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裴成远这才满足地见好就收,自己执起筷子伸长胳膊夹菜。
严之瑶自然是瞧见了,不仅瞧见了,还瞥见了少爷几不可见的一点咧嘴。
方才饶是只粗略查看过,她也知道伤得厉害,动作自是不能太大。
将菜往他那边推了推,她顺便替他夹了最远处的煎豆腐。
少爷漆黑的眸子便就直勾勾瞧了过来,严之瑶没给他眼神,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说的话对少爷自然是不顶用。
裴成远吃得不多,后来干脆就只是看着她吃,他问:“外头好不好玩?”
去岑州的人道是县主只留了两日就离开了,镇西王的意思是她是要去游历。
其实那日睁眼时他就发现了,向来穿着素净雅致的人却是劲装在身,头发是江湖女子那般利落地高高束起,眼神亦少了许多往日的软怯,多了一丝坚定。
好比上一次坐在一起这般用饭的时候,她虽也不作声,却不比此时的安然。
她变了,不然,又怎么会叫他听见那日的一番话来。
可她就是严之瑶。
他知道她也曾无忧无虑地放肆过,即便踏入了樊笼却也没折了翅膀。
如今,她像一只重展羽翼的翠鸟,轻快又自若。
好不好玩?严之瑶诧异抬眼。
——这该是垂髫稚子的年纪才会被问的话。
比如跟婶娘出去转悠了一大圈,回来父亲揉着她脑袋乐呵呵地问一句,而后她再比手画脚地描述糖葫芦有多酸,糖人有多甜,亦或是天上的云有多大……
比如趴在树上瞧蜗牛挪啊挪,瞧得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被柯副将指着笑问丫头好玩么?
再比如,跟着父兄往军营里望呆了一整日,严琤恶作剧地蹦出来问她好玩不然后自告奋勇地要领着她扎马步。
久远到此时再闻,方晓白驹过隙。
而此时问她的人像是说着最普通的家常话。
于是,她也当真细细想了一番:“谈不上好玩。”
“哦?”裴成远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他又问,“那是什么?”
“只是觉得,跟天地比起来,许多事情都渺小了许多,不值一提。”
裴成远安静敛下了眉睫。
严之瑶轻轻放下筷子继续道:“可人,是自打生于这天地,便须顶天立地,会为一饭一食劳作,会为一草一木感怀,亦会为一土一方拼尽全力的——活生生的,人。”
顿了顿,她似是自嘲,又似是喟叹。
“所以我想,我这般的人,大约贪念的也从来不是天地无束。”
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看着对面的眸光亮起。
裴成远眼终泛起一丝期待,他问:“那你……贪念什么?”
是人啊,是同样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但严之瑶没有再说,她想,少爷做了少爷这么久,总不能叫他太顺遂。
所以她转而问:“比起我,我倒是更想问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这么在荣县养着吗?”
裴成远目光一滞,像是意犹未尽,又像是失望,而后恢复了一贯的轻描淡写:“自然是要养着,我这般的大功臣,陛下总不能养个伤的时间都不给。”
“那戍北军呢?”
“北地如今安居乐业,需要的是守军,不是强将。”
倒是还喜欢给自己贴金,严之瑶想着,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那伤好之后呢?”
裴成远难得沉吟,少顷才道:“大桓盛三世而衰,终惹得群狼环伺,闹出这些大祸,论起来,其实皆因积弊已久。尸位素餐者众,放眼大桓,贫者全为果腹,富者却挥金如土,如此外强中干,兵将担起的压力非常,奈何能者难出,朝堂犹如一潭死水——陛下为储时,就因曾多次进言,最后得了与帝王离心的下场。”
严之瑶听得想起之前传闻中的东宫自囚,她不由正了神色。
裴成远见她突然严肃,顿了顿才继续:“如今太上皇刻意避上南山别苑,为的便是给陛下让道。”
“你准备要回朝帮陛下,”严之瑶说,又补了一句,“拓新政之路?”
裴成远没有否认,她了然笑了笑。
“笑什么?”少爷敏锐捕捉到她唇瓣的笑意,“你不相信?”
“不,我信。”
“……我不信。”裴成远蹙眉,他觉得不踏实,尤其是此时此刻,故人再见,犹自竟生出许多惶恐来。
他终究是要回到朝堂之中,可若她只愿做青天一影的鸟——
裴成远自睁开眼瞧她第一眼,便就在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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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方才她说,她贪念的从来不是天地无束,才稍稍喘息。
可既有贪念,便生执着。
那她,究竟执着什么。
这么多年,他从来是冲锋陷阵的那一个,现下却头一次失了无畏。
严之瑶没想到这个人抬杠抬得这么不讲理,她轻叹一声,不再同他继续车轱辘的话,起身欲走,裴成远却也跟着站起来。
“你坐着,又乱动什么?”
“严之瑶,我有话同你讲。”
他突然改口不喊阿瑶了,叫严之瑶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要命。
只是,这片刻的分神也被近前的人抓了回来。
严之瑶站住。
面前,高出一头的人缓缓俯身:“严之瑶,如今在你眼里,我是谁?”
没叫她搜刮脑瓜子,裴成远径直继续:“侯府的少爷?”
“你难道不是?”
“不是,”少爷强硬道,“你若是伺候我的丫头,叫一声少爷也无妨,可你不是。”
“……”
“或者,是裴将军?”
严之瑶想说你本就是。
显然裴成远已经想好了对策:“你不在我麾下,不必如此恭敬。”
“……”
裴成远这几日担惊受怕久了,干脆摆烂重新放肆。
他伸手,点上她的眉心。
突然的触感叫严之瑶一惊,作势就要推他,却在按到他伤口的前一刻紧急刹住,转而直接抓住了他作乱的手。
“你简直……”
“简直什么?我可从来不是乖乖叫阿姊的好孩子。”他笑得闷声。
“裴成远!”阿姊两个字似是魔咒,严之瑶急得直呼其名。
“嗯,在。”
“……”
“很好,严之瑶,我是裴成远,只是裴成远。”
他一字一顿。
“在侯府的时候,你不是问我怎么没做探花么?”
严之瑶眼神忽闪,抓着他的手未松,他也不在意。
“今年新政,大考启新,凡想入朝者,皆需擢考,”裴成远便就这么被她提着手,好心情地继续凑近他,笃定她忌惮他的伤口,他丝毫不惧地贴着她耳语,“阿瑶,不防忘了探花郎,看看状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