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怎会放手
    《曾有明月照沟渠》全本免费阅读

    这想法闪过,敖玄不禁觉得自己可怕,随即又听到宴从月的话,他心中微哂,叹她评价得极为正确。

    他的确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这样,能做到和她一样问心无愧。

    数来数去,大概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宴从月没等他回答,径直离开,而怔然的敖玄也没挽留,他驻足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抬起而后又放下。

    长叹一声,不知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他人。

    敖玄所说的话和伏夷说的大多相似,其中有些出入,两人之间,她还是更信伏夷一些。

    毕竟他也有属于张夷山的特质,他没有骗她的必要。

    乾坤朗朗,旧日已成昨日。

    大概,连宴从月自己也不会知道,无论是谁和她说什么事,只要伏夷同时也在也说,她的心就会稍稍侧向他这一方所说的话。

    用缩地成寸之术走了几步便到了通道,宴从月抱剑直入九重天与仙境的通道,数日未回,仙境还是分毫未变。

    想起即将要见到涂若,宴从月心情忽然轻快不少。

    她甫一到树下殿中便看到正于屋内翻看一堆书籍的人。

    “涂若。”

    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正翻看书籍的女仙一愣,缓缓转过头,一双眼发直地看向门口。

    她神色既惊喜又激动地看向在门口出现的人。

    “阿月。”手中书籍轻而易举地掉落在地,她迫不及待地朝宴从月奔去,“怎么会突然回来?”

    宴从月摸了摸她的头,眼底也带了些笑意,微微扬唇:“我来是想同你告别,之前和你说会回来可能不能再作数。”

    她要离开这总要同从前的人做一个切断,这样才好潇潇洒洒地去闯荡。

    涂若笑意还没露多大会儿便又收起来,她迟疑地问:“告别?”

    又接连问:“你要去哪?”

    “去做什么?”

    她问的焦急,声音里隐含颤抖。

    宴从月说出她的打算:“我打算出去游历,涨涨阅历,总待在一个地步不免会故步自封。”

    从前虽说也去过很多地方,但这一次却和曾经所感完全不同。

    一直以来她去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是为了自己,如今她也想为了自己随意走一遭。

    不求回馈但求顺意。

    而她修剑,讲究的是一个心境开阔、率性自然,她自是要看六界之景,同剑一起磨练心境。

    涂若藏于袖底的手握得很紧,她不禁脱口而出:“那你的丈夫呢?你不找他了?”

    “还是说已经找到了?”

    她说告别,是不是以后不再见了,心蓦地发紧。

    宴从月微微一怔,涂若曾问过她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她回答那是她的丈夫。

    她又再次被问起时忽然意识到时光如白驹过隙,快得人丝毫不觉。

    到仙境的时间好像还是昨日,眼尾微微降低,脑海忽然出现一张俊美如俦的脸庞,熟悉又陌生。

    他于脑海中出现那刻她也回答:“不找了,已经不需要再找了。”声音又低又轻,很快又于话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所以我准备专心修炼,早日进阶。”

    此次于九重上受的挫并不少,她只遇到了零星两三个仙人,便个个比她实力强。

    想必九重之上定是卧虎藏龙,高手如林。

    那六界之大,也定有许多未出世的高手。

    涂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突然觉得难受,不为自己为宴从月。

    她看上去是风轻月淡地笑了笑,好像真的不在意了,可这却是涂若第一次从她的话中直白地感受到她的情绪,一种悲伤的情绪。

    涂若想问为何,看到宴从月神色的那刻起她又问不出来。

    “好,那阿月,你这一次走要何时再回来?”涂若还是抱着希望问,她修炼上算不上多么厉害,唯一能做好的便是时刻支持宴从月的选择。

    眼中希冀地看着她,生怕她会说出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宴从月放轻了声音:“大约不会再回来了。”

    她看到涂若的眼睛蓦地睁大,也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她心中感觉亦是如此,她知道涂若一直很在意她们的感情,也希望她一直能留在这。

    只是,人总不能拘泥一处,她也不想和司命星府扯上任何关系。

    涂若上前一步,想要挽留:“阿月,为什么不能留在这,像之前那样不行吗?”她急切地握住宴从月的小臂。

    “阿月。”

    她双眼恳求地看着她,原先她是抱着她找回了人亦或是找不回来了,那就会回到姻缘司。

    现在事情尘埃落定,她却要永远地离开,她做不到再去支持她这个决定。

    “那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走?”

    涂若大胆地问道。

    宴从月摇了摇头:“不行。”

    她未多说其他的话,多说了一点都是在对涂若不好。

    宴从月知道她所提都不太行,姻缘司这地方很适合涂若,有司命星府这块大招牌在,旁人也不敢怎么欺负她。

    而此处却不适合她,跟她一起更不适合涂若这样性格的人。

    涂若眼中的失望要溢出眶,她讪讪地松了双手,心底的难过溢于言表,她低着头,不想成为宴从月的拦路石,也不想她离开这,甚至连归期也无。

    两人轻轻揭过这个话题,一同说着其他事,好像一同在渡过最后的时光。

    宴从月同涂若一齐站着,听她说起最近的事,大多都是些仙境趣事。

    有仙侣下界渡劫时要求把他们的红线接在一起,来姻缘司大闹了一番;还有的是仙侣吵架非要来隔断彼此的红线……等等诸如此类的事项。

    姻缘司中不仅有其他界的红线,还有一部分仙人的红线,是以平时要加强防范。

    宴从月静静听着她说,扶上窗下槛,眺望起远方,时不时地会插上了一两句话,最后笑着道:“清琢人呢?他人好像不在这。”

    涂若停了下来,不自在地“啊”了一声,眉头不经意地皱起,吞吞吐吐地道了句:“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宴从月点了点头,看了看对方皱起的眉、脸上挥之不去的困扰,状似无意地问:“最近是有什么事发生吗?”没等她回答,转念想到清琢不在,问了句,“有人来姻缘司闹事了?”

    涂若摇了摇头:“没有啊。”

    宴从月将目光移过来,静看她,眼神沉静无比,看得她稍显不自在,没有再问而是转身往屋内走。

    走到放置凌乱书籍的书案旁,俯身随意翻看了些书,它们都是藏于姻缘司的古籍。

    涂若现在担任月老一职,看这些书也属实正常。

    宴从月站起身来看向她,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涂若低头笑着否认:“哪里有不好。”再抬起头眼睛已微红,“我只是太伤心了。”

    涂若好像的确是自她提起这件事时才开始伤心的。

    宴从月将书案上的书籍一一整理,大多都是古籍,年代久远,甚至还有数万年前的藏书,有些甚至她都没有看过,她略一打量,忽然有些欣慰。

    涂若真的成长了,也开始学着成为一名合格的月老。

    “我只是说大约,其实也说不定,而且你难道一直就待着在这里?以后你成长了也是要出去闯荡一番的,是与不是?”

    宴从月温和从容的声音响起,声音很轻,却具有莫大的力量,正一一抚平涂若心上的害怕与担忧。

    她整理好之后将它们放置在书案一角,左手支着下巴一边用右手徒手绘制了一张符。

    “此符可用来联系我,收好。”

    涂若珍重地收好她递过来的符,她的话像是给她指了一条路。

    也是,自她出生以来便在仙境,从未去过他处,这样一想,实在是有愧仙生。

    涂若抬起头看向宴从月,迈步到书案后,双手搂住她:“嗯,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一字一句都用了力。

    宴从月听到话首先一愣,很快又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她被涂若送到门口,一直往前走,身后的目光却一直凝在她身上。

    相离像是人生中不可承受之苦中的一项,更何况她并不想再回到这里,这个从前充斥阴谋的地方。

    她更喜欢去看遍六界中的山川湖海。

    宴从月刚从司命星府出来没多久,好像被人从后方跟上来,又或是对方早已经在暗处谋划此计一直在等着她。

    路越往前走,越辨不清前路。

    脚下的路也在生变,方才才踩到的地逐渐由实转为虚。

    宴从月停下来,回头看去,身后的路已经在她回头的刹那间由路周围景物变成了一团虚无。

    前方亦是如此,她被一片虚无所包裹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