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第 42 章
老林总比他们俩来的都早。
他们俩手拉手进来的时候,老林总已经和和气气地坐在沙发上,和殷容的家人谈笑风生了。
客厅沙发是很有古典韵味的红木沙发,色泽深沉又有光泽,呈弧形铺开,一眼望去就知晓价值不菲,但殷容很不喜欢。一是因为坐起来太硬,二是觉得和这英式风想我们是朋友
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你总是微笑的/你总是不开口
世界被你掌握
……
他们一路再无话,安静地开到了云书公馆,佣人已经在门口接。殷容熟门熟路地打了招呼,都准备进去了,这才回头看到林承雨在车子后备箱忙活,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礼,他正一袋一袋地往手上套。
殷容简直无语,她蹬着高跟鞋几步走过来,胳膊肘戳他一下,蹙眉小声问:“你搞这些做什么?倒像是真的来提亲。”
旁边的佣人想帮忙,被林承雨拒绝了,他已经整理好拎在手上,跟殷容道:“车钥匙在我西裤袋里。”
殷容震惊地看向他,他温和地看向殷容,大眼瞪小眼,佣人左右疑惑地看向他们两个。
殷容最终在佣人的视线里败下阵来。她伸出手,林承雨极为自然地朝她的方向转身,身子离她极近,小声道:“帮帮忙。不是说好了帮我演戏?”
谁帮谁也说不清楚。总之殷容伸手去他裤袋里拿到了那个车钥匙,他的西裤很有垂感,锋利,她的手凉,伸进去时能够感受到他大腿上的体温,让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殷容锁了车,林承雨已经将所有的东西腾挪到一只手中。
别墅的英式铁艺大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林承雨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轻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殷容没来得及挣脱。
或许是因为脑海中那仍然在无限循环着的歌。
不是五月天的原唱。
而是毕业那年,身边的男人——那时还是少年,在KTV拿着话筒唱的。
林承,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叔叔好。”
殷容以前一,一句话也不互相呛,聊天你来我往,互相忍让,很是和谐。殷如海竟然还主动为杨斐布菜,杨斐还笑了笑,然后一声不吭的吃掉,看得殷容头皮发麻。
父母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和谐的氛围了,今天也真算是辛苦了他俩。
而且,殷容总算知道林承雨那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的性子从何而来了。
老林总八面玲珑,说话语调沉缓,并不像是会故意拍马屁哄人开心的类型,但轻松的话题却一个接着一个,句句叠加着,让王蔓本来就不错的心情越来越好。
今天开了瓶好酒,在雨唱歌从来都是公认格的别墅实在格格不入。
奶奶坐在中心位,她右侧挨着殷如海和杨斐,左边单人位坐着老林总,这标准的会议模式让殷容抽了抽唇角。
果然,生意人干什么都像谈生意。
“你们回来啦,”奶奶笑呵呵地打招呼,视线落在林承雨和殷容交握着的手上,紧接着落在林承雨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上,笑意更深一层,“哎,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的。”
老林总笑了笑:“应该的,他是晚辈嘛。”
“太客气了,”殷如海道,“你带一份,孩子带一份,怎么父子俩也不通通气的?”
“是我自作主张了。”林承雨笑道,他恭谨地低头打招呼,“奶奶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他的笑容真诚,招呼打得礼貌又得体,和他一贯没什么区别,殷容却感觉他手上好像渗出了些冷汗。
他自己好似也感受到了,主动放开了殷容的手,在佣人的指引下,将自己带来的礼和父亲带来的礼摆放在一起。杨斐站起身去招呼他,让他别忙活了,赶快坐下休息。
殷容也和老林总打招呼,她笑容甜美场的除了殷容不爱喝,其他人各个都加入了酒局,就连奶奶也满上了一杯。她一向严肃又不苟言笑,但今日笑意好像就没消失过。
就连旁边从来都端庄,说什么都装作听不到的佣人,唇角都挂着淡淡的笑。
殷容拖着腮往身边看——
相比之下,林承雨反而像是最局促的那个。
话题在二人身上跳来跳去,殷容早已料想到了,总归只有老林总一个陌生人,对她基本毫无影响,被点到名就笑一个刷刷脸,没点到名就装作与我无关,该吃吃,该喝喝。
可旁边这小子不一样,全家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进来就端坐着,推杯换盏之中喝下不少,但好像菜都没动几口。
没动菜的原因应该是随时准备回应长辈们七七八八的问题。奶奶问问他的发展方向,爸爸问问他目前的工作,妈妈又问问他的兴趣爱好。
他虽然仍面带着笑意,回应得也可圈可点,态度诚实又谦虚,但那紧张劲儿都快蔓延到殷容身上了。
殷容淡淡瞥他一眼。
当年地望他一眼。而且打架这事儿竟然也没人往外传,想必老林总在背后也做了不少工作。
林承雨攥紧手中酒杯,低垂着眸,没有回应殷容的视线。
……
盛夏,云城一中。
林承雨的班级在上直觉得她爸殷如海在中年男子队伍中能够轻松拔得头筹。
毕竟她长相就肖似她爸,皮肤白皙,五官立体,就连杨斐之前也曾和她抱怨过,说年轻的时候就是被殷如海那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形象骗了。
但殷如海吃喝玩乐到了如今,也有了一些发福的迹象。
他年轻的时候,房地产事业正如火如荼,他主张投身房地产项目,但被奶奶否了,让他去搞跨境电子商务。他当时对此安排不满,明里暗里都是抗拒,多少有些自命不凡又郁郁不得志的心气儿。但到了如今,房地产式微,他跟着也稍显颓势,坐姿就会微微显出些驼背来。
但老林总坐姿依然是挺拔的。
他眼眸狭长,望人时带着一股上位者习惯的凌厉气势——虽然长相不完全一样,但那表情和神态,猛地一看,竟让殷容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乘屿。
不过老林总今天鼻梁上夹了副无框眼镜,多多少少中和了些,显出几丝柔软来。看向殷容的视线很温和,和林承雨多少有些神似:“容容,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殷容莞尔:“我也是。”
……
气氛比想象得还要更融洽一些。
殷如海和杨斐今日竟然表现得非常和平体育课。
太阳烤的人焦热,蝉鸣阵阵作响,和苍蝇一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林承雨听到旁边男生在和其他人吐槽。
“就那孩很快办了转学手续,完全没有影响林承雨一丝一毫,也没激起任何一朵浪花。
林承雨只记得,当天刚打完架,便恰巧和殷容在学校走廊上偶遇了。她多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好像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他只是很平和地和她点点头当打了招呼,快速从她身旁经过,什么也没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在殷容转过视线之后校辩论队的最佳辩手,那么多视线盯着他,那么多尖钻的问题针对着他,也没见他提心吊胆成这样儿。
她拿了公筷,随意夹了一块她不喜欢的鱼往他碗里放,态度骄矜:“吃。”
林承雨酒喝得多,双颊已经漫上些淡淡红意,黑眸就显得更加清澈剔透,他冲她展颜一笑,笑容明亮,是真的开心的笑,然后又低下头乖乖吃掉。
“……我这个儿子啊,”老林总沉声道,“性格温和,从来不会和任何人产生冲突。唯有一次,我现在都还记得,好像还是上初中的时候,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学校跟人打架……”
林承雨微蹙了眉,警惕的眼神立即投过去,但老林总没看到,只自顾自地带着笑向下说:“……我当时还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呢,结果到了一问,原来是因为那个小男生说女孩儿坏话。那时候我就想,是什么样的女孩儿——”
林承雨的酒杯放下,和桌面相撞,发出急促又清脆的轻响:“爸。”
老林总摆摆手,笑:“好了好了,不让说就不说了。”
林承雨哎,竟然还会跟别人打架。殷容讶异,他才慢下步伐,微微抽口冷气——对方狠狠地踢了他的膝盖,拳砸在了他的腹部,胳膊上好像也磕破了。
天知道,这些上头的晕劲儿,可惜没太成功,然后又抬起了头,在镜子里望向她,眼神有些迷蒙,绯红脸颊添了丝艳丽,水珠沾在乌黑眉毛上。
殷容眼神示意了下旁边的棉柔巾。林承雨望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抽出一张擦了脸,才缓慢地回答她的问题,声音都有些哑了,很低:“因为开心。”
她翻个白眼:“有什么好开心的,你喜欢当演……”
“员”字还没说出口,男人便上前一步逼近了她——
“你不要说话了,我头好晕,不想听。”林承雨低声呢喃道。他手撑着她身后奶油色的瓷砖墙,低垂的眸带着醉意,滚热的气息扑在她颈窝,泛起酥酥麻麻地痒。
“容容,”他语气很轻柔,“送我回家,好不好?”-
好好的圣诞节一大早,林隽怡和成臻吵了有史以来最凶猛的一架。
新婚夫妇的甜蜜期过得实在太快。同居之后滤镜和影纱被撕掉,赤裸裸地留下两个本真的人。
两个人都娇生惯养,大少爷大小姐脾气撞在一块儿,那些容忍褪去之后,谁也不愿再退让。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怨气却层层堆积累加,今天竟然为了“圣诞节怎么过”而大吵一架。林隽怡气恼成臻竟然什么计划都没有安排,成臻也气恼她为什么不你你你你……”林隽怡激动的语句都不通顺了,她双眼睁大,眼珠都震颤,“你怎么会在殷容家?”
沈明雾思索了一下,回答:“我暂时住在这里。”
林隽怡面上神色千变万年了都,还一转眼。”殷容声音平淡,道,“哦,今天谢谢你和你父亲帮我说话。”
桌上果然提到了殷容职位的事情。
奶奶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女孩不要太累太辛苦,好像觉得殷容接了个雪绒日化已经是有点离谱的事情。
老林总频频点头,表示非常认可,又接了几句,说女孩子家家搞实业是辛苦,还不如挑个清闲一点的板块做负责人,手下再安排几个得力干将,没那么忙,说出去也好听。
奶奶思忖着,说殷氏集团的哪个板块好像都不太清闲,眼神掠过林承雨,问他平日里和殷氏集团对接的多不多。
于是他也适时地接话,说他常和制造业板块有业务对接。
制造业并不是殷氏的主力板块。
他们自营品牌少,制造基地任务也常年不饱和,最近刘思殷也开好好说话,一点就炸。
最终的结果是吵到了中午两个人都没饭吃,林隽怡夺门而出,冲向了殷容家。
离家出走!
她要离家出走!
她边开车边给殷容打电话,响了两声就又挂了,感觉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不如见了面再说。
车熟门熟路地飞驰到殷容家,人蹬着高跟鞋哒哒地登上几阶台阶,按下门铃,没人应,于是她扯开嗓子:“殷容——”
还是没人应。林隽怡直接按下自己的指纹。
门被打开了。
她双眸慢慢睁大,“啊”地惊呼了一声。
第 43 章 第 43 章
林承雨的语气很轻柔,询问殷容是否可以送他回家。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提,于情于理,于长辈们那无比惊喜慈爱又欣慰的眼神,今天殷容也要送他回家。而且她来的时候坐得还是他的车。
但他这会儿好像想不太明白事情。
他呢喃着,慢慢向她低盛夏的天气,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长袖校服外套。
……
林承雨感觉自己今天真的喝得有点多了。
多到好像时光不知怎么倒流回了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刻,然后他拦住她,提心吊胆地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然后今天的一切便都是顺理成章的真实。
他是她真的谈了很久的男朋友,真的被邀请,来拜见她的家人。
就连殷容也很配合。餐桌上被提及时那略带羞窘的笑眼,时不时餐桌下提醒他的小动作——鞋尖踢了他小腿也好,胳膊肘撞了他腰也罢,无一不让他心生欢畅。
而且,在最后饭局结束,他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竟然也起了身,就跟在他身后。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殷容声音硬邦邦的,“你喝那么多做什么?又没人要灌你。”
是的。奶奶也好,爸爸也好,殷容的父母也好,都让他少喝一点,说这是家宴,没人拼酒。但他仍然杯杯倒满,杯杯喝光。
林承雨洗干净手,顺带着洗一把脸,用凉水试图压下有下头。
越低越深,额几
殷如海抓着林承雨聊人生聊理想,杨斐也向殷容勾勾手指,殷容会意,立刻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母女俩坐在客厅旁边的圆弧形的藤椅上,杨斐开口,第一个问题都让殷容心跳漏掉一拍。
她问:“你俩是真的谈恋爱吗?”
“干嘛这样问呀?”殷容笑道,“当然是真的。”
“我以为只是你计划的一环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俩看起来不像真的恋爱。可能是妈妈舍不得你恋爱吧?”杨斐说着,觉得女儿长大了,半是欣慰,半是不舍地叹了口气,转念又道,“不过承雨这孩子不错,模样俊,气质好,对你也是真的喜欢。那你呢,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殷容真想问问她妈妈为什么觉得“不像真的恋爱”,又想问问她是怎么看出来林承雨“真的喜欢”她,但转念一想,她妈妈当时还嫁给她爸爸呢,显然也属于识人不清的类型,于是放弃,只糊弄道:“喜欢呀。”
“喜欢就好。找对象还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不要随便将就……”杨斐瞥一眼殷如海,厌烦道,“你妈我就是太将就。”
殷容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奶奶和老林总谈得差不多,宴会便这样散去,林承雨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副驾驶。
殷容刚启动了车子,林承雨便想起什么,低声道:“我明白你上次说的觉得我‘突然之间长大了’是什么意思了。”
他轻笑一声,道:“我坐你的车也是这种感受。总觉得你还是那个捏着笔算题的小女孩……怎么一转眼就握上方向盘了?”
“多少蒸蒸日上,这和当时殷容口中的“不用管理什么,只当个保障”完全不符。
而且集团内认可殷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股东拍起马屁,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小王蔓”,甚至主动让王蔓不要太过于避嫌,能人就要善用,别管是不是什么孙女。
殷容对她甜甜地露齿一笑,撒娇的表情,明白奶奶已知道她的小小算盘,也明白奶奶这是同意了——
在她男朋友和男朋友父亲的面前,不给职位显得好像很不宠爱她,在奶奶心中,这可不利于她嫁人。而且她知道奶奶有多注重“家族荣耀”,这个面子肯定还是会给的。
殷容终于如愿以偿,但此刻离开云书公馆,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
林承雨看出她心情不虞,他想了想,问:“你想不想去看看小狗?”
殷容果然被吸引注乎抵在她颈间。又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一瞬,深深吸了口气,不想她的香味意外充斥鼻腔唇齿之间,顿时感觉更醉,身子有些失重地往她身上倒,殷容没预料到,也没支撑住,向后踉跄了步,她“喂”了一声,林承雨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站稳了。
“不好意思。”他眨了眨眼睛,找回几丝清明,“……我今天是有些喝多了。”
“……搞搞清楚你的酒量好吧?”殷容微蹙了眉,努力忽视脖颈间残留的,属于年轻男人的滚烫气息,轻声嗤道,“不要在我家耍酒疯。”
林承雨一手撑着洗手台,另一手揉着太阳穴,沉默地点了点头。
殷容回到座位,才看到手机上有个林隽怡的未接来电,已经过了好一会儿时间了。然后后面还有她的一条消息,这倒是新发的。
[没事了没事了,不用回了]
殷容顺手回了个[?]
那边回了容——”
听起来好像很急。还带着哭腔。
是有什么急事吗?
沈明雾站起身,走到玄关时又犹豫了下,想到上次殷容接了电话硬说自己不在家的时候。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考量。
算了,还是不开为妙。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指纹密码锁“滴滴”一响,门被人直接推开了。
门外的阳光晃了沈明雾的眼睛。他微微眯起眸,听到一声惊呼,然后是颤颤巍巍的:“承、承雨……?”
很不确定的语气。
沈明雾不知道殷容居然还会向别人提起自己。他看向明显是殷容闺蜜的女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犹豫片刻,又勾起了个温和的笑。
“你始频频出招,不少之前的员工都转岗到了进出口贸易,在她的麾下做事。
奶奶并没有询问殷容的意思。
她只是轻飘万一再和林承雨吵一架,那自己这个CP粉干得还算人事吗?
“……那个,承雨,”林隽怡心中百转千回曲曲折折,最后扭扭捏捏地道,“我今天来过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殷容哦。其实我今天本来也没什么事情的,你只当我没来过,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吗?”
沈明雾顿了顿,道:“好的。”
林隽怡舒一口气。她想转身就走,却又忍不住地多提点了几句。
“承雨,殷容肯定会怪我多嘴,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她哦!”她鼓起勇气道,“但是我真的从初中开始就觉得你俩以后一定会结婚了!真的,不骗你!你们俩真的很般配,各个方面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希望你能够珍惜容容,我也相信你会的!祝你们幸福!”
林隽怡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了,然后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几乎像是跑。她恨不得百米冲刺回到家向成臻分享这个好消息,磕的CP成真了,随便吃顿什么不是过节?
等哒哒下了几步台阶,才听见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等一下。个小狗偷溜的表情,林隽怡向来脱线,殷容便也没放在心上。
这天大家聊得很尽兴,吃完饭,又泡了茶,在茶室里继续推杯换盏。奶奶和老林总倒是都没喝多少,神智清楚得很,边喝茶边谈成了几项合作。意力:“什么小狗?”
“张烨,你还记得吗?我们高中同学。”林承雨笑道,还拿出来手机翻照片给殷容看,“他的宠物店今天开业,在连阳路,离得也不远,喊我们过去捧场。”
张烨记不得了,宠物店倒是很有兴趣。
“是吗,”殷容余光望了几眼,方向盘一转,脆声道,“老同学,捧捧场倒也不是不行。”-
门铃响起的时候,沈明雾正在处理公务。
他抬眼看了下表。
指针刚刚指向十二点半,殷容应该正在和她的朋友吃饭吧?
门口是喊着她名字的女声:“殷”他说。
声音很轻,很缥缈。像从很高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声。
林隽怡的脚步即刻停住,她转身望去,男人正站在台阶上垂眸望她,脸色苍白如纸,眸如点漆,却是深潭般的纯黑,好像没有一丝光彩。
神情有种悲悯的美感,唇却仍然是微微上扬着的,透着一股微妙的不和谐。
“你觉得,”他带着那样的笑容,定定地望着林隽怡,轻声问,“……殷容真的喜欢‘我’吗?”
林隽怡被他神,像是在看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神会突然变得温柔平静,也变得好像有些怀念。
现在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原来她是透过他,一直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啊。
沈明雾站起身,想要逃离这面镜子,逃离眼前的屏幕,却只觉浑身发软。
事实明晃晃摆在面前,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开脱的借口,无从抵赖,无从逃避,只能承受。
但他承受不了。
他整个人跌落在地,游走性的疼痛在这一瞬遍布全身,那疼痛从来没有如此剧烈,席卷他的所有神经,让他战栗,让他痉挛,让他完全不受控制,颤抖着在客厅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蜷缩成一团。
疼。
真的太疼了。
疼痛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疼到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几乎崩到了濒死的模样震撼。
她还从未见过林承雨露出这样的……实在是很难描述的表情。
像是她如果哪里回答的不对,他可能会在下一秒就这样直接碎掉……不,是会直接坏掉的感觉。
“承雨,请你相信。”她一秒都没有犹豫,语气恳切,“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也没有承认过,但我觉得殷容是真的喜欢你。至少是有好感的,你不要太不自信了。”
男人的唇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些,眸中好似泛上粼粼水意,他垂下了头,林隽怡便看不太清。
最后的话语像是叹息。
“这样啊,”他好像又笑了一声,末了低声地道,“……谢谢。”
第 44 章 第 44 章
沈明雾站在殷容家门口的台阶上。
冬日枯疏生涩,陌生的风从四面八方灌向窄窄甬道,将他柔软的家居服浸染得冰凉。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张口说话。
很奇怪。
明明每个字都飘看了殷容一眼,淡淡道了声:“这样也好。”
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很足,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奶奶当然知道如今雪绒日化有多么化,内心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好你个殷容,这么大事都不和老娘我知会一声!怪不得天天约出来玩的时候都说忙忙忙!忙个大头鬼啊!忙着金屋藏娇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成臻——
天啊,这世界上只有成臻能领会她现在心情到底有多激动!那天婚礼之后她和成臻两人絮絮叨叨了半天,成臻一定会和她一起八卦一起磕下这对CP!
她要回家了!
还在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到底在哪里听过?
……
乘屿……
我是看中了你的脸……
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在沈明雾脑海迸开,如烟花一般碎裂掉,留下漫天的迷雾。
砰。砰砰。心跳就震动在耳膜里,慢慢变成耳鸣,最后崩成一条雪白的直线。
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和那个所谓哥哥见面时的场景,想起讶异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两人脸上,而竟然连讶异的表情也都是那么相似,几乎像是同步在照镜子一样。
……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明雾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钝钝的疼痛从心口处开始蔓延,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呼吸。
女孩说完了再被殷容发现了可还得了?
殷容不告诉她肯定有殷容的考量——
这小妮子从小就要脸,脸皮薄,最不喜欢林隽怡起她的哄。既然她这么不想让自己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为妙。
要是她知道今天被自己这样乌龙的撞破,能听懂,都能理解,连续起来,却成了他完全不明白的意思。
什么……初中?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为什么这个女孩张口闭口喊他“乘屿”,又说些他从来没听过的事情,会是那么熟悉的模样?就好像……他们是老朋友一样。
……他明明是第一次和她见面。不是吗?
她把他当成了谁?
……殷容呢,殷容又把他当成了谁?
乘屿。乘屿。乘屿。
这个名字好熟悉。殷容随随便便给他起的名字,时间做些无用功,但他竟然也没觉得烦,反而觉得有几分有趣,甚至从头到尾唇边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是殷容喜欢的表情。
温和的笑容——
现在也一模一样地挂在他脸上。
他沉默地在网页的搜索栏打下“殷容”,手指悬停了一会,敲出“chengyu”,搜索栏迅速跳了出来,自动对应的是“承雨”。
不是乘屿。
指尖微微发着颤,他按下回车键。
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像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被键盘啪嗒一声撞破,碎裂开来,消弭在空气之中。
页面上检索出了不少云城一中、云城一高的链接。
表彰名单,成绩公示,甚至连数学竞赛的获奖团队……
殷容和林承雨的名字一直紧紧地绑定在一起。
她和林承雨是同学。
……是从在集团首页点击“关于我们”,再下滑至“领导团队”。
实在神奇,电脑在此刻竟然一秒都没有卡顿,迅速地展现了全貌。
他滑过了林楚叶三个字,林承雨的名字便跳了出来。
姓名旁边是经历和荣誉,还有一张无比清晰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年话,转身走掉,他叫住了她。
然后他听见自己平静地开口发问。那声音很陌生,表情也很陌生,他好像莫名其妙陷入了另一个人的躯壳里,在追问殷容是否真的喜欢“自己”。
然后他听见女孩无比肯定的回音。
面具牢牢地贴合在他的脸颊,四肢,他僵硬地微笑,僵硬地道谢,僵硬地转回身,把门关上。
呼吸完全乱掉,胸口每起伏一下,就带来不知名的痛感,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前,重新坐回电脑旁。
殷容送给他的粉色笔记本就放在茶几上,闪烁着荧荧的光。
他从小就喜欢研究电子产品,平日里工作最注重效率,也最痛恨浪费时间,办公电脑是绝对的顶配,流畅丝滑毫不卡顿。但现在也已经习惯用这台时不时卡一下的粉色笔记本,来处理所有的工作资料。
刚刚他作为殷容的助理,将雪绒日化的投资资金使用明细整理出来,发给明日创投;又作为明日创投的负责人进行了审批。
这一来一去的,净浪费呆着有什么意义?当电灯泡多要命?轻英俊,气质出尘,比起精英领导,甚至有几分偶像明星的味道。
他平和望着镜头,笑容轻浅温和,一看就是脾气极好的翩翩公子。
沈明雾抬起头来。
茶几侧方摆着殷容的穿衣镜,他在镜中窥见自己模样。
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真的是……一模一样的长相。
一时间竟然连他自己也恍惚,分不清电脑上那张照片,与镜子中的现实,到底哪个是他,哪个又是林承雨。
是了。连他都分不清楚他和哥哥——
殷容又如何能分的清楚呢?
……她到底有没有可能分得清楚呢?
他更细致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他的笑是虚飘的,陌生的,不自然的。是按照她的要求,她的喜好,一比一定制出来的。
是拙劣的模仿者,是赝品,是四不像。
他突然想起那些让他内心闪过狐疑时刻的片段。
想起她的眼的边缘,疼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遗忘,什么也不能思考。
他努力支撑起来自己的身体跪起来,余光却望到大理石折射着的他的残影。那与哥哥一模一样的眉眼让他觉得恶心反胃,他失去气力,脑袋重重砸在地上,然后蜷缩着阵阵干呕起来。
额头渗出血迹,在光洁地面上氤氲开来。
他口中发出极轻微的“嗬嗬”声响,手指深深地陷入在自己的腰侧,大腿,陷入在一切能令他有感觉的肌肤纹理之处,从掐,到一拳一拳地砸。
可惜没有用,以往能派上用场的手段,在此刻全部没有用。
不够心里疼。
疼得他几乎要死掉。
……怎么办好?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着小一起长大的,人生从开始就紧密缠绕着的,青梅竹马。
甚至还有一张数学竞赛获奖合照。
男孩和女孩站得很近,背景是云城一中的石碑,后面是宽阔漂亮的校园,头顶是和煦温暖的阳光。
他们一起捧着个金光灿灿的奖杯。奖杯柄很细,殷容的手松松握着,望着镜头,笑容明媚又骄傲。
林承雨则托着底座,他微微侧头望向女孩,眼神灼灼,笑容温和。
沈明雾定定看了一会儿。
直到眼睛干涩,也记不得自己少年时期是否是这样的长相。
他从小到大也没有几张照片。
而那个时候也已经没有人再给他拍照。
照片里的男孩女孩穿着云城一高的校服,很像情侣装。
校服内搭是纯白色小立领衬衣,外面是剪裁优雅的西装外套,胸口绣着红色穗状的校徽,量身定做,质感高级又无比合身,很有贵族学院的气质。
和沈明雾印象中宽松难看的校服很不一样。
他缓,拍出来的效果一张比一张好,她的心情也美丽起来。边欣赏,边施舍似地问了句:“要不要给你也拍一张?”
林承雨道:“可以吗?”
“可以呀。”殷容道,她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林承雨点点头,随手拦下一个服务员,温和道:“您好。可以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殷容这才意识到是合影。
林承雨起身,极其自然地坐在她了身边,她怀里抱着一只马尔济斯,服务员笑道:“一、二、三——”
咔嚓一声。
就这样,留下了两人的第一张合影。
毕业照当然也算是合影,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这还是第一张照片。林承雨摩挲着,爱不释手,强调道:“这张是我的。”
殷容“切”了一声。
她刚刚照的照片多得很,才没有要和他抢的意思呢。
晚上张烨一定要留他们吃饭。
殷容本来站起身想要走了,但人还没走到狗咖门口呢,就被那一只小狗的“嘤嘤”声勾住了心神,小腿也被尾巴扫来扫去,
转头一看,是那只她最喜欢的捷克狼犬。那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望得人心都软化了。
殷容试着再迈出一步,它干脆嘤嘤地拦住了她的脚步,大有一副你要是走就从我身上踩过去的架势。
好吧。
殷容妥协了。
再玩会儿也不是不行。狗狗总是需要主人陪伴的嘛-
殷容到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回想起来,好像不过是玩了玩狗狗,又和林承雨一起吃了个便饭随便聊了会儿天而已,时间不知道怎么就过得这样快。
她开的车,林承雨直接叫了代驾到她家门口,两人别过时,天色深沉,只有零星几颗黯淡的星子。
殷容进了家门,感觉哪里隐隐不对。
她思索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好像已经很久慢地输入了“林氏集团”四个字。,沈明雾最终颤抖着伸出满是冷汗的手,摸到了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
逛宠物店实在让人心情很好。
小猫小狗各个可爱,他们的烦恼不多,能吃饱睡好有主人的陪伴,就会欢喜地摇起尾巴,拿脑袋来顶你。
张烨的店是宠物咖啡店。猫咖很火,但他做的是狗咖。
一进店里,柯基,阿拉斯加,哈士奇,金毛,马尔济斯……各种可爱的小狗狗热情摇着尾巴列队欢迎。
林承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订了开业花篮,准备了红包——还都是两份,一份是殷容的名字,递出去的时候连殷容都愣了下。
张烨很开心他们来捧场,他和他们打了招呼,送了一堆狗狗零食,还拿来一台拍立得供他们任拍。
“好多年没用过拍立得了。”殷容很惊喜,立刻开始使唤人,“你帮我拍两张。”
说着就递给了林承雨,她蹲下身,一边一只胳膊搂住两只大狗狗,笑嘻嘻地对着镜头比了个“V”。
林承雨很配合地帮她找角度,还帮她换狗狗,换场景,按照她说的问题耐心调整,很久,都没有回过没有人开灯等她的房间了。
乘屿呢?
已经睡下了吗?
她这才想起来拿手机看一眼,发现她晚上没有回来吃饭,他竟然也没有关心她一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殷容“啪”地按开灯,客厅的一切光洁无痕,所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甚至看不出有人使用的痕迹。一看就是乘屿收拾的,她想。这家伙洁癖严重的很,还有点强迫症。
她跑去敲他的房门:“乘屿?乘屿?在不在?”
毫无
殷容咬着唇想。
他答应他不会再原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她去费个什么劲?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殷容挟带着怒火,把那项链盒往首饰区域一丢,转身就进了浴室。
……
夜寒霜重,月被浓云遮去一半,光线柔和,和私立医院的灯光一个色调。
沈明雾开着窗,在习习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站到电话的忙音消失,一切都寂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蓝白条纹的半袖和短裤。
举着手机的手刚放下,身上就被披上了件长绒外衣。
“沈总。”身后沉稳男声踌躇半晌,他不敢抬头去看对方额上的伤痕,只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医生再三强调说治疗过程中不可中断……”
他回神,缓慢转过身。
表情无比淡漠,甚至没有抬眼给去任何一个眼神,对方却彻底噤了声。
“叫医生回来。”他重又回到那张病床上,失联,他还跟她保证过的!
如果他敢言而无信,她绝对、绝对……
电话被接通了。
那边声音很熟悉,却轻得几乎听不清:“喂?”
殷容立刻松一口气:“喂?乘屿?”
男人的声音和气息同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呼啸着的凛冽风声。
电话里是死寂一片的沉默。
第 45 章 第 45 章
“喂?能听到吗?”殷容蹙起眉,又问,“乘屿?”
沉默,:“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殷容向来不屑于在他面前掩饰情绪。
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而现在,她抬眼睨一眼表,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早上说要和他一起过节的事情,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些小小的心虚。
男人在电话里沉默,半晌才道:“……没有。”
“哦,”殷容道,她有点不理解,“那你能有什么事情?”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声响。
“乘屿?”殷容蹙着眉问,“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
风瞬间灌满窗帘,轻纱在空中飘荡又回落,床上被子叠得整齐,却空无一人,独留那盏小夜灯孤零零地亮着。
殷容的心跳在此刻开始加速。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迅速摸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铃声响起。
一声,两声……
接啊。
接啊。
接啊!
怎么敢不接我的电话!,能有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以回答。
对方沉默再沉默,最后好似实在走投无路,才吐出两个字:“……私事。”
私事?
你能有什么私事?
什么时候处理完回来?
殷容下意识地就想连珠炮地发问,话语都到了唇边,却又停顿了一拍。
对方既然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也并不主动解释任何一句……
她当然也没必要事事追究。
“好啊,”殷容淡声道,“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说。”
“好。”他沉默半晌,像是无话可说,最后只道,“圣诞节快乐。”
什么玩意儿就圣诞节快乐?
殷容冷冷“哦”了一声,骄矜回他,毫不在意他的去留:“同乐。再见。”
然后直接将电话挂掉。
手机屏幕上,[乘屿]两个字刚刚暗掉,[小雨]两个字便弹了出来。
殷容蹙着眉,带着余怒接起来,声音冷淡如冰:“喂。”
“容容,”林承雨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顿了顿,才道,“……我到家了。”
殷容反诘:“到家了怎么了?”
“……没怎么。”林承雨道。
他站在卧室窗前抬头望。
月光如洗,映在他冷白的面上,云层缓慢地移动着,将那一轮圆月照出了阴晴圆缺,喜怒无常。
他的酒早就醒了,嗓音却被酒精浸得喑哑:“你的包里……有我送给你的礼物。”
节日礼物。
……林承雨都知道送给她节日礼物!
乘屿这家伙。早上还专门说为她准备了礼物。
礼物呢?
殷容冷冷道:“哦。”
林承雨顿了顿,温声道:“依然是沉默。
不是信号的问题,殷容仔细去听,能听到他的呼吸,很轻,被含混在风声里。
听到了,又不应声。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这么晚还不回家,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呢?
“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加班,又莫名其妙地感觉事事不便利,也不顺心。
比如刚刚,她正专注对着电脑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叫了声“乘屿”。
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是晚上没有草莓牛奶喝。
很奇怪,她搞不清楚乘屿的草莓牛奶是怎么做出来的。和市面上买的都不一样,不是太甜,草莓味又浓,牛奶味更是醇香,在外面买了几个牌子,自己还勾兑了一下,味道都不正宗。
那有什么,这种幼稚的饮料,殷容觉得自己本来就没多爱喝。少喝两口还能戒糖呢。
哦,还有。
工作结束之后,她其实也可以一个人看电影。
反正他也不会像她一样,对电影人物评头论足,两个人一起看了那么多场电影,其实他也没发表过多少观点,讨论也讨论不了几句。
在不在的,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她买了杂七杂八的包呀首饰之类的回来之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必须向他展示,给他讲解。
他懂什么?反正她买的什么他都觉得好——但他觉得好不好又有什么所谓?殷容根本不在乎。
她都买了,肯杯了。
这么细细一想,乘屿怎么就好像在家?”无休止的沉默让殷容烦躁起来,语气也差,“怎么不说话?”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男人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地温柔,完全没有被她的焦躁情绪干扰,平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停顿半晌,又问,“你安全到家了吗?”
话筒变成一座透明的山,电流信号将他的声音传递至殷容的耳边,却相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对方语气和煦,并没有和她吵架的意思,殷容的情绪被安抚一些。
“嗯,今天去我奶奶家了。”她随意道,顿了顿,又问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林承雨向来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他自认为对殷容的情绪把握得还是比较准确,知晓她何时开心,何时心里有事。
殷容现在显然动了气。
但显然不是他的原因。
那是什么阖上眼睛,声音略显疲惫沙哑,“……继续吧。”-
翌日清晨。
殷容冷着脸从房间出来,高傲地在家中巡视了一圈,发现男人竟然整整一夜没有回来。
夜不归宿,厉害啊。
平日里他总是起得比她早,睡得又比她晚,殷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出了房间门,没有人和她说“早安”的日子了。
偌大的房间少了一个人就变得很空旷,很安静。
尤其安静的是厨房。
以前她起床时间不规律,也从不让宋阿姨早早来做早饭,都是起来随便吃点简餐对付一下。但乘屿住进来之后就不一样,他会早早备好菜,在殷容起床之后就钻进厨房,等她洗漱好就可以吃上丰盛又可口的早餐了。
搞得她的胃也变得很规律。刚醒没一会儿已经感觉饥肠辘辘了,像什么馋虫勾着,不吃一口就难受一样。
有什么的。
她自己也会做饭。
泡个拉面吃吃好了,很久没吃了,还挺想念的呢。
殷容旋身进了厨房,发现厨房和她印象中很不一样,以前那些放快餐和速食的区域如今被摆满各种复杂调料,窗台上甚至还有一个方盒的豌豆苗,绿油油的,正迎着清晨的阳光茁茁成长。
她最爱的垃圾食品们都放哪儿了?
冰箱门一打开,她发现冰箱也和她印象中的冰箱很不一样。
各种生鲜蔬菜,新鲜又整齐干净,被人处理得很好。
但是好像没什么拿起来就能吃的东西。
都是原料生喜悦的事情。
她手指摩挲着那花纹,纹理深刻,走势流畅,能够感受到做工的精良。
打开,里面竟然端正呈着……一支钢笔。
她微挑了眉端详那支钢笔。
……神经吧,这男人。
她还以为也会是项链、耳饰、珠宝之类……
怎么会送支钢笔啊?
她又不是学生了。
平日里用的钢笔大多都是黑色的,沉重,给人以沉稳之感。殷容不喜欢,但也没挑拣过,反正这东西男女通用,没什么讲究。
而他送给她的钢笔,竟然是她喜欢的粉色。
是很高级又隽秀的粉色,色泽饱满鲜亮,泛着珍珠似的明丽光彩,也完全不失优雅大气。
她拿起来顺手在旁边的文因?
殷容后知后觉把火气撒错了人,这才勉强压下来一点,慢吞吞地道:“……我没有心情不好。”
“容容,”林承雨道,“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心情不好的话,你可以试着告诉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很诚恳地道:“试着……信任信任我。好吗?”
殷容不说话了。
……这种事情要怎么告诉他?
说我找了一个和你长相身材说话声音都几乎一样的替身,用得很顺手,但现在不知去向?
她在电话里沉默。
沉默是没有拒绝,没有拒绝或许就是摇摆。
林承雨再接再厉,继续道:“你因为什么事不开心?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哪怕只是小得不值一提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的。好吗?”
殷容干巴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
这便是拒绝了。
沉默良久,林承雨终于低声道,“……好吧。”
他好像低声叹了口气:“圣诞节快乐,容容。”
殷容随意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她蹙着眉在家乱走一气。
走到自己随意扔在玄关的手提包旁边,摸出来一个纯白色丝绒的盒子。
那是林承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塞进去的礼物。
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在玄关温和的暖色灯光下,已经足够璀璨夺目,一看就知道出自顶级珠宝设计师之手,价值不菲。
中间是颗色泽浓郁浪漫的红宝石,外面绕着的钻石颜色纯净,雕琢精细,与宝石互相辉映,简约又不失优雅。
是殷容常佩戴的风格。
她甚至都不用试戴,就知道自己戴上一定非常好看。
殷容知晓林承雨的品味,他自己就讲究,送出手的礼物当然更是独一无二,像极了艺术品。
她拿着项链的盒子走进自己的化妆间,转眼望到了桌上摆着的雪绒膏。
……乘屿那家伙,晚上能睡着觉吗?他去办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带药了没有?
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不过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男人,又那么聪明那么能干,能出什么事情?
而且这段时间病情也很有好转,连医生都说康复效果很好,还叫她不用太担心。
……到底是不是康复效果很好?还会反复吗?他要是没带药怎么办呢?
早说过她管不住他的了!殷容怒气突然又冲上来——叫他住院他又不住,说没事没事,就算严重了她又能怎么办?
她又不是医生,更不是圣母玛利亚!
算了。他不想好好治就算了,每件上签下“殷容”两个字。
这支漂亮的钢笔在她的细白手中显得很和谐,笔尖顺滑流畅,连她签下的名字,好像也比平日里的字更像自己。
她捏在手中细细打量一下,极有质感的色泽在阳光下流转着,感觉好像是支很昂贵的钢笔,但看不出来什么品牌。
顺手拍照淘宝搜一搜,竟然完全没搜到同款产品。
淘宝都搜不到。
殷容有些疑惑。
这家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哪儿买的这么漂亮的钢笔?
旁边放了张精致的贺卡。殷容从小到大收到的贺卡多了,赞美和祝福也见的多了,夸她漂亮可爱美好温柔特别……什么的都有。想必也不过是这些吧。
她慢条斯理地打开。
那字体很熟悉,是常出现在文件旁边便笺纸上的锋锐字迹。
贺卡上只有四个字——
恭喜发财。
殷容蓦地笑出声来。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给她过得什么节啊?
别人都迎圣诞老人,他给她张罗着迎财神是吧?
这四个字,她还是第一次收到。
……恭喜发财。
越看就越觉得搞笑。
那笑意止不住,从她的眼底渐渐漫到眉梢。
第 46 章 第 46 章
不过是家里少了个男人而已。
殷容深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大不了就是早上起床没有早餐吃。
没关系,点外卖就好了。殷容觉得自己本来就很喜欢点外卖。这么长时间不点外卖,她发现店家换了一个遍,之前喜欢吃的店居然关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都要加工。
好麻烦,殷容最讨厌动手。
她看来看去,在保鲜区挑出来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这是前天平安夜乘屿买的平安果。
慢吞吞洗干净,想要削皮,却又死活找不见那把水果刀。
她负气直接咬下一口。
咔哧一声响。
乘屿挑的苹果很脆,冰凉香甜的汁水溢满喉间,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慢吞吞走去书房,然后看到书桌上摆着一个木质的盒子。
花纹很漂亮。上面还缠了蝴蝶结的丝带,一眼望去便知是节日礼物。
殷容冷哼一声。
圣诞节都过了。
礼物昨天可不算送到。她挑剔地想。
但收礼物好像确实是一件让人心了她的大力支持。
那有什么,还可以发掘新的店嘛,说不定比乘屿做得还好吃。
大不了就自己。她这么一细想,甚至为当时自己的开心感到可耻。
她用得着他放水吗?根本用不着。她只是没认真而已。
再说了,有没有他根本无所谓,她自己一个人打游戏也开心着呢。
还有。
……
殷容不再想了。
想来想去,全部都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这些——
有什么重要的呢?
工作才是她的人生主线。
他在不在都一样-
忙忙碌碌几天过去,又到了殷容的休息时间。
莫名其妙地,殷容现在有些不喜欢休息时间。
她刚刚上任了殷请假?
她批准他的假条了吗?
这情?”
“刚刚。”
“好,我知道了。”殷容迅速思索了下,稳声道,“从侧面找路子接触这些博主,看是谁在背后买的通稿。产品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好。我这就去办。”-
舆论从来都像草原,火一点就燎原,风一吹就朝一个方向倒。
尽管也有不少自来水在评论区说自己用了没问题,效果很好,但控评的速度更快,删除拉黑一条龙,最后成了清一色的“退货”。
大家可以接受护肤过程“无功无过”,但绝对不能接受可能会导致肌肤出现问题的护肤产品。
这和殷容当时反复强调宣传的温和功效护肤效果大相径庭。
七天的无理由退货时间已经过去,大批量的退货订单仍蜂拥而至,客服头像24小时闪着消息,投诉热线完全不停。
林承雨的电话来得很及时。
他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也直白地说明他们的公关团队随时都可以出动,为她所用。
殷容礼貌地拒绝了。
她说目前暂时还不需要,但如果有需要的话,她会第一时间告知他。
林承雨喊本没想到竟然能够准时下班。
殷容的气势鼓舞了大家的信心,会议室里纷纷鼓掌,此起彼伏地呐喊“老板大气”,她在热烈的氛围之中淡定地走出了会议室。
……
今天云城下起了大雪。
雪花漫天飞舞,飘飘扬扬,殷容仅从车库走到家门口,长睫和发梢上便落上了些雪,像纯净的水晶。
高跟鞋的真皮底薄,走了这应该属于无故旷工吧……?
有事的话,适当请个三五天倒是也还行。
她可不是那种多么独裁自我氏集团制造业板块负责人,不少工作要交接处理,休息也没时间出去逛街聚会,只能加班。
但是加班吧,又不好在公司加班,怕一不小心卷到下属,让他们对未来的工作提心吊胆。
在家成了她的男佣了?
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他好像一直在家为自己干这些事情。
……是只有这些事情吗?
粉色钢笔的笔尖顿住。
殷容陷入回忆。
……
她想起自己刚刚上任的那一段时间,情绪正处于极为焦虑的状态。
她事无巨细地将一切揽下,把自己当个陀螺,狠狠一鞭子抽下,疯狂转个不停,每天晚上都熬到两三点,第二天又一大早出门奔波。
当时她停止了所有的娱乐活动,连偶尔朋友打来个电话都不敢闲聊,担心浪费时间,是乘屿相当强硬地制止了她这种行为。
“再这样下去,”他手撑着书桌,眉眼冷硬地威胁她,“你迟早要和我一起看精神科。”
“我妈咪说我生出来的时候就健壮得像小牛犊一样,用不着你操心。”殷容凉凉道,抬起一双充了红血丝的眼睛看他,“倒是你,你身体怎么样啦?”
乘屿那时候逼迫自己很按时地去看医生,也吃上了处方药,自觉精神状态好多了。但他完全没有被她岔开话题的意思,他打量着她发青的眼窝,冷声道:“殷容,你现在必须要睡觉了。”
“我敢管我?”殷容笔尖点点文件,“你这是以下犯上。”
他微眯起眸,思索片刻,再开口:“你工作的效率越来越低了,而且在疲累的状态下坚持工作,会非常容易出错。自己没发现吗?”
说着,在一沓文件中翻出一份,指给她看——
“市场监管部门要对各品牌的包装空隙率和包装层数抽检,我提前先抽检了我们的产品,发现竟然真的存在过度包装问题。你竟然都没注意到。”
“啊?”殷容愕然地接过那文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市场部干什么吃的?是不是那个欧秃头又想搞我?快通知下去,限期整改……”
“已经通知下去了。”他反手扣下那份文件,不再让她细看,“好了,你真的要休息了。明天再处理,完全来得及。成功是一场马拉松,没有人会在起跑时就拼尽全力。”
殷容很有心情与他探讨哲学问题:“我不认可。想成功,从起跑线上就要领先,开头顺,未来事事顺……”
越探讨就真的越困。她伸个懒腰:“算了,确实有点困了,明天再搞也行吧。”
又很警惕地用一双猫眼望他:“那你也快点去睡觉。警告你可不要帮我做这些事情哦。你不懂我们总裁的工作,可不要给我乱写乱画。”
乘屿唇角微微抽了下,没说话。
第二天她神清气爽起了床,发现桌面上的文件就已经贴上了满满当当的便笺纸。
乘屿起得也早,穿一件白T,正靠在餐桌边捧一杯热牛奶在喝,清晨的光线温柔浅淡,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白皙得几乎透明。
她对他怒目而视,他倒是很无辜的模样。
“我可没有帮你做。只是画画重点,节省点时间而已。”他笑起来,“这是我作为助理的分内工作。”
她哼了一声去翻那些文件,定是自己觉得好。自己觉得好就足够咯。给别人看有什么意思?
还有。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跟他打游戏!
他每次明显都是卡在关键时刻故意让着应。
她只是口渴了,下意识地喊他,想让他帮忙倒杯水来。当然他也有可能擅自修改成鲜榨果汁,酸奶捞,或者什么小甜点……
那有什么?
不吃也没什么所谓,她本身也要控制身材。
殷容的钢笔在纸上画出深重一道痕迹,然后拍在了桌面上,站起身来。
她自己也可以起身倒杯水。
根本就用不着他。
殷容冷着脸端着杯水回来,坐下一饮而尽。喝光了,才发现没喝够,喉中仍然干渴。
但她懒得再起身去接第二面前很快被放了一杯甜甜的草莓牛奶,初升的太阳映出玻璃杯流淌的浅浅粉晕,男人懒懒的声音响起:“殷总,请。”
……
回忆就此打住。
行吧,他多少也有些用处。当然只是刚开始的阶段,那时候她工作还不够熟悉。
殷容重新捏起来那支粉色钢笔,看向那些工作文件——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今雪绒日化走上了正轨,她自己也慢慢上手,驾轻就熟,不再那么需要乘屿,所以他便只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让殷容都几乎遗忘了他的助理属性。
乘屿可是她的助理。生活助理、工作助理。
他什么原因、不体恤下属的老板。
但是集团上下已经公示,殷容成功走马上任,成了殷氏集团制造业板块负责人。
这么大的负责人,连个助理都没有,怎么开展工作?
殷容眯起一双狡黠猫眼,椅子轻转,视线望向书桌上的手机。
这三瞄两不瞄的,手机被她瞄得响了起来,殷容立刻捞过来看,然后懒懒地接听了:“巧姐姐?”
“殷总。”李舒巧声音严肃又冷静,她很少这样叫殷容,此刻一声就让殷容坐直了。
她平静道:“说。”
“出事了。”李舒巧深吸一口气,“雪绒膏突然被几个博主一起暴雷,说产品味道奇怪,用后出现烂脸、过敏、爆痘等等现象……”
殷容敛了心神:“什么时候的事么几步路便湿掉,每一步都像直接踏在了冰雪之上,寒意从脚底阵阵升起,让她打了个冷颤。
路也很滑。她抱着双臂慢吞吞走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伸手开门,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和外面的冰冷昏暗不同。
室内光线明亮,温暖的气息向殷容扑面而来,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厨房不知道正炖着什自己面前,对她踩上他锁骨,逼上他脖颈的脚毫无意见,只是眸光如水,抬眼望向她的时候好像在粼粼波动着,很是勾人心弦。
“乘助理,你很失职。”她小腿上抬,慢慢攀爬着踩上他肩膀,一点点往下压,逼着他跪得更深一些,歪头看他,语气冷漠,是训斥,“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嗯,”他顺从地低下头,“你辛苦了。但做得很好。”
他低下头的模样像是邀请她继续抬脚,踩在他头上一样。
殷容也真的顺势抬了脚,脚心拂过他柔软的短发,很痒,痒到她微微眯起眼睛,不知为什么,突然涌上一股想哭的冲动。
可能全公司的人都不清楚,但她知道,全部退单对如今的雪绒日化代表着什么。
不是一单,不是几百单,人不情愿地往后撤,无奈男人的手掌制住了她退开的方向。
他的手宽大,干燥又温暖,牢牢扣着她后脑,她体温还带着外界的凉,如今被他的手一捂,瞬间感觉头脑也被捂得发热。
她愤怒地拿舌尖推那小勺,但疲倦又麻木的味蕾此刻突然敏感起来,迅速地品出那味道——
是她很喜欢的红糖鸡蛋羹,还有么,汩汩地冒着泡,往外涌出无限香甜又熟悉的味道。
面前的男人穿一件白色薄绒毛衣,是很柔软的家居服,领口开到锁骨处,光线落在他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肌肤上,反着柔柔的光。
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瘦了一圈,锁骨变得更加明显,穿堂风掠过他衣襟,勾勒出清瘦矫劲的体型。
雪花缀在女孩乌黑柔顺的卷发之中,是刺眼的白。男人微蹙了眉,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柔地将她发梢的雪拂去。
殷容后退一步,表情漠然又骄矜。
她平静地睨着面前的男人。
第 47 章 第 47 章
世界像被一分为二成赤道与北极。
以穿着柔软白色衣衫的男人为界限,宽直的屋檐在两人头顶遮出小小一方平静。他的身后是温馨暖黄的灯光,小火慢煮的汤肴,殷容的身后则是暗沉垂坠的云朵,和漫天狂舞的飞雪。
殷容松松抱着臂,视线是比落雪还要冰冷的打量。而他只觉得她发顶眉梢的纯白有些刺眼,下意识就伸出手,从她发丝滑至耳畔,让那雪悄悄融在他修长指尖,又如数她容容,让她不要和自己客气。
殷容道了声知道了,便挂掉了他的电话。
她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发布了公告,宣布这批产品全部免单,请大家无需急于退货,可直接在后台申请退款。
同时她强调产品绝对没有问题,将会与几个博主进行联系了解实情,并同时启动了产品重检程序,欢迎广大网友公开监督。
除核心科技外,殷容让陈树嘉将研发、制作、检测过程全部公开透明,进行直播。
免单公告很快上了热搜,引发了全网热议。
殷容跟着召开员工大会,笑吟吟地强调:“大家要记得,危机也是机——也就是说,危机也是机会的一种。”
“不要太过于沮丧。投资合同都签好了,钱都在这里,大家害怕什么呢?”她慢条斯理道,“这一次表面看起来是损失惨重,但损失的不过是刚开始的投资和事私事,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他能有什么私事?
现在倒好,说回来就回来,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她冷哼一声就闷头往里走,高跟鞋跟在瓷砖上踏出砰砰声响,尖头踹在他小腿上,态度恶劣:“给我滚出去。”
门还未关上。
狂风卷着暴雪呼呼往里灌,不一会儿便将玄关的地板打湿,让整个房间的气温骤降。
沈明雾平静地挨了她这一踢,但仍站得笔直,那黑白分明的双眸定定望着她。
她毫不示弱地仰头回望,一双猫眼灼灼明亮,气势逼人,完全没有一丝退缩之意。
四目相接。
一秒、两秒、三秒——
沈明雾面上并没有任何平日里的温和笑意。
他表情淡淡地凝望她,几秒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转身便决绝向门口走去。
殷容在他身后提起声音:“把你的东西也都给我——”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她的话音好似也被那门夹断,唇微张着,怔怔望向门的方向。
沈明雾回过身来。
他没看她,只是径直向厨房走,视线从她刚刚踢了他一脚的高跟鞋上经过,平静道:“换下来去洗个澡吧。你的鞋子湿了,会着凉的。”
“……要你管!”殷容火气上来,本来冰凉的双手双脚都感觉微微发热。沈明雾步子大,几步进了厨房,她踩着高跟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平展的肩背,恨不得用美甲挠一个遍以泄恨。
她不满意他对她的无视,紧跟到厨房继续输出,脆声叱他:“我叫你滚你没听到?”
男人还真的像没听到。他关了厨房的火,人放松地靠在台面旁,端着一小碗不知是什么的汤羹慢条斯理地搅拌,对她一切发言左耳进右耳出。
殷容绕着他打转,越输出越上头:“你脸皮够厚的,赖在我家了是吧?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办什么私事杳无音讯的?不知道的以为被局子抓进去了呢!我告诉你,你这属于旷工,我只当你离——”
碗被轻放在台面上,发出“砰利润而已。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借这次机会,让雪绒膏走入广大群众的视野中去。”
“在活动期间的订单设置自动同意退货就好。”她抬手看了眼表,“今日事今日毕。明天再说,下班。”
大家都以为要通宵不知道多久,正纷纷在小群组里叫苦连天,根揩走。
动作先于意识,意识先于语言,待她后退一步之时,沈明雾才终于开了口。
他平静收回自己落空了的手,又将指尖的冰冷水珠握紧暖热,道:“你回来了。”
“你旷工了。知道吗?”殷容堪称挑剔地睨着他,她整个人像被冰雪的山峰浸染,态度冰冷又尖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是你家。”沈明雾微微侧身,为她让出位置,淡淡垂眸望她,“怎么不进自己家门?”
殷容想想也是。
她和他站在门口置气什么呢?
吵也应该是她站在屋里,叫他滚出去才对。
多少天连一条消息也没有,说什么私”地声响,殷容最后一个“职”字被混杂在其中,她蹙了眉,还想再说,但后脑被男人扶住,一勺汤羹被巧妙塞入她口中,截断了她的话音。
殷容“唔唔”一声她说话——
还没来得及发飙,她就惊呼一声,整个人被腾空抱起,他手臂环着她腿窝,极其轻松又自然地……将她放在了台面上。
台面被厨房的烟火气蕴得温热,她惊怒交加地坐在那里,看着男人弯下身子,几乎是半跪在她面前,动作轻柔地将她的两只高跟鞋摘掉。
然后用手握住了她被雪水浸得冰凉的脚。
“我让你把鞋子换掉。”他慢慢搓揉着,感到温热了,才放在自己胸口,又抬眸看她,眼眸乌黑,语气很轻,像情人之间开玩笑的埋怨,“你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月经吗?”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殷容的脚僵直地放在他心口,怔怔望他。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毛衣温暖她脚心,她的脚细腻嫩白,新做的美甲是艳丽又带着闪的红色,往上攀爬一点,就能勾上他白皙的锁骨和脖颈。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娇美的脚趾慢吞吞勾上他锁骨,染上他的温度,她跑神地发着呆望,觉得他锁骨线条实在漂亮,触感也棒,线条极为性感,摸了还不够,让人想要咬。
被冰雪冻住的大脑开始缓慢地旋转。
是今天来月经吗?
她今天有去卫生间吗?
……她这一天过得太混乱了,竟然完全没有印象。
这么一回忆起来,好像身上是有卫生巾的触感,可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贴上的了,也不记得有没有不小心沾到血,弄没弄脏。
男人半跪在隐隐的姜丝气味,很淡,像是被煮了进去又悉心捞出,甜辣又温暖,被不小心咽下一丁点儿,便带着滚烫的热度,熨贴了她的胃,又迅速流过四肢百骸,让人舒服得想打个抖。
她晚上没吃饭,确切地说白天也不能算是吃了饭,胃里空空落落,冰冰凉凉。那味道实在诱人,男人捏着勺子柄微微上挑,她下意识地跟着吞咽,咽完又觉得恼,颊上飞起红晕,手恨恨打在他胸口,连着几下,使了狠劲,打得啪啪响。
勺子抽出,他声音很淡:“手也这么凉。”
“要你管?”殷容脸更红,耳根也滚烫,她呼吸都急促,“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他眉梢微挑:“你能听得懂?”
殷容震惊地睁大双眼。
什么东西,的小碗。
他做的红糖鸡蛋羹真的很好喝,一口一口喝掉,甜辣融化掉了喉间酸涩,全部抵消掉之后,剩下融融的热,流淌过空荡冰凉的胃和心房。
她安静地喝着道:“和你家用的一个。”
殷容眯起眼睛审视他:“你怎么知道我家用的是哪个?”
林承雨顿了顿,冲她勾起一个无害的笑。
当然是……在她的社交平台评论区看到的。
看到她刚刚装修好时分享了几张家里的图片,看到设计师在下面点赞留言。鬼使神差地,他在大洋彼端也加上了那个设计师,几乎是按照那几张图片提了些要求,设计师很惊喜,打一次工,赚了两份钱。
“你这属于剽窃我的创意成果知道吗?”殷容很快想明白,她把狗狗放下来,指挥它,“咬他!你这个主人一点知识产权意识都没有。”
狗狗“汪”了一声,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尾巴摇出残影,很喜悦的模样,完全没有要咬人的意思。
林承雨蹲下身揉了揉狗狗脑袋,笑着:“你另一个主人倒是很有知识产权意识哦。”
……什么就另一个主人啦关系联系上了其中一个博主,正在软磨硬泡当中;法务也得到了几个蹦得最厉害,引战最狠的带头人的信息,准备一并起诉。,沈明雾去取了棉拖鞋来帮她穿上。他看着她把那一小碗喝光,平静道:“去洗个热水澡吧。洗完出来吃饭,好不好?”
她哼了一声跳下台面,人往浴室走,嘟囔道:“我今天虽然忙得团团转,但处理得很好。这段时间,我没有你也一样,根本用不上什么助理,你爱辞职就辞职,爱旷工就旷工,随你的便好了。”
“这次是意外事件。”他顿了顿,最终也没有解释,只是轻声道,“对不起。今天不在你身旁。”
殷容的背影顿了一瞬。
“道什么鬼歉?”她继续往前走,冷冷道,“我才用不着。”
第 48 章 第 48 章
雪绒日化“全部免单”的公告一经发出,热度就没下来过。
热搜时不时就会上那么一下子,评论区也是两极分化得严重,要么就说会烂脸,要么就说很有用。
有没有用过的人还在问,说是不是要建立耐受之后再使用,雪绒日化官方直接回复,再次强调是“温和的功效护肤”,说无需建立耐受,更没有导致烂脸的可能性,称已经在与几位博主跟进联系,将会彻查此事。
“彻查”代表着会有结果,会有结果就是会有好戏看。这么硬气地直接和恶评对上,几乎是直指对方恶意竞争中伤,实在是太过于吸引眼球。不少人都很好奇,雪绒膏到底有没有用,烂脸到底是不是真相。
看热闹是人类的本性。
无数人来看了直播,看了陈树嘉的自证,看了公开透明的研发过程和检测结果。懂行的网友讶异于雪绒日化的研发力度,也对雪绒膏高看一等。
有的热心网友甚至还出了专业的分析视频,来剖析他们的研发思路,深扒他们的投入力度,分析雪绒膏的成分,对其性价比和温和程度给予肯定。
但也有不少网友在分析视频下开麦,说一看就是公关,视频也不知道做得精细一些,引来新的一波骂战。
混乱的评论之中,渐渐也有了一点点自来水的声音,将矛头指向那几个博主,说他们以前就有“恰烂钱”的黑料,这次说不定也是在帮谁办事而已。
李舒巧通过。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些风浪都轻轻拨平压下,水花四溅之中,却没有一滴沾染到她的裙摆。
世界好像全部都回归了平静的往常。
但乘屿好像变得有哪里不一样。
那种改变说不上来,很微妙。
殷容挺忙的,没细想,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宋阿姨和殷容无意中提了一句,说乘屿最近好像不再笑了。
说这话的时候,事情查竟然敢这样跟,是全部。
这代表着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代表着账上的数字会变得和她刚来时一样,甚至比那时还要少。
这么做是对的吗?
就连殷容自己也不知道。
她也是第一次当老板。
第一次白手起家,第一次略有成就,第一次处理如此负面的舆论风波,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挫折。
她自己娇纵惯了,在网上骂黑子从来骂得开开心心,无所顾忌。
但这次也是第一次代表一个集体,作为企业负责人——
要学会忍耐退让,要学会缄口不言,要学会平静地面对那些无边的猜想和谩骂。
不少人散发恶臭的最高招数是人身攻击。
甚至有人把她的直播截出图片,P成了她的遗照。
骂人的人甚至没有用过雪绒膏。
全部都是新账号,专门引战使用。
奇怪的是,那些消息好像只刷到一瞬,她立即让律师留存证据后续一并起诉,过了会儿又突然好奇,想仔细看看她的遗照P得怎么样,会不会太丑了,可再点进去却已经找不到,就连账号也消失了。
后来好像就再也没刷到类似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关团队起了效。
她最终没有踩在沈明雾头上。
脚尖垂落,重又被他捧回手心暖着。
她深吸一口气,顺手端起来旁边得已经有些眉目,殷容心情也很好,正窝在阳台的摇椅上看林承雨发来的狗狗视频。
那天圣诞节过后,林承雨便养了一只小狗,还是殷容帮他挑的,纯白的萨摩耶,微笑天使,正很可爱地冲镜头摇尾巴。他发消息说这几天狗狗的疫苗都已经打好了,邀请殷容下午去家里玩,殷容欣然同意。
宋阿姨说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倒是把殷容逗笑了——
因为她说的是“乘屿很久没有笑过了”,殷容莫名联想到“少爷很久没有这样笑了”,男人冷淡的脸和少爷一词对上,居然无比契合,一点都不出戏,莫名戳中了她笑点。
她乐了好一会儿,还打岔:“知道了,王妈。”
“什么王妈?”宋阿姨很严肃,戳戳她肩膀,小声在她耳边道,“我没和你开玩笑。这孩子最近真的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哎哟,怎么不开心呀?”殷容放下手机,瞥一眼书房的方向。
男人正在电脑前处理公务,殷容只能看到他的侧影。
鼠标随意地滚动着,数据飞速下滑,他望着,但面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冷淡地抿成一条线。
侧影的轮廓线条很好看。殷容定定看了一会儿,道:“不笑就不笑呗。他好像本来就不爱笑,就是那种冷冰冰的性格。”
“是吗?”宋阿姨感到很迷惑,“他平时不都是一副笑模样吗?”
殷容被问得顿了一顿。
……是这样吗?
这么细细一想,好像也是这样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那样笑了,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不过关心一下倒也不值什么。殷容觉得自己一向善良又大方。
“乘屿——”她在摇椅上晃了晃,娇声喊他。
男人身形顿了几秒,才转过脸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平静地望着她,习惯性地等待她发号施令。
殷容笑吟吟地冲他勾勾手指。
他顺从地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她又勾勾手指,示意他要说悄悄话,他便弯腰俯下身,侧脸贴近她唇旁。
殷容懒懒窝在摇椅上,手捂成小喇叭,像在说什么重要机密一样,用的是气声:“你在干什么?”
他很配合地也捂了个小喇叭,对着她耳朵,学着她用气声道:“工作。”
男人的嗓音动听,话语柔和,气流撩过耳廓,殷容突然整个人都坐直了一点。她平静一下,然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不笑也是正常的。工作嘛,谁能用笑脸面对工作?
但这次她不再和他说悄悄话了。
她老老实实地坐直,想了想,和他道:“你也不要太忙工作了,适当放松一下呀,可以出去转转什么的。下午我都出去玩呢,也给你放假好了。然后晚上回来我们看个电影,怎么样?”
他也站直了。垂眸望向她,鸦羽敛去情绪,表情显得很淡,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殷容云里雾里地眨眨眼睛,他才终于慢慢开口。
“好。”他道,神情好似有些悲伤,“去玩吧。”-
林承雨平日里也不和老林总住在一起,他将狗狗养在自己的房子里。
那房子构造和殷容的有些相像,都是别墅带着小院,连装修风格甚至大件家具好像也差不多,都是温馨又简约的现代风格。
实在是太过于熟悉,搞得殷容去了他家甚至有种回了自己家的错觉,做什么都很随意。
她抱着狗狗转了一圈,终于问他:“你家装修找的哪家设计师呀?”
林承雨
但舆论还在持续发酵,事态扭转需要时间,揪出幕后黑手更是需要确凿的证据链,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但殷容心中已经大概有了计划。
她的日子重新过得舒舒服服,继续开开心心地使唤人,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心里也莫名有股奇异的安定,她猜想应该是过了那割肉的痛劲儿,所以变得一点也不慌张。
真相本身就很难被掩盖,何况殷容才不是吃哑巴亏的人,她继续让陈树嘉直播,时不时统一收集回复大家的疑问,并且见缝插针科普功效成分,讲解不烂脸护肤的注意事项,借势继续扩大影响力和知名度,等着反转的那一天。
证据一旦收集齐,她要让那些人挨个遭报应。
虽然直播下面也常常有人跳出来骂,但她很淡定,只当看不见,偶尔还开几句玩笑,说在和几位博主联系了,她也很想要赔偿对方,但对方回应态度不积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都烂脸这么久了,还没等到她们的起诉状。
黑红也是红嘛。
殷容无是她喜欢吃的菜色,但她想了一想,还是道了句“改天吧”。
林承雨好似有些疑惑:“你今天不是放假吗?”
“家里有点事。”殷容道。
“上次好像也是这么说的。”林承雨笑,他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温和地问道,“家里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也没什么啦。”殷容敷衍地答道,又抬头看一眼表,道,“我先走了,你吃饭吧,不用送了。”
林承雨执意仍要送她回家。毕竟是他白天说顺路,把她接来的,殷容想了想也没必要计较,干脆就坐上了他的车。
两人家离得也不远,路上聊了几句,都是工作。她还在边聊天边刷手机,林承雨余光睨了一眼,好像在看什么电影TOP榜。
于是林承雨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但她只道现在都懒得去电影院了,在家里看电影更舒服,可以边看边吃吃喝喝,家里空气清新,还不用担心打扰别人。林承雨想想也是,决定在家里装修个专门的影音室,下次邀请她来家里一起看才好。
等车一停稳,殷容就欢快地跳下来,和他道了别。林承雨目送着她脚步轻快地回了家,门打开的时候,里面是暖黄色的灯光。
应该是阿姨在家吧。
林承雨想。
客厅的落地窗仍然拉着那洁白窗纱,人影模糊,完全看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林承好啦。”女孩的声音响在他头顶,她半跪在沙发上抱住了他,小巧的下巴搭在他柔软短发上,手在他后颈轻轻抚着,“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
沈明雾自己也觉得奇怪,原本还在跳跃躁动的神经忽然全部偃旗息鼓,倒流的血液找回了原有的轨道,耳边正纷扰扬着的鸣音霎时安静下来。
他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住殷容,掌心隔着衣料,与她的皮肤贴合,与她的温度共享。
仿佛只是一瞬,世界重新回归正常。
就和她上一次都茫然,却同时被这样陌生又强烈的冲动驱使,不由自主地更加贴近彼此。说不清楚是谁先张开了唇,探出了舌,齿碰了齿,在沁香甜蜜的果酒味道里,瞬间就勾缠扭打在一起。
她的手无意识地从他后颈滑上去,揉他的耳垂,捏他的耳根,又滑下去触碰他不断滚动着的喉结。许是动作调皮了些,他的喘息声变得更加急促,唇舌滚烫地纠缠她,也将她腰肢搂得更紧。
姿势不太舒服,殷容半跪着呜咽一声,他太雨今天的车子开得很慢。
好像在等谁出现一样。
仿佛是某种心电感应起了作用,他在拐弯之前,余光扫了眼后视镜。
他清楚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殷容家中走了出来。
门半掩着,他穿一件很单薄的黑色卫衣,刚刚映在殷容身上的暖黄色灯光,如今也映在他身上。
那男人手上是只黑色塑料袋,好像是拎了袋垃圾,熟稔地放在了门口。他转过头,正和家里的人在聊着些什么,好像对不远处的车子毫不在意,甚至没有抬眼望向林承雨的方向,旋身便走了进去。
门被关上。
车子转过弯去。
第 49 章 第 49 章
“快把门关上,”殷容瞥一眼男人身上单薄的布料,蹙眉道,“风都吹进来了,冻死了。”
出门也不知道披件外套,活该他生病发烧。
“厨余垃圾,怕有味道。”沈明雾很淡定地关上门,余光往外睨一眼,走进来,“今天回来挺早。”
“哪天回来不早?”她娇嗤一声,人已经坐在餐桌旁,喝上她最爱的海鲜粥了。
虾要带皮煮才有味道。
殷容面前放着个空所顾忌地大胆开了麦,本以为还会有一轮新的针对她的谩骂猜疑,好让她也见见世面,没想到竟然一条都没有——只有针对企业和产品的,竟然完全没有针对她本人的人身攻击?
她才不想当主人呢。玩一玩倒是还可以。
午后阳光温暖,林承雨穿了件白色薄毛衣,和她一起逗狗狗玩,还请她给狗狗取个名字,笑容明亮,和多年前的少年如出一辙。
殷容望着他的模样,突然有点跑了神。
微笑的狗狗当然很可爱很讨喜,但她心里却突然浮现起来另一个男人。
明明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生了那么严重的病也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疼,为什么要在她离家的时候长睫垂落,声音低哑,看起来那么悲伤,好像被主人抛弃了一样?
她脑海中开始浮现宋阿姨紧张兮兮的话来——
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为什么不再笑了呢?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殷容准时起了身,和林承雨告别。
林承雨家的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也都盘,她小口小口地搅拌着喝,熟门熟路地拿小勺把虾一只只撇到空盘里去,沈明雾去厨房洗干净了手,坐在她身边,将盘子扯到面前,顺手开始剥虾。
音响里播着轻缓动听的爵士乐,餐桌下她的腿随意交叠着,猫猫头棉拖鞋上面两个小球随着节奏一甩一甩,甩到他的小腿上。
一下,两下,沈明雾侧目看她:“今天玩得很开心?”
她夹起来他剥好的虾,语气轻松愉悦:“当然啦。”
“开心就好。”
殷容真的挺开心。
事情查得有些眉目了,她已经在拟定计划,准备重拳出击,怎么会不开心呢?她还指挥他:“开瓶果酒来喝喝,庆祝一下。”
沈明雾,他做的虾,他剥的虾,最后是她冲他扬扬头,态度骄矜,像赏赐:“吃。”
沈明雾定定看向那只虾,眼底漫起细碎笑意,他乖乖夹起来吃掉了。
难得的笑意让他眼睛明亮了些,整个人也好像生动几分。殷容托着腮看他,突然感觉这个场景好像很是熟悉,但她一时没想起来,还在想是不是什么时候梦到过。
他吃饭也是慢条斯理贵公子的类型,她思索着出了神。等他抬眼和她对视之时,她才恍然大悟地回想起,不久前好像也这么对过林承雨。
她在奶奶家夹给了他一块鱼,他还很开心地冲她笑来着。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都没有出声。眸色几变,沈明雾突然放下筷子,沉沉发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殷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慢吞吞地问,“你怎么不再笑了呢?”
沈明雾突然完全失去了胃口。
她的话音温柔,却像锋锐的利刃,一字一句地割开他心口。冰冷的风趁势灌进来,整个胸口都淬满了细密的疼痛。
他声音很轻,也很哑:“……很喜欢我笑吗?”
“当然啦。”殷容理所当然地道。
谁不喜欢别人笑呢?
尤其是他,这人情绪总像深潭死水一般,激不起零星浪花,多难得能开心一下呀。
“喜欢哪种笑呢?”他缓慢地问,也歪过头看向她,黑眸里突然有了几分纯真的孩子气,好像是好奇地试探和学习一样。
“……这样吗?”垂眸时微勾唇角,显出几分少年人独有的含蓄和羞赧。
这是林承雨和她一起参加数学竞赛得奖时的模样。
“这样?”望向她时唇角微微上扬,是柔和温暖的,笑容干净又明亮。
这是林承雨和她一起在酒会晚宴出入成双时的模样。
“还是这样?”笑容突然变得更开心了些,眼眸微弯,温柔如水,唇边笑意扩大,仿佛有无数的话要对她讲。
这是他今天下午从窗户那儿亲眼看到的,林承雨在门口接她时的模样。
沈明雾本来就聪明,学习能力更强,拥有着和林承雨一模一样的长相,复刻出来和他一比一相同的笑容,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着镜子,多练一练,就好。
那笑容真诚又动人,他模样生得英俊,这么一笑就显得更加漂亮,甚至有些勾人的味道。
殷容望着他,却慢慢蹙起眉来,顿了顿,然后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
“啪”的一声,很响。她起身冷冷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又没有人要逼你笑。”
“怎么又不喜欢了?”沈明雾还是在笑,额头那片皮肤迅速地泛起红来,他眼睛也跟着泛起红,手抚上自己额头,遮住了一些,低声抱怨道,“……姐姐变得可真拿来两个玻璃杯,倒上,淡淡地道:“恭喜。”
他语气很淡,殷容拖着脑袋转过头来望,她刚塞了只大虾,正慢悠悠地嚼着品虾,也同时慢悠悠地盯着品他。
虾咽进去,殷容问:“你呢?你开心吗?”
“还好。”
她不乐意:“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还好是什么意思?”
“还好的意思是指,”沈明雾黑眸缓缓望过来,声音沉静,“我理智上认为我应当开心,但实际上却不怎么开心得起来。”
“这样啊……”殷容叹一口气。她不知道想到哪里去,只很沉痛地拍了拍他肩膀,道:“生这种病可能就是这样吧?我也不太懂了。你要按时吃药听医嘱才可以哦。”
他沉默着轻点了头,殷容的手落在他肩膀上顺势捏了下,发现他确实是瘦了。
想了想,从那小盘里夹来一个剥好的虾,放在他碗里。
别人都是慷他人之慨,殷容倒好,直接慷本人之慨。他买的虾是好快。”
奇怪。面上越是维持那种笑意,心脏就越是痛得更厉害了。
情绪怎么会变得如此不稳定?
他勉强压下那从心底泛上的无尽酸涩,又喝口水,咽下喉中的哽咽之意,突然觉得很是厌烦。
厌烦这样的病,也厌烦这样患得患失,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想要哭泣的自己。
真的要好好吃药努力接受治疗才可以。他平静地想。
医生在他出院几粒药,合着水仰头咽下。
他有些急,手好像也有些颤,喉结滚动之中,从唇边溢出一丝水痕,顺着精致的下颚蜿蜒向下,又被他抬手抹去了。
他喝完药,胸口起伏慢慢平静下来,抬起眼,视线正好与她相撞。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之中瞬间缠成蛛网,他手背刚从唇边擦了过去,将唇揉得更红,突然又展颜冲她一笑。
那笑容很不像林承雨了,带着些莫名其妙又很强烈的攻击性,让殷容心里猛地一跳。
她迅速地转回了视线,望着电视,干巴巴问:“……还看不看电影啦?”
“看啊。”他轻声道。
人走过来,懒懒地坐在她身旁。
笑意消失了,又回归成那副平静的,毫无起伏的模样。
他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很强。
身上散发的温度,淡淡的皂香,呼吸的浅浅声响,随意动作时衣服的摩擦声……此时此刻,都被殷容准确无误地捕捉到。
她突觉喉中干渴,那瓶果酒吃饭时才喝一半,她顺手把两个玻璃杯添满,又抬头干了一杯,冰凉液体咽下,勉强压住那股躁动。
殷容清清嗓子:“你想看什么?”
“都好。”他淡淡道。
虽然平日里电影也都是殷容来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她突然很不喜欢他这种什么事情都很无所谓的模样。
“哦,”她用比他更淡的语气,道,“那看鬼片好了。”
作为人类太没有情绪起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惊吓过后说不定还能发现正常世界的美好。
能看到这张毫无波澜起伏的冰块脸出现点别的什么表情,应该还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呢。殷容想。
她还挺喜欢看鬼片的。喜欢那种紧张刺激的氛围,当然害怕也是真的害怕,也会随着剧情惊声尖叫,但是看完爽也是真的爽,会有种直击天灵盖的过瘾舒畅。
殷容选了一部鬼片。
评分普普通通,但评论吸引了她,说这是那种为了恐怖而恐怖,没什么逻辑和道理的无脑恐怖。
恐怖就好。她睨一眼身旁沉静的男人,兴致勃勃地点开了。
这是发生在一栋郊区别墅里的鬼故事。
外面冰天雪地,别墅里停了电,代入感很强。
每次恐怖节点都铺垫得很足,很有反转,殷容看得时不时倒抽一口冷气,也惊声尖叫了好几次。
等她微微平静下来,望向身边男人的时候,发现他竟然极为淡定,明明看着电视,但那模样却像是在出神,眼神没什么焦距,更是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害怕的意思。
“你在看没?”殷容恼了。
“在看呢。”
“是不是时,强调说有这种痛感的时候就要注意控制情绪,如果无法稳定下来,就要及时服药了。
他本来也坚决不同意沈明雾在这个时候出院,毕竟治疗已经取得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但沈明雾这次整个治疗过程出乎意料地配合,和以往不一样,连医生也意识到,他现在是真的开始重视自己的病情,也是真的想要尽快痊愈,健康地活下去。
额头是不小心撞的。沈明雾当时淡淡地道:这张脸和这个身体,我以后都不会再破坏了。
医生觉得他用词有些奇怪,但他确实是在关键时刻克制住了自/残的渴望,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想了想,这才勉强同意沈明雾出了院。
不出院也不行啊。医生心想。
沈总病恹恹地看了眼手机,就蹙着眉坐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这谁能拦得住啊?
……
沈明雾撑着桌子站起身,缓了会儿,把桌子收拾了,去找他的药。
殷容已经好整以暇地窝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了。
她随意地按着遥控器,余光看着男人站在餐边柜那里,倒出故意不认真看,在跑神呢?”殷容很不高兴地道,她一边专注地看着,一边责问他,“你说说剧情讲到哪儿了?”
“剧情现在讲到男主发现别墅里有三个长相和自己老婆一模一样的女鬼,她们的记忆不共享,死掉的方式也不一样,吊死的淹死的割腕的,每个人现在都想要处摸,可惜什么都没摸到,下意识地就使唤旁边的男人,“乘屿,找找手机呀,快给物业打电话。怎么搞的,真影响人看电影的心情。”
男人没说话,她顺手拍了他一下:“喂。乘屿?”
手碰在他脖颈,竟然是潮湿的冷汗。
殷容停顿了片刻。
空间安静下来。
她这才听到他急促的几乎无法控制的呼吸声,感受到他身体在细微地战栗。
“你……”她迟疑地问,“你这么怕黑的呀?”
沈明雾感觉自己好像听不太清楚她说话了。
漆黑如有实质一般攀爬进入他的耳鼻喉口,就像外婆刚刚离世的那段时间,他回了林家,又离开林家,然后无数次睁着眼睛独自熬过漫长的,漆黑的夜。
那些痛苦和煎熬一丝丝融入了无尽包容的黑夜,在漆黑无边之中不断扩散蔓延,将他紧密包裹起来,终于随着晨曦的阳光出现,一起全部消散,然后到夜里重新卷土而来。
反反复复,再反反复复之后,他开始憎恶黑夜的到来,也开始恐惧黑夜的到来。
沈明雾以为自己已经好很多了。
但可能是刚刚情绪波动,而药物还没起作用的缘故,此刻黑夜重新袭来,她在耳边呼喊着“承雨”,让他觉得痛苦更甚。
他想告诉她他的名字,想让她喊声沈明雾来听一听,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
她在乎真正的他吗?
她只想看见他笑。和哥哥一样的笑。
身子细微地颤抖着,秒针嘀嗒作响,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他放任自己在漆黑之中无限下坠,却不想突然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啦过于了解她,此刻更是心领神会,一只手扣住她脚踝,引着她小腿,扶着她腰肢,让她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殷容落定,她迷迷蒙蒙地睁开一瞬眼睛,看到男人正仰头亲吻自己。
他阖着眼睛,漂亮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似地微微颤动着,唇微张着吻她——
她不知道他吻她的表情竟然是如此专注又虔诚,几乎到十分性感的地步,看一眼就让她腰腿都跟着发软,差点就滑落下去,又被他托了住,更深地吻上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诶?”殷容尖叫了一半被打断,她完全不害怕,只是气恼,“怎么回事?看得正高兴呢我!”
“手机呢?”她左右到处看,到一刻突然觉得,就算被她当成哥哥好像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她还是那个她,所以这一切都根本不重要。
有什么所谓呢?是他在她身边就好。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重新能够看到些光亮。他怔怔抬头望她,看见月光皎洁地从落地窗倾泻而下,将她漂亮的面容映得无比温柔。
顺滑长发垂落在他肩膀,她正垂眸专注地望他。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
他甚至能够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和哥哥一模一样的那张脸,那双眸,如今正虔诚地看向她。
是错觉吗?她好像朝他的方向稍稍低下了些,他也完全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
视线连接缠绕成一条线,成一个死结,越缠越紧,线也越来越短,将他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近。
鼻尖几乎触上鼻了口拉手试了产品的助理?
为什么到了饭点还在她家里?
暑假早就过去,这都冬天了,绝对不可能是当时那个“暑假来家里玩”的表弟。
她一次次的“家里有事”……到底是什么事情?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
那个男人……现在还在她家里吗?
林承雨薄唇紧抿,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把之前的话题全部跳了过去,只稳声问道:“我刚刚是在问——你在家忙吗?在做什么?”
“我在……”殷容完全注意不到他语气的变化。她刚路过了梳妆台,又拐了回来,撑着台面照镜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绯红的脸颊,水润的眸,殷红的唇,感觉哪儿哪儿脑缺氧,二也实在是没见过,眨了眨眼睛,定定望了半晌,又反应慢一拍地抬眼去看他。
光线无比明亮,视野清晰,她和他离得那么那么近,她清晰地看到男人耳朵被她揉的通红,喉结也被她美甲滑了几道,白皙的脸颊染着绯红,那很好亲的柔软唇瓣水润光泽,唇角被她咬出尖,唇瓣几乎挨上唇瓣,呼吸追逐着呼吸,彼此的模样都变得更加清晰和确定。
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原来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殷容转头去望,[小雨]两个字跃然在屏幕之上。是林承雨的来电。
她想要从他怀抱抽离出来,但腰肢却突然被他手臂环紧了些,让她一动也不能动了。
“不要接。”他说。声音喑哑,似乞求,也似命令,“殷容,看着我。”
殷容动作顿住。她慢慢地转回视线。
沈明雾仰起头,吻在她的唇上。
第 50 章 第 50 章
这是殷容的初吻。
她从不知道原来嘴唇竟然是如此柔软又如此敏感的部位。被陌生的触感侵袭,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唇瓣相接之时,两人同时感到巨大的战栗。电流簌簌窜过后脑,窜过背脊,整个灵魂和身体都一起想要发抖,头脑更是一片空白,只想要更多,更近,更深,想要完完全全地与对方贴合在一起,不留任何一点余地。
他们都生涩,柔,最后那一段。
鼓点愈来愈高昂,男声却越唱越悲伤。
如果有/就让你自由
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
我给你全部/全部/全部自由
……
铃声响毕,音乐声戛然而止。
可吻还没有停下。
安静的房间里,接吻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是很轻的水声,是衣料的摩擦,是她被他吻得无法呼吸的急促喘息,是他被她气急败坏咬了舌头的轻微抽气。
吻到大脑缺氧,意识混乱,殷容下意识地撑着沙发的靠背微微起了身,又被沈明雾扣住后脑,迫使她重又低下了头。
她睁开迷离的眼睛想要瞪他,威胁他,但借着月光看到他沉醉模样,莫名又软下了身子,这次完全失去了力气,干脆就那么狠狠跌落在他身上。
他却突然蹙起眉,闷哼了一声。
……殷容感觉不知道哪里怪怪来,她几乎是慌张地重又闭起眼睛。
茶几上,手机的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音乐的声音很小,很悠扬,是五月天Live版的温拥抱他时的感觉一样。
沈明雾在这按自己的方式杀掉男主——是经费不足吗?一人分饰三角挺辛苦的呢。”
沈明雾淡淡地总结完,他眨眨眼睛:“哦,现在别墅突然停电了,第四个女鬼的脸要出来了,肯定还是她演的。看看这次是什么死法?”
殷容也正提心吊胆地看着呢,电影之中的别墅停电了,诡异的音乐鼓点响起来,突然咣的一声巨响,女鬼的脸露出来,她配合地惊声尖叫:“啊——”
这时,突然啪的一声。
电视屏幕灰掉了,房间的所有灯光在此刻全部熄灭,空调也慢悠悠地合了。
殷容的家里停电了。
夜已经深了,整个房子全部陷入了伸手的。
隔着布料,有些滚烫。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被男人瞬间扣住了手腕。
他也睁开了眼睛。
那双黑眸浸了水似的,被月光照得皎皎,轻轻一眨,莫名又多夹杂着些委屈无辜的味道。
“你坐到我了。”沈明雾说。声音喑哑,眸色幽暗,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我……”殷容有点迷茫。她想问,我坐你一下有什么的了?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两人之间突突地跳,存在感很强,是完全不容忽视的分量。
就在此刻,灯突然亮了。
空调滴滴地响了一声,重新打开,电视也跟着播放出开屏动画。
殷容正垂眸迷茫地望着自己坐的位置。
裤子是家居服的薄度,很容易就能看出凸起的形状。
被她坐着一半,另一半显得有点可怜兮兮,鼓鼓囊囊地被压倒着。
她一是大一人被留在原处的感觉很奇妙。
像个被人用过就丢,玩过就忘的玩偶一样-
……救命啊!
殷容手心出得都是汗,滑得几乎都握不住电话。
怎么就吻上了?是不是不小心碰上了?怎么搞的呢?
她刚坐到他哪里了?是那个什么什么吗?怎么尺寸看着那么离谱的呢?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容容?”林承雨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是很动听的男声,他很有耐心地问,“听得到吗?”
殷容猛地回神,开口:“听……得到。”
三个字说完,立即把嘴捂上了。
天。
她开了一点血,此刻很是克制地抿着,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说。
手机铃声在此刻又响起了。
殷容飞走的神思突然随着铃声如数飞了回来。她几乎是从他身上弹跳起来,一句话也没留,抓起手机就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卧室。
沈明雾听到她慌慌张张地接起电话,声音很哑又很柔地说了声“喂”,然后她卧室的门就被猛地关上了。
面前两个盛着果酒的玻璃杯,殷容的空了,但他的仍满满当当。沈明雾看了会儿,慢慢仰起头,脖颈与喉结崩紧成一条明显的线,倚在了沙发头枕上。
灯光太亮,亮到晃了他的眼睛,他一动不动地放空了半晌,才发觉眼睛干涩又疼痛,只能蹙眉阖上。
视线里残留着影影绰绰的光圈,漂亮到让人晕眩,好像大梦一场。
而见不得光的昏醉梦境,不过是错误罢了,在灯亮起之后,酒醒了,也只能被全数抹杀掉。
沈明雾阖着眼睛,平静地想。
……只是如此激烈地拥吻过,又独自都不像自己。卡壳半晌,她才回忆起来,“我……在看电影。”
林承雨问:“自己一个人看电影,会觉得无聊吗?”
她顿了顿,想起刚刚的场景,语气随意到有点刻意:“不会啊。我喜欢一个人看电影。”
“……是吗。”
林承雨好像轻笑了一声,问题问得像是陈述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殷容手背贴上滚烫的脸颊,敷着降温,随意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林承雨很平静地道,“只是我很想你,所以想要打给你。”
这话来得突兀,完全没有任何铺垫,温和的语气,却极猛地冲撞了过来,令她呼吸都跟着一滞。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此刻突然又开始加速,刚刚稍褪去红意的脸颊此刻突然开始升温,但她只轻笑了声,发尾在指尖细细缠绕,慢悠悠地点评道:“挺有意思呀你。会开玩笑。”
林承雨完全没有犹豫:“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他的语气认真,温柔,诚恳。
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这么细细想来,林承雨是一个挺爱开玩笑,也挺会开玩笑的人,但他从来不对女孩子开这样的玩笑。
他在男女之事上向来有分寸,从不会让别的女孩误会自己对对方有意,在收到情书或告白时也擅长温和委婉地拒绝,从不像殷容那样直白,不留任何情面。
不止是拒绝时委婉,其他场合说话好像也很委婉。
他会请全班一起喝下午茶时把草莓奶昔放在她桌上,会在她生病请假的时候到她家拜访借给她自己的笔记,会在旅游时给她发来美景,会在清晨时给她发来日出,也会在伦敦的深夜不小心手滑给她点了赞又一秒取消。
却从没有像今天晚上一样,开口说出过“我很想你”这样的话。
他问她觉得自己像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很想反问一句,说她怎么知道?
上学时,无数男孩明确地向她表达过好感,也有张口就是“喜欢”或“爱”的,她尚且不认可,坚定地认为他们只是喜欢她漂亮的皮囊,她优越的家世,或者她数男人仍安静地在忙碌,明明时间已经到中午,还一如既往地对她说“早安”。
“早安。”她也一如既往地回复道,看了看餐桌上的餐点。摆盘精致漂亮,色香味俱全,都是她爱吃的,还多了一碗没见过的汤。
她嗓音哑哑,带着睡意问:“这是什么呀?”
“醒酒汤。”
殷容“啊?”了一声。
她张口就想说,看不起谁呢?这一瓶果酒还值得醒吗?昨晚泡了会儿澡都代谢完了。但话到嘴边又紧紧刹住了车,没说出口,最后忸忸怩怩地道了声:“哦,好。”
挺好挺好。殷容想。
估计他以为自己喝大了不记得了,估计也不会再提起此事。
正好,干脆她就这么顺坡下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她乖乖捧起碗,他做的醒酒汤清甜可口,她小口小口喝着,余光看向男人的方向。
开放式厨房明亮干净,窗台上摆放着几盆他养的花一数二的学习成绩。
他们并不理解什么是爱,也根本不够认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殷容讨厌这样。
而林承雨……
他甚至连“喜欢”两个字也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到底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她怎么能知道?
但这样的问题未免也太掉价了。好像逼着人家再说出来点什么一样,殷容不喜欢这样,于是她选择沉默。
而对方也沉默,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在电话里纠葛,不知过了多久,林承雨突然开了口。
“容容,”他轻声念她的名字,慢慢深吸一口气,“……你该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