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江市国际机场的人流量比往日更加壮观。
长而宽阔的走廊一眼看不到尽头。
刚下飞机的旅客如流水般沿着固定线路向前,通往转盘所在处提取行李。
沈瑜川却隔开人流,只身一人朝出口的方向走。
他坐上出租车,司机师傅问他要去哪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没过一会,几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沈瑜川看到发来信息人的熟悉名字,目光稍钝,却任由刺眼醒目的红点停留在手机页面。
转而点开了另外一个对话框。
白歌回国了。
而且还发消息要见他。
收到白歌女士消息时,距离沈瑜川亲耳听见闻念说出那句“不喜欢他”刚过去不到两小时。
彼时他靠在沙发上,还穿着外套,整个屋子漆黑一片,只有手机屏幕倏然亮起。
沈瑜川像是刚睡醒般,迟缓地偏下头,目光落在光源处。
过了很久,他才挪动身子,弯腰捡起桌子上的手机。
时隔三个月,北京时间夜里十一点半,白歌主动联系了他。
「你父亲说你不在江市?能否抽空回来一趟,最近两天我都会在这边,想见你一面。」
而上一条消息,却是——
「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没什么事不必联系。」
这个曾亲手把两人之间的体面撕到粉碎的人,如今却又主动找了过来。
沈瑜川扯了下嘴角,却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有比现在更大的波动。
可偏偏是现在。
他的心已经麻木的时候。
沈瑜川打下“不必了”这三个字。
正要发送时,屏幕上面弹出了一条消息。
他动作顿住。
片刻后,还是退出了和白歌的聊天界面。
那个他没有点开的对话框上的红点数字又增加了1。
下面可以看到闻念发来的不完整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假期没几天了,想去附近转......」
沈瑜川并没有点进去。
而是回到跟白歌的聊天框,删掉了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的三个字,又将手机扔回沙发。
偌大的空间内,沈瑜川发疯似的把窗户全部打开,刺骨的寒风呼啸着灌进屋里。
厚厚的羽绒服随意扔在角落,他穿了件单薄的灰色羊绒杉,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抵着沙发边沿。
空气流通的十分顺畅,他却依然觉得胸口被堵着,难以呼吸。
沈瑜川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久到他的手指已经冻得僵硬。
他拿起手机,打字速度缓慢,给白歌女士发了消息。
「明天下午三点后,地址发我。」
是一家咖啡厅。
沈瑜川把手机上的地址报给司机,靠在后排座椅上。
车子驶上高架,窗外的景色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急速后退。天边的橙黄色太阳渐渐下沉,一如沈瑜川下坠的心。
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到达目的地。
装潢奢华复古的咖啡厅,一面巨大的美式壁炉赫然陈列在眼前,仿佛一脚踩进了太平洋彼岸的华盛顿市中心。
沈瑜川跟着身穿整齐西装服务员的指引,来到窗边软座。
女人背对着他。
依稀可见的齐肩卷发、灰棕色羊毛裙套装,以及挂在旁边的黑色大衣,这一切在沈瑜川面前极为陌生。
而这陌生的一切,来自他八年未见的亲生母亲。
沈瑜川呼吸放缓,走上前,在白歌对面坐下。
他终于再次看清了她的脸。
沈瑜川还记得最后一次见白歌的场景。
她离开那天,他把自己锁在书房内,负气说不想再见到她。
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开门,站在二楼的围栏旁,远远望向她的背影,直至她迈进一辆黑色轿车内。
或许仅此一次,白歌女士把沈瑜川的话放在心上。
从那以后,就真的再没回来看过他。
沈瑜川冷漠地看着对面那双饱含复杂情绪的双眼,第一句话不是寒暄,而是语气平静地说:“我晚上的飞机,你还有两个小时。”
白歌似是愣了一瞬。
她尴尬地垂下目光。再抬头时,眉头微微蹙起:“你过年......没回家?”
白歌惊讶于他和沈睿明的父子关系。她甚至专门挑了春节期间回来,以为这个时候沈瑜川一定会在江市,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沈瑜川轻轻勾了下唇角:“如果要我解释,你可能会惊讶的更多,也没什么必要。所以,直接说正题吧。”
白歌微微一笑,似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对峙的母子关系。
她轻轻摇头:“没什么正题。”
“这次回来处理一下在中国的产业,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毕竟......”
“毕竟我还是你的儿子?”沈瑜川打断,“我应该可以这么理解。你来中国处理完事儿余下些时间,想到闲着也是闲着,就顺路来看看我这个便宜儿子。”
“对吗?”
“小川.......”
白歌刚欲说什么,身边突然蹭过来个人。她抬头:“暖暖,你怎么过来了?”
“妈咪。”
小麦色皮肤的女孩声音很灵动轻盈,站在白歌旁边,目光却落在对面的沈瑜川身上。
她表情没有过多的惊讶,更多的是好奇打量。她应该知道今天来的人是谁,只不过许久没见,生疏了不少。
“......哥哥?”沈暖语气有些不确定,毕竟对面这个眉眼深邃清俊的人,跟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沈瑜川也有一瞬的怔愣。
他不知道,沈暖也跟着白歌回国了。
那刚才她又跟谁待在一起?
沈瑜川也没想到,坐下来后最大的情绪波动,竟然来自于眼前这个皮肤比小时候要深一些的女孩。
那个以前在家总是黏着他的小姑娘,此刻正怯生生地盯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需要警惕的陌生人。
“去找你爸爸。”白歌语气很淡,却不容拒绝。
沈瑜川甚至没来得及跟沈暖说上一句话,她就跑着离开了。
“爸爸?”沈瑜川皱眉。
他目光追随着沈暖的背影,去到不远处的一桌。
那里坐着个陌生男人。
他心下了然,收回视线。
白歌没有在沈瑜川的问题上过多解释,而是艰难开口:“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回江市,或者说,回中国了。”
话音落下,良久的沉默。
沈瑜川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等待她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国”?
他知道自己不会去。也明白,即使她问了,也不过是假意的寒暄。
沈瑜川只是难以接受。
白歌明明清楚他大概率不会跟她走,可她甚至不愿意承担这微小风险。
这也是沈瑜川从十二岁开始,就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他和沈暖都是她的孩子,偏要对他这么狠心?
只是因为他年龄大?
如果今天不问出口,或许这辈子就再没机会了。
“为什么?”沈瑜川停顿一瞬,“当初不选我。”
白歌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当初还十分庆幸小川想要留在沈睿明身边,不然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歌一直以为他是愿意的,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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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小川,对不起。”白歌脸色十分为难,“我.......”
见她欲言又止,沈瑜川微微一笑。
八年过去,他还是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
他妥协了。
又问:“沈暖呢?”
“你总不能剥夺我爸见她的权利,终归是他的女儿。”
提到沈暖,白歌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握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收紧,用力的关节有些泛白。
片刻的沉默后,她语气平静:“我出轨了。”
沈瑜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颤。
“什么意思?”
白歌不敢抬头看他,说话时嘴唇有细微颤抖:“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当时......”她倏然停顿,再说话时,嗓音已然哽咽,“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妈妈。”
“当时什么?”沈瑜川紧皱眉头。
这些话白歌本不愿再提,亦是觉得在儿子面前羞于谈及此事。
如今,就当作赎罪吧。
“当时......我刚和男友分手,遇见了去美国出差的你父亲,阴差阳错,就有了你。”
“后来我跟你父亲回了中国。但是你知道,我从小在美国长大,我的家人在美国,朋友在美国。”
“你八岁的时候,他......来中国找我,之后有了你妹妹。”
“我出轨了,沈暖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你的父亲。这十二年,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沈瑜川的耳边似在嗡嗡作响,却又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目光中闪烁着难以置信,视线缓缓移向不远处。
他一直以来认为的亲妹妹,正亲昵地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沈瑜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喉咙上下滚动,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片刻后,他语气艰难:“他......就是那个人?”
白歌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点头。
“我父亲知道吗?”
“知道。”
“离婚前知道的还是离婚后?”
“离婚后。”
沈瑜川深深吐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答案。
她从来没有爱过沈睿明。
也不会真的爱带给她十二年痛苦与矛盾的他。
沈瑜川想,如果没有他,白歌或许会过得更幸福。最起码从一开始,就不会跟沈睿明踏入这场孽缘。
他轻笑出声。
“你怎么了?”白歌担忧地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当我问你为什么不选我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愿意说,涉及到沈暖,就不顾一切地全盘托出了。”
“这难道不可笑吗?”
沈瑜川语气冷而平稳,宛如冬夜寂静的湖面。
“你处理完自己的产业后,在这个国家就只剩下我和你有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可偏偏,我又不那么重要。”
“所以你才能那么痛快地一走了之,还想着来见我最后一面。”
“我想,今天来这趟,不是因为你舍不得我吧。”
“是可怜施舍,还是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如万钧之重压在白歌的心上。
太过锋利,又太过精确,才使得她哑口无言。
沈瑜川见她不说话,明白今天的谈话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不被人挑选是沈瑜川的底线。
他要永远把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成全你。”
沈瑜川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
不是你抛下了我,而是我放弃了你。
“白歌女士。”
他完成了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