他狼群的注意,几只灰狼从石头后面探出脑袋,警惕地向她们靠近,而在她们的头顶上方,一只毛发与岩壁颜色相近的灰狼正无声跳下石峰,苍蓝的双眼紧紧锁住猎物,发出一声长嚎。

    想象中的对峙仅仅维持了短暂的一小会儿,狼王一呼,群嚎四起,玄凝注意到头顶上方的威胁,在它跳下来之前,拉着受惊的长公主转身就跑。

    山谷地势错综复杂,一旦走散,很难再顺着原路找回,玄凝提剑跟在天覃身旁,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紧紧追逐的狼群,再回首时,眼中下定了决心。

    “接着。”她将装着剩余的玄鸟箭的皮包,丢给了天覃,“还记得路上发现的那个洞隙吗,躲好,等我解决完这群畜生就去找你。”

    “你又想逞英雌骁勇。”天覃接住了皮包,见她停步,皱眉刹住了脚步劝道,“你腿上流血不止,怎可能敌过它们,还是一起……”

    “别废话。”玄凝推了她一把,“我一个人不一定死,如果你在,我还要分心保护你。”

    天覃心知她将自己当成累赘,但预料和从她嘴里说出,还是有点差别。

    比如莫名生出的失落。

    比如,让仅比自己小一岁的死对头保护。

    她咬烂了悔恨咽肚,转身时道了一声充满恨意的,关心。

    “你最好来找我,否则我就是死,也要化作恶鬼把你的骨头渣子从狼腹中扒出来。”

    神经。

    玄凝冷眼看着停下来的狼群,嘴角却不合时宜地上勾。

    死了也不让她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