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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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之际,苍穹之下,金碧辉煌的宫殿被斜阳余晖染作一片朱红,在夕阳光华的映衬下,裴钰白皙的面庞更显温润如玉。他春风般的笑容如同暖阳般洒落,令人心生暖意。

    站在荷塘边,裴钰欠身作揖,面上带着一抹歉意:“听闻长公主殿下凤体违和,太子殿下心中忧急,奈何朝事繁忙,分身乏术。敢问明日可否得空,前去探望?”

    魏辞盈挂着轻柔的笑意,点了点头,“长公主殿下已是无恙,劳烦太子殿下与大人挂怀。”

    时值晚膳时分,园子内静谧无声,唯有荷塘中蛙声一片,蜻蜓点水,宛如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微风徐来,近处荷叶上的水珠随风滑落,发出“滴答”的轻响。魏辞盈感慨道:“若时光能停留在此刻,那该多好。”

    裴钰不解其意,望向她时眼中满是关切:“辞盈姑娘似有隐忧?若不嫌弃,在下愿洗耳恭听。”

    魏辞盈拾起一块鹅卵石,轻轻抛入湖中,惊起一片飞鸟。她轻叹道:“自江宁归来,长公主殿下便心情不佳,今日更是怒意难平,旧疾复发。我虽尽心竭力,却仍感力不从心。”

    裴钰公子轻笑道:“辞盈姑娘之才,岂会为此等小事所困?”

    魏辞盈听着他不遗余力的奉承,心知对方亦在试探,用力起眉头,嘴角微微向下撇去,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原以为只要尽心完成长公主殿下的差事便好,大抵是我太过天真罢,竟不知君心似海。”

    裴钰他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温和地笑道:“只要问心无愧,其余皆是天意。长公主殿下英明睿智,定不会埋没明珠。”

    他的开导似乎并没有使魏辞盈解开心结,反而更添几分沉重,她环顾四周,凑近说道:“此话大人应当亦有同感,你我虽服侍太子与长公主,可一切造化归根结底还是来源于陛下。”

    她转过身去,脚尖在岸边的地砖上轻点,用仅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叹息道:“长公主殿下还在气头上,今日陛下离去时亦是面色不悦,估摸着未来一段时日,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听到她低声的自言自语,裴钰却沉默着没有回应,魏辞盈幡然醒悟似的慌乱地看向他,勉强一笑,“辞盈一时失言,还望大人海涵,切莫外传。”

    裴钰微妙地眯了眯眼睛,不等他开口,魏辞盈又沉肩吐气,恢复了往日平静的声音,“不管怎样,我们还得为主子尽心尽力办差的。”

    裴钰仍旧笑着点头,双手食指交叉搭在唇上,示意她放心。两人又共赏晚霞片刻,方才各自散去。

    次日早朝,长公主因病未出,下朝之后,魏辞盈原以为太子与裴钰会前来探望,却不料五皇子方衍舟身着朝服,径自前来。

    魏辞盈立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寒暄,忍不住去回忆过往种种,思索长公主对方衍舟究竟是何态度。

    既是要改立太子,那么在剩下的这几位皇子之中,长公主必是已有支持之人。四皇子天生便有腿疾,行动不便,性格也不甚开朗,与她交情不深。七皇子八皇子年纪又太小,性子浮躁,不堪重用。

    似乎只有五皇子方衍舟勉强可担此重任,然而方衍舟对太子之位似乎并无太大兴趣,虽也曾向她袒露过豪情壮志,可也不曾超过皇子正常关心政事的心思。

    倘若此二人联手与太子和士族对抗,倒也算得上势均力敌,不过长公主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从未向他显露过自己的野心,似乎无意与他联手。

    或许是长公主以为方衍舟是太子的人?魏辞盈心中暗暗猜测,这也属正常,他平日里八面玲珑,深得世家的喜爱,多次上表保举世家子弟,确有太子党的嫌疑。

    连她自己也不敢对他完全信任,这人心思难测,与太子关系亦是不明不暗,难保只言片语中不带出些什么,因而她始终对方衍舟加以防备。

    不过,如今他这浑水摸鱼的位置,不失为可以利用的棋子。随着时间推移,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驱使她必须做些什么。

    二人寒暄已毕,魏辞盈依长公主之命,送方衍舟至宫门之外。她的脑海中紧锣密鼓地思索着,步履匆匆,未曾与方衍舟多言半句。

    到了宫门,方衍舟终于忍不住,迫切地想要问一问昨日东宫之事,他驻足不前,面带愠色,“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魏辞盈本就为方衍舟那摇摆不定的态度而烦恼,此时再被他质问,心中对他的不信任更是加深了几分。

    她微微一笑,以礼回之:“郡王殿下何出此言?小人岂敢在殿下面前,有半分他心?”

    她不卑不亢的神态,让方衍舟恍然间想起与她共赴江宁之前的样子。那时她犹如一块光滑坚硬的石头,刀枪不入。好不容易看她有了些生气,露出锋芒,伸出刺猬的尖刺,却又重回这副模样。

    不知为何,魏辞盈疏离的态度总是令他心烦意乱,每当猜不透她的心思时,他便莫名地焦虑和担忧起来。

    “你是在怨我昧着良心掩盖事实,觉得我贪图郡王之位,对吧?”

    魏辞盈轻挑眉角,心中深藏的情绪被他一语道破,犹如猛兽出笼,声音有些颤抖,“赵知县和他儿子,看得到的是两条人命,背后的冤屈更是数不胜数,殿下却还能与他把酒言欢?”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理智回炉后,她仔细一想,这愤怒其实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的宣泄。她非朝堂中人,无法上达天听,更无法让有罪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她又何能期望方衍舟去做那撕破窗户纸的人呢?一边是未来的皇帝,他的亲哥哥,另一边是看着他长大的亲姑姑,风光无限的长公主。任凭得罪了哪一边,他未来一生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魏辞盈不禁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她竟不知不觉间,将方衍舟视作同道中人,将“同伴”二字当了真。

    他是大梁皇子,金枝玉叶,无论皇位谁属,他都能平安富贵了此一生。而自己不过一介平民,生杀予夺,全在他们之手。

    二人本就是殊途,她期盼大梁能得贤君,为此不惜一切。但若以己心度他意,实乃天大的荒谬。

    她心知多说无益,无力再言,“殿下,小人该回去为长公主殿下奉药了,恕不远送。”

    方衍舟望着她走向瑶华宫深处的身影,那道道门廊将她层层包裹,直至最后,红色木门缓缓闭合,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过她,初见时,她的性情与景华公主颇有几分相似,他以为她亦是率真之人。然而几番波折后,他却深深地感知到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