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金戈铁甲战连弱水(二)
(蔻燎)
来人是柳厢打发出去的斥候。
斥候在军营之内,不亚于人形的“千里眼”,“顺风耳”,若无斥候打探准确情报,往往没那么容易攻克敌军。
柳厢收起火铳,凝睇抱拳行礼的斥候,觉得匪夷所思,“什么?长河国举兵出动?怎么可能,前段日子因为地震的事情,不是刚说了休战吗?”
操,难不成长河国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意图打个措手不及。
房宿山,正是水萦烟抢走的七座螺髻山中的一座。
看来宿山是地震点,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转战阵地,离开受灾地,以宿山出发到房宿山,再从房宿山赶往柳宿山地段。
撇去柳厢,现场的俞冠楚,付庚重,木珥瑶,石槛菊,叶含苞,阿阵,一群大睦士兵们面色不虞,眉山颦蹙。
俞冠楚道,“阿厢,来者不善,不能坐视不管。”
言下之意,迎难而上,前去暴虐敌军一顿。
柳厢点点头,与付庚重对视,“付庚重,列队结兵,指挥布阵,咱们与其等着他们来,不如去‘迎客’,表一表地主之谊。”
“柳师父,徒儿支持你的想法。敢偷摸过来,本将军就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尸首分离!”
“好!”
柳厢壮志凌云,“阿阵,你设法通知余下的二十座螺髻山地的军营驻扎地,时刻待战,一旦发现风吹草动,速速来报。若遇见鬼鬼祟祟的敌军身形,炸弹,火铳,燧发枪,大火炮,通通拿出来好好地伺候他们!绝不怜惜!”
“遵命,柳将军!”阿阵应着,走之前偷瞄一眼石槛菊,领着一队士兵消失无影。
事不宜迟。
女兵和大睦士兵条件反射地依照以前训练有数的步骤,备好雄霸天下战车,避毒面罩,火铳,火药,燧发枪,大火炮,辣椒窜天猴,刀剑,弓箭,盾牌等等作战物资。
柳宿山的六千士兵,留下二千由戚高和闰山带领,保护柳宿山的军营驻扎地不受敌军偷袭,力保后援不缺。
拨出剩余的四千多名士兵,排练成一条巨大的黑龙,循着地图向房宿山的地点跋涉。
俞冠楚,诲人不倦手持火铳,跟随柳厢的大睦军队。
柳厢,付庚重,石槛菊,叶含苞,岳兵棋全副武装,身先士卒冲在前方。
李施,木珥瑶,紫菀,忘忧,入画,乔琼乔玑留守在柳宿山,不必混进危险的战场。
其实柳厢存了私心,不想俞冠楚跟着去,毕竟俞冠楚的无悔蛊刚好,柳厢哪里舍得对方去感受枪林弹雨。
然而俞冠楚坚持要来,不放心柳厢在外面浴血奋战。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
柳厢答应俞冠楚去,但是不能去前线。俞冠楚答应照顾好自己,但是会一直暗中尾随柳厢,以备不时之需。
想起俞冠楚,诲人不倦三人身有火铳,还有她安排的一百名火铳军日夜保护,柳厢悬起的心方缓缓下坠。
一波人利用雄霸天下战车入水作船,另一波人徒步跋山前行。
斗志昂扬,发奋蹈厉,砥砺勇往。
坐在雄霸天下战车上的柳厢低头觑着绿波荡漾的弱水河,眉目严峻。
正忖度到达战场时运用什么阵法,耳畔袭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侧目一睨,瞅见了熟悉的影子。
“想什么呢?长河国的水萦烟也不过尔尔,上次交锋,我瞧你们俩儿不相上下,若要较真,还是牛香你略胜一筹。”
“你跟来干嘛?莫不是想浑水摸鱼做坏事?”柳厢盯着不知何时追上军队的沙戎楼,唉声叹气,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头。
“我能做什么坏事?我现在一心一意效忠大睦朝,哪敢再行坏举?”
柳厢不接话头,心底闪过一念,直勾勾凝视面前的沙戎楼,恍然大悟,“沙戎楼,你的意思是,本将军与水萦烟在雄霸天下战车上打斗之时,你便已经混入大睦士兵了?你——”
你真是欠揍啊。
神不知鬼不觉,骗得所有人都不知你的到来,要不是沙戎楼主动给阿军下乌夜啼的毒针,或许柳厢还没那么快知道沙戎楼赶来了螺髻山地,于她眼皮子底下玩得风生水起。
原来那一天,将水萦烟一脚踹进弱水的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大睦士兵便是沙戎楼。
一手拍膝盖,柳厢豁然,“你也太奸诈了吧,信不信本将军立马上奏折告知皇上你擅自离州,治你一个掉脑袋的重罪。”
“随便,反正你们能杀我的父王,多杀我一个又如何。左右我们父子斗不过你们父女,认栽了!”
“我们没杀你父王,他死没死你自个儿清楚。”
“……”
沙戎楼嗤了嗤,暗暗翻个白眼,不作理会。
柳厢没耐心与沙戎楼东拉西扯,一脚踹其屁股上,勒令对方滚远点,沙戎楼被踹得四仰八叉倒在雄霸天下战车里面,索性直接躺着不动,环紧双臂,闭目养神。
还欲再踩一脚,却见付庚重走近,寻个位置坐下。
“柳师父,以你所见,水萦烟他们现下应该到了何处?他们极善水战,会否同上一次一样走水路过来?”
“不一定,若要走水路,他们便不得不经过弱水河,那岂不是极其容易被发现行踪?”
“那柳师父,你的意思是?”
柳厢摩挲下颌,眼波潋滟如水,眉梢轻挑,“斥候来报,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房宿山,房宿山是他们抢走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必然不会像上次利用宿山的山洞走水路,想来,此次他们是水陆皆走。”
“水陆皆走?”
付庚重眼孔锋利,眉宇沉了几分,“所以,他们按照房宿山的路线,越过心宿山,要赶往尾宿山?因为尾宿山离咱们的柳宿山比较近?即便有士兵走山路,水下也会有士兵步步追随。”
“对,付庚重,你安排的善于凫水的士兵动身了吗?”
“不劳柳师父费神,早已安排好了。”付庚重道,“我们先到达尾宿山的河畔,去堵截水萦烟山路上的士兵,他们若想通过水路逃跑,水里也设下了埋伏,因此,不管他们怎番挣扎,这一战都是他们吃败仗。”
柳厢欣慰一笑,鼓掌道,“妙极,妙极,水萦烟想突袭柳宿山,不知在哪吃了熊心豹子胆,本将军要让她明白,大睦朝可不是好惹的!”
雄霸天下战车滑行水面,目色游移,山脚下乱石珠连,水流奔涌,湍急不止。
曲河断崖,峰峦秀拔,群山起伏,云烟掩映。
尾宿山的山腰中雾气迷蒙,密林清旷,老树挺生,怪石兀立,奇妙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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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铠甲披遮身躯,宽阔的绸缎大氅兜在背后,拖出一地蜿蜒的痕迹,头戴银铸兜鍪,高束马尾,马尾上缠了一缕艳红刺目的红带,飘飘然在乘风翻动。
时不时勾搭在碧绿的松叶间,经风一刮,又极快挣脱了。
简直完美得譬如一幅工笔画。
茂密绿林之内,稀稀落落坐着望不到尽头的长河士兵,此时正拿着干粮就着冷水充饥,在他们的正中央盘腿坐着一名英武女子,便是许久不见的长河国女将军,水萦烟。
水萦烟昂起纤细的脖子,不顾仪容地灌了几大口清水,咽下粗粮所做的饼子,抬袖擦干净脸庞上的水迹,逡巡周遭,最后把眼神投至身边的国师。
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戾光,脸孔攒动着怒气,“国师,你说今儿乃黄道吉日,宜战,宜出行,宜订盟,宜交易,本将军对你深信不疑。你也知道,宿山的士兵因地震死了一大片,尸骨未寒。本将军痛心疾首,为他们难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本将军都能听你的话,集结军队来攻打大睦朝。你最好保证本将军此战万无一失,一举打败那不可一世的柳厢!”
“假使本将军劳师靡资,煞费苦心,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你敢不敢设想一下你的后果会是如何?”
前不久的百年地震,使得水萦烟失去了不下两万的精兵,几乎在一刹那的光景,数万大兵掩埋在深不见底的泥沙石块之下,曾经风风光光的宿山军营驻扎地即刻变成了人间炼狱。
血,骨,肉,尸,遍野铺堆,满目死气沉沉,满目无边无际的疮痍景色。
她也是侥幸回了一趟长河王宫,险之又险躲过了地震的迫害,当她赶来宿山之时,刚好撞见地震的余音,尸山血海的场景宛如跗骨之蛆攀爬进她的头颅,使之夜不能寐,噩梦连连。
她不甘心,还没好好跟柳厢斗一场,自己的士兵就以这种方式惨死。
她不甘心。
因此水萦烟假意遣了长河使者去告诉柳厢休战半年,不过是为了给她争取一些救治伤兵,招揽新兵,充补军资的时间。
准备就绪,她便一声不吭来偷袭。
反正柳厢的柳宿山和其他螺髻山地也被地震波及,此时不趁对方羸弱的时机动手,更待何时呢?
国师一提起黄道吉日即将来临,水萦烟一刻也按耐不住,火速召集军队,奋不顾身,穿梭山林来到了尾宿山。
尾宿山的斜对面就是柳宿山,再前行一段路程,他们就可展开残忍的屠-杀计划。
国师明白水萦烟这段日子心腑的压力焦虑无以复加,性情阴晴不定,说错一句话便易被其就地正法,吞了吞唾沫,小心翼翼道,“水将军,臣是你的人,怎会诓骗你?日子决无错误,请你宽心。臣竭忠尽力,一心想助水将军称霸天下,希望水将军万万不要妄自菲薄,也勿心神不定,自乱阵脚。”
“是吗?国师,今日一战,本将军如果能大捷,自会对你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
“臣无想要之物。”
国师眸珠一溜,挪转话茬,“水将军,其实今日不止是宜战,水将军还能在此次战役中找到天命所归的有缘人,机会难得,天意所授,这也是臣支持水将军在水深火热的时候鼓起勇气作战的原因。”
水萦烟靠在一棵大树上,周身僵硬,重复道,“什么?天命所归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