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在砍了已经在砍了
    楚召淮从未经历过洪灾。

    大雨滂沱,燕枝县百姓大多数都在山上,只有隐约可见几点零星的火光。

    楚召淮曲着膝坐在一块石头后,斗笠上的雨珠断了线地往下落,耳畔全是唉声叹气。

    “唉,这稻谷还未到收的季节,一场洪水过去,一年收成都没了。”

    “是啊,都说新继位的皇帝是个明君,斩了不少贪官污吏,咋就没将咱们知县老爷给砍了呢。”

    “嘘!不要命了,这话是能说的吗?”

    知县老爷大概是个禁忌词,周围仍是雨声和唉声叹气,却没人敢再继续讨论了。

    楚召淮歪着头,正想插嘴,就见头顶一把伞罩了下来。

    他愕然抬头,就见商陆浑身是水,疲倦地靠着石头坐下,脸上还带着没擦去的污泥。

    楚召淮赶忙将伞给他遮雨,小声道:“我用不着。”

    “撑着吧。”商陆闭着眼,眉眼和语调仍然冷淡,轻声道,“你时常左手微颤,呼吸短促,应该患有心疾,脸色病白也是体虚多病的模样,若淋一夜,明日恐怕会生病。”

    楚召淮更愧疚了,他咳了声小心翼翼挪了过去,将伞罩在两个人脑袋上。

    商陆睁眼瞥他,大概知晓他不是个理所应当接受旁人帮助的脾气,也没再拒绝。

    楚召淮靠在石头上,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总觉得有些尴尬,小声起了个话头:“商陆哥,方才我听那几个叔叔说话,咱们知县老爷……也是贪官吗?”

    商陆浑身疲惫,却也睡不着,道:“长宁江几十年没决过堤,可他一上任就上表说河堤要修,朝廷拨了不少款下来。”

    商陆没将话挑明白,楚召淮却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几十年都没出事,新知县刚修河堤才三年就决了堤,恐怕里面大有作为。

    “那发水了,今年稻谷也收不了。”楚召淮悄悄地问,“燕枝往常发过大水吗,之后要如何过生活,朝廷会派人赈灾吗?”

    “如此穷乡僻壤,朝廷八成连管都懒得管,就算有了赈灾款也落不到百姓头上。”商陆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生自灭吧。”

    “应该不至于吧。”楚召淮似乎没料到商陆如此悲观,道,“去年新帝登基,因雪灾之事挖出不少尸位素餐

    的官员,更是严查贪官污吏,有此震慑,燕枝县的知县应当不会像之前那样吃闲饭吧。”

    商陆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白大夫多大?”

    楚召淮咳了声,心虚道:“二、二十四了。”

    要说戴着眼纱可能有些可信度,但这张脸怎么看都还没及冠,商陆也没拆穿他,顺着他的话道:“二十四,不该如此天真。”

    楚召淮:“……”

    楚召淮似乎想用眼神骂他一顿,但想了想这人不光收留自己,被自己抢了两个月生意也没找人揍他,还给他找了伞怕他生病。

    如此种种,白神医只好强行收回杀伤力极强的怒瞪攻击,垂着眼憋屈地说:“哦。”

    还没及冠的少年眉眼带着点稚气,耷拉着脑袋,蜷缩成小小一团抱着膝盖坐着,瞧着莫名可怜。

    商陆扫他一眼,继续方才的话:“新皇登基时名声不怎么好,说‘煞神’‘厉鬼窃国’的皆有,恰好雪灾之事又撞上了,陛下为了稳固朝局和民心,自然会大举查贪官,杀鸡儆猴,为百姓谋福祉。”

    楚召淮抬头看他。

    商陆将伞往楚召淮那边歪了歪:“那只是新皇烧得一把火,给百姓看的,如今朝政稳固,圣上哪里会继续严查?”

    楚召淮蹙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好一会,他又问:“那水什么时候能退?”

    “难说。”商陆道,“短则三天,长则半个月都有。”

    看楚召淮眉头都皱起来了,商陆似乎无声叹了口气,道:“没事,这座山之前有开采过矿石,矿洞没填,里面备着些粮食,等天亮路好走了就可以过去避雨,那些粮足够撑个十日。”

    楚召淮乖乖点头。

    商陆半边肩膀都湿透了,雨声水声吵得人睡不着:“听你口音是江浙那一带的人。”

    楚召淮迷茫抬头。

    “看你言行举止和寻常百姓不同,气度不像大夫,倒像哪家锦衣玉食的公子。”商陆打量着他,“为何一人来到这穷乡僻壤,和家中闹翻了?”

    “没有。”楚召淮摇头,倒也没有隐瞒,“我除了一身医术之外别无长处,留在……家中,总会因为些小事郁郁苦闷,索性四处行医见识各地风土人情,心境能开阔坦荡些。”

    商陆

    似乎有些讶然。

    本以为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愣头青,没想到看事情这般通彻。

    商陆看着他说了句:“你医术很不错。”

    楚召淮一愣,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

    两人这会说的话比之前两个月的都多,楚召淮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困倦得厉害,没一会昏昏沉沉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

    商陆将伞柄塞到他手中,任凭整把伞罩在他脑袋上,遮挡住滂沱大雨。

    *-*

    雨又下了一夜。

    翌日一早,雨势似乎有所减弱。

    楚召淮睡得腰酸背痛,被商陆叫起来时迷迷瞪瞪半晌才反应过来身处何地。

    山间泥泞,燕枝县的百姓已进入矿洞中找到粮食,正在烧粥。

    好在这个季节天气炎热,席地睡一夜也只是身体酸疼,并未生病着凉。

    楚召淮分到一碗粥,捧在掌心小口小口喝着。

    无论多饿,他吃东西始终斯斯文文,加上那张漂亮的脸简直算得上是赏心悦目,人群中不少人都将视线朝他投来,窃窃私语着猜测这是何人。

    商陆余光扫了扫周遭,忽然道:“这几日跟着我。”

    楚召淮喝粥时吃了块小石子,吐出来继续喝,听到这句不明所以的话,迷茫道:“啊?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嗯。”商陆道,“我要去采些祛风寒的草药,你随我一起。”

    楚召淮点点头。

    在山上等水退的这几日,楚召淮背着小背篓和商陆一起在山上采了不少草药。

    就在矿洞中的粮食即将见底时,洪水终于退去了。

    整个燕枝县已是一片狼藉,满地杂物淤泥。

    楚召淮背着背篓踩着一路的泥泞和商陆一起回了家,就见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全是洪水冲过来的杂物。

    甚至还有一只看不清楚是什么的动物尸身,都腐烂了。

    噫。

    楚召淮眉头紧皱,撸着袖子就要去收拾。

    只是刚走进去,瞧见满是污泥的床榻上那脏的不成样子的小包袱,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房子的租赁期已到了。

    商陆要赶他走了。

    不过商陆似乎是个极其心软的人。

    最开始楚召淮抢他生意时,商陆

    脸色难看极了吓得他做了药膳端过去谢罪一口一个“商陆哥”叫着。

    不知是这声“哥”有用

    楚召淮刚熟悉燕枝县很喜欢这个小县城的百姓况且洪水后有些人许是会生病他不太想这个时候离开。

    见对面商陆正在皱着眉头收拾乱成一遭的医馆楚召淮壮着胆子上前:“商陆哥。”

    伸手不打笑脸人商陆瞥了他一眼:“何事?”

    “我能再、住一段时日吗?”楚召淮腆着脸说“租金我可以多给一倍。”

    洪水刚过商陆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赶他:“嗯住吧。”

    楚召淮眼睛一亮:“多谢商陆哥等会收拾好了我给你做饭吃吧。”

    商陆:“……”

    商陆僵了僵转过身去淡淡道:“不必了。”

    拒绝完他似乎怕楚召淮难过又找补了句:“洪水刚过买不到新鲜的菜恐怕之后买粮都成问题。”

    楚召淮疑惑:“为何?”

    “洪水突发不少人都没来得及存粮。”商陆道“只能等知县从别的未受灾的省份调粮或者等待朝廷派人来赈灾。”

    楚召淮忧心忡忡:“知县那……坏东西就别指望他啦朝廷会很快派人来吗?”

    商陆似乎笑了下道:“从受灾时算起已过了十一日按照路程就算陛下第一时间得知再派人过来赈灾恐怕还得等两三日才能到。”

    最快的方法便是从别的县调来粮食。

    在山上这几日那粮食都是紧巴巴地吃不少人饿得嗷嗷叫还能等到三日吗?

    可没办法百姓只能等。

    前段时日行医被送的半袋子稻谷被挂在墙上好在洪水并未冲走只是浸泡着全是脏东西。

    楚召淮回去后将小院脏污收拾好又取来水将稻谷洗了许多遍虽然还有些味道但勉强能吃。

    燕枝县通往其他县的路都被水淹着粮食许是很难运进来。

    那带着泥土腥味的米楚召淮吃了几顿县衙始终没有动静他背着药篓去外面看看情况发现又不少人饿得步履蹒跚。

    楚召淮就算再被白家苛待也很少会被饿到。

    他眉头紧皱可又觉得无能为力。

    背着药篓往前走,楚召淮正忧愁着,就见不远处县衙那气派的大门口,不少百姓正聚集在那。

    为首的男人身强力壮,震声道:“洪灾都过了半个月了,陈知县不是说派人去调粮食了吗,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到?!

    县衙的衙役握着刀将百姓拦在外,蹙眉道:“燕枝县外全是水,根本无法通行。

    “放屁!我们外出瞧了,官道上的水已退了!路上还有好多道车辙印,难道是赈灾的粮食到了,却又被陈知县昧下了不成?

    “赈灾粮你们也敢昧,还是不是人?!

    楚召淮眉头轻蹙。

    县衙可以说无法去别的县调粮,路难行也无可厚非,可若赈灾粮到了知县却没有发放,那就太丧良心了。

    数十个百姓挤在县衙门口,要找陈知县讨个公道。

    许是事情越闹越大,那位肚满肠肥的陈知县遮掩不过,便叫人将数十袋子有朝廷印记的粮食抬了出来,一一发放。

    楚召淮几乎被气笑了。

    赈灾粮竟然真的已到了。

    可就那数十袋子怎么能够养活着数百口人的嘴。

    百姓更加愤怒,几乎都要打上衙门。

    府衙许是破罐子破摔,直接道:“就这些,若不要就搬回去了,否则你们就算冲进府衙也拿不到一粒米!

    众人一僵,满脸敢怒不敢言。

    楚召淮面无表情看着,手摩挲了下袖中被暖热的玉佩,微微沉思。

    县衙中,那姓陈的知县正搂着新得的姨娘饮酒作乐,对外面的吵闹怒骂全然不在乎。

    县丞苦着脸从外而来,忧愁道:“老爷,那群百姓不肯离开,您看是不是要把所有赈灾粮发出去?

    陈知县冷笑了声:“穷乡僻壤出刁民,全都轰出去。

    “这事儿闹大了不好。县丞是个有脑子了,劝道,“陛下去年砍了不少贪官污吏,咱这儿又因河堤之事闹了灾,万一被朝廷知道细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掉不了。

    陈知县懒懒喝了口酒:“去年新天子登基,自然要杀几个震慑天下,如今陛下大权在握,哪里会在意这几百百姓的死活。

    县丞还是忧愁:“可是……

    “别说废话。

    县

    丞无法,只好又换了个话题:“不过外头有位小公子要见老爷您,似乎是这段时日在县内义诊的白水,白大夫。”

    陈知县懒懒道:“什么阿猫阿狗,不见。”

    “可他手中拿了块玉佩……”县丞小心翼翼道,“似乎是去年知府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懈怠的那块。”

    陈知县眉头一蹙,沉默好一会,不耐烦地道:“叫他进来。”

    很快,楚召淮被县丞引着缓步走了进来。

    陈知县本来百无聊赖,视线无意中瞥见来人的脸,浑浊的眼睛一动,直接坐直身子,直勾勾盯着。

    楚召淮眼纱被大水冲走了,一袭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那身雍容的贵气。

    他快步上前微微颔首行礼:“大人。”

    一旁的衙役呵斥道:“见了知县,还不下跪?”

    楚召淮还没来得及反应,陈知县一脚将那衙役踹开,起身理了理衣袍,人模狗样地笑了起来:“这位是知府特意提过的贵人,哪里用得着行此大礼。”

    楚召淮眉头一皱。

    这人面容透露出一股纵欲过度的模样,面相也不怎么令人舒服,看向自己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黏糊糊的蛇……

    不对,黏糊糊的是泥鳅。

    楚召淮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忍着膈应,漠然道:“不知知府是如何提起我的?”

    陈知县已走至跟前,笑眯眯地道:“说持此玉佩者,官员无论大小皆要听您调配——贵人,您想要下官做什么?”

    楚召淮羽睫微动。

    本来觉得姬恂是在说大话,没想到连七品知县也知晓这块玉佩。

    这块微凉的玉佩好像有些烫手,楚召淮不自然地咳了声,道:“我想知晓此次赈灾粮有多少,可全部分发给百姓了?”

    陈知县笑容一僵。

    拿着上头也畏惧的玉佩,为的只是几个刁民的赈灾粮?

    本来觉得此人是个大人物,但左看右看也就是个气度长相极度出色的大夫。

    若真是哪个府上的贵公子,怎么可能会在燕枝县这种小地方吃糠咽菜,还差点被洪水卷跑?

    难不成是哪位大人私下养在府中的娈宠?

    贵人所言,陈知县不得不从,只好让人将其他赈灾粮全部分发出去。

    楚召淮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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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粮食一袋一袋往外运,无声松了口气。

    这些粮食虽然不多,但至少能撑过这个月,等到水彻底退去,百姓自己便能前去其他县买粮。

    楚召淮不太懂赈灾流程,不过听商陆说估摸着后面还会有赈灾银和减赋税,起码不会让人饿死。

    陈知县的眼神令楚召淮浑身不自在,看着粮食彻底搬完后他也没停留,直接马不停蹄地跑了。

    注视着人离开,陈知县理了理袖口,似笑非笑道:“入夜后将人给我抓来。”

    县丞一惊:“大人,这可如何使得?”

    “白日他是光明正大进县衙的,不少人都知晓他是带玉佩之人,自然使不得。”陈知县淡淡道,“但偷偷将人请来,就算弄死了也无人知晓。”

    县丞知晓知县胆子大,修河堤、探赈灾粮这些丧良心之事全都眼睛眨都不眨地做出,可却没想到竟然敢打贵人的主意。

    看县丞在那唯唯诺诺,陈知县嫌弃地“啧”了声:“我说笑罢了——下去吧。”

    县丞轻轻松了口气,这才下去了。

    ***

    赈灾粮彻底下来了,楚召淮看着众人扛着米袋笑意盈盈地回去,唇角轻轻一抿。

    手指摩挲着那块雕刻着莲花水纹的玉佩,眼前又浮现姬恂的脸。

    也不知这一年过去,他的毒是否彻底拔除了。

    不过听传闻他成天在朝堂上舌战群儒阴阳怪气骂遍八方,想必身子已彻底康健了。

    楚召淮笑了起来。

    残破的燕枝城燃起炊烟,终于恢复了些许烟火气。

    商陆已将永宁医馆收拾得差不多,草药废了大半,勉强剩了些挑挑拣拣能用。

    医馆的人已去领了粮食,商陆正在那皱着眉头看。

    楚召淮好奇地凑上去瞧了瞧,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分发下来的粮食怎么掺着沙子,且颗颗干瘪,和糙米差不多了。

    楚召淮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转身就要走。

    商陆一把拽住他:“没事。”

    楚召淮气得眼圈都红了,方才的高兴荡然无存:“怎么能没事,朝廷就算再没银钱,也不至于将这样的赈灾粮分发下来。”

    商陆轻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楚召淮一僵,迷茫看

    他。

    楚召淮进了县衙一次,随后赈灾粮便全部分了下来,商陆何其聪明,自然知晓是这位白水大夫的功劳。

    “那陈知县就像成了精的泥鳅。”商陆将楚召淮拽着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轻声道,“赈灾粮他的确全都分发下来了,就算现在你去县衙对峙,恐怕也会被倒打一耙,说是百姓自己填的沙子。”

    楚召淮哪里受过这种鸟气,坐在凳子上越想越气,猛地一蹬腿,差点将放药的簸箕给踹翻了。

    商陆还是头回见到对谁都温温和和的白大夫这么孩子气的模样,无声笑了下,道:“你已经做到力所能及之事了,我们都很感激你。”

    楚召淮抿唇,被这样当面感谢有些难为情,他将腿收回来,乖乖坐好:“那这米能吃吗?我还有些米,等做好了再给你送来一碗吧。”

    商陆:“……”

    商陆咳了声:“能吃。”

    楚召淮“哦”了声,但气还没下去,耷拉着眼小声嘟囔:“姬明忱不是很喜欢杀贪官吗?怎么不把他当街砍了。”

    商陆道:“什么?”

    楚召淮摇头。

    回家后又做了碗饭,楚召淮也没有菜,只好撒了点盐扒拉扒拉填饱肚子。

    天已彻底黑了。

    楚召淮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小指上勾着那块玉佩,眉眼安宁。

    只是睡着睡着,似乎听到什么声响,楚召淮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好像有人在院子里。

    就这破院子啥也没有,贼也不稀得偷吧。

    楚召淮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举着灯去院中转了几圈,并未发现有什么人。

    他只当自己睡花了眼,又回去呼呼大睡。

    等到屋中烛火熄灭,呼吸声均匀后,一道血溅出来的动静倏地在静谧深夜中响起。

    砰的一声闷响,一个高大的身形倒在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上,脖颈处的血像是墨迹般蜿蜒着往外蔓延。

    很快,有人将死透的尸身抬走,湿帕子在地上抹了抹将狰狞血迹擦拭干净。

    院中虫鸣阵阵,没有惊动任何人。

    ***

    楚召淮一觉睡到自然醒。

    昨晚没吃多少,晨起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正想要自己煮些米吃,就听外面似乎一群人疾步而走的动静

    。

    楚召淮顿时吓清醒了。

    他实在是被那日的洪水淹城给吓怕了,听见这动静还以为大水又来了,赶紧将玉佩揣怀里,拎着背篓就往外冲。

    只是刚打开门,就见商陆站在门口,正抬着手似乎要叩门。

    楚召淮一懵:“商陆哥?

    “一大清早去哪儿?商陆问。

    楚召淮干巴巴道:“是、是又发大水了吗?

    商陆愣了下,失笑道:“没有,是百姓往菜市街赶的动静。

    楚召淮眼睛一亮:“有菜运来啦?

    太好了,他吃米要吃吐了。

    “也不是。商陆比刚认识时脸上多了些笑容,声音温和,“他们是去看杀头。

    楚召淮:“……

    楚召淮又回想起这一生见过的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害怕地缩了缩脑袋,小声说:“杀头……有、有什么好看的?

    商陆解释道:“今日一早,朝廷派来赈灾的大人到了,兵部左侍郎,叫什么来着。

    楚召淮诧异极了:“兵部侍郎?

    他虽然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兵部左侍郎,是正三品官员,和他爹当年差不多。

    这种大官竟然来燕枝县这种小地方赈灾吗?

    商陆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叫……陆无疾。

    楚召淮一愣:“陆统领?

    商陆疑惑道:“统领?

    “哦哦哦。楚召淮干巴巴道,“陆大人这么大的官,竟然来这儿了?

    “是的,百姓也在震惊。商陆道,“陆大人雷厉风行,刚到就查出陈知县修河堤、赈灾粮的贪墨之罪,还有数桩草菅人命的罪案,陆大人有把陛下亲赐的剑,可先斩后奏。

    楚召淮想了想,讶然道:“今日要杀头的就是陈知县吗?

    “嗯。商陆知晓这人胆小,恐怕见不得如此血腥之事,“你在家等着,我去瞧了再回来……

    楚召淮“噌地蹦起来,高高兴兴道:“走走走,一起去看杀头嗷!

    商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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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