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一夜,朝阳破开乌云倾洒天地间。
楚召淮快步而来,眉尖前所未有地蹙紧,视线盯着姬恂额头的伤处,虽然努力掩饰却还是露出担忧之色。
他语调中冷意还未散:“让我瞧瞧。”
姬恂身形高大,又伤在脑袋,楚召淮要瞧得踮起脚尖才能看到。
他足尖微微用力,刚要轻踮一下,就见姬恂直勾勾盯着他,眼眸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炽热,好似有火燃烧般。
偏偏姿态却像是被驯服的兽,温驯地垂下头。
楚召淮愣了下,匆匆移开视线去看他的伤。
血线还在顺着脸侧往下滑落,那木屑飞溅几乎深陷血肉中,耳朵上方的乌发已被血浸湿,看着触目惊心。
“伤成这样?”楚召淮眉头越皱越紧,指尖想碰又不敢碰,骂人的勇气还未散,强忍半晌,还是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金尊玉贵,为何要这般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更何况你才登基一年,若真的出事,天下大乱,犬……全部烂摊子难道又要留给世子吗?”
若姬恂真的为救他而出事了,那他便是祸乱天下的罪人。
姬恂笑了起来:“朝臣都道我继位才是天下大乱,若真的遭报应死了,恐怕满朝文武都要放鞭炮庆祝个三天三夜。”
暗卫瞅天瞅地,恨不得把耳朵给塞了。
怎么觉得陛下被呲儿了一顿,心情竟比之前还要愉悦呢?
楚召淮骂完就后悔了。
姬恂明明是为救他而受伤,自己不光不感恩,甚至还反过来数落他。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况且就算骂了又如何,他已伤了,最重要的是为他治伤。
姬恂额间的血看着极其触目惊心。
若那木柱当真砸中楚召淮,想必以他的身板当场就能晕厥过去。
姬恂并不想楚召淮因他露出这种神情,躲开他的手:“不必在意,小伤罢了。”
战场上、京城刺杀,每次都比这次凶险,他照样活了下来。
楚召淮怔了怔。
姬恂身上伤痕众多,这两日几乎上半身赤.裸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明显瞧见去年猎场上的伤愈合留下的新伤疤。
那时楚召淮听闻姬恂重伤昏迷,调了方子让白鹤知送去,并未亲
自探望此时看到伤痕才知晓那时姬恂伤得多重。
姬恂见楚召淮仍在愣怔道:“你先回营帐吧。”
楚召淮呆呆看他。
昨日忙得头重脚轻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姬恂的所作所为……
和一年前完全不同。
大疫爆发营帐皆是重症濒死的病人一年前的姬恂应该会不顾他的意愿雷厉风行直接派暗卫将他严密守着不会放任他去接近病人。
而不是如今这般不问不拦像是坚实的后盾让他不必顾忌其他琐事一心只需要治病救人就好。
当年楚召淮之所以从京城离开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姬恂那强势霸道、一意孤行的性子他无法忍受却又因身份天差地别而无法改变。
甚至也没有资格要求姬恂改变。
那时他每日惶惶不安自卑自轻连吵架都不敢对姬恂就算怀有爱慕五分也会夹杂着一分对上位者的畏惧。
好像只要姬恂一个念头自己就能从九霄堕落地狱死无全尸。
楚召淮茫然极了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认。
短短一年就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吗?
“去吧。”姬恂道
恰好不远处的营帐商陆在唤他似乎是病人出现了反常症状。
楚召淮分得清轻重缓急匆匆对一旁的暗卫道:“为陛下包扎若他出现不适即刻寻我。”
暗卫点头如捣蒜:“是王妃!”
楚召淮来不及多想快步就朝着营帐而去只是刚走了几步他忽然脚步一顿神使鬼差地回头看向姬恂。
姬恂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眼底晦暗幽深。
似乎没想到楚召淮会突然回头猝不及防撞入他的眼眸中倏地一愣。
楚召淮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跑向营帐中。
姬恂站在原地垂在袖间的手一顿。
身患重疾濒死的数百百姓和伤过他的混账姬恂很有自知之明知晓楚召淮会做出何种选择。
并非是楚召淮还拘泥于从前的恩怨情爱仍对他心怀怨怼而是神医的菩萨心肠让他无法对遭受痛苦的众生置身事外。
楚召淮就该这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
他回头了。
哪怕只是朝他看了一眼,姬恂却恍如从地狱挣脱。
他重回人间,成了众生。
***
临江州的知府和布政使动作极快,已将所需要的草药悉数运来,所有大夫一起在营帐忙碌。
楚召淮医术极高,记性又好,自小到大瞧过的医书大多数全都记得,加上又很会融会贯通,和商陆一起对着症状下药,修改了二三十种方法后,终于将最能稳住病情的方子研究出来。
营帐外全是浓烈的药香,浓药被熬好盛放在碗中一一喂给病人。
翌日,除了几个最开始病重的人之外,轻症的人终于有了好转,起码不再呕吐昏迷。
楚召淮不眠不休三日,在终于有人退烧、脉象逐渐稳住后,彻底松了口气。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他乍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昏过去,双脚发飘,强行给自己扎了一针,将汗湿的衣袍换下,在单独的小营帐中沐浴,清洗满身的灰尘和脏污。
浴桶冒着热意,夏日炎炎,好半天仍没有变冷。
楚召淮恹恹靠在浴桶中,这几日怕头发碍事,一直团成个丸子顶在脑袋上,取下发带后浸在水中,微卷着好似海藻般缓缓冻拂动。
太过困倦,楚召淮脑袋不住地点着,没一会眼前毫无征兆陷入黑暗,意识也像是一根紧绷到极点的线,倏地断了。
不过估摸着才片刻,楚召淮腾地睁开眼,迷迷瞪瞪撩着水往身上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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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洗完澡就去好好睡一觉,唔……
水呢?
视线逐渐聚焦,四肢和疲惫的五脏六腑一点点有了知觉,还在划拉水的爪子往前一动,似乎抓住了一块布。
楚召淮迷茫看着,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柔软的榻上,撩水的手正抓着一旁雪纱床幔,扯出一道道褶皱。
此处陌生至极,只有熟悉的熏香弥漫鼻间,让他不至于惊慌失措以为被拍花子卖了。
楚召淮撑着手坐起来。
盖在身上的“薄被”往下一滑,才发现是件宽松的玄色外袍,一件瞧着普通不过的黑衣,仔细看才能发觉上面密密麻麻绣着全是金银暗纹,夏日披在身上泛着丝丝凉意。
楚召淮还懵着,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歪着头左看右看,感
觉外袍很熟悉捧起来像是猫似的轻轻嗅了嗅。
龙涎香和药香。
是姬恂的味道嗷。
恰在这时有人低低笑了声:“喜欢吗?”
楚召淮迷茫抬头。
姬恂终于将那身“有辱斯文”的紫衣换了下来一袭黑袍中规中矩穿着衣襟合拢一派端庄沉稳。
他端着几碟菜站在窗边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楚召淮愣了半晌清醒过来后猛地将怀里的衣服一扔耳根倏地红透了。
完了。
他在做什么?
不对他不是在沐浴吗为什么突然躺在这儿了?
姬恂也没像之前那样说让楚召淮害臊的话
楚召淮一愣赶忙就要下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营帐那边情况如何了可有人重新起烧那些病重的人又如何了我得……”
“召淮。”姬恂按住他的手重逢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楚召淮耳朵一动本就浑身酸软这声像是一道小天雷似的劈中天灵盖四肢百骸一阵酥麻险些被这一声叫得往后栽下去。
“不会有事的。”姬恂将一碗温热的粥端起来拿着勺子吹了吹淡淡道“其他大夫已轮流休息营帐时刻有人盯着若再出现变故会有人来唤你——先吃些东西。”
姬恂的语调太令人有安全感好像无论何时都运筹帷幄。
楚召淮愣神后意识到疫病已得到控制这才松了口气。
经由他一说楚召淮才后知后觉到饿。
他不太习惯被人喂伸手接过碗小声道:“我自己来。”
姬恂“嗯”了声。
厢房中沉默无言。
楚召淮闷头吃姬恂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真奇怪。
楚召淮心中腹诽都重逢这么多日了为何感觉现在比刚见面时还不自在?
楚召淮饿极了但知晓不能吃太饱只吃小半碗垫了垫肚子便放下碗:“多谢陛下。”
姬恂这一年来梦中全是楚召淮跪在那唤他“陛下”的场景已修炼出被楚召淮叫“陛下”也能面不改色。
他将碗收回来,手似乎没接稳,碗砰的砸在承盘上,发出巨大动静。
楚召淮愣了愣,看他眉头轻蹙着,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了?”
姬恂摇头:“无事。”
因摇头的动作,陛下身子侧了侧,恰好露出受伤的还覆着一片白纱的侧脑袋。
楚召淮无意中一瞥,这才记起来姬恂的头还伤着。
——为他伤的。
姬恂将碗碟收拾好,正要起身离开,楚召淮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这是重逢以来,楚召淮第一次主动碰他。
姬恂侧眸看他:“怎么?”
楚召淮并非恩将仇报之人,垂着脑袋拽着姬恂好一会,才闷闷说道:“等、等会,我为你瞧瞧伤。”
姬恂握着承盘的手一紧,笑着道:“好。”
楚召淮又缓了会,瞧见床头放着一整套崭新的衣裳,并非他常穿的白紫两色,反而黑得如墨。
楚召淮还惦记着姬恂的伤,心不在焉地穿上后,发现这套衣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宽大一圈,他本就瘦,忙碌三四日身子更加单薄,行走间空荡荡的。
大得有些过分,瞧着倒像是姬恂自己的衣裳。
楚召淮正蹙眉扯着盖住指尖的袖子看来看去,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在沐浴时浑身赤.裸,是谁将他捞出来又换了衣服扛回这儿的?
楚召淮眼前一黑。
……只能是姬恂了。
一时间楚召淮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股热意在体内流窜,将五脏六腑往上顶着,脸都憋红了。
***
县衙正厅,陛下坐在主位上将半碗粥喝了,耐心等着白神医妙手回春为他医治脑袋上的伤。
左等右等,白神医还没来。
姬恂想了想,又将外袍衣襟解开,里头穿着亵衣不好乱脱,只好松松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以下的几条混合着色.欲和野性的伤疤。
就在陛下各种变换姿势准备孔雀开屏时,外面长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姬恂立刻交叠双腿,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手撑着额头一副难受到极致的模样。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见过陆大人。”
姬恂脸色倏地阴
沉下来,睁开眼冷冷看去。
商陆挎着个小药箱站在那,又被“陆大人
姬恂:“……
姬恂突然就笑了。
明明方才要为他看伤,一扭头又寻商陆打发自己?
姬恂揉了揉眉心,视线看向商陆。
陛下金尊玉贵,脑袋磕破一点众暗卫惊得四处乱窜,恨不得将白鹤知绑来临江给陛下医治,用得药也是最金贵的。
商陆颔首上前,目不斜视地为难伺候的“陆大人换药。
姬恂撑着侧脸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商陆轻手轻脚换好,他懒洋洋地问:“本官伤得如何?
商陆道:“大人伤处并不严重,肿胀消去后再敷几日药便能好透。
姬恂:“那为何我会觉得头晕目眩,手足无力?
商陆公事公办道:“大人是伤到头,可能会有这样的症状,多多休息为宜。
姬恂笑了起来:“多谢商大夫。
商大夫拱手行礼,挎着小药箱走了。
营帐中,楚召淮正蹲在那心不在焉地烧艾叶,身上过分宽大的衣袍曳地。
一没留神,火星从盆中窜出来,将袖口撩了下。
商陆伸手一拍将未燃起来的火苗拍灭,勾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想什么呢?
楚召淮如梦初醒,勉强打起精神笑了下:“商陆哥。
商陆点头,坐下继续烧艾叶。
楚召淮等了又等,愣是没等到商陆说话,凳子上像是长了刺似的坐立难安。
半晌后,白神医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商陆哥,陆大人……他的伤势如何?
商陆看了他一眼。
楚召淮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赶忙辩解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嗷!陆大人终究是因我受伤,我……只是过意不去,我和他真的没有其他关系的。唔?这个药包怎么放在这里呀,没有人收吗,那我收起来吧。
商陆:“……
看楚召淮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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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一个呼吸间手中动作变化了三四回,拿药囊塞艾叶,就差像窜天猴似的蹦到天上去了。
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商
陆哪里还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
商陆垂眸似乎笑了下也没戳穿他:“陆大人额头受伤用了上等的药如今已结痂了。”
楚召淮坐在小矮凳上看着自己的足尖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但是……”商陆说。
楚召淮心又提起来了。
商陆道:“……陆大人说头晕目眩手足无力。”
楚召淮正在胡乱揉药包的手一僵眉头蹙起。
头是最重要也是最难治的皮外伤倒是好治怕就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楚召淮几乎将那放了防疫草药的药包揪碎没忍住问:“那他脸色如何啊有没有发白发青?”
刚才起来时他几乎没怎么直视姬恂。
商陆面上没什么神情
楚召淮:“……”
楚召淮撇撇嘴紧提的心悄悄落了下来。
就知道他是在装。
楚召淮又马不停蹄忙了一上午晌午时正要去随意吃些东西就见营帐外周患正在那探头探脑。
楚召淮蹙眉快步走上前:“出什么事了吗?”
周患将藏在身后的午膳匣子拎出来闻言迷茫挠了挠头:“没有啊陛下让我给王妃送饭午膳有鱼。”
楚召淮:“……”
楚召淮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我在这儿和其他大夫一起吃便是不必这样搞特殊——还有你怎么还叫王妃?”
周患挠了下脑袋:“叫习惯了在璟王府赵伯也成日惦记着‘王妃’呢。”
楚召淮不太自然地垂下眼好一会才道:“他们还好吗?”
周患说:“陛下还好啊就是总说头晕。”
楚召淮:“……”
楚召淮后退几步跑着蹦起来又给了这狗腿子的脑袋一下。
周患挨了一顿骂委委屈屈地走了。
县衙中姬恂将来拍马屁的布政使和知府敷衍走正交叠着双腿在那坐着隐约嗅到一股鱼香味。
这味道……
姬恂眉头轻蹙起身走出县衙公堂。
就见门口的台阶上周患正坐在那拿着筷子大快朵颐看那
菜色正是姬恂千挑万选给楚召淮的。
姬恂抬步上前眼神凉飕飕看着周患。
周患正吃得开心仰头看见王爷将吃了一半的饭碗放下颔首行礼:“陛下。”
姬恂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患舔了下唇角的米:“王妃……神医说不能搞特殊所以让我拿去吃了。”
姬恂随意理了下绣金纹的宽袖笑了起来:“那周统领有没有告诉白神医这鱼是朕亲自去钓的。”
周患疑惑道:“啊?要说吗?”
姬恂:“……”
周患不明所以见陛下转身就走忙道:“陛下我这……吃还是不吃啊?”
姬恂头也不回:“继续吃吧。”
周患高兴起来蹲下来刚要继续吃就听姬恂泛着冷意的声音从公堂传来。
“罚你一个月俸禄。”
周统领:“……”
陛下的一条鱼……价格这么贵吗?!
***
楚召淮还在营帐中忙活。
不少轻症的百姓已能下地走了一瞧见楚召淮就呜呜咽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
楚召淮招架不住这个躲起来研了一下午的药。
临江州夏季多雨这才晴了两天又开始乌云密布黄昏后隐约可听远处嗡嗡的雷鸣声缓缓朝着这边靠近。
看来今晚会有场雷暴雨。
楚召淮换了衣裳离开营帐正准备回永宁医馆。
一出门周患又在那等他。
楚召淮拿着伞走过去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又让你来送晚膳?”
“不是。”周患无辜地说“我就是来告诉白神医一个噩耗……”
楚召淮眼皮一跳。
轰隆隆。
远处的闷雷好像重物轰然倒下的声音。
周患道:“……您现在的住处长久失修又遭了场大水这几日一会晴一会雨就在前日塌了。”
楚召淮:“……”
楚召淮匪夷所思地快步跑回去。
果不其然
屋塌偏逢连夜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
楚召淮撑着伞站在门前,彻底傻眼了。
“前日就塌了,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周患道:“神医一直在营帐救死扶伤,也来不及告诉你这些。
楚召淮揉着眉心。
前几日他忙得脚不沾地,的确没空暇管这个。
若不是这屋子他住了两个月,知晓的确有不少地方砖都歪了,他都要恶意揣测是姬恂故意找人砸塌的了。
楚召淮人都蔫了。
周患道:“神医白日住的县衙厢房还空着呢,要不今晚就去那凑合凑合吧。
楚召淮幽幽瞥他:“这话是陛下教你说的?
“什么?周患不明所以,“陛下晚膳后就睡了,我没见他呢。
楚召淮:“……
竟然猜错了?
周患不像会说谎的人。
楚召淮犹豫再三,如果不去县衙就要去麻烦商陆,他自认两人没好到这种地步,索性还是跟着周患走了。
周患带着神医到了县衙,熟练地将晚膳端来。
楚召淮左看右看,像是在等什么。
周患将筷子递给他,疑惑道:“您找什么呢?
“啊……楚召淮尴尬地接过筷子,“没没有,我找筷子呢,多谢。
“哦哦。
楚召淮一人慢吞吞吃了晚膳,又用周患送来的水洗了个热水澡,这次准备的衣裳是崭新且合身的。
沐浴完,神医顺利躺上床。
好像……
一切都太顺利了。
本来觉得自己在县衙留宿,姬恂会来各种刷存在感,一起用膳闲侃,要么再哄骗自己给他诊脉,卖卖惨装装可怜……
可都没有。
姬恂安静得要命,连个影子都没露。
楚召淮皱着眉,又翻了个身。
难道病了?
姬恂白日对商陆说“头晕目眩
楚召淮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外头又在电闪雷鸣,暴雨滂沱,声音大到根本无法入睡。
半天后,楚召淮终于自暴自弃地披了衣下了床。
外头有侍卫在守着。
楚召淮清了清嗓子,问:“陆大人住在何处?
侍卫伸手指了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