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鱼根本就不敢想,如果按照正常排队,他们得排到啥时候。
“爸,给我点钱。”
正走神儿的温鱼被小冤种的话拉回思绪,大家伙儿都往外走呢,栾惟京没好气道:“要钱干啥?”
小冤种憋不住,硬着头皮道:“咱刚才那算插队!后头等的人就又要多等那么长时间!”
眉头紧锁,栾惟京眼神质问着他‘所以呢’。
小冤种理直气壮,“为了弥补他们,我想买点冰糕或者水给他们。”
心是好心,但是吧……
“你先看看头儿在哪。”
蒋五星友情提醒。
刚才坐墙角扯闲天儿的时候,鸡窝头可是说了,有人来三天了,大门都没能进!
院里院外哪儿哪儿都是人,有时候根本无法前进半步。
对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来说,交公粮的过程,大概想起来一回,就能哭一回吧。
今年是遇上他们了,明年呢?
小冤种看着他爸,有点心虚,“那你们先回去呗,反正我没啥事。”
他还真想给大家买冰糕和水了!
栾惟京不搭理他,拉着小媳妇儿往外走。
小冤种执拗劲儿犯了,死活不动。
温鱼转头跟蒋五星用口型说了声‘温家堡’,蒋五星对栾纵添说:“姥家还没来交公粮,咱回去让姥家来交,你带够钱再过来。”
看看过磅的地方,蒋五星告诉栾纵添,“你看,因为拿了好烟,这些人暂时不会为难后头的人,得一会儿呢,挨着咱们排队的人还感激咱呢。”
小冤种瞧着合格率似乎是高了点,空荡荡的木板上都有了人,“走!那咱们快点。”
温鱼没有体会到悬着一颗心被检验的时刻,却从大娘的口中得知了很多她闻所未闻的信息。
走到门口的时候,温鱼扭头看到了最显眼位置摆着的几个大字——积极交售爱国粮!
哪怕千辛万苦把粮食用扁担挑过来,平板车拉过来,到了粮站排几天的队,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啃着窝窝头等,他们也怀揣着一颗支援国家建设的心,把家里最好的粮交上去!
有人好几天都交不上去,来回搬运麻烦,直接从家里带衣被过来,家里人来送吃送喝。每天都在附近翻晒粮食,直到合格交上才回家。
越往外走,温鱼越发现带孩子过来的还不少。
最小的估计才三四岁。
可能真的是她当了妈,见不得这些,不由心里不落忍,就试探性问栾惟京,“带钱了没?”
眼瞅着小媳妇儿被好大儿给传染了,栾惟京笑着朝祝译他们伸手,“谁身上有钱,先掏出来。”
几个兄弟一凑,三块多呢,温鱼给了小冤种。
“你别谁都给,家里有小孩儿、老人的,让降降温。”
小冤种一蹦多高,跑出去买冰棍和水了!
对很多孩子来说,交公粮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因为家里大人在交了公粮之后,会在难得去一趟的地方买些平日里他们吃不到的冰棒还有小零嘴儿。
五分钱的白色棒冰,一嘴的糖精味儿,他们也能吃的很开心。
大人们则花两分钱买小半碗儿的冰水喝喝,也算是对自己的犒劳。
村子里啥都没有,这些已经算奢侈,很多人还舍不得。
交公粮任务算是完成了!栾惟京开着拖拉机回去的路上,小冤种就开始喊,“爸!到温家堡,你把我搁路边儿,我去姥家。”
交公粮是不可能交公粮的,姥家人手有限,都不知道收完了没有。
栾闰文闻声,沉着气道:“直接把拖拉机开过去吧。”
温鱼,“……”
大家伙儿好不容易忙完回来了,又去她娘家干活儿,使不得。
“爸,还是叫栾纵添和五星去玩儿吧,咱们该干啥干啥,妈和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栾惟京听出来小媳妇儿的意思,稍微偏着头对老头子道:“回吧!他们还有别的事。”
温鱼赶紧给小老头台阶,“爸,出门前我把小家伙给得罪了,不搭理我呢,我得赶紧回去哄,要不然都不认我这个妈了!”
栾四民,“哈哈哈哈,还有这事?”
小冤种瞥了眼小后妈,“你还好意思说。”扭头朝着他四叔,“嗓子都哭哑了。”
等会儿!
小冤种突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字——临。
降临、临时、来临。
意外早产的降临,虽然小后妈受苦了,但是这是弟弟想早早见到他呀!
“鱼姐!我想到弟弟叫什么了。”
——栾临
他不知道的是,爷爷早就想好了另一个字。
品了半天,小老头儿满意道:“不错,粮临,好名字。”
栾三军笑了,“爸,你这也太随意了吧?”
栾四民,“三哥,快别说了,爸刚开始还准备叫麦呢!”
在栾麦临和栾粮临之间,小老头更倾向于后者,于是,小家伙有名字了。
*
温家堡的路口,把小冤种和蒋五星放下,栾惟京开着拖拉机回了家。
洛松兰没料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趁着孩子睡觉,赶紧和面,准备下面条。
“家里没肉,但是鸡蛋管够!”
罗吃水最会哄小老太高兴了,“婶儿做的饭天下第一香,随便兑点水给我,我都能喝饱。”
栾惟京家门口的小菜园儿里有小白菜,下在面条里添彩又好吃,栾四民去拔了一堆回来。
哥几个就没有闲着的,眨眼功夫就把菜摘了,拿到压井根儿给洗了。
温鱼把外头小灶台的火生着,端了一盆鸡蛋准备去煎鸡蛋。
栾惟京瞧见,一把给她接了过去,“你忙啥?”
在家里都不叫她动手,伺候这帮人,还用得上他?
于是乎,手底下的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吱声儿,见识到了京哥系着围裙颠锅的熟练景象。
庄稼人说到底,还是吃面最舒坦。
饺子是香,但是顿顿吃,他们也受不了。
可是天天换着花样儿吃各种面食,他们可以。
这边都吃上了,温家堡的打谷场里,小冤种和蒋五星还在拿着木锹推麦子呢。
“三舅,你不用上班?”
小冤种推着推着,和温牧时碰了头,他就好奇。
温牧时都来好几天了,“农忙呢,院长都在家收麦,只要不那么忙,我们也能适当开溜。”
几个舅舅,小冤种和温彻说话最少了,他瞅了两眼,还是没有说话的欲望,干脆作罢,继续推。
算是翻晒呢,让麦子受热均匀点。
家里头,高胜英说啥也不让皇甫淑珍张罗饭菜了,叫她看孩子,她擀面条。
皇甫淑珍特意从供销社割了几米长的皮筋儿,和三个孩子猜丁壳轮流跳皮筋玩儿。
“小汽车嘀嘀嘀,马兰开花二十一……”
三个人支皮筋儿,形成一个三角形,一个人在中间跳。
四个人一起喊着跳皮筋儿的顺口溜,跳的人跳错了,就换下一个人。
“这个太难了!换一个!”
温振中眼看四肢不协调,跳不下去了,就蹦到外头开始嚷嚷。
皇甫淑珍直肠子,“这个最简单啦!”
温振中没面子,正要撒泼打滚,小聪明温栋梁道:“二娘,要不你再教我们别的,小孩子跳这个难。”
“好呀!”
刚好这个不能三个人支,还需要跳高墙和钻地洞,皇甫淑珍把温振中揪到一边,“看好啦!我开始教。”
小冤种跑在最前头回家的时候,二妗正嘴里念着‘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