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低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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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循,你为何不挑?”

    “……”湛云葳也不知他口中的文循是个什么性子,如果被他拆穿,那自己和越之恒都不用活了。

    她试探性地点了一个孩子。

    却不料前面的变态眯了眯眼,眼里划过狐疑冰冷之色。

    湛云葳心道糟糕,难不成自己变成的“文循”并不好这一口?

    方才听眼前这人的话,想必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见欢楼。于是湛云葳指出去的手没有动,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了:“这些,我都不喜欢。”

    没想到这样一句话说出之后,眼前的变态男子神情倒是没了怀疑。

    他森然一笑:“你还是那么无趣,听说你府上有一个灵修,以前是你的夫人,不知死活跟来了渡厄城。你常常折磨她,却没真的杀了她。”

    “难不成,就像那些人说的,修为越高的邪祟,越无法忘记做人时的感情?”

    湛云葳揣摩着“文循”的人设,心里也有些惊讶。

    原来渡厄城中,竟有少数的邪祟还残留着做人时的情念,能勉强控制杀伐之心。

    但“文循”必定不可能承认,于是湛云葳也道:“没有,只是在思考,如何处理她比较有趣。”

    果然,这话对了眼前变态的胃口。他挥了挥手,见欢楼的人带着剩下没被看中的孩子离开,屋里最后只剩湛云葳和越之恒。

    变态似乎也不在乎湛云葳留下还是离开,或许“文循”在,他觉得更有趣些。

    湛云葳不由朝屋里那个男孩看去。

    这一年的越之恒多大?看上去七八岁的模样,嘴角有伤,想来被带到见欢楼之前,就已经挨过打。

    湛云葳此前从来没想到会在渡厄城这种地方,遇见少时的越之恒。

    她记忆中的越之恒,能在含笑间杀人,最是懂规矩,偏偏又最不遵循规矩。

    他像高门大户养出来的毒蛇,骄矜、自私,不肯吃半点亏。

    湛云葳一度以为,越老爷子将越家交到他手中以后,他转而投靠了王朝。

    可如今想来,竟然不是这样。

    八岁前的越之恒,竟然一直生活在渡厄城中。

    而哑女的异变,大夫人的深居简出,让湛云葳有个荒诞大胆的猜测。

    莫非,越之恒和哑女,也是邪祟之子?

    可这也说不通,湛云葳从未在他们身上感受到邪气的存在。而且王朝的陛下,怎么会让邪物担任彻天府掌司?

    思忖间,眼前的变态,却已经在桌前坐下。

    他望着越之恒,眯了眯眼:“今日新来的?”

    男孩垂下眼,声音艰涩:“是。”

    “懂如何伺候人吗?”

    男孩脸色苍白,沉默良久,最后点点头。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若生活在仙山,还是需要日日背书文,被长辈教导顽劣的时候。

    可许多事情,越之恒没法不懂。

    娘离开后,地宫里只剩下他和哑女。渡厄城有个潜移默化的规定,不得伤害幼年的魑王后嗣。可越之恒见过许多次,当同伴们成年后,不管漂亮的少年还是漂亮的少女,被地宫守卫拖去折辱。

    孩子们隐约知道是不好的事,不敢跟去看。一个挨着一个,稚嫩天真地蜷在一起取暖。

    每逢这个时候,哑女也呆呆地缩在角落,拽着越之恒的衣衫,迷茫彷徨。

    可越之恒偷偷跟去过几次。

    娘亲还在时,疯癫之际总能带出几句修炼呓语。在经脉一次次重塑中,他隐约摸到了修炼的法门。

    虽说不够强大,却比地宫所有孩子好些。

    越之恒身姿灵巧,攀在梁上,逼迫自己看着他们的兽行。他并不害怕畏惧,心里只有冰冷的憎恨。他明白,得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才能想办法去改变。

    三界之中,原来有比穷苦百姓、低等邪祟,更加不堪的存在。

    谁都可以欺负他们。

    最后一次越之恒跟去,绑了那守卫,取了他身上的匕首,递给被欺辱的少年:“杀了他。”

    少年满脸的泪,却颤抖着不敢接。

    八岁的男孩冷冷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五六岁,却柔弱得像连刀都不敢握的少年。

    不知道无力和悲哀哪个先涌上心头,但落在眸中,却沉淀成了阴狠之色。

    当着少年的面,越之恒割断了守卫的脖子。紫色的血液喷洒了越之恒一脸,他用手背冷冷擦去。

    从这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与地宫里所有人不同。他是菟丝子丛中,生出最尖锐的刺。

    纵然救下了那个少年,第二日,少年仍是被带走“处理”了。

    越之恒也带着哑女,成功地离开了地宫。算算时间,哑女已经被带去见欢楼干粗活。

    姐弟俩虽是双生子,却一点都不像。哑女样貌并不及越之恒精致好看,她十分清秀普通,不管在灵域还是渡厄城,都是不起眼的样貌。

    却也是最适合生存的样貌。

    越之恒明白,房间里的两个人,不像地宫的守卫那么好对付。他们是高阶邪祟,日后有望成为魑王,绝非自己可以轻易杀死。

    如果今日他在这里出了事,就再也见不到阿姊和娘。甚至无法亲眼看一看,血月暗河之外,是怎样一个世界。

    来见欢楼之前,越之恒就打听过。见欢楼每年死亡的人不计其数,活下来的那部分,大多乖巧、会审时度势。

    于是在眼前这个森然的男子问他,是否懂得伺候的人的时候,他回答了是。

    就当是一场噩梦。

    他还没长大,他想要活着。

    面前的男子已经开始脱衣裳,明明是邪祟,抬手一挥的事。他却仿佛玩弄越之恒的情绪般,将外袍除去,施施然坐在桌边,放下魂鞭和一柄玄色弯刀,冲越之恒道:“过来,跪下。”

    暗河远处洋溢着笑声,但倘若听得更仔细些,笑声下面,却盖住了更多痛苦的呜咽。

    渡厄城的夜风寒冷刺骨,越之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跪下的。

    他以为自己能忍,就像小时候忍住饥饿一样,或者忍住娘亲毁掉他经脉的痛。

    但偏偏完全不同。

    他年岁尚小,再过两年才会是个小少年,也从没有人告诉他什么叫做自尊。

    可就是有什么东西,仿佛在又轻、又残忍地敲碎他的脊梁。

    男子的手按在他的头上,全然不顾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想要将越之恒的头按下去。

    那一刻,越之恒想告诉自己继续忍,明明八年都平安地长大了,他甚至比地宫所有的孩子都活得健康。

    他的未来明明充满希望不是吗,他还有祖父,还有做梦都想去的越家。

    明明该忍的。

    可他的头死活不肯低下去,视线紧紧盯着邪祟放在一旁的刀。

    那一刻越之恒想,今日他或许注定会死去。

    *

    越之恒选择握住了那把刀。

    然而不等他将这柄刀送进男子的躯体,眼前的男子哈哈大笑,一掌打过来,越之恒的身子横飞出去。

    越之恒只觉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一口鲜血吐出来。

    窗外血月高高在上,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男子舔了舔唇道:“没想到地宫那种地方,养出来的小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