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梁端为了能行动快些,只让人备下了这驾两乘马车。原本容下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可孟必先上车后就难免有些逼仄了。
他向后靠了靠,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说吧,此时前来寻我,所谓何事啊?”
孟必先低着头笑了笑,道:“自是,与您向孙仙师所求的,是同一件事。”
听见这话,梁端皱起了眉,他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对面之人。
如他先前命人前去打探到的没什么不同,此人坐姿不算端正,脑袋和肩头都在不自觉地向内缩,唯一扬起来的笑脸也是一副趋炎附势的谄媚姿态,举止间毫无风度教养可言。
呵,一个毫无根基,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罢了。
他拢了拢衣袖,开口就是问责:“我还未问过你,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还当街将车拦下……”
“梁仙师,您今日是怎么了?”孟必先依旧眯着眼,讨好地笑着,可言辞间却未见丝毫尊崇之意,断然将其打断,“往日里可从未见过您这般迟钝啊。”
“你在说什么?”梁端眉心的褶痕更深了。
“我说,梁仙师您都大难临头了还能如此悠闲,想来是已然超脱于物外,凡尘俗事皆入不了您的眼了。”
梁端直觉这话不对,像是在贬讽他,可他又难以从中挑出显眼的错处,甚是憋屈了一阵后,也只能勉强撑起气势,用言语威胁对方:“你若再说话这般含含糊糊的,就别在这车上待了。”
言罢,他便作势唤车夫停车赶人。
孟必先倒没被他这阵仗吓到,依旧慢慢悠悠地开口:“梁仙师就这么信任你那位恩师会救你于水火吗?”
车厢内陡然一静。
二人对视良久,一时间只能听见车轮磕绊颠簸的响动。
“孟必先,我劝你慎重些,莫要祸从口出。”梁端声音低沉,以至于这话怕是连离二人最近的车夫都难以听清。
而被他警告之人却显然没这等觉悟,伸出手指着车帘外,自顾自地说道:“梁仙师今日出门出得晚,又一路上紧赶慢赶地往孙府求救,怕是没工夫亲自去瞧一眼城门口的那处客舍被烧成什么样子了吧?”
“你跟踪我?”
“哎!怎能说得上是跟踪呢?”孟必先摆摆手,笑着为自己分辩,“我只是凑巧与仙师您走了同一条路,两相碰面,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
而后他看梁端满脸气闷,还伸手捂着后脑勺,一副顾不得骂他的模样,便趁机火上浇油。
“您真该亲眼去瞧一瞧的,一整座巍峨气派的三层楼阁一夜之间化为焦土,连那些支棱翘起的木架子都等不及一阵风吹,便自行化作碎片了。”孟必先摇头咂舌,“啧啧啧,那可当真是,好一副惨状啊。”
“孟某着实是佩服仙师您的魄力和胆量。”他抬手作揖。
“啪!”
梁端一下将那快戳到自己眼前的双手挥开,震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火又不是我派人去放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孟必先笑了一声,道:“梁仙师您还没明白吗?您清白与否现如今已然无人在意了,只要满城的信众认定您是那个罪魁祸首,想来陆仙师也不介意就此顺势而为,好为她自己再竖威信。到了那时,您可就在劫难逃了啊。”
孟必先看着眼前之人已全然被他激怒,心中便愈发安定。
生气好啊,一时气血上头,才会来不及多思多虑,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在劫难逃?”梁端挑眉指着自己,“呵,我看你才是那个该但心自己小命的人吧。”
孟必先像是没将这话入耳一般,依旧是一副挑衅的姿态。
“看样子,梁仙师是不打算与我合作了?”
“我呸!我用得着与你合谋?”梁端见对方这幅颇为自负的小人模样,气得眉毛都快竖了起来。
“我劝梁仙师还是再多想想,事到如今您的依仗,也就是孙六奇了。可将自己的生死全然交托于旁人之手,您当真能安心吗?”孟必先也不顾对方的怒气,主动探头凑在他耳边,低声提醒着,“梁仙师莫不是忘了,您的那位好师兄,谢璋的下场?”
“当年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抛下在洛西经营的所有,只身赶赴云平郡那不毛之地,只怕如今已是身首异处了吧。”
“若非如此,又怎能轮得到您入了孙六奇的眼呢?”
“放肆!”梁端怒目圆睁,“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鬼话?这也是你能随意编排意淫之事吗?!”
鬼话?
孟必先在心底暗自嗤笑,这样说倒也没错,他确实是从酒鬼口中听来的这些话。
当时也只是长明阁中,一同吃酒的旧友说漏了嘴,桌上的人只当是个新鲜的八卦听上一听。
毕竟像是这些教中仙师们的隐秘之事,若能知晓一二,那在酒桌上就是最让人长脸的了。
打那之后,他就私底下暗中观察过梁端和孙六奇的关系。
这两人平日里装作不甚相熟的模样,却常常趁旁人不注意时,就一前一后地登上了同一辆马车,指使着车夫来回在城中绕圈,长则半个多时辰,短则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晓,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事情发生了,早晚会被人发觉。
这也是当初他为何半点没犹豫地就卖了陆子梧,站到梁端那边的原因。他压的宝可不是梁端这个没脑子的莽夫,而是他身后站着的,前任太守的心腹,孙六奇,孙主簿。
可这回,竟是他看走眼了……
孟必先深吸一口气,望着梁端那扭曲的五官。
他是不该偷懒,以貌取人的。
孙六奇是一贯的手段很辣,不留情面。凡是跟着他混过事儿的人,以他目前所知,没一个能有什么好下场。
原先还指望着梁端会是那个特例,他也好趁势沾上一段共患难的缘分。可就眼下孙六奇的态度来看,即便是多年的情谊,也不会让他眼中的棋子变成人的。
而陆子梧……
看看文施琅如今的模样就知道了,那位陆仙师身边是缺人得很,才短短几日啊,就提拔了数名白衣教徒在身侧。不仅让其抛头露面代为话事,还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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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自己却无人问津……
不难怀疑陆仙师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于他来说,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
孟必先半阖着眼,将眸中的异色掩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梁仙师,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是从哪得来的消息,重要吗?眼下最要紧之事,难道不是您的安危吗?”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车窗的方向。
“只怕陆仙师的人此时已经在去往您住所的路上了,说不上谁的脚程会更快些,留给你我二人的,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了。是以,我只问您两件事。”
孟必先收敛了方才不甚庄重的姿态,挺直了腰背,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端。
“梁仙师,倘若孙六奇当真弃您于不顾,您有想过为自己留条后路吗?若你当真落入谢璋当年的境地,您自忖有这等魄力,从头再来吗?”
——
梁府。
此处门前的街道早就不像梁端离开时那样清净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人,只在大门正对着的方向留出了一片空余。
而陆子梧就带人站在那空地的正中央,苏相旬和管夙一左一右持刃而立,齐鸢紧随其后。
再后方,便有约莫数十人身着皮甲,腰配长刀,昂首而立。
许是她们这群人气势太盛,连带着四周熙攘的人群也难得安静下来。众人皆下意识地屏住气息,望向那为首的蓝色衣袍的女子。
察觉到停留在身上的诸多视线时,陆子梧并没太过在意。她本就是带着人从教坛处而来,一路上声势浩大,未曾遮掩。是以,造成现下这种场面的,有大半都是她自己的功劳。
她来洛西时日尚短,便是时正申再怎么给她安头衔,也难以弥补她与旁人之间的差距。那就是,不管怎么说,洛西的民众对于她本人还是很陌生的。
既知如此,她就不可能会浪费任何一次在众人面前刷脸,树立形象的机会。
天边浓云翻滚,再难有日光穿透云层缝隙,逃入人间。
陆子梧抬头望去,稍稍有些担心今日的天气是否会对待会儿的行动有所阻碍。
若是将人给淋成了个落汤鸡,那可就不美了……
只是她这份忧心也没能持续多久,不远处寂静的人群就又掀起了波澜。
“快看!来人了!”
“别傻站着了,快让让,别挡着路了。”
“哎!你慢些,踩着我了!”
“来的这个是梁仙师吗?瞧着不像啊?”
“是的是的,错不了。前面那车夫,看见没?那就是梁府的车夫,我见过他!”
陆子梧转身,朝着发出骚乱的方向看去。
一架两青木马车正从人群当中钻出来,车上没有任何象征车架主人身份的装饰,朴素低调得很。
倘若放在别处,怕是没人会相信,这是堂堂通天教仙师出门时会乘的车架。
待梁端被车夫搀扶着,走到陆子梧跟前时,她才出声问候道:“只一夜未见,梁仙师看上去憔悴不少。”