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少焉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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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婴担心父亲发现她不辞而别,会差叔叔白前去烛荫山寻她,心里万分焦急。

    白前的确来了,却是处处扑空。他绝想不到,澜婴身边有位灵君保驾。

    澜婴伏在一白背上浅眠,这个宽肩窄腰的少年,风姿飒飒。虽脾气不好,嗓音却是温柔的。他身体的温热透过她的衣襟,让她在阴冷的山风里感到一丝温暖。

    “你都哭了大半夜,还没哭够?是男人吗?”一白很是奇怪,背上这个男子竟是如此梨花带雨的抽泣,那娇滴滴的嗓音,居然能让自己胸口发痛,心生怜惜。

    可转念一想,这家伙的种种举止,不免恍然大悟。

    “你,你是……”他刚想说出“女子”二字,却戛然而止了。

    或许,她跟自己一样,并非有意隐藏身份,只是情非得已。她一身男装打扮,却是女孩举止,反差之大,一眼便可识别。

    “当然是男子,如假包换!”澜婴慌忙澄清,双手竟有些无处安放起来。此话刚一出,便明显感到他背上肌肉一紧,再一细看,耳廓有些微红。

    一白眼中多了些柔情,嘴角微微上扬:“这么激动干嘛?是男是女,都不妨碍本君报恩。放心,务必让恩人满意。”

    天刚破晓,为了赶路,一白耗尽体力,一脸惨白地抵达贲雷山下。

    澜婴指了指前方说道:“总算要回家了。走过这座桥就到了梅松镇,再往南走二三里便是江家庄的村口。”双脚虽已止血,伤口处的鱼鳞也尽数脱落,但她还是能感到些许疼痛。

    此地已非山野荒村,不远处的零星民居袅袅青烟,时而有打柴人路过。

    本该寻一处安全之地好好修养的一白,却强行动用灵力护着澜婴,此时已虚弱到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

    他自知,须尽快与澜婴分离,一恐寻仇的妖怪追上他波及澜婴安危;二恐妖力渐无,已经无力掌控,极有显出原形之可能。

    一白将澜婴放下,在桥头跟她作别:“澜婴,本君暂送你到此处。你一路向前,莫要回头。”

    澜婴抓着他的衣角,一连串地问道:“我要去哪儿寻你?你又要食言了吗?”

    一白不失风度地单膝跪地,拭去她挂在脸颊的泪珠:“送你个法器。这小如意唤作‘少焉’,跟这个小葫芦‘须臾’是一对儿。我将‘少焉’当作信物赠与你,愿你一生如意。”

    说罢他将从腰挂上取下的一个玉坠递到她手里:“‘少焉’响,邪祟散。妖归林,鬼归坟。”

    原来是一个可以吹出声响的中空小玉如意。

    他顿了一下,不放心地说道:“七日后,若我没死,便去鲛族为你寻法器“息伤”,解除身上的蛊毒,你可愿等?”

    此话一出,她立即收了声,擦了眼泪,问道:“七日之约,愿等!”

    “这次,绝不食言!”阳光中的一笑,治愈了澜婴一身的伤痛。

    澜婴谢过一白,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仿佛丢了什么,空荡荡的。她抬肘挥手,一言不发。

    看着他渐行渐远,澜婴心道:一白看上去十七八的模样,温暖如煦,气宇不凡,却硕人俣俣,有力如虎。若真有个这样的兄长,我在江家村还不得横着走?

    虽不知他在凡界到底是何身份,唯知那蓦然回身的一睹,很是好看。仅此足矣。

    一股淡淡的“漫山夭”在此时飘然而至,她脑子里竟不由自主地浮显出三眼驰眼的模样。

    因为制成漫山夭的主要原料“狐尾蓝星”,生长在狐妖的巢穴中,以死去的妖灵所供养,是狐族的宝贝,本身有奇毒,但制成漫山夭后便可解百毒。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此物,只是有一日早晨醒来,便不知被何人偷偷插在卧房的花樽里头了。数量不多,即使研制出了神秘香气的漫山夭,平日里她也是舍不得用的。

    “为何他是一白,而我就得是……九丑?是……一白遮九丑吗?”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澜婴回头看着九丑,他杂乱的眉下,有一双眼球鼓胀到眼皮外翻的眼睛,乍一看,在脸上显得十分突兀。外阔的鼻头,包不住牙齿的薄唇,额头中间还有一块拇指大小,十字星状的紫黑色伤疤。

    这样的外貌即使不被当成妖怪,也不会有人愿意跟他相处,更甚至成群接队地找他麻烦,欺负他更是家常便饭。

    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不在山洞里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找不到你,有些担心。”九丑漠着脸,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蹲下将她背起来,往回走:“你还好吧?你去哪儿了?怎么受伤了?”

    澜婴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让他背着。见她不说话,他也没再问了,继续埋着头往前走。

    后实在忍不了,又提到:“疼吗?怎么伤成这样的?”

    “没事儿,我爹是江培善。这些小伤,不必大惊小怪。”

    见她如此不在乎,他也没再多说。只是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小,步履越来越慢。

    过了许久,澜婴凑到他耳畔小声叮嘱:“还是老样子,出了梅松镇,就别跟着我了。”

    “可是你的伤……”九丑顿了一下,无奈点头道:“好吧。回去记得用江神医的‘归元丹’,一粒不够,就两粒……若是又要罚抄书,你就去院子里,老槐树上的老鸦窝里取。那里面可是有六百多遍《岐黄百草经》呢。”

    “我就知道,做兄弟还得是要九丑这样的。”她揉了揉他杂乱如老鸦窝的头发。

    “是吗?谁要跟你做兄弟……”他声音依然细小如蚊蝇一般。

    澜婴的脚伤随着天色渐亮逐渐好转,竟恢复如初,就如同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自然也没了疼痛之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