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当年死的小孩
    清早出发时,公仪林把昨晚一起喝酒喝大发的阿八留在府中,阿八捂着宿醉沉痛的头还要逞强:“公子不带上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少胡说。看来你饮不惯此地的烈酒,下次别喝了,回去躺着吧。”

    正说着,萧蕴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毫不客气地嘲笑二人:“你们只适合喝江南的甜糯酒啊,我记下了,晚上就为二人备上。”

    公仪林无意与他打嘴仗,轻蔑地扫去一眼,目光不由得落在他那一身特别的衣裳上面。衣裳形制是普通束袖直裾,但颜色却十分少见,整件衣服红白双色左右均分,左边的红色耀目如火,右边的白色在其对比下更显清冷无瑕,这件衣裳乍一看就像萧蕴用身体变的。公仪林笑问:“小公子挺积极,可以出发了?”

    “等了多时了。他呢?”

    “ 哪个他?无名无姓还是无称呼?”

    萧蕴正打算怼回去,忽见陶修从院门走出来,眉眼立时一亮,脸上却露出等候多时极不耐烦的表情:“众人都在等你,做什么这么慢?”

    陶修歉疚道:“清早起来愣是想不起把宁家的住址放在何处了,方才找了片刻。”

    “就是你要去的宁家?”

    不等陶修回答,就听一旁公仪林不怀好意地笑问:“在哪找到了?”

    这人是明知故问,别人听不出话中的意思,陶修却知道他那一肚子坏水。昨夜他执意要独自睡一张床避人耳目,奈何公仪林是迎难而上、越挫越勇的性子,硬是和他来了场“生死搏斗”,搞不赢他决不罢休,写了宁家住址的纸条从陶修被撕扯开的衣裳里跳出来不知去向。

    陶修耳尖就像着了火似的烫,瞅他一眼,平静地答道:“在床底。”顺手将纸条交给萧蕴,让他找个熟悉此地的人带路。

    几个人都跳上早已备好的骏马,不疾不徐找去宁家。

    按卷宗上记录,宁家是开粮店为营生的家境较为殷实的人家,但他们勒马停在宁家门前时以为寻错了地方。

    从倒塌一半的院墙看进去,几间大屋的屋顶因年深日久早已损坏,褪色的板门紧闭,窗纸上尽是窟窿,院中两座倾倒的石磨几乎被深埋在杂草中,此座荒芜颓败的人家在这较为热闹的街坊里显得格格不入。

    大屋旁伏卧着一间低矮的小茅屋,从内飘出煮饭的袅袅白烟,还算有一丝人气。看外表,这宁家还不如昨日见过的孙家,唯有大屋还能证明宁家从前确实富过。

    听见外面马匹嘶鸣,从小屋里走出一个腿脚不便的男人,头发脏乱,衣衫褴褛,吞咽下正吃的一口饭,隔着院墙警惕地盯着来人,左右的街坊邻居也闻声跑出来两人。

    如果当年代世子死的孩子就是宁家的人,陶修一瞬间就失去自报家门的勇气,也不敢说明来意,眼前宁家的颓势可能就是因丢失孩子引起的。

    “你们是谁?”墙内的男子先开口问。

    “你是宁烈星的什么人?”萧蕴把鞭子拽的啪啪响。

    似被皮鞭的几声脆响震住,那男人手中的拐突然倒地,恐惧从他黑红的脸堂爬出来,突然转身一瘸一拐往屋里跑。

    萧蕴带来的人已撑着破墙翻过去,一把按住男子的肩膀喝道:“你跑什么,我们公子问你话。”说罢举拳要打下。

    胡峤已在陶修暗示下跳进去一把拦住将要落下的拳头。

    装模作样的破大门打开后,萧蕴率先走进去,监官似的把院子打量一下,问:“你叫什么,是不是宁大笔?”

    “我就是宁大笔。”男子看这群人气度不凡,不敢冒然询问他们身份。

    “你家不是挺有钱吗,何以破落至此,发生了什么?赌输了?”

    宁大笔弯腰捡起拐杖,带他们到一处石磨旁,指着几块平整的石头道:“家道破落,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诸位多担待些。我不赌博,不碰那玩意,至于宁家如何成为现在这样我也说不清。大概是从我老母过世后没人收拾开始的吧。”

    陶修和公仪林同时坐下,又确定一遍:“宁大笔,宁烈星是你什么人?为何听见他名字你要跑?”

    “你们又是谁,我为何要告诉你们家事?”宁大笔嗓眼干涩,紧张的几乎无法发声。

    公仪林指着右边的陶修说:“这位是岳阳王府的萧世子,特地为宁家失踪的宁烈星而来。”

    宁大笔怔忡地盯着陶修,浑浊的眼白渐渐变红,清泪冲开他脸上干燥的污垢留下两道黑痕,无声无息哭起来,神情痛苦绝望,紧揪衣襟向陶修移了一步,突然跪下道:“前些天世子归来的消息全城皆知,我也在王府大门外挤了两天想一睹世子真容,想沾沾您的福分,若我儿也能跟您一样‘死而复生’就好了,毕竟当年他几乎和世子同时失踪,对比世子的不幸,烈星给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他可能还没死,因为我没找到他的尸体,而世子却被丢尸在家门前。”他用膝盖又向前一步,胡峤立即用刀拦住。

    宁大笔跪定后急着问:“世子为何会关心宁家失踪的孩儿,世子在行善事?还是有烈星的消息。”

    “你都猜对了。”把荒芜的院子看尽后,萧蕴也掀开衣摆坐下,说:“说说你儿子的情况,他是什么样的人,多高多重,皮子黑还是白,说的清楚了,说不定世子还能给你儿子找回来。”

    “萧兕,不要满口胡言。”陶修把宁大笔扶坐在对面一块石凳上。

    宁大笔眼中突燃一线希望,但看见萧蕴慵懒无赖的模样后又将这希望掐下,料想这群人也不会将他执着多年的事当回事,凄凉地笑一声:“你究竟为何而来?世子,说实在的,您当年失踪的可真不是时候啊,同一天,全城都在搜寻你时我也去报官了,但他们把我撵出来,说满城人心惶惶谁还顾得上你家宁烈星啊,自己找去吧。我就夹在大队人马中,他们喊一声世子,我就喊一声烈星,挨过几个棍子后胸口疼,再也喊不出来,我就安安静静地找。如果不是世子你失踪占用了所有的官家人力,烈星可能就找到了,你说对不对?”

    公仪林对此人的几分怜悯因这些句话变成厌恶,冷声道:“失踪的不是时候?世子就坐在你面前,你问问他,他是否愿意被人拐卖到天涯海角与父母分离?世子跟你儿子一样,六岁不到,当时他能左右得了什么?”

    宁大笔充耳不闻,继续说:“三天后,世子被人杀害的消息传出后,我开始在芦苇地在江边在茅房里找烈星,连萧世子那样金贵的人都死于非命,何况是我儿。方才你们问我为何提到烈星时会怕,那是因为世子的事落定后我还在坚持找儿子,可是第六日……”他没能顺畅的讲下去,站他身边的邻居替他开口:“第六日他夫人就死了,被人杀了,杀死在他寻了五六日的芦苇地里。”

    陶修面色凝重,下意识攥紧指头,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宁大笔道:“夫人的尸体上留了张字条,上面威胁宁家若是再找宁烈星,夫人的下场会发生在宁家的每一个人身上。我开始反思是不是仇家所为。但是世子,我只是个小小的卖粮食的,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江陵,我没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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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啊,夫人在寻子中被害,虽然不抱希望,求得良心上的安宁我也必须找下去,可是后来——”

    那个邻居又开口道:“后来他兄弟也死了,被人杀了,杀死在同一个地方。这下惨了,宁家人死的死丢的丢,就剩下大笔和他老母二人,他不再找了,提到宁烈星的名字他都害怕。隔个三五年他老母一死,大笔就成现在这样了。”

    陶修重重呼出一口气,盯着石磨漏口处的断截面出神,脑中盘旋的都是辛南佐作为拎刀人穷凶极恶和作为他师父时侠骨豁达的模样,一个人怎能做到两种极端。

    他起身走到宁大笔跟前,犹豫片刻才开口道:“宁大笔,你儿子宁烈星不必再找了。永熙八年七月初六那夜被丢弃在岳阳王府门前的尸体,不是世子,就是你儿子宁烈星,当年凶手要杀的人是王府的萧琢,但他临时改变主意掳走你儿子换下世子。所以,宁烈星是替我而死,我也才会死而复生。”

    面对这群非富即贵的人,宁大笔知道真相又如何,他能做的就是瞪大双目死盯着陶修,张开的嘴巴因吃惊无法闭上。

    这个自称是萧世子的人并没有杀他儿子宁烈星,但他儿子确实又因这人而死,怪他吗,怪,但宁大笔他不敢,连怒容都没有。许久之后,宁大笔的喉咙终于发出一声怪腔,像隐忍住的歇斯底里,一屁股瘫坐在几株稀疏的野草上,哑声问:“要伤害世子的人抓住没?”

    “没有。”

    “愿世子长命百岁,尽早抓到要害您之人,我儿能为世子死也是他的造化。”

    萧蕴没听出宁大笔口中的悲痛,颇为得意地说:“能葬在昭明王墓旁算他走运,这些年你儿子可是享受了莫大的尊崇,坟前受过多少人的祭拜。”

    听到儿子的坟墓就在昭明王墓旁时,宁大笔脸上脏兮兮的老肉终于露出一点松动。

    公仪林生怕这小子激起宁大笔的仇恨,故意另起话题支开他,指着朽败的大屋说:“小公子说说,为何久不住人的房子衰败的非常快?我猜宁家屋中什么都没有,但一定有灵牌。”

    萧蕴刚才就想进去黑漆漆的屋内看一遍,知道公仪林想把他支开,正好顺水推舟名正言顺进去瞧一下,这几个人的谈话他已了解七七八八,并无兴趣。

    宁大笔颓废地坐在地上,继续说:“烈星是我三十二岁时才有的,别人都有孙子时我才有了这么个儿子。”

    “没错,烈星跟我孙女同龄咧。”那个邻居插了一句。

    “我是粗人一个,但希望儿子能比我高强,我找一位先生给他起名烈星,灿烈星辰,有拱卫日月的寓意,没想到啊,居然应在侍奉昭明王一事上。”

    陶修无法从这深深浅浅的泥淖中干净脱身,昨日去的孙家给他金银或是稍微体面些的差事就能抚平当年的伤痛,但本就家境殷实的宁家需要的和孙家的帮助不一样,如果宁大笔能靠些金银钱财就能消释痛苦,那么十几年前他凭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做到。

    “宁大笔,宁烈星的遗骨你可以取回自行安葬,你想要我如何补偿你,只要你肯提出来,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不,不,”宁大笔仓皇惊愕,几乎要抱住陶修的腿,恳求道:“让他伴着昭明王,这样最好,知道他的结局就够了,够了,我什么都不需要,这辈子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不再清澈的眼眸闪动亮光,两行泪再次流下。

    这时,屋内突然传出萧蕴凄厉的嗥叫,像被蝎子蛰了脚、滚水烫了肉,好歹,惨叫声骤然停止,难得的维持住他男性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