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色满衣
    “周爷,这就是新到的。”

    说话的是穿着红襦裙的中年女人,胸口白花花一片极为醒目,额上描着一片花钿,唇染得红亮亮的,对着身边的高壮男人笑得谄媚。

    男人闻声向屋里走了两步,上下对她打量了眼便点头道:“行,就这个货了,今晚就带走。”

    货?是她?

    林觅椒瞬间明了,这不是要将她卖到窑子,就是要割她腰子啊!

    男人又向前走近几步,手中握着一根粗鞭子,重重甩在她的身侧,掀起一阵呛人的灰。

    他压沉着嗓子阴测测道:“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林觅椒吓得抱膝缩成一团,不敢乱动。

    她被三足乌抓伤,那上面的毒液还停滞在她体内,一日不解,她一日不能使用灵法。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灵使来找她。

    她身为大荒境天蕖神女,在雷泽大典上无故失踪,灵族的人就是将整座大陆翻个底朝天都要寻到她。

    灵族豢养了那么多天狗,培养了那么多灵使,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她,所以林觅椒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要暂时乖巧听话少受点皮肉苦就可以。

    得到了周爷的肯定回答,那女人双臂缠上他的腰身,抹了胭脂的脸颊紧贴在男人的肩头,目似哀怨地瞪着那个少年。

    “周爷,还有这个货,都十多天了,他日日不食夜夜不寐的,奴家驯不住他。”

    周爷转过身搂住女人的腰身,粗粝的手掌毫不客气地揉了一把白花团,女人娇弱地歪在男人身上嗔骂一句,引得男人笑开了嗓。

    “先陪下老子。”

    男人声线压得低,眼下一片青黑的欲念,迫不及待伸进女人的裙摆,两人歪歪扭扭走出屋外,留下了一地凌乱的衣裳。

    林觅椒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难道这就是……限制级的威力吗!

    林觅椒抬起头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年,那两人进来又出去,他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连呼吸都很微弱,即使他们讨论的人物是他,那少年亦是静得如一潭死水。

    刚才那女人说他已经十天没吃饭没睡觉了,饶是妖族也得果腹而存,他竟然能□□到现在?

    “额……”

    林觅椒张了张嘴却还是合上,这人一副不想理人的态度,她何苦自作多情关心他?

    两人一左一右安静地呆在屋子里,好似一场无声的对峙。

    那俩男女丝毫不担心她会逃跑,门大剌剌地敞开,林觅椒探长脖子向外望,屋外是一处极为简单破旧的院落。

    这里应该是个很偏僻的地方。

    原主虽然只有筑灵境,但好歹也是个耳目通明的灵士,一里之内的声音仔细听还是可以听清的。

    像这里,除了那俩男女吭哧吭哧的声音,就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叽啾的鸟鸣。

    林觅椒悄摸走到那堆衣裳边,左翻翻右翻翻,果然在女人袖口里找到了两把钥匙,一把较圆钝,上面生了斑斑锈迹,另一把细长,如一条小木棍。

    门外的声响忽然快了一阵儿便堪堪停下,林觅椒赶忙将钥匙塞进胸口,又抱膝蜷缩在角落,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果然,不出几息,那两人又走进屋子里,身上披了件外袍。

    周爷卷着鞭儿打在手上,目光停在她身上欣赏地点点头:“不错,终于有个不吵不闹的货了。”

    什么货?我看你是个二货。

    林觅椒埋着头不动声色地瘪瘪嘴。

    “周爷~”女人娇软软地唤了声男人,还不忘瞪了眼少女。

    男人收回目光,掐住女人的下巴尖,轻轻向后一甩:“滚,老子知道你那小心思。”

    说罢,周爷大步走到少年面前,话也没说便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少年猛地向后摔去,背脊与地面发出响亮的一声。

    可他却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

    他不痛吗……

    林觅椒小心翼翼抬眸看去,少年躺在地上,身子未着寸缕,樱红的尖尖处竟然嵌着两颗银环!

    锁骨似山峦般舒展开,长长一条,弧度很是漂亮,而且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瘦弱,反而肌肉匀称、肌理分明,像是个完美的艺术品。

    再往上,便是……

    一根止咬器!

    少年的下半张脸上竟还套着根止咬器。

    细长的铁条封在他两齿间,粉嫩的颊肉被迫撑开,勒出了一条极深的印痕。

    可即使是这样别扭的姿态,却依然能看得出这是个极美的少年,美到雌雄莫辨。

    原来他刚刚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根本开不了口!自己居然错怪了他。

    林觅椒顿时有种以己度人的羞愧。

    周爷俯下身一把薅起少年的发,拖行了半米距离,狠狠踩向少年的膝窝,铁链瞬间笔直绷紧在半空。

    林觅椒指尖微动,蓦地看向少年,冷不丁撞入一双雾蒙蒙的瞳眸。

    少年纤长的睫羽柔密得如同江南丝雨,眼尾微挑无端勾出一缕魅惑,他白净的齿牙咬在细长的铁条上,洇出了一丝湿痕。

    林觅椒竟一时看呆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种危险的气息蛰伏在空气里,隐隐松动。

    直到男人阴厉的吼声再次响起:“小畜生!我们南风倌养你不是让你吃白饭的,让你去伺候就给老子听话!”

    原来真的是窑子,还男女不忌!

    紧接着,周爷另一只手拽紧少年耳后锁着的止咬器,向后用力一拉,铁丝瞬间划伤他的嘴角,血珠淅沥沥坠入锁窝,晕开一抹暗红。

    少年被迫仰起头,眼角洇润出一尾湿红,鸦黑眼睫如同振翅蛱蝶,一颤一颤的。

    光线忽然增强,细碎金光透过屋顶的缝隙落下来,一小束光柱正巧打在少年喉结的小痣上,随着它的滚动上下起伏。

    不止是林觅椒看直了眼,少年身后的男人亦是吞了吞口水,心不在焉问道:“这小畜生叫什么名字?”

    “他?”女人瞧出了男人眼底的贪欲,掩唇轻笑一声,“和那女娃一样,都是南云境的妖,不过他有一黑玉牌,上面刻着‘南咒’二字,大抵是他的名吧。”

    “黑玉牌呢?”

    “这……奴家……”

    “行了。”男人摆摆手示意,他清楚得很,这女人就是贪便宜,甭管什么都能卖,左右不过一件饰品,卖就卖了。

    南咒?!

    林觅椒瞪大眼,思绪陡然空白,眼皮狂跳,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如今在自己眼前的竟是未来将自己一剑穿心的疯批男配!

    可她记得,南咒和女主是在柳州城相遇相识的,并且那个男配也不是妖……

    不对,原书从来就没有具体说明男配到底是什么族的,至少前两章就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描写。

    难不成男配遇见女主前竟是在这里受罪?

    还未等她细想,女人伸出她那双涂满红艳艳丹蔻的手,凑上来火上浇油:“周爷,南云境那边的人最近也不知怎的,半个月才来次货,这人已经拖了半个月了,这样下去南风倌那边……”

    说着说着女人便想起先前为了让少年听话,撒了大把迷药准备霸王硬上弓,让他早日明白自己的处境。

    谁料那少年真如怪物一般,那么强劲的药效都未能将他迷晕,自己还未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他一脚蹬开,到现在她胸口那块儿伤还未好全。

    念及此处,女人说出口的话愈发毒辣,她治不了这犟种,周爷还治不得吗?

    “周爷~你看这少年顶好的相貌,要我说,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而且……”女人顿了顿,娇羞道,“他还是个雏儿呢。”

    噗——

    林觅椒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原书里冷漠恣睢的男配居然还有被人挑三拣四当作小倌的黑历史!

    可她的笑意还没显露出来,跪着的少年微微歪头状若不解地看向她,像一只小狐狸似的,林觅椒尴尬地缩回脑袋满脸懊恼。

    他不会现在就已经在筹划怎么杀了她这个炮灰吧……

    “哦?”周爷听后笑容明显加深,这些货物大多数都要保持干净才能上缴到南风倌,卖出的价钱也会高。

    但男子不同,左右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只要他注意些便好,反正也是伺候,不如先伺候一下他。

    想罢,男人粗糙暗黄的手就要抚上少年的肩头,林觅椒咬唇顿觉不忍。

    就在此时,院外马蹄声踏踏,纷乱的动静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周爷一手扔开少年,凶厉的目光望向屋外。

    女人瑟缩躲在男人身后,颤抖道:“是马贼!上个月这些马贼便抢走了货,还……还玷污了奴家,周爷,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女人的哭声咿咿呀呀吵得男人心烦意乱,孔武有力的小臂直接甩开女人,一点儿温情都没留。女人哐一声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等着老子收拾他们,你给我看好这俩货物了,尤其是这个。”男人的目光如毒蛇般游离在少年白净无暇的后颈,“回来我要好好享用。”

    周爷哼了一声,握紧鞭子转身离开,手中隐隐透出一圈弱得可怜的微光。

    竟是修灵法的人族?难怪口气这么大。

    凡境人族有灵根的都是万里挑一,即使有多数也是低阶灵根,这个周爷应该就是低阶灵根,恐怕才堪堪练灵境。

    但对付一些连灵根都没有的马贼也是够用了,只是会耗一些时间。

    少女水亮的瞳仁转了转又看回少年,他如同一只软骨生物,又倒在了地上,乌发宛如海藻一般流淌着,光滑的小腿上落满了灰尘,如同白玉蒙尘。

    可从她视角看去,围在少年大腿上的布料根本遮不住什么,只稍她抬一抬头就能见到隐在暗处的春色。

    林觅椒登时羞红了脸,耳后泛起粉粉一片红。

    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而且长得还美到了极致,比她记忆中萧疏轩举的男主更加夺目。

    就像是一朵艳丽到富有侵略性的罂粟,处处长满了毒,可如今他的样子实在可怜得很,跟毒沾不了一点儿。

    不出意外的话,她恐怕真的要亲眼见到菊花残满地伤的残忍画面了。

    林觅椒轻咬指节,一脸愁容。

    这么好看的脸蛋!怎么可以!

    院外的打斗声交错,鞭声、刀声、马匹窜逃声不绝于耳,女人早已恢复了先前盛气凌人的姿态。

    她扭着腰肢站在少年跟前:“呵,别怪我,做咱们这档子事的,最是放得开,你呀,就好好学着些,往日能少受些苦……苦……”

    女人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喉口一瞬梗住,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原先躲在角落的少女握着一块沾了血的石头,她使坏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笑得一脸歉意:“对不起啊姐,我第一次砸人下手没轻重……”

    女人气得火冒三丈,想要大声喊周爷的名字,可浑身竟是一点儿力气也无,一眨眼“哐”地一声又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