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人间雪满头》全本免费阅读
景帝二十九年的正月初一，宫中令下，大办民间集会。
一方面的原因是，周边几个国家的使臣来了，总要摆一摆大国姿态。另一方面便是，今年，天子嫁爱女，京都人人皆知，瑰云公主的订婚宴便在正月初二。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两旁，都挂满了五彩斑斓的花灯。这些花灯形态各异，有的似飞燕，有的如莲花，还有的则像传说古兽。它们的色彩绚丽夺目，在夜色中闪耀着朦胧的光芒。
两匹身姿矫健的骏马踏过平稳的青石板，来到灯会喧闹之处。为首的公子怀里抱了位带着面具的姑娘。
单手勒停骏马后，公子托着姑娘的身子，蹦到路上站稳。姑娘双脚着地，却不愿松开公子的手。
“呃……表哥你的马太快啦，我现在有点想吐……”
面具后传来细声细气的抱怨，林晟咧嘴一笑，很想捏捏瑰云的脸，却发现无从下手。他揽着瑰云，慢慢带她走动起来。
“谁叫你晚宴的时候吃那么多，小馋猫，活该！”林晟低头笑道。
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孩童们攥着小灯笼和小风车，在人群中穿梭嬉戏，脸上满满的纯真无邪的笑容。少男少女成双入对，百姓游子或驻足观赏花灯，或猜灯谜，或品尝着摊子上的美食。走到哪，都是灯火斑斓，欢声笑语。
瑰云眼睛亮晶晶的，不住地四处张望：“街上好热闹呀！”
纵然是上下三代最不着调的公主，除去读书、跟着长辈赴宴之外，瑰云也极少出宫。屈指可数的几次，也都是林晟偷偷带着去的。
林晟拉着她，捏了一下柔若无骨的小手：“等成婚出宫之后，你想凑多少热闹，就凑多少热闹！”
“真的吗表哥！”瑰云惊喜不已，旋即又想到宫中姑姑的千百种嘱托，扬起的眉梢慢慢地耷拉下来，“舅父真的能允许我这样吗？”
林晟拍着胸脯保证：“林家都听我的，我都听你的！”
瑰云甜甜地笑了：“那我可记在心里了哦～”
两人说笑着，穿行在长长的繁华街中。街两边的楼台之上，有伶人唱戏、歌女弹曲。
忽然，远处有花瓣参着亮闪闪的薄银片洒下，在灯火的照耀下，如同泛光的落雨。瑰云立刻被吸引了目光，拽了拽身旁人：“表哥，那是什么地方？”
林晟仰着脖子稍加分辨：“是花间堂。”他顿了顿又道，“就是咱们第一回去过的花楼。”
是啊，那时候刚入紫竹院不久，为了去瞧一次世面，她还被应淮初告了状……
瑰云迅速拽回飘远的思绪，指着银雨纷飞的花间堂说：“走，表哥，我们故地重游去～”
花间堂今日特意将门口重新布置了一番，用巨制的花灯摆造出如同仙境一般的高台。
高台之上，有九名女子，各自立于一盏一人多高的花灯之前——就比如傲月，她立于一轮荧蓝色的弦月前，颇为孤高清冷地跳着舞。
瑰云站在人群中，几乎看呆了。
林晟看了一会台上，觉得兴致缺缺，便偏过头，看向女孩认真的侧脸。
他拽好几下瑰云的衣袖，才唤回她的注意力。接着，他稍稍弯腰，在瑰云耳边轻声说道：“你瞧那边。”
瑰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一排高悬的木架，上面挂着十八只精妙绝伦的花灯。
她仰着脑袋，仔仔细细将十八只花灯欣赏了一遍，随后对林晟说道：“表哥，我喜欢最高的那只～”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林晟想办法给她搞定。
林晟信誓旦旦，叫她在原地等候，随后便顺着人群的间隙，钻进了花间堂。
某个能看见此处的角落里，应淮初皱起了眉，认为林晟此人太不可靠。
单独带公主出游也就算了，如若能时时护卫，以林晟的剑术，倒也还算稳妥。可是花楼之前，正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怎么可以抛下公主，一个人跑了？
某另一个能看到上述两处的角落里，叶轻花捏紧了剑，觉得应淮初此人太过奇怪。
背地里讲公主坏话的是他，不乐意与公主成婚的是他，如今正旦佳节，人人都出来赏花灯，只有他应淮初两只眼睛放在了瑰云的身上。
现下林晟暂时离开，应淮初便起身像瑰云走去。人人都夸一句清风一样的公子，背地里做出了跟踪已婚姑娘的事儿。如此表里不一，实在令人不齿。
当然，瑰云是没有察觉到背后这两位，没等多一会，林晟便出来了，身后跟着花间堂的红娘子，以及护院两位。
在红娘子的吩咐下，两位护院用长竿叉下来一盏花灯，只不过并非瑰云指名的那盏莲花灯，而是它旁边的桃花灯。
随后，红娘子捧着桃花灯，几人一同走到瑰云面前，拜道：“姑娘，实在对不住，唯有莲花的那盏，是傲月姑娘亲手做的，是要由她来选定赠予，并非卖品。”
随后，红娘子将花灯双手奉上：“您的夫君重金购得这盏花灯，还望姑娘海涵。”
瑰云笑着接下：“原来如此。”
待花间堂待人走开后，林晟面带尴尬，对瑰云解释：“我找他们买，给多少银子他们都不肯，烦死了。”
瑰云握着长杆，轻轻摇了两下花灯，眼中笑意慢慢：“我倒是觉得，这盏桃花灯仔细看看，更好看呢～”
同窗相处不断，谁人不知瑰云公主娇气。两人确定关系后，她却变得更加柔软好说话，林晟心头一暖，握住瑰云的手，诚恳道：“我若得你做妇，定不会再看旁人一眼！”
正随着人潮涌动缓缓靠近的应淮初也听到了这番告白，脚下一顿。
瑰云抿着笑，重重的点了下头：“表哥，我们永远都是家人。”
林晟瞬间被激起了强大的奉献欲，指了指周遭：“京城的灯会能算什么？待成婚之后，我带你去看更好玩的！”
应淮初惊觉自己实在不宜出现，转身便想往外圈走，却因逆流而被周围人低骂了几声，无奈只能停在原地。
下一刻，他便听到瑰云的声音，带着长长的期盼，穿透四周嘈杂传来——
“我想去周游诸国！”
她近乎欢欣鼓舞。
“我想看北漠的苍雪，看南国四季不灭的山花，看西边金子一样的沙海，看东境与天同色的无垠海！”
细细的声线依旧没什么力量，但让人听着心头发软，也忍不住跟着一同期盼了起来。
应淮初心里爬上了丝丝缕缕的不虞，却与此同时，控制不住地软了神色。
如若……如若自己被迫与她继续下去年少的婚约，她是否也会这样大胆地坦白心愿？
他不知道这个答案。旋即兀自摇了摇头，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及答案，都毫无意义。
就像一颗顽石，应淮初呆立在原地，人潮如同湍急的流水从他两侧冲刷而过，他却站得很稳。
他在想，是不是所有的牵绊，走到分别之时，都会如此依依不舍，哪怕这份牵绊并非心之所愿？
否则怎会，因为伴读身份的结束，这么久以来，他心中都难以适应？
说到底，恐怕还是因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