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全本免费阅读
自那夜以后,林挽没有再暗中动过手。
陈炙越出奇地安分起来,不会半夜进出她的房间,也不会在学校为难她。
他们大部分交流都在林挽给他补习的时间。有好几次,她看见陈炙越动了动嘴皮,似乎想跟她说什么,但都欲言又止。
陈炙越突然跟开窍了一样,多花了不少时间在学业上。高三寒假的奥数比赛,陆闻泽缺席,陈炙越依旧是遥遥领先的冠军。
百日誓师大会上,林挽跟着全校师生宣读誓词。看着周围变化的环境,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仓促与不留情面。
学校去除了操场后面的大花坛,腾出更多空间,同时在教学楼的楼梯两侧种植了茂密的白杨树和凤尾竹,把掉漆的暗红色墙重新砌了一遍。
柳条压得很低,风和飞鸟经年不息地穿过这条路,蝴蝶雨破碎成蓝色的海,一起等待夏天的收尾。
渐旧的蝉随着单调的日子飞走,记忆中的某个夏天不复存在。
临近毕业的那段时光,风声变得具象,裹着燥热的空气一浪一浪压下。旧胶卷播放着港城上世纪的电影,阳光虚虚实实地在上面烫出一片斑驳的锈迹。
离校那天,林挽的桌肚里塞了几张字条,意思是为高中孤立她的事道歉。
她草草阅读完,便随手将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混乱的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一场恋爱埋下的祸根,让她荒诞地恨上一个人。
不过从今往后,过去的记忆都不再重要。
这个夏天,她会彻底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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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挽高考正常发挥,过了所有顶尖大学的录取线。接下来,她只需要在其中挑选一个就行。
纠结了几天,她在志愿上填报了一所国外的名牌大学。
陈炙越破天荒地跑来问她,报了哪个学校。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这几个月为什么拼命学习。
以他原来的水平,是远远赶不上她的。
林挽不想跟他过多纠缠,随口编了个“s大”。
其实云清乐也问过她填报志愿的事,她怕他是授人之托,含糊不清地说还没想好。
隔墙有耳,志愿这事她没透露给任何人。
s大在市内,交通便捷,出行方便,极高的分数线让它成为了许多学子的“梦中情校”。陈炙越理所当然地认定,她肯定会去s大。
他苦学了一年,分数已经和林挽相差无几。她上的大学,他也能上。
然而,当林挽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是陈炙越签收的。她不在,他就帮她拆开。
下一秒,却看见满是英文的封面和内容,其中最上方印着学校名称——
UniversityofCambridge。
陷入黑暗中的人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焚尽思想的大火烧灼着他,脑海炸出大片烟花,如同海水倒灌胸腔的窒息感使他缄口。
陈炙越忽而又扯起嘴角,不知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在笑弄自己。
他居然会傻到相信她的话。
她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实话呢?
即使死都要躲着他的人,又怎么会留在这座城市。
林挽不但没去说好的s大,甚至都不打算留在国内。
毕竟,那儿有她最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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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留学生还没到出国日期,一班有人组织了毕业聚会。
林挽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就当是分别前最后聚一聚,不然后面很可能就见不到了。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怀念的人。无论是在这个学校,还是在这座城市,她几乎都是孤身一人。如果非要说的话,就只有时尧、董思嘉和云清乐三位朋友。
她还是不忍心瞒着他们。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立马告诉了他们自己所报的大学。
一中没有国际班,很少有学生出国。以至于在林挽说出“剑桥大学”四个字后,他们都有些诧异。
“我早就听老田说,咱们班里出了个剑桥的,原来是你啊。”云清乐眉目间流转着笑意,透着真诚与直爽,“黄斯赫爸妈也把他送出国了,好像就是去英国,说不定你能见到他。”
时尧很舍不得她,语调低落:“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呀。”
甜美的笑容将林挽嘴角牵扯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犹如江南缠绵的春雨般煽情:
“毕竟——有希望我回来的人在等着我。”
高一的开学典礼,大家第一次见到林挽时,她就是这个笑容。
灿烂,自信。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其实今晚过来,林挽就已经决定放下一切,换上一身漂亮的裙子,埋藏不太美好的过往,将酸涩打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兰因絮果,对错难分。
风月不可诉求,她不再拘于狭隘的感情,而是希冀一场能够逃离这个地方的长途旅行。
她将要抵达的,是有光掠过的地方。
不知是谁喊了声“cheers”,十几个即将各奔东西的毕业生将酒杯碰在一起。
烂在回忆里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所以,该结束了。
凛冽的大梦。
……
凌晨一点,浑醉三巡。
一群人从校园回忆聊到高考成绩,再从高考成绩聊到人生理想,话里话外皆是对未来的憧憬。
喝醉酒的人就喜欢念旧,时尧的朋友开始扒时尧的黑历史,把她从高一到现在谈的十几个男朋友挖了遍,又提到了傅凛。
很多人都清楚傅凛是个渣男,关系好的朋友会提醒时尧两句,见没有效果,就不劝了。
时尧六岁时,父母就离异了。她跟着母亲生活,母亲也一直未再婚。从小缺少父爱,导致她心思变得敏感,且极度渴望被爱。
单亲家庭的孩子往往比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更容易被骗,因为她从小缺少关怀,一旦有人稍微对她好点,她就会病态地把他当做光,从而依赖他。
大家不想把毕业聚会弄得太伤感,轻言别离,将话题切换成了开心的事。
林挽跟着接了几句,随后划开手机频幕,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该走了。
按照彭旭告诉她的包厢号,她找到了陈炙越。
她是来跟他告别的。
陈炙越所在的vip包厢,只有几个和他玩得最好的男生在。见林挽推门,刚刚还在沙发上瘫着的几个男生立马坐起来,相视一笑,接着识趣地离开。
烟灰缸里放了十几根捻灭的香烟,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林挽觉得其中一定有不少出自陈炙越的手笔。
可他以前,烟瘾明明没这么大的。
上高二之前,她总共就见他吸过两次,还是朋友递给他的。陈母自杀后,他吸烟才相对频繁起来,但后来又戒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吸过。
“我三天后就要去英国上学了。”
很久没和他说话,真的站在他面前时,林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感谢你们家这三年对我的照顾,我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你们的,你们给我的钱,我都存在这张卡里。”
林挽递给他一张黑色银行卡,接着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索出了一长串银色链状的东西。
是梵克雅宝SweetAlhambra系列的手链,串着六个银色镶钻的四叶草。
“这是高一我过生日时你送给我的,当时不知道它很贵,现在还给你。”
她没法做到坦然地去看他的眼睛,那种心悸又窒息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手伸出去半天,对方也不接,林挽就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陈炙越始终没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下巴被一道弧线敛起,断崖般险峻。
他不说话时,那对断眉总是显得人很冷淡,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其实,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假象。
他送给她的礼物,她留了三年,最后还是还给了他。
她甚至把银行卡也给了他。
陈炙越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接受过他家所有的恩惠已经还清,从今往后,他们两不相欠。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再有交集。
高脚杯攥在手里,陈炙越却没有喝,而是垂眼看着里面鎏金色的酒水,鸦羽般的睫毛压下阴翳的双眸,落下的阴影盖住山脉嶙峋。
麦卡伦1957,15年蒸馏威士忌,是麦卡伦上世纪老酒中最具代表性的,极高的收藏价值使它被拍卖出几十万的高价。
“对了,牛奶的事,谢谢你在我酿成大错前阻止了我。”林挽想开了,心里轻松了许多,“既然干涉不了他们,那我就过好自己的生活。只要我不在s市,他们就管不到我。就算他们结婚,我也不会回来了。
闻言,陈炙越眸心一颤。
这是什么意思?
想放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
凭什么她说翻篇就翻篇?
凭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唯独他被抛弃在深渊里?
凭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遏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你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