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人间雪满头》全本免费阅读
应修泰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你的玉环何在?”
“我向瑰云殿下求娶了,玉环暂为殿下之物。”应淮初道。
应修泰面色一沉,将毛笔撂到墨台上,笔尖的墨汁瞬间四溅。
“跪下!”
应淮初笔直地跪了下去,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老人花白的长眉下,流露出来满满的失望。
好不容易摆脱了准驸马的身份,现在又自己上赶着送过去?
但是,听小子的意思,这件事似乎还没有说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长久的沉默过后,应修泰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心悦那位殿下?”
应淮初怔忪一瞬,旋即坚定地摇头否认:“我只是想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罢了。”
“她性子顽劣,骨子里流淌着林家人的血,这样的女子,难当大任。”应修泰嗤笑着评价,“皮囊倒是一副顶好的……你还年轻,渐渐会明白,若一人只有美丽这一个品质的时候,只会害人害己。”
“淮初,你要记住,女子的容貌是最不重要的。只有品行端方的夫人,才能诞育性情和顺的子女,这个家,才能安稳向荣。”
应家主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有人泄愤狠狠踢飞了墙边的砖。应家主似乎见怪不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那位王三小姐就很不错,待使臣离开,我会向陛下为你请婚。”应修泰捡起笔,慢条斯理地顺平炸起的笔毛,“这段时间,若非必要,你就不要出门了。”
应淮初强行压着心中呼之欲出的不舒服,微微低下了头,淡淡说了个“是”字。
*
也许是因为有外臣在,此次督办林家案子的官员极为得力,第三天清晨,审理结果的榜单便贴在了大街小巷之上。
得空的老百姓纷纷围了上去,推搡着其中会识字的书生念给众人听。
“二皇子李乾塬犯罪有三。”
“其一,毁堤,致使南都周边百姓流离失所。其二,贪污,在南都受灾之时依然强掳财宝。其三,欺君,献上南都攒金所铸黄金稻,实为搜刮民脂民膏后私铸。”
“判处李乾塬褫夺皇子身份,贬为庶人,终身幽禁于皇城北郊沧溯别院,姬妾遣散,不准随行。”
“辅国大将军林定安身负罪责无数,通敌叛国、为祸朝政,念其有功勋,又为先皇后手足同胞,判自裁,留全尸。没收家财以充国库,其族人发配边北充军,三代不允为官。”
看客或喝彩,或唏嘘,总而言之,这件事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念叨了许久。
至于二皇子在大街上捅出了应皇后偷换皇女的丑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许多人都说,是帝后情深,既然公主已经认回,便不予追究了。
但也有几道微弱的声音,说皇后之所以能化险为夷,全靠瑰云殿下跑到皇帝面前哭着求了一个时辰的情。
不过这几道声音很快就被镇压。没人会相信瑰云一个受害者,一个林家血脉的皇女,会替应皇后求情。
这夜,宫中设宴,饯别使臣。
因为有外男在,宫中女眷均为出席。此时应家已然一家独大,应修泰一面与人推杯换盏,一面还不忘时刻关注着应淮初。
被关在家中数日的应淮初明显兴致缺缺,知道他是未来应家家主的人不少,许多人试图来找他喝喝酒聊聊天,但都被他的冷脸和简言劝退。
眼看着底下的人逐渐尴尬了起来,皇帝笑了一下解围:“淮初酒量极差,你们别欺负人家孩子。”
众人连忙将手中的酒换成了茶,笑嘻嘻地再次围上了应淮初。
应淮初这回不好再回绝,只好一杯又一杯地饮茶。
不出半个时辰,他便觉得腹胀,暂且离席了。
宫中道路弯绕,饶是来了多回,他也会一不留神走错路。出来之时,他不巧晚转了一个弯,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小园。
环园一长串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将其中的草木笼罩,却难以驱散园子中心的黑暗。
繁星满天,看不见月亮。
瑰云正坐在灯笼之下,轻轻地荡着脚,鞋面上的珍珠微微闪着光。小春则在她身边挨着坐,呆呆地仰头看向天空,一点儿也不分主次尊卑。
明明是于礼不合的场面,应淮初却觉得心里发软。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小春一下子惊觉,麻利地翻身跳到公主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好。
瑰云则偏过了头,亮晶晶的眼眸没有一丁点笑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她的面容依旧娇软无比,与先前别无二致,但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可能是尚未从林家的变故中走出来。
应淮初忽然生出一个冒失的念头——比起这样严肃地板着脸,她更适合笑容满面的样子。
他不太会安慰人,听话地没有再靠近,却也想让她宽慰一些。思索片刻,他道:“殿下,事到如今,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您没有做错任何事,请放舒心一些。”
“咎由自取?”
瑰云通透的眼神盯了他一瞬,似乎能将他的灵魂看个透。
过了好一会,她才收回目光,轻声说了句:“你说,今夜那些可以平安团聚的人家,真的一点坏事都没做吗?”
应淮初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方开口道:“今夜宫中不会落锁,殿下可愿与我去一个地方散散心?”
哟?书呆子主动邀约游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瑰云细眉一挑,从长廊上蹦了下来。
“行呀~”她问道,“我们去哪儿?”
两人一同走在宫道上,没什么人敢盘查。走到宫门口,守卫稍微拦了一下,瑰云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三皇子的令牌,立马便被放行了。
应淮初有些惊讶,就连身为三皇子竹马心腹的应江期都没有这块牌子,瑰云居然有。
为何她如此得皇室诸人信赖?
也许是脸上的表情没收得住,瑰云轻轻地有了一丝笑意,将令牌塞进荷包里收好,并未开口解释。
应淮初是与家主共乘一车而来,此刻必不可能将马车私自带走,便与随从要了两匹马牵来。
“殿下可会骑术?”他低着头问道。
瑰云摇了摇头。
应淮初稍加思索,便率先翻身上马,随后伸出手来拉她。
瑰云嗤笑了一声:“现在怎么不在乎男女大防,怎么不说不合礼数啦?”
“事急从权。”这词用的不对,应淮初顿了顿,补充道,“这样快些。”
瑰云轻哼了一声,将手搭了过去。
在二人掌心即将相触的时候,应淮初却稍稍错开,隔着厚厚的袖子,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上马来。
除去瑰云自己的披风以外,应淮初将自己身上的毛氅解了下来,披在瑰云身上,将二人之间再度隔离。
“殿下,得罪了。”
说罢,他双臂环过瑰云的腰身,握紧身前的马缰,长腿一夹,马儿便如同疾风一般踏了出去。
瑰云从来没有骑过马,忽然间达到这么快的速度,冷风如同小刀一样搁在她的脸颊上,她没忍住侧过头,将脸半埋在衣物之中,稍稍闭上了眼睛。
公主所依靠之处,应淮初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