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教?!
当听到这三个字,法琳瞬间瞪大眼睛。
身为佛教护法沙门,他当然知道弥勒教的大名……从东晋开始,此教便不断造反起义,被历届朝廷视为毒瘤,欲除之而后快!
可问题是。
佛门从未承认过,弥勒教是佛家的一份子啊!
因为在神权为皇权服务的中土,谁会傻傻的和皇帝对抗?
....可如今,自己发起这场辩论的背后,竟然有弥勒教的影子…怪不得皇帝会发那么大脾气!
“完矣,完矣....”
“老衲这次,肯定躲不过这一刀了……”
法琳和尚嘴唇翕动,浑身再也抽不出一丝力气,从牢栅上软软的滑落。
墙上的火把呼呼闪烁。
他表情呆滞的瘫坐在牢中,一动不动,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凄凉和孤寂。
良久之后。
他忽然站起来,大声朝外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话音落下。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狱卒举着火把走过来,不耐烦的问:“大师有何事?”
“贫僧要见陛下!”法琳和尚神色激动的说。
“你想见皇上?”狱卒一愣,随即更加不耐烦:“老和尚,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法琳急忙道:“可贫僧有话要说!”
“闭嘴!”狱卒沉下脸道:“莫说现在深更半夜,就算是白天,陛下是你相见便能见的吗?”
“你是什么身份?”
“陛下是什么身份?”
“别以为你白天与陛下辩论,便可以与大唐天子平起平坐了,那是陛下给你佛门一个面子!”
“你……”法琳瞪大眼睛:“你竟敢如此小看老衲?”
“大师想让我如何高看你!”狱卒脸色阴沉如水:
“关中大旱,我家乡父老,宰羊杀马,汇聚了全村的钱财,请了你佛门求雨,可最后呢?”
“一滴雨都没下!”
“钱没了,牲口没了,庄稼快干死了……”
“只有你们!”
“赚的盆满钵满!”
“最后还说我们心不诚,无法感动佛祖,所以下不来雨……”
“大师,你说说,你让我怎么高看你!”
愤怒的话语,在牢狱中飘荡。
法琳和尚被说的哑口无言,怔在原地,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良久之后。
他才苦涩的开口:
“阿弥陀佛,披着沙门的外衣,行不轨之事....那是魔王波旬的子孙。”
“那你去赶跑他们啊?和百姓较什么劲?”狱卒冷冷说道:“叛徒比敌人更可恨,不是吗?”
法琳脸色涨红:“我……”
“你明知那魔王子孙充斥庙宇,却视而不见,跑来和陛下做对…大师,这就是你修的佛道吗?”
“这个……”
法琳顿时语塞。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狱卒,竟质问的自己哑口无言。
他也没法诡辩。
...毕竟,他是个要脸面的人,不可能像其他佛门中人,东扯西扯,糊弄世人。
就在这时。
狱卒感叹道:“与你相比,善导大师,才是真正的高僧啊!”
“善导法师?”法琳愣了愣:“他做了什么?”
“他在长安城外赈灾,不仅散尽寺里的粮食,还煮肉分给了百姓……”
“什么?”法琳吃了一惊:“善导他....破了荤戒!”
“可孕妇需要营养。”狱卒红着眼眶道:“善导大师闻了荤腥味,便止不住呕吐,可他还是做了!”
“孕…孕妇?”法琳和尚更加震惊:“他不会是在寺里给孕妇接生了吧?这是犯了‘血光’之戒啊!”
“那是你的戒律,不是善导大师的!”狱卒低吼道:
“为了给灾民一个住处,他把供奉的菩萨都搬到了屋外,任由风吹雨打....或许在你眼里,那是大不敬,可在吾等看来,善导大师本身便是菩萨!”
此话一出。
法琳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做梦都没想到,善导竟然能做出这等逆天之举。
....而他自己呢?竟还执着于佛道之争,跑去和皇帝争老聃的归属。
简直就是个笑话!
想通这一层,法琳和尚喃喃自语:“阿弥陀佛,贫僧不如善导啊……”
“你当然不如他!你们都不如他!”
狱卒红着眼睛道:“善导大师破了你们所谓的‘戒’,被你们群起而攻之!”
“听说明日一早,你们便会派出执法棍僧,去惩罚善导大师!”
“你们,可真能耐啊!”
“贫僧知道...”法琳苦涩着脸说:“所以刚才我才想求见陛下,当面告诉他……”
“这次赌约,贫僧认输了!”
“哦?”
狱卒怔住了。
没想到法琳和尚竟是这样的想法。
片刻后,他冷冷的抛下一句:“这件事,我会马上上报,大师且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去。
……
很快。
张阿难出现在御书房。
进了门,对着正在通宵批改奏章的李世民,躬身道:
“大家,刚才法琳和尚在狱中,让人传出话来....”
“他要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