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刑侦:黎明之后
    黏在湿冷油漆里的手,被人抓住后握起。

    情急之下,方惜亭像是忘了自己洁癖的毛病。

    带着雪松白茶的清冷香气,倾身而下,覆盖在谢序宁的鼻息之间。

    男人双眼紧闭,担心油漆渗入……

    他视线受阻,但知道在意的人就在身旁。

    那时两手胡乱摸索,意外掐在对方腰侧,印下一截红黄色的油漆指印。

    因为不常有的肢体接触,方惜亭呼吸猛窒,察觉对方背脊僵直的前提下,男人忽然低吟一句:“眼睛,好疼……”

    猫儿立刻慌张,再顾不得,忙用两手捧住他脸:“让我看看。”

    那时两人离得近,方惜亭低头往前的动作,像是要把自己的腰身,刻意往那男人掌心里送。

    谢序宁只需略微抬头,鼻尖便能贴蹭在他的颈窝处,迷人气息被肆意贪婪地疯狂吸取。

    于恒举枪带队,他闯进来:“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执行公务,所有人,放下武器。”

    刚才还嚣张打砸的暴徒,被警服震慑,面面相觑。

    举起油漆桶的阿姨,视线试探一周后又松手,桶身“哐”地砸落在地。

    方惜亭顾不得安排其他,满心满眼都是意外负伤的谢序宁。

    他主动把对方的手臂,架到之前都不许他碰的肩侧之上:“我先带你去医院。”

    质量差、异味重、各项数据不确定是否达标的工业油漆入眼,恐怕会对眼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方惜亭慌不择路。

    谢序宁被他搀着,跌跌撞撞跟随往前,正要坐进车里时,男人良心发现:“新买的车,要不我套个塑料袋?”

    想着好歹是真皮座椅呢,要弄脏了,后续清洗起来也给人添麻烦。

    谢序宁难得精打细算,为他考虑,却不料方惜亭不管不顾地,径直将他推上副驾。

    对方气急,还拍下他手,像在埋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想车呢?

    谢序宁被那软乎乎的巴掌,拍得大脑空白。

    他盯着方惜亭主动贴过来的指尖,被人拉过安全带来绑在身上,猫儿温热轻缓的呼吸声,在他身前来回绕了两三遍。

    从来遵守交通规则,开车最耐心,被人连塞三辆车都不急不躁的乖宝。

    今天载着“负伤”的谢序宁,一路油门踩得飞起,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肯让,车开到半路,还按开车窗去骂:“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谢序宁:“……”

    男人鲜少得见方惜亭情绪失控,与人争执对错的场面。

    但又隐约记起,去年刚入冬时,自己因为过劳导致胃出血,在家发病,几度休克。

    那时也有人在他模糊不清的意志里,排除万难,将他救下。

    即使被人拼尽全力去保护的感受并不真实,但至少在那瞬间,谢序宁固执的认为,方惜亭一定比自己所了解的,还更加在意他。

    到达医院急诊室后,方惜亭无法进入,只好作为家属等待在外。

    所幸谢序宁眼部油漆沾染并不严重,女医生拿棉签,小心细致地托着下巴,替他清洗。

    之后又通过x光片检测,发现手部被砸处有些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谢序宁眼珠子一转,他忽然问:“能给我打个石膏吗?”

    女医生不太理解地转过头去:“?”

    石膏这东西打在手上不方便,一般患者都是能不打就不打。

    像谢序宁这样主动要求打上的,倒是少见。

    男人跟她解释:“工作需要,不然我老忘了自己手上有伤这事儿。”

    他亮明自己的警察身份:“打个石膏,增强记忆,省得下回不小心,把手掰断了也没想起来。”

    女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行,你坐好,我去拿些东西,回头给你缠上。”

    在等待谢序宁就医期间,方惜亭握住手机,担心地在诊室外来回踱步。

    他中途接到电话,是于恒打来汇报案情进度,说通过排查许晴晴的通话联系人,确认到了一名身份可疑的年轻女性。

    “陈茜,女,27岁,已婚,于2023年底12月27日晚23:33分去世。”

    “死因,坠楼,经法医检测,死亡原因系自|杀,死亡地点,潘强家对面自建民房顶楼。”

    方惜亭听得云里雾里,还没等从人已经死了,又怎么和许晴晴保持联系的疑问中回过神来。

    又听闻于恒继续汇报道:“当事人离世两月有余,丈夫持续拖延,未替她办理销户手续。”

    “期间又使用她的电话卡,一直和许晴晴保持联系。”

    “我这边觉得奇怪,就拜托当时负责办理案件的同事,调取了当时的结案资料。”

    “通过查询结果得知,陈茜大学毕业后,便和恋爱长跑四年的同校学长赵平结婚。”

    “婚后夫妻恩爱,工作顺利,又有父母支持购买住房,家庭条件较为优渥。”

    “直至23年5月,陈茜发现自己怀孕,又至同年11月,在医院查出感染梅毒。”

    方惜亭:“……”11月?梅毒?

    等等,之前他翻阅许晴晴的病例报告,好像11月也有检测出梅毒的结果。

    而且陈茜5月份发现怀孕,到12月应该已经快临盆了,如果那个时候感染梅毒的话。

    “所以说赵平是趁妻子怀孕,外出猎|艳,意外感染X病,又传染给了即将临盆的妻子?”

    “通过母婴传播,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病毒携带者。”方惜亭眉头皱起来:“所以陈茜接受不了丈夫出轨、招|嫖,害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同时感染X病,一时想不开才跳楼身亡?”

    且特地选择潘强家对面,大概率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潘强家一楼养着两条恶狗,她进不去,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转移阵地到隔壁。

    方惜亭捏着手机:“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赵平怨恨许晴晴带病接客,害他家破人亡,杀人动机非常强烈。”

    于恒说:“我们已经对比了赵平的身份信息,根据系统留存的照片显示,除却没有眼镜特征外,其余五官均与许晴晴交好的小姐妹们,形容出来的画像图基本一致。”

    方惜亭点头:“我知道了,立刻成立调查小组……”

    他话没说完,于恒匆匆打断:“副队,还有,除却赵平、陈茜与许晴晴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外,在案发次日凌晨六点,我们通过排查谢副队划出来的监控点位,发现了一辆行踪可疑,从许晴晴失踪地监控盲区驶出的面包车。”

    方惜亭手机震动一下,发现于恒把那辆面包车从盲区驶离的录像视频发给自己。

    根据车牌号查询,这辆车是半年前进入二手市场,在本月初,也就是许晴晴出事前一周被人买走,时间紧迫到连过户手续都还没完成。

    但是根据二手车市场提供的买卖合同,购买人一栏赫然落下赵平的大名。

    在已知对方名下有一辆20余万代步车的前提下,还刻意购买价格不足3w的报损二手车,在许晴晴失踪次日从监控盲区驶出,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动机。

    方惜亭结束和于恒的通话,坐在走廊处思考。

    不多时,远处药房拉起广播:“请谢序宁先生或其家属,到3号窗口取药。”

    方惜亭默认自己的家属身份,自觉承担起照顾伤患的责任。

    他匆忙赶到取药处,认真记下了每种药液的功效和用法,正专注间,忽然有人拍下他肩:“小方同学?”

    方惜亭回头,稍显几分惊讶:“秦副队?你怎么?”

    对方举起裹着纱布的手:“早上抓毒贩,磕在柜子上了,刚过来拿药。”

    秦闻打量他一遍:“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方惜亭没太在意地答:“啊,不是我,是谢序宁……”

    是谢序宁?对方微挑起眉。

    而此时在二楼诊疗室的谢序宁先生,刚打好石膏出来,发现家属早没影了。

    医生好心提醒:“家属在一楼药房取药,您直接下楼左转,应该就能看到。”

    谢序宁懵懵地“哦”了声,但没往前走两步,察觉四肢不太协调。

    女医生看他从下了诊疗床,就一瘸一拐的腿,再度叮嘱:“谢警官,您伤的是手……”

    对方笑着:如果想装病博取家属同情,借以得到更多关爱的话,这边建议装手疼,会比较合适的哦,亲亲。

    谢序宁垮着脸:……哦,知道了。

    男人吊着石膏手,下楼寻找方惜亭。

    却意外瞧见他丢下病号,跟隔壁禁毒支队的秦闻有说有笑。

    秦闻这小子,谢序宁的一级警戒对象。

    与他同期入职,专业能力强,特别还对方惜亭心怀鬼胎。

    恰巧那时对方提及:“上次我的线人给你提供线索,对你们组后续破获案情,起到了重大推进作用,你不是答应要请我吃饭吗?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

    方惜亭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啊,真不好意思,我最近实在忙,你看要不……”

    秦闻逼近他一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把谢序宁送回家就出来……”

    谢序宁惊恐:“……”

    什么?他们俩吃饭,居然还得先把自己送回家?

    怎么,他看起来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是不值钱的电灯泡吗?

    方惜亭手指按在取药台上,有些仓促地回避:“今天晚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你看明天中午怎么样?正好能把我们组的人一起带上,他们最近查案也很辛苦……”

    “不行。”秦闻完全不给他逃避的空间:“上次特意说好单独约会的。”

    “只是作为朋友,作为同事,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来?除非……”

    方惜亭当然没有其他想法,盘算着尽早吃完也算解脱,于是正要答应:“那就今……”

    他的“晚”字没能说出口,远处突然有人踉跄一步。

    方惜亭抬头看到谢序宁抱着脑袋,便迎上去:“怎么了?你怎么自己下来了?怎么还打上石膏了?医生不是说一点骨裂没关系吗?你捂着脑袋干什么?头疼?怎么会头疼呢?你也没伤着头呀。”

    猫儿倒不刻意和那臭狗保持距离,上手的动作一点儿没犹豫。

    平常打打闹闹能把市局的房顶给掀掉,关键时候青梅竹马的优势尽显。

    谢序宁不要脸地把脑袋用力塞他颈窝:“不知道,那阿姨扔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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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桶的时候,我明明拿手挡了,记得是没有砸到脑袋,可总觉得脑子晕乎着。”

    男人挑衅的眼,透过方惜亭的肩侧,直直和秦闻的视线相撞。

    他看到对方裹着纱布的手,又恶狠狠地举起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臂,然后委委屈屈和方惜亭诉苦:“我的手也好疼,明明和他们说过不要打石膏,会影响工作的,可医生说不行,必须要打,不然后续伤势养不好,骨头出现错位,还得过来手术。”

    方惜亭吃惊又心疼:“怎么这么严重?”

    而且医生一点都没和他提起过,这也太不负责了。

    秦闻那时见他还忙,不便打扰,挽起袖口上前:“亭亭,那你先处理谢副队的伤,我还有事,餐厅位置待会发你?”

    谢序宁不等方惜亭点头应下,便将脑袋偏过去:“头晕……”

    他的体重完全砸在方惜亭身上,对方扛人吃力,但仍没松开手道:“先回家休息吧,我开车送你。”

    就这么着急送他回家?想跟隔壁禁毒支队那小子去烛光晚餐是吧。

    谢序宁恨得咬牙,体重再往下沉,压得方惜亭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男人蹭着他的肩:“不行,案子还没破,我怎么可以一个人回家躺着?”

    “而且家里没人,空空荡荡的,天气又冷,点个外卖还得自己下楼去拿,回办公室好歹有兄弟能帮我到食堂打饭。”

    他举起自己的石膏手:“何况医生也说了,我这手治不了,只能靠养,得多喝点猪蹄汤。”

    方惜亭拿他没法子:“知、知道了,今晚回家给你煲猪蹄汤。”

    耶!男人首战告捷,得意的眼神望过去,直视秦闻:瞪死你个崽种。

    期间还不忘假惺惺地回头体贴道:“那案子怎么办?”

    方惜亭撑着他的胳膊:“让于恒把资料传过来就行。”

    他们在家办公,影响不大,只要保证案情的最新进展,能及时在工作群内沟通交互就没问题。

    安排完这些,方惜亭有些抱歉地转头:“真不好意思,秦副队,吃饭的事情可能……”

    他和谢序宁本身就有二十多年的交情,就算撇开这些不讲,并肩作战的队友负伤,他也没有扔下对方,再与旁人单独约饭的道理。

    秦闻站在旁侧,闻言点头,表示理解:“谢副队伤得这么严重,也没办法。”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快要打起架来:“再者临时约会,也实在仓促,怕招待不好。”

    “这样吧。”秦闻视线转过去,笑意浅淡地盯着方惜亭:“我有个在法国留学的朋友,前段时间刚回国,开了一间法式餐厅,味道、口碑、环境都还不错。”

    方惜亭点头:“那你定吧,往后一周,在三餐时间点上的30分钟以内,我都能来。”

    谢序宁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方惜亭和秦闻两人,在自己面前敲定了约会时间。

    转头上车时,男人还生着闷气,车门被甩得“啪”地声响。

    方惜亭是不得已,当初答应请秦闻吃饭,也是出于感谢,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只是后来忘了,再碰面时还由别人提起,本就抱歉,应邀赴约理所当然。

    这时钥匙拿在手上,他奇怪地偏过头去。

    思索谢序宁的右手,明明打了石膏,怎么还能使上那么大的劲儿?

    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秉着照顾老弱病残孕的原则,方惜亭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探身过去,伸手替他系上安全带。

    前后不足两秒钟的近距离接触,让他闻到了一点点,男人唇齿间浅淡的烟草气息。

    而后不知怎地,对方那股子冲天的火气,又莫名其妙地悉数消散掉。

    在回家路上,路过生鲜超市时,方惜亭把车停在路边,抽空扯开安全带去买了两只猪蹄。

    又经询问商铺阿姨,得知黑鱼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于是也再买了两条。

    等折返回来时,方惜亭看见谢序宁阴沉着面色。

    因为手臂石膏的原因,导致打字不便,所以握着手机的情绪变得更加厌烦焦躁起来。

    方惜亭好心提醒:“你可以用左手,点住语音,然后再和对方沟通。”

    男人愤愤不平,瞪他一眼。

    鼻尖猛然蕴起的热气,湿漉漉地,活像条大狗。

    谢序宁还在记恨,方惜亭答应和别人约会的事,他嘴角垮下来。

    心情比发现主人偷偷在外养了别的狗,还要更加委屈伤心一千倍。

    何况忍着麻烦不发语音,是他不知道有语音功能吗?那他妈的是他不能用。

    他怎么能当着方惜亭的面……

    男人视线垂落,停留在自己疯狂敲击的手机屏幕上。

    群名:【魔鬼训练营】

    人数:(3)

    【谢序宁】:求助,请问谁有经营法式餐厅的人脉?速发给我,认识厨师也行。

    【娇娇】:不是吧大哥,你还没追到方惜亭?

    【虎子】:上次我俩喝得住院,好不容易把你灌醉,给机会让亭亭扛你回家,这你都没得手?

    谢序宁不堪回首,痛苦捂头:别废话,赶紧联系全云京市所有法式餐厅,再晚一步,你们嫂子就跟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