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猫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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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潇潇没放江乌月走。

    “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江乌月说。

    “你那破班,上了也是挨欺负,全给实习生收拾烂摊子去了。”

    胡潇潇把人压到牌桌,“三缺一,玩两把,我叫人送你回去。”

    江乌月看她一眼,颇为无奈:“你这么闹,宝宝受得了?”

    胡潇潇拍桌子:“反正,今天晚上我就是不想早早回家!”

    江乌月知道她心情不好,看一眼腕表,其实时间还早,她索性忽略掉身后结了冰似得迫人的目光,加入牌局。

    陈鸣昇阴着脸坐了一会儿,看到周驰在屏风后面的沙发上睡得酩酊烂醉,怎么看都是不顺眼,差点想给他一脚的时候,邵斌的消息适时进来:

    【人到了】

    陈鸣昇关掉手机,抓起一旁的暗纹丝绸衬衣,穿上,领扣不系,隆起的喉结充满野性。他起身,错看一眼远处麻将桌上,背对着自己的江乌月。

    他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今天江乌月状态不好,频频走神打错牌,几轮下来,她输了十几番。

    她心里有些暴躁。

    但不是因为输钱。

    “小艾,你来替我一会儿。”

    江乌月把位置让给她,去包厢自带洗手间,门没推开,里面有嬉笑声,一道男声一道女声异口同声说有人。

    江乌月脸上一热,非礼勿听没再敲,出了包厢,去会所公共洗手间。

    会所每层中部,都有带有一个通顶大露台,江乌月听到陈鸣昇声音的时候,正要经过这里。

    是男女的调笑声,断断续续的,很轻,暧昧,亲近。

    不是很真切。

    越走近,那两道身影越清晰。

    女人曼妙火辣的身材背对江乌月,踮起脚尖,修长笔直的手臂搂住男人的脖子。

    他们额头凑得很近,鼻尖相抵,似乎在接吻。

    女人软弱无骨的手从他领扣穿过,想要抚慰更深,下一秒被陈鸣昇抓住手腕。

    男人喉间发出低沉磁性的笑,语气宠溺纵容:“好了,别闹。”

    似是若有所觉,陈鸣昇倏然掀眸,目光穿过怀里女人的头顶,对上江乌月的眼睛。

    江乌月正要挪开视线,只见陈鸣昇轻蔑扯唇,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初见时不可一世的目中无人。

    陈鸣昇一把按住靠在他胸前女人的脖颈,拉进。

    他薄唇上扬,却蕴着冷意。

    大概是笑自己刚刚对江乌月一念之间的荒谬,仿佛是精虫下脑后,恢复理智后的自厌,

    他看着眼前的女伴,笑着说:“今晚跟我一起回家?”

    “好啊。”女人搂着他的腰,娇嗔地笑。

    多容易。

    陈鸣昇裤袋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他下意识去摸,同时碰到兜里的那盒东西。

    一瞬的失神。

    女人踮起脚,香唇碰上他的下巴,欲要踮脚亲他。

    陈鸣昇定神,一把推开她,再抬眼时,江乌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女人不介意他的粗鲁,反而握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臂,说了句什么。

    陈鸣昇收回视线:“什么?”

    “你肩膀怎么了?”

    他稍显愣怔。

    女人粉嫩的指甲拨开他的衬衣衣领,指着他的肩,试探问道:“这里,有印。”

    陈鸣昇反手,摸到肩胛骨上四道凸起的红痕。

    想起刚才江乌月离开时对他翻的白眼,陈鸣昇鼻子冒出轻哼,开口的语气,寡淡薄凉:“哦,猫抓的。”

    “猫?什么猫?”女人美眸微冷,她玩笑地口气道:“别告诉我,是女人?”

    陈鸣昇没接话。

    是默认。

    女人笑容僵住,脸上精致的妆容仿佛破碎,她慢慢后退:“你耍我?”

    “彼此彼此。”

    陈鸣昇扭头朝露台下扫了一眼,邵斌招手,朝他做了个手势,他这才转回头,说:“帮你添油加火。”

    “时间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家!”

    -

    “发什么呆呢?”

    夜色被道路两旁的霓虹灯污染,晚间洒水车工作过,车道上湿漉漉的,窗外的招牌向后移动,车内冷气十足。

    胡潇潇开着车,看向江乌月。

    江乌月回神:“没什么。”

    “装!”胡潇潇看着她泛白的唇瓣,伸手关掉空调,把储物柜里的一盒格子松饼扔给她:“医生说你低血糖,晚上你就没吃什么东西,补充点能量。”

    “你也真是,还去献血,这都一个星期了,怎么看着还是跟没精神似得!”

    “献血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不适合,碰巧罢了,没事。”江乌月打开包装,咬了一口松饼。

    胡潇潇看一眼后视镜,变道到最右车道,车速慢下来:“江乌月,你今晚状态不对,说吧,你跟我四哥陈鸣昇,怎么回事?”

    “咳咳咳!”江乌月胸口一疼,她用力锤肺部咳嗽,面容因为剧烈咳嗽而变得粉魅:“你在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的事!”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俩偷偷摸摸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有你看陈鸣昇那眼神……”

    “我看他什么眼神了?”江乌月神色难看,打断她。

    “江乌月,这么多年,你还没放下呢?”胡潇潇扶着方向盘看她,那眼神有点凉,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闻言,江乌月神色黯下来,薄薄的眼皮垂低,她别过脸,看向窗外嚅嗫着:“我放不下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谁。”

    “我不知道!”江乌月声音又冷又硬。

    “付东!”

    江乌月板着脸,没说话。

    胡潇潇握着方向盘,看前面的路况,冷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死,也得有个消息出来吧?”

    “胡潇潇!”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嘿我就不懂了,一个大活人,还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了?要么是他躲着,成心不想让你找到,要么,就是早死了,你永远也找不到他!”胡潇潇疾言厉色。

    “胡潇潇,你说够了没有?”江乌月握着拳,指甲陷进掌心。

    “没有!”胡潇潇用力拍了下方向盘:“我就是见不得你这么作践自己,为了个男人,魂不守舍的。江乌月!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不那么拧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是你喜欢却憋着不说,心思永远藏这么深,你活得不累吗?陈鸣昇他是长得像,但他是吗?不是!”

    “胡潇潇你最近激素不稳,我懒得跟你吵,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前那些事,我早忘了!也没有想着。”

    “你最好是。”

    “停车!”江乌月大喊:“我要下车!”

    胡潇潇将她送到楼下,车子扬长而去。

    认识这么久,吵架不可避免,江乌月没当回事,等她爬上楼回到家,收到胡潇潇短信——

    【到家了】

    还知道保平安,看来还是能哄好。

    把格子松饼吃完,江乌月在沙发里呆坐了一会,脑中浮现出刚刚露台上陈鸣昇怀里的女人,隐约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江乌月快速拍掉手里的碎渣子,拉开电脑包把笔记本拎出来,打开。

    她在电脑跟前捣鼓了一会儿,手机亮屏,进来一条消息。

    江乌月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条银行短信进账。

    她第一时间本能以为是少到可怜的实习工资,可数字后面的几个零,让她微微愣怔。

    很快,江乌月盯着那串数字,反应过来。

    她放下腿上的电脑,起身,走到窗边,手机在手里握了一会,她犹豫了半响,直到发烫,才在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听筒里的等候音响了十几声,被自动挂断。

    江乌月去浴室洗澡,等吹干头发,手机还是没动静。

    她抱着手机又拨了一遍,这会等候音只响了五六声,江乌月率先给挂断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头有点晕,但闭上眼睛,脑子却是清醒的,明天要上班,江乌月很想睡觉,但一点睡意都没有,甚至是焦灼,愈发难熬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江乌月放在枕下的手机大震,她惊醒,许韬戈的电话终于回过来。

    “什么事?”听筒里,传来噪杂的沙沙声,像风声,又像砂石混着流水,跟鞋底的摩擦声。

    男人的声音冷硬暗哑,言简意赅,不带一丝感情。

    “哥。”江乌月举着手机到耳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

    “你给我打钱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很快,她听见打火机滑动,点燃香烟的声音。

    “不够给我说。”

    “够了够了。”江乌月急忙道:“我已经工作了,以后别给我打钱了,你留着自己花。”

    “呵,你那点实习工资,够什么?”许韬戈似乎不想跟她废话,语气不容置疑:“你拿着就是了。”

    江乌月换话题:“我现在在你的出租屋里住。”

    听筒那边静了一瞬,没理他。

    江乌月紧张时,习惯性抠手指,她开口,打破沉默:“哥,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事。”

    江乌月嘴唇抖动了几下,没吭声。

    许韬戈那头,似乎是没工夫跟她闲聊,见她没什么正事要说,说着就要挂电话:“忙!”

    “等等!”江乌月急巴巴开口,叫住他。

    她的语气稍显得有些苍白和温吞:“哥,我想问问……”

    “我想问问……付东,付东他……”

    “谁?说大声点,我听不见!”许韬戈的声音在那头,听着冷寒,更多是不耐烦。

    “付东!”江乌月声调轻软地开口,重复了一遍,声音还算平缓:“他还好吗?好久没见了。”

    沉默。

    江乌月放下手机,看了眼屏幕,屏幕还在计时,通话还在继续并没有挂断。

    江乌月以为许韬戈那边信号差,本想再问一遍,话音未落——

    “不知道。”

    江乌月举着电话,蓦地愣住。

    许韬戈的声音在听筒里有些模糊,他只说了句早点睡,直接挂了电话。

    -

    翌日,江乌月顶着两只浅青色的黑眼圈,走进整面都是玻璃帷幕的电视台大楼。

    今天财经和娱乐频道率先交出实绩,有人拿到独家报道。

    纸媒已连夜加印,标题劲爆,几个硕大加粗加红的“豪门淫|乱”“晨升集团私生子露台纵情声色”“金融诈骗犯之女VS私生子”“晨升集团家产争夺战”等等字眼,配上照片,不到一个小时,晨升集团的所有负面消息,瞬间占领各大社交板块。

    江乌月拿着报纸看,虽然给两人打了码,但网友还是很快就认出了陈鸣昇和女主角。

    一个私生子,跟涉嫌金融诈骗企业老总的女儿有来往,这个负面消息,对陈氏集团来说,是一个沉重而又致命的打击。

    随着时间的发酵,晨升集团股价下跌,公司紧急公关澄清,水军入场,一来二去,又贡献出无数笑料和KPI。

    媒体这边炒翻天,陈鸣昇被一个电话叫回家。

    爷爷陈怀山在书房等候多时。

    陈鸣昇进来时神色如常,目光扫到实木桌上那叠报纸,眼神冷淡漠然,透着寒光。

    他淡淡移开目光,笑了下:“爷爷吃下午茶没有?”

    “我给您带了茶饼斋的糕点,东直门那家,他家龙井乳酪,香而不腻,您最爱吃。”

    陈怀山见孙子没事人一样从纸袋里拿点心给自己,最后还不忘提醒:到哪儿都被人拍,一点隐私没有不说,标题还瞎写。

    语气抱怨,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对股价动荡的担忧和不安。

    他这个孙子,出生便离开陈家,被他母亲带去马来西亚生活,自小在颠沛流离中长大,不知受了多少苦。找回来认祖归宗的时候,孩子抽条,营养跟不上,纸片一样消瘦,眼神却坚毅明亮,陈怀山虽老眼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