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没钱看病的苦命人
    随着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收麦子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进入扬花灌浆期,地太旱,得浇水确保小麦吸浆水分保证营养充足。也就是麦收半个月前,进行最后一次浇水灌溉。

    村儿里走了电,大队干部们就又开始想法子捞钱。

    这回他们找了正当理由——给村子里买吸水泵,浇地能省时省力,人只要看着,时不时拿着铁锹去改一下口,叫水流到下一块儿地就妥了。

    三队队长首先不答应,“又想叫老百姓往外拿钱?想都别想!俺们队不用!”

    家家户户都走了电,可不代表家家户户都会去用!

    不说一半儿吧,也有好几十户仍旧保持着没走电之前的生活习惯。

    电费是要给钱的,去哪里弄钱?

    七队队长不明着得罪,满脸堆笑,“我们队……也穷,大队要是能先叫欠着的话,那我同意。”

    一来二去,有人愿意有人宁愿像之前那样,不花钱。

    他们吵他们的,栾惟京不管别的,开着小奔马带着老爹,去城里买了一套浇地设备。

    自吸式潜水泵、软胶管,活动电源开关,自动水泵升降装置,不出仨小时就整了回来。

    看天儿,可是不会下雨,一旦错过了时间,最迟最迟,麦收前的十天内,是不能再浇地的。

    一套设备拉回来,不知道多少人眼馋。

    村儿里有贪心的,也有实诚的。回来的路上栾闰文就跟大儿说了,要是有人想借用,那就借。光自己一家用,太糟蹋好东西。

    栾惟京说‘可以’,不过,给电费。

    栾闰文满口答应,不过真收的时候,遇上有难处的,他没打算要。

    这些小细节,他就不跟儿子说了。

    栾惟京又不会拿着本子跟他一笔一笔算。

    一时间,婆母那院儿连着热闹了好些天,给小老头忙活的,脸都笑僵了。

    都是来打招呼想借用潜水泵浇地的。

    温鱼来这院儿送栾粮临小朋友,洛松兰拉着她眉开眼笑的,“你爸可是好些年没这么乐呵过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小老太赶紧找补,“添临临那会儿倒是也高兴,但是跟这个不一样,他就觉着……”

    想了下,洛松兰拍着小娇娇儿媳妇的手低低道:“有事儿干了,对乡亲们有用!”

    温鱼以前可能不会太理解,可是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虽然没有下过地,但是知道庄稼对农民的重要性,以及他们对庄稼地不一样的情感,“那敢情好,指不定啥时候咱队换队长,我爸还能去当当呢!”

    造福全队!

    小老太摆手,“他就不是那个料子,一辈子只知道苦干。”

    小队长不是多大的官儿,可要办的事儿也不少,人情世故啥的,他就捋不明白。

    有人需要用到家里的潜水泵,小老太就很知足了。都是关系不错的街坊老伙计,拿不出钱的,带点东西过来意思意思就成了!

    对栾家来说不算啥,对他们来说,可是顶要紧的事。

    但是也有人轴,心想着没钱,又拿不出啥栾家稀罕的东西,也舍不下那个脸去占人家便宜,那就还自己干。

    明明一身的病痛,还非要下地。

    村儿里可不是谁家都跟温鱼和洛松兰一样,女人不用下地。

    女人可也是干活儿的好手!找婆家讲优点,地里勤快的绝对占第一个!

    钱毛蛋他媳妇就是当年有名儿的勤快媳妇!她婆婆走哪里都有面子。

    但是现在吧,她已经五十多岁了,仍旧要下地。对外她整天乐呵呵的,其实所有的苦,只能往自己心里咽。

    下半身瘫痪的儿子嫌自己累赘,早年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

    很多人都说死了。

    剩下俩儿子和闺女,一个没放过,全是哑巴。

    当年不知道是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儿还是毛蛋媳妇无家可去,被亲姑姑给收养了,他们俩是表兄妹。

    旧事难寻,终归是不容易。

    撕玉黍皮的时候,毛蛋媳妇儿还喊‘老闰文’,朝洛松兰说酸话呢。

    街里街坊的,眼瞅着附近几家都要浇地浇完了,就是不见钱毛蛋上门,栾闰文就找到了家。

    他媳妇儿正用热毛巾给他敷后腰呢,已经直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对不对,热敷能稍微好受点。

    栾闰文回到家,就不怎么高兴。

    身处阳光,却见不得别人黑暗。

    洛松兰便给他宽心,“你是老好人,不行明儿个你去替他家把地浇了吧!”

    说这些都是为了逗栾闰文,他家那几个哑巴孩子知道自己有缺陷,待人实诚,很肯干。

    爹妈教了,本身就跟旁人不一样,多讨喜一点,才不会被欺负。

    “你孙子就是随了你,往后不定吃啥亏呢!”

    栾闰文闷不吭声,洛松兰就说她的,“亏得咱鱼鱼不计较,谁家经得住你们爷儿几个这么折腾?搁以前,就是开善堂的!”

    到底浇地那一套给钱毛蛋家用了,只是还没有熬到麦收,出了一件大事!

    钱毛蛋他媳妇儿——上吊了。

    都在一个大街上住着,平时争强好胜斗个嘴,傍晚乘凉隔老远还能看到,猛地一下子来个这,谁都接受不了。

    钱毛蛋本就被压弯的腰,更直不起来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两行。

    紧挨着头一个听出不对劲的邻居说,进门就看见钱毛蛋抱着媳妇儿一个劲儿问‘为什么’,问‘怎么不等等我’。

    后来大家才知道,他家瞧着最正常健康的毛蛋媳妇儿,才是被病痛折磨最厉害的人。

    刚开始她只是上腹腹痛,后来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严重。以为躺下歇歇会好点,谁知道躺下腹痛更难忍,直到疼到她坚持不下去,持续性剧烈疼痛。

    小诊所栾忠建议他们去医院检查检查,每回都说去,每回都回家熬。再后来,都不管了,不是钱毛蛋不愿意,而是家里条件……实在不允许呐!

    办了事,栾闰文去找老哥们儿说话,钱毛蛋才哭着说:“我该早点发现的!她前些天儿还在跟我说,没能替孩子们干更多,啥也没攒下来……呜呜呜……”

    当小冤种得知这件事,搞清楚最终缘由,他哭的比钱家人还痛。

    “干啥不来咱家借钱?那是命啊!”

    他似乎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亦或者很小的时候不记事。正是最敏感的年纪,一腔热血的时候,小冤种哭了好一阵儿,去找了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