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杭星澜一直没联系她，这事也透着古怪啊，他可是个粘人精。
白乐妤思索性地指甲敲敲世渺鉴边缘，竞技期间，杭星澜安排整个青苍域鼎力襄助魔域，她有看在眼里。
从杭星澜手里白乐妤得到的好处也远不止这些，值得她分神关注杭清怪异的话。
杭清说，她没回杭星澜消息，她哪有没回？
蹙眉觑着空空如也的聊天页，白乐妤关了页面，托起下巴，沉思几秒，翻阅至方誉的鹤号，给管理一切讯息的方誉传信。
白乐妤：【调阅我和杭星澜全部聊天记录。】
自她回归后，方誉回她消息总是特别快，白乐妤就磨蹭了下世渺鉴，就收到了他的回复，但令她意外的是，方誉竟未直接同意。
明颂：【好，今晚与我组队。】
不得了了！方誉竟然利用此事与她交易烹肉宴的组队人选。
明颂：【我找你有事。】
八成是怕白乐妤生气，第二条消息紧随其后发来，她不禁笑了下，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抵着盘起的腿，若有所思。
适才在教主宫殿，方誉也说找她有事，当时局面紧张，也因为顾及圆真，白乐妤刻意忽略了。
但忽略的做法实属下策，她本身并不怵与方誉单独相处，并且据她观察，方誉同样坦荡，不像沉溺虚境幻戏的样子。
或许方誉真有要事，白乐妤放下手，搭上世渺鉴，发了一条既是同意也是拒绝的回复。
白乐妤：【好啊，但烹肉宴还是算了，去逛夜市吧，戌时城门口见。】
烹肉宴有相亲大会戏称，她选择去夜市而非宴会，也是选择和方誉保持朋友关系而非道侣的意思；宁肯买夜市的食物，也不再尝方誉手艺，更是表明要与洄游虚境的她切割的态度。
方誉七窍玲珑，收到这句话自然能懂，冷凉的房间里，方誉立在桌前捧着世渺鉴笑了笑，他喜欢的又不止洄游虚境甜甜蜜蜜的她，切割有何用。
拿着世渺鉴的手腕仍在发抖，四周地面上躺着一页页墨水誊写的经文，一千份？两千份？或许方誉本人都不清楚具体多少。
他不肯欺骗，直白同圆真道明了他对白乐妤滋生的感情，将这位虔诚向佛的主持彻底惹怒。
若非方誉抄写了大量经文，暂时稳住了圆真，恐怕现在圆真还守在房间里。
关闭和白乐妤的聊天页，方誉联系手下，吩咐调取白乐妤和杭星澜的信息来往，又重新点开白乐妤鹤号，想告诉她交代好了。
嘭！
一根锡棍突然砸上方誉手中世渺鉴，世渺鉴重重砸到地面，摔成两半。
狼藉倒映进方誉艳丽的眸中，他瞳孔一缩，不顾形象地跪下来，去捡世渺鉴碎片。
不可以，如果小白发消息来呢？他不能不即时回复，他上一回没能回她消息，是几百年前，之后，之后，他就收到了白乐妤死讯。
砸毁世渺鉴的锡杖再次高高举起，这回是愤怒地落到了方誉背上。
“在和白乐妤交流？你今天出门了！我就离开一会儿你就跑了！又去找白乐妤了！”
锡杖顶的九只法环哗啦作响，圆真大发雷霆，头一次对最看重的弟子动了手。
世渺鉴彻底毁了，方誉尝试站起来，他需要去买只新的：“主持，我说过了，我只是想找小白确认一件事。”
嘭！圆真的禅杖从后面砸上方誉还未站直的腿，骨裂的声音当场响起。
毫无防备的方誉倒在地上，下衣被膝盖裂开的尖骨顶起一块，比衣裳更红的血如花一般洇出。
“我只是……”方誉按住地面，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反抗，“只是想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
圆真长长的黑影盖住方誉身体：“无关紧要！远离白乐妤对你才最好！”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方誉肩头，圆真愤然扯住一把，蓦地撒手，“我去取把剪刀，给你剃度。”
房门口传来落锁的声响，窗户外也跟着亮起一层层金光。
方誉默不作声撩开渗血的衣摆，金色的光线洒在他两条腿上，膝盖处鲜血汩汩流淌，骨刺嶙峋。
圆真的禅杖本就是品阶极高的灵器，方誉还为圆真再次冶炼过，如今已有九品，能和林曜的鸿玄神剑一比……结果却用在方誉身上。
少顷，屋门再一次推开……
天色转暗，星辰爬上夜空闪烁，魔域内，庆祝羽神节的装饰挂起，灯笼组成的光河穿梭在鳞次栉比的房屋，欢声笑语洋溢四方。
主城门口，白乐妤抱着手臂靠在金砌的墙边，夜市里的食物香气一下下往她鼻子里钻，她踢踢地面：“他怎么还不来，戌时都过三刻了。”
她倏地站直，“不会叫圆真老和尚欺负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刚走没两步，白乐妤停下，姗姗来迟的方誉从悬灯结彩的对面街道向她走来，脸庞漫着温和笑意：“小白，不愿等等我吗？都要走了？”
白乐妤扫了扫他，看着一切正常，也是，方誉脾气是她见过绝无仅有的好，圆真应该不能和他闹起来吧？
她跃过去，穿过方誉迈向喧哗夜市：“是啊，刚准备去逮你，走吧走吧，闻老半天香味了，杭星澜和我的传信记录查了吗？”
“已经安排了。”方誉含笑目视白乐妤走向街市，眼皮垂下，凝望了一眼腿。
白乐妤：“快走啊？”
方誉：“嗯。”
他抬起长腿，追上白乐妤步伐，一只手背到身后，食指紧掐大拇指，强忍膝盖骨刺穿肉的疼痛。
早些时候圆真将方誉囚困房间，是师兄明济前来将他放出，尔后明济幻化成方誉模样，替他同圆真周旋，方誉才能赶来赴白乐妤的约。
只是虽服用了几瓶丹药，被九品灵器裂骨的腿一时半刻还不能彻底康复，方誉此时每走一步，腿里都像被几把尖利的小刀从下至上地穿刺。
白乐妤不知情地催他快走，方誉按捺着钻心的痛苦配合，他知道，白乐妤那是不清楚他的腿伤，假如她了解的话，十之八-九要不管他人想法地背着他走，如此想想，好像也就不疼了。
方誉眸中生笑，走在前面的白乐妤买了几袋吃的，环着袋子，比划手指，一板正经和摊主老奶奶讨起价。
白乐妤：“十个灵石。”
摊主：“不不不，我请教主。”
白乐妤：“五十个灵石。”
摊主：“我真不能收！”
“阿奶。”老摊主的腿边，才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抱着奶奶一条腿，昂起脑袋，懵懂地看白乐妤，“为什么不收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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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乐妤立刻点头附和：“就是，为何不收我钱，太过分了。”
当然是因为，魔域的修士能够挺直腰板生活，魔域的凡人能够无忧无虑，离不开为他们殚精竭虑的白教主。
“别败坏我形象，让小孩儿觉得我白乐妤白吃白喝。”白乐妤丢下一个灵石袋，“一百个，收下吧，以后你家孙女修行也挺费钱的。”
怕老奶奶仍要推拒，她拉过方誉宽袖就跑。
一跑起来，方誉的腿加倍痛楚，裂开的骨头仿佛能扎到他的喉骨，但看着前方奔跑的白乐妤，方誉岂能感觉到疼呢。
长街星火绵延，光芒盛极，白乐妤其人，却比整座城的灯火还要璀璨。
炽热的视线从白乐妤脸颊移走，落到她左耳随风后飘的红穗，有一件事，方誉须得确认。
“呼。”白乐妤停下，觑觑后头，确定老奶奶不会追来，从食袋取出竹签，插了一块煎肉，边咬边问，“你说找我有事，还没讲呢，什么事啊？”
一件，他出家前就该验证的事。
方誉盯着她的耳穗，此耳饰名曰情丝缠，为情丝蚕所吐之丝炼制，一旦戴上，除非主人此生羁绊者，任何人不可取下。多年前，白乐妤无意间从方誉耳朵上取下了它，证明白乐妤是方誉羁绊，但是——
羁绊未必是相互的！方誉从未试过，他能否为白乐妤摘下情丝缠。
方誉指尖颤了颤，白乐妤继续逛街，他也提步跟上，倘若他亦是白乐妤羁绊者的话……“小白，你如何看待洄游虚境的日子？”
“啊？”白乐妤侧眸望了方誉一眼，咽下煎肉，“你是想跟我敞开来谈谈吗？”她拿着竹签，低头在食袋翻来翻去，似在考虑，过了一会儿扎中一块肉，“也行。”
她扎出肉，犹如也将虚境的经历拔-出，“那是一段乌龙。”
方誉不意外这样的回答，他早就看出，洄游虚境一结束，白乐妤就走出了角色，唯有谢渊寂他们放不下，找他打了许多次，林曜还暗中下狠手，真想要他的命。
但方誉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他迟疑地问：“这段乌龙于你，是否糟糕？”
如若林曜和谢渊寂这时在这里，定会用嫉妒得发狂的眼神瞪看方誉，然后堵上白乐妤的嘴，阻止她说出她在意识清醒后说的话——“看来我放了一段时间假”。
“怎么会糟糕呢？我要是觉得糟糕，我早就醒了。”白乐妤笑笑，边走边看周边繁华，“但是明颂，抱歉啊，真正的我，所处的世界不止那个小村庄。”
她不可能，将自己困在采珠女的感情里。
方誉凝望着她：“我懂，不必抱歉，你没有对不起我。”
白乐妤耸耸肩，咬掉竹签上的肉：“我随口说的，我干嘛抱歉，和我做了数日夫妻，你赚大了好吧。”
方誉：“咳。”
白乐妤一听羞恼：“咳什么咳！没看到我满宫殿的邀请函吗？我人气超高！你三生有幸！”
方誉笑了：“好，不咳。”
他只用得到白乐妤不讨厌和他在一起的答案就够了，方誉暂停步伐，旁边的摊位上售卖着各种各样的饰物，玉佩、项链、手镯、耳坠……
“这个还挺好看的。”白乐妤沿着方誉视线看到陈列在摊上的耳坠，拿起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