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碎掉的怪面具
    陈军以很小的损失就偷回一艘蛟龙,当它开到水寨时,大营沸腾,将士们踩在船只上伸头观望,岸边堵的黑压压一片,要一睹金蛟的芳容。

    营中的十几员大将更是把金蛟里里外外摸个遍。

    公仪林刚跳下船就命营中匠作参照金蛟的制式和功能打造一模一样的。此处人人都在激动,唯独公仪林神色冷峻,满腹心事。

    忙碌一夜都累了,陶修趁人不备轻轻勾了下公仪林的指头,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说:“想救你哥,其实我有个办法。”

    公仪林见他脸色不对劲,心口一紧,绕着他转一圈,果然伤了。

    想到陶修遇事只会隐瞒的“劣性”和兄长被俘一事,怒急攻心,揉成一团火窝在胸口,看看陶修的脸又不忍发作,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这是要气死我?”他望着拥挤吵闹的人群,却挑不出能力特别出众的人,“明知你去偷东西会挨揍,可我没办法了。”

    大陈已到了无人可用,也无兵可用的地步了。

    陶修受的都是皮肉伤,共四处,可见昨夜偷回蛟龙并没众人想的那么简单。

    包扎伤口后,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对一旁的公仪林道:“下次迎战我能抓住元墨,用他换回你哥轻而易举。”

    公仪林一口拒绝这荒谬的办法:“他们不会杀公仪檀,留着可比杀了他用处大的多,他的事不必你操心。你在战阵中玩的那一手谁人不知,现在周狗不论大小将军只要听说对面的将领是你,都恨不得把金刚罩往身上套。”

    他往床沿坐下,拉过陶修的一只手反复摩挲,似有很多话要说,最后挑了个较为亲密的话头,“以前我说绝不利用你这身本领为我卖命,国难当头,我却比以往更依赖你。康乐,我想问你,大陈的命运已走到拐角无路可走,你坚持战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这个问题,换在任何一人的身上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高尚的则因大义为国舍身,自私的则争权夺利。

    公仪林矛盾的地方正在此处,身为江南六大士族之一的公仪家,若是放聪明点,顺应时势点,国亡之后无论如何都比陈主好过。

    六年前第一次看见陈明俨时就暗下忠君的誓言,多年如一,现兵临城下,却有人不停地在耳边慢慢敲毁他坚守的东西,他不敢回到城内看惊慌失措的士族举棋不定的模样,不敢看向文士一样的陈主在最后关头枯苗望雨的眼神,陈主拉着几位武将的手,打出柔情牌,抹去眼角的泪可怜巴巴的央求:“大陈的命数皆系于几位将军身上。”

    上一个被他拉手的卢思苌,正披肝沥胆守着京口。

    公仪林也受不住陈主的眼泪,虽一句话没说,心底的决心却比石头还硬,皇城一旦破了,周狗需踩着他的尸体才能伤到陈主。

    国难当头,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怎能让陈主连一个可托付的重臣都没有?

    但陶修不同,他不懂陶修投身每一场战役的信念是什么。

    “不想再看百姓活在水深火热里,想早日结束这场战乱,但个人能力太渺小了。”不错,公仪林暗想:你这是崇高的信念。

    接着陶修又说:“你,还因为你,我得帮你。”

    这句无意名利的话说得人心口暖洋洋的。

    公仪林把手臂撑在陶修身体两侧,俯视这个很容易被下手的人,意图明显的目光看得陶修浑身发毛。

    “不许这样看。”

    公仪林弯腰在他唇上落了一吻,眼眸褪下寻常时的锋锐:“哪样?”声音既轻柔又缠绵缱绻。

    “一身的伤啊,忍心下手?”

    “不是最爱逞强吗?再逞强一回。”

    外面秋高气爽,日明气清,大白天的,公仪林起身把门给闩上了……

    * * *

    东扬州

    整整七个月,与杨念周旋数月的东扬州终因没有外援而成了一座孤城。

    陈明聿、陈千越一边听着大陈四面八方失守的消息,一边艰难的和杨念打了数场大小不同的仗,双方各有胜负,来回对峙相持。

    兄妹二人心力憔悴,连梦里都在割杨念的人头当球踢。

    十月十日,是兄妹二人最后一场战役。

    一夜之间,杨念攻城的人马居然又多了两万。陈明聿盯着城楼下如蝗虫般密集的周军,捐躯报国的决心又增了一倍。

    城中粮草已尽,兵疲马乏,连饿几天的将士们早就没了斗志。纵是城外的百姓想给他们送吃的也心有余力不足,杨念像猎狗一样蹲在城下。

    陈明聿整衣敛容,检查过兵器后,对陈千越开了句赴死的玩笑:“我准备去割杨念的头送给你当靶子用,如果我死在阵中,别企图给我收尸。”

    陈千越愣了片刻,小心翼翼确认一遍,“准备好了?今日?”

    “嗯,再坚守下去也无意义,不如开城门一搏。我有办法送你走,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听我的话?”

    陈千越把枪头染了黄漆的兵器也擦干净,抬眼看过去,漆黑的眼珠子清澈且亮,窝了浅浅的笑意,“二哥再顺着我一次呗。”

    “好,那就顺你一次,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离我太远。”

    千越啊,就算死,你也不能离我太远,我会不放心,亡国的皇族与其耻辱的活着,不如跟二哥走吧。

    “紧跟兄长身后。”陈千越朝豫章王拱手施礼,戴上五颜六色的面具,对着晴空长长舒出一口气,说:“那就走吧。”

    城门突然开了,大门那铁与木的沉闷摩擦预示七个月来的对峙终于走向结局。

    陈家兄妹首当其冲,后面跟的是城里饿了几天的全部士卒,最后一战他们不肯露出弱势,精力充沛,将最旺盛的气力凝聚在手中的利刃上,能跟着豫章王背城一战,虽九死犹未悔。

    天公不美,如此沉重的战役,好歹来场怒急的大风或汹汹暴雨,可十月总是那么秋高气爽,把无情的刀剑和赤裸裸的杀戮衬得刺眼又剜心的疼。

    陈千越太恨了,恨这个杨念,就是这个姓杨的使她自小长大的地方生灵涂炭,安宁富裕的东扬州不复存在,这姓杨的把她最敬爱的二哥打得黯然神伤,打得萎靡不振。

    捍卫帝王之家最后的尊严,姓杨的逼迫他们两兄妹不得不以死明志,殉节报国。

    但是死之前,陈千越一定要把姓杨的拖下血坑,让他陪葬。

    她忘记陈明聿的叮嘱,哪怕死也要死在他可能伸手碰到她的地方,她像只恶鬼冲向杨念,把手中长戟做最后一抛。

    长戟迎面刺来,站在帅旗下的杨念只轻轻一侧身就躲开陈千越充满戾气的一击。绊马索将那匹汹涌狂奔的畜生绊倒,陈千越掉下马背滚了两圈,咬牙又站起来。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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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五彩斑斓的面具像无底的漩涡,人人看了都害怕。

    杨念扶剑而下,不紧不慢走到俘虏跟前,周围弥漫的硝烟被一阵清风荡开,他终于伸手把这张好奇数月的面具摘了下来。

    杨念愣住了,那只攥着面具的手僵在半空。

    陡然间,粗糙的鼓噪声、锵锵的铁器声都消失在尽头,打打杀杀的背景如虚影掠过,耳边寂然无声,映入眼帘的是陈千越苍白、仇视的面孔。

    杨念踩在一块将要下沉的沼泽上,肮脏的泥水满过脚腕、膝盖、胸口,他攥着五彩面具的手无意识递给了陈千越。

    不知是他想拉她一把,还是要她拉他一把。

    “女子,竟然是女子?”每隔几天就出现在半山腰的那道剪影竟然是个女子。

    陈千越在杨念愣神的一瞬挣脱束缚,拔出腰间长剑朝他斩去。

    “不要——”杨念大吼一声,可是已经迟了,一根长戟比她的剑还快,对准她的背刺了下去。

    千越丢了剑,僵硬地摸向后背血淋淋的窟窿,沾了一手血,放到眼睛细细看了片刻,把最恨的眼神留给杨念,忽而虚软地倒下去。

    杨念一脚踩碎落在地上的面具,众目睽睽之下抱起敌人的将领,把乌烟瘴气的疆场扫视一遍,目光终于锁定陈明聿,厉声下令:“活捉陈明聿者重赏。”

    陈家兄妹心存殉国的死志,还怕什么死,陈明聿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死。

    与他一起不怕死的将士抱着一种信念:能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就算赚。

    此次两军的对阵,是杨念从军十年来见过最血腥的阵斩,最绝境的反击。

    从午时一直杀至申时,短短两个时辰,也是最难熬的两个时辰,直到陈明聿被擒,这场兵量也所剩无几的战事终于结束。

    杨念一直未入战阵,在帅旗下冷静地看着陈军走向终结,他的心思放在身后昏厥过去的公主身上,还有陈明聿身上。

    大陈显赫的二王被杨念俘虏,杨念却没露出一点情绪,尊敬地走到对手跟前,不等开口,陈明聿一把推开他走向陈千越,凝视公主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她心口插下。

    杨念眼疾手快,格挡他荒谬的一刀。

    “疯子!”杨念暴起青筋骂道。

    陈明聿幽魂似的咯咯冷笑几声,“没有王愿意向他人称臣,败就是败了,你不用跟我说宣扬周主大仁大德那一套,我死之后,希望将军能善待此地百姓,把我埋在武平公主身旁。”

    那把欲杀公主的匕首坚定笔直地戳进自己心脏,毫不犹豫,杨念似乎听见一样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裂开的声音。

    他回看一眼静静昏沉的武平公主。

    杨念半蹲在陈明聿身旁,俯身贴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只见陈明聿用最后一口气瞪大眼睛,不甘地盯着杨念。

    杨念握住他冰凉的手承诺道:“你我虽敌对,请信我一次。”

    或许陈明聿从他眼中看见了想要的真诚,头慢慢撇向陈千越的方向,终于散去瞳孔里的光芒,却又因小妹从此一人留在世上心有不甘,眼睛始终无法闭上。

    自此,东扬州失守后,东扬州的水军全部望风而降。

    向建康围拢的兵马又多了一路,周国海上待命的水师顺利从太湖的水网进入吴郡,不知不觉从后方捅了大陈的老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