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金瓯(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惠娘回到灶房,扑通扑通要跳出来的心渐渐平稳了一些。
她刚刚绝对不知郎君是在换衣衫!!也不是故意要闯进去的!!她可以拿她的厨艺发誓!!
想到这里,她突然泄了一口气,便是她要解释什么,郎君肯信吗?!
哎,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赶紧做点心吧,明天可以搭隔壁谢家的牛车去县城。
惠娘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的杂念都甩出去,然而半晌后,她又不禁叹息道:郎君生的可真俊,宣哥儿就像极了他。
洁白如雪的面粉在案板上铺陈开来,惠娘从面粉中间用刮板分出一个小窝,放了一块猪油,一勺白砂糖,少量开水,慢慢将其与面粉团起,揉匀再分成若干等分的小剂子。
她做着做着,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想央求郎君来做,只是经过刚刚的那出尴尬,她现在有些不好意思与他说话了。
她想了想,离后院老远就提声喊道:“宣儿,宣儿。”
谢宣此时正被他爹圈在怀里读书,看得他直打盹儿,又不敢睡,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出门玩呢,就听见阿娘在唤他,真是打瞌睡有人给递枕头。
“爹爹,阿娘在叫我!”谢宣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刻从谢壑的怀里钻出来。
“嗯,去吧。”
谢宣如蒙大赦,闷头就拉开书房的门往外跑,生怕慢一步他爹就会变卦。
谢宣哒哒跑到灶房,挠了挠头问道:“阿娘,什么事呀?”
“问问你爹有空不?若有空的话可以帮我刻个字模子吗?”惠娘一边低头忙活手里的活,一边对谢宣说道。
“哦!”谢宣转身就跑,将他阿娘的话顺利传达给他爹。
谢壑听完之后,点点头道:“有空,问你娘刻什么字?”
谢宣得了他爹的指示迅速跑到他娘面前传话:“娘,你要刻什么字?”
“鲜花饼。”惠娘继续头也不抬的说道。
谢宣嘚嘚跑到书房道:“我娘要刻鲜花饼三个字。”
谢壑修长的手指一顿,他将手中的《时文选粹》放下,听到儿子的话后又问:“阴刻还是阳刻?”
谢宣此刻学聪明了,他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纵然他娘手头忙着,他爹可没事干啊,做什么他在中间一趟趟传话,累的像只小陀螺,多傻。
谢宣抬头问道:“爹,你还有啥想说的吗?一并说了吧。”
谢壑轻笑,揉了儿子的冲天鬏一下,又道:“问问你娘要刻多大的,用什么字体刻,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谢宣点了点头,走到灶房,将父亲的话一股脑的问了出来,惠娘听后纠结了片刻,然后道:“就是往日的点心上戳的那种红印子,让他看着刻就行,也没什么额外的说法。”
谢宣得了指示,立马回到书房将他阿娘的话告知他爹,他别的重点没抓着,就记住了“往日的点心”五个大字。
看他爹终于不读书了,谢宣又乐意往他身前凑,然后好奇的问道:“爹爹往日经常吃点心吗?”
谢壑一怔,说实话,他忘了,他一向不重口腹之欲,临安侯府里各主子房里的果子盘和点心盘也从来没有空过,时时都有最新鲜的,他并未曾着重注意过。
此刻他看着儿子好奇的大眼睛,蓦然发现自己亏欠这孩子良多,他低声道:“以后家里也会有很多点心的。”
谢宣坐在一旁的架子上晃动着小脚丫道:“那当然了,阿娘做点心可是一绝。”
谢壑望了一眼无忧无虑的小儿,低头用斧子斫了一块木料,然后用细锯将其裁成正合适的大小,开始用小刀比划着刻字。
一倾耳朵就能听到小人儿真心实意的吹捧:“爹爹可真厉害,爹爹会的真多。”
谢壑笑了,问道:“要不要学?”
谢宣闻言如遭雷击,他果断的摇了摇头道:“等爹爹刻花的时候我再学。”
谢壑失笑,这小东西也不知像了谁,一听书啊字啊等字眼怵得跟什么似的。
谢壑想了想,试图引诱道:“在离我们这儿数千里开外的地方,有个特别繁华的城市。”
“什么叫繁华?”
“人很多。”
“比镇上的人还多。”
“多的多。”
谢宣来了兴趣,问道:“然后呢?”
“你知道这么大的城市,里面住着的人最羡慕谁吗?”谢壑问道。
“阿弥陀佛?”谢宣经常听村里的老媪对着神像许愿,跪拜。
“……”谢壑沉默半晌继续道,“不是,是考中状元的人。”进士及第,东华门唱名,御街夸官,羡煞天下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考中状元?”谢宣问道。
“读书人。”谢壑答道。
“爹爹勉之!”谢宣小手拍了拍他爹的肩膀,煞有介事的鼓励道。
“……”谢壑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做天下最好的儿郎吗?”
谢宣兴致缺缺的看了他爹一眼道:“我觉得爹爹更合适,到时候爹爹考上状元,我就是状元之子了,照样很厉害!”关键是,还不用吃苦。
谢壑执刀的手一顿,这小玩意儿!等他启蒙的时候,一定要寻个严师来教导。也不知他像了谁,对读书习字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或许是还小?
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自己这么大点儿的时候在干什么?父亲常年在外做官,并不常回临安侯府,他小时候窝在养母怀里,听养母讲故事,讲孟母三迁,讲孔融让梨。
一般情况下,他是用不上孔融让梨这个典故的,除非碰到梅夫人的孩子。
明明他也很想要,不愿舍。
母亲总要对他说,将来他是侯府的主子,没必要去争这一毫一厘的微末。
可结果到最后是她先发了疯,父亲如此宠爱梅夫人,怎么可能让他继承侯府的一切,多年谦让惯了,他也本无意争些什么,只有自己拼来的,才是最好的,祖宗荫庇,他无福消受,可哪料他们做事太狠绝,连他下科场的路都要横三阻四的,生怕他得势吗?
侯府的世子之位早已见分晓,是在官家面前过了明目的,无可更改,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谢壑将心底的疑惑按下,专心刻起模子来。
谢宣拿着别的小刀学着他的模样,煞有介事的在木料上戳来戳去,半晌,这小人儿献宝似的拽了拽他的衣袖道:“爹爹,我刻了一朵花,像不像?!”
谢壑抬眸望去,一朵歪歪扭扭的玫瑰花出现在木料上,虽然稚嫩但笔刀下的错落有致,可圈可点,他问道:“旁人教你刻过?”
孰料谢宣摇了摇头,奇道:“可是这种花不就应该这么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