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姐妹!你看人有滤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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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的教坛位于洛西城的中线上,在太守府衙的正南方。

    等到一脸喜色的孟必先领着面无表情的文施琅,回到教坛一侧的办公处交差时,已接近日暮黄昏。虽还未到规定的下职时间,但文书归档处除了刚进来的两个人,已然再寻不到旁人的身影了。

    孟必先见怪不怪地拿起公案上的纸笔,将此次出行记录在册。

    文施琅看见后,也只是轻轻皱眉,没有多嘴。

    “好了。”他放下手中纸笔,转头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

    孟必先只觉今时心气儿通畅,难得没吐出些什么刻薄言语。

    “此间事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说完,也没指望这个鼎鼎有名的闷葫芦能给他什么反应。

    哼着曲儿,转身就走了。

    一直走到门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好心提醒道:“可别忘了陆仙师的吩咐,明日早些去太平坊候着。若是晚了,那才当真是金子掉地上了都不晓得捡。”

    那声音随着孟必先越走越远,终是消散在暮色间。

    文施琅借着夕阳余晖,垂首弯腰,一件一件将公案上凌乱的物件归置齐整。

    末了,挺直了身板,盯着映照在桌案上,十指前的金光发愣。

    她蓦然想起了方才被那陆仙师握在掌心的铜佩,惯来没什么大表情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透露出了几分困惑之色。

    虽然只匆匆见了一面,可她从小就记性不错,尤其是在识人方面。

    文施琅在脑海中细细回忆着对方的面容,想要从那眼角眉梢,甚至是相面之学上分析出些许端倪来。

    她不是很能明白……

    那个人的衣着,神态,行事道理,乃至于那一整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她就都不是很能将人看得分明。

    这与她从小到大,一贯以来的认知不符。

    待天边残阳消尽,文施琅踏上了归家的路。

    “不会忘的。”

    她轻声念着,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

    入夜了。

    身在客舍后院的明兆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不能安眠。她终究还是没耐得住,伸手抽出了被她压在枕下的那张纸。

    就着从窗柩间透进来的一缕月色,轻缓地将纸张展开,没敢发出半点异响。

    她识字不算全乎,但早些时候也随着人学过通天教的教义,诵读过经文……

    是以,只需待阳先生为她稍作解读后,她也能尽解其义了。

    星辰。

    乾坤。

    明明……昭昭……

    明兆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想再碰碰那字迹。发觉指尖骤然有些微潮,就顺势在袖口蹭了又蹭,直待整个手掌都是干燥的,才小心附上那墨色,从头到尾,轻抚了一遍。

    眼角也有些湿润了,她即刻仰头。直到看见了房顶的木梁,才反应过来。这房中只有她一个人,即便是深夜垂泪,也不必怕被妹妹发觉。

    不过短短两日,她都还未能从妹妹被带走时,那惊慌恐惧的心绪中将自己开解出来。

    明兆闭上了眼,几乎是反射性地开始责问自己。

    你要么有能力,要么有诚心。

    不然指望谁能天神下凡一般,救你出苦海?

    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一旦碰上了,真的敢信吗?

    可是……她好像真的碰到了。

    她又想起了那日回城的路上,恩人对她说的话。

    城外的路算不上平整,故而牛车上难免有些颠簸。当时天还不算晚,那人用手肘支着窗框借力,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日光斜斜地笼在她的发间,漆黑的墨色也被染成了璀璨的金黄。

    许是被盯得太久,她缓缓睁开了眼,就那样直望过来。

    “我付给你们钱财,你们为我出力做工,我比较信赖这种关系。你不必非要纠结着如何卖身于我,方能报答恩情。刚才我也说与你听了,我给你们提供安身之所,提供活命的口粮,教会你们如何拿起屠刀,你们用这把刀为我卖命即可。”

    “可……我等真的值得起女公子这般付出投入吗?若是……若是有人被利诱而去,辜负了恩人的信任,那又该如何是好?”

    她记得那时听见了对方轻笑一声,而后是没半点犹疑地开口。

    “那又如何?左不过是我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好,或者是跟着我混的前景不明朗罢了。人各有志,真想走的,拦也拦不住。不想走的,哪怕到我死的那一天,大约也会为我守墓吧。”

    到最后,明兆也只记得那双在残阳下专注地注视着她的双眸。

    “这样吧,既然你们不信通天教,那你们信我吗?你们会信奉我吗?”

    “就当,我是一个好心的神仙吧。”

    “你们,拿出最有价值的东西来供奉我,而我,则庇佑你们取得的俗世间的权力,地位,金钱。”

    ……

    如今想来。

    仿若……

    犹在梦中。

    ——

    距洛西城足有三十里之遥的一座林间别院。

    庭院深深,连外围的墙壁上也有了些许斑驳的痕迹,像是常年未有人能坚持清扫,以至于显出了一派冷寂之态。

    可从上空俯瞰,院中活动着的人,皆身着红袍,煞是显眼。

    庭中廊庑环绕,回环嵌套,四周半明半暗。是以夜间活动,难免困难了些。

    一红袍人拿着竹灯笼,小步快跑,在庭院内快速穿行着。一路未曾停息,行至主厅,动作才慢下来。

    他也未曾叩门,只扯平了衣袖,正了正衣襟,就径直推开了主厅的大门。

    门内灯火昏暗,依稀可见已经有十多个红袍人端坐在内了。

    他们看见来人,倾身向前,七嘴八舌地急问道:“洛西城中可有消息了?”

    “是啊,怎的都这般时候了,还没有新人送来?”

    “再过几日,贵客就要来了,人上次点名要年幼些的……说是更听话,也更灵验些……”

    “实在不行,我等拿童男糊弄过去?反正外表看上去差距也不大。”

    “都给我噤声!”站在门侧的红袍人怒喝。

    “来鹤死了。”

    厅中霎时寂静,落针可闻。

    “这……这,我们,我们该当如何啊?”下首之人听闻这等噩耗,瘫坐在地。

    “万一被人查到踪迹……”

    “没有来使者的庇护和从中联络,这生意我等怕是做不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